透明怪人 作者:江户川乱步-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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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中也夹杂有实发案件的报道，但这些案件本身几乎也都是由黑川幕后策划出来的。他将两者巧妙地交织于一体，欺骗了整个社会。
“银座大街上多人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透明怪人撞人一事也好，坏小子抢夺擦鞋少年钱财而遭到透明怪人整治一事也好，黑川独自去岛田家途中发现旁无行人的围墙上映出的人影并袭击了黑川本人一事也好，全是黑川编出的故事。谎言穿插于实发事件之中，也就不会轻易被发现。
“为了真实地演示出透明怪人兴风做浪的场景，黑川雇用了四五个助手，在编排的实发事件中，由这些助手扮演角色，提供证词。例如：大宝堂宝石店宝石被盗一案中，那个值班的店员就是黑川事先安插进去的助手，怪事当然发生在只有这个店员一人当班之日。事发之后只要这个店员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当时的情景，店主、管理人员谁都会信以为真，而且这个助手编出的故事又由黑川添油加醋写出报道堂而皇之地登上报纸，更不会被人轻易置否。
“另外还有一例，岛田家珍珠塔被盗的那个晚上，一个流浪汉说亲眼看到庭院深处一个无头无手的怪人在穿衣服，甚至从地上拾起头来按在脖子上。他惊恐的神色、生动的表述欺骗了大家，其实他也是黑川的助手。

第35章一大奇术
不等明智的话语告一段落，中村队长已迫不及待插言：“不过，明智君，此外还有许多事难以用编造谎言这一说法来解释。这也是我最大的疑点，怎么也弄不明白。事件起始于岛田和木下两少年在古董店门口遇上了一个假面人接着跟踪而去，对吗？而正是这两个少年他们亲眼目睹了假面人脱掉衣服，丢掉面具完全变成透明人的过程，这该如何解释呢？总不能说这两少年也是黑川的助手吧。”
“那不过是黑川玩的一个小把戏。大家都看过木偶剧吧，那是一场木偶剧表演。一个假面人走进一片废墟中，两少年在残墙外踌躇不前，假面人乘机溜走，从二楼地板缝隙处吊下事先准备好的同样的假面具、西服，这些衣物都用黑线连结在一起可以任意操动，所以两少年就看到了一个透明人摘下面具，脱掉衣服，又将衣物卷成一团扔出残墙缺口外的可怕情景。当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他们根本看不清挂衣服的线绳，更无从知道人体本身是用细铁丝支撑起来，他们进入了一个圈套。
“黑川扮演了一个同两少年一道跟踪假面人的角色，装模作样与透明人打斗一番，当然这不过是一场戏。
“接着就是木下少年发现一个假面人混在百货大楼服装模特儿行列之间一案。怪人逃入百货大楼底层仓库里，仓库里有一个大木箱，怪人脱掉衣服钻进木箱，正当扔出假面具时门被打开，于是人们就看到了面具飞抛在空中的情景。”
这时中村队长又提问了。
“可是当时透明怪人逃出库房，不是在走廊上还撞上了一个店员和一个送货人吗？那两个人可是被撞了个仰面朝天的哟。”
“那两人同样是黑川的助手。哈哈……主意不坏呀！一个充当店员，一个扮成送货人，而且都跟透明怪人撞了个正着，妙极了。”
“我再举个类似的例子，岛田少年亲眼见到滑雪板在自家庭院里独自滑动，对吗？其实滑雪板上不过拴着根绳子，黑川派一个助手躲在树丛中操纵一下不就行了。”
“我还有弄不懂的问题。比如窗子上好几次出现了透明怪人的侧影，而且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难道那也是……”
“那是幻灯和腹语口技搞的鬼。助手躲在屋外树丛里向窗户投放怪人侧面幻灯，黑川在屋内用腹语术口技为之配音，这种效果不就产生了吗？腹语术是一种不见嘴动而听得到说话声的技巧。这种方式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往往辨不清声音的来处，要说它是从窗外传进来的似乎也说得过去。”
“我扮成厨师打进怪老头儿的巢穴，了解了许多事件的内幕，怪老头不是别人，就是黑川他自己。他很狡猾，诡计多端而且变幻莫测。后台操纵，腹语术口技的使用，黑色魔术和镜片特技都是他惯用的伎俩。要编织出透明怪人这一弥天大谎，他得将他的奇术绝招全都派上用场。这次事件也可称得上是一次大奇术博览会呀。
“大友君跟踪可疑汽车来到怪老头儿栖身的洞穴，钻进去从门缝里目睹了透明怪人的生活。他亲眼看到一个既无头又无手的睡衣怪人拿起口杯，送到嘴边，把水喝进去。其实这是一种称为黑色魔术的特技。寝室墙上挂着一块黑幕帐形成一个黑色背景，黑川的一个助手用黑天鹅绒布包着头，手上戴上黑手套坐在黑幕帐前表演了一套黑色魔术。在大友君眼里当然就出现了一个无头无手的人坐在床前喝水的奇特现象。
“后来大友君被怪老头儿改变成了透明人，大友君本人也信以为真。现在大友君已被我设法从恶魔手里救出，详细情况都是从他那儿知道的。
“当时大友君被注射了麻醉剂捆绑在椅子上，然后被送进了一个只有两张草席大小的小屋里。房间一侧墙壁上挂着一个三十公分大小的方镜，大友君苏醒过来后从这个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镜子只照出胸部以上的部位，镜子里的人穿着自己的学生服，奇怪的是有身子却不见头，该是头的部位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背后的水泥墙面。
“双手被反捆在椅背上，当然无法用手摸自己的脸。为了证实自己的感觉大友君只得耸动了一下肩膀，没想到镜子里的学生服也同样耸了耸肩。这也就是说镜子里的无头人就是大友君自己。大友信以为真，吓得魂不附体，当时他的恐惧当然我们不难想象。
“问题出在镜子上，嵌在墙面上的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透明玻璃，而在玻璃的后面斜挂着一面真正的镜子，镜子侧面的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跟大友君穿着同样学生服的人。镜子里只有胸部以上的部位，因为一块与墙一样颜色的板子挡住了头部，这个景象映在墙上斜挂的镜子里，又通过玻璃折射进入大友君的视线，因而大友君就看到了一个无头的自己。他耸耸肩，镜子里的人跟着耸耸肩，这种效果不就产生了吗？这不过是一种早被人熟知的镜片奇术罢了。
“而大友君却不知道这一切，真以为自己已变成了透明人，被关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后来中村君你和黑川、小林君赶来，进入防空洞听见了关在笼子里的大友君大声呼喊，其实那个笼子里空无一物，大友君根本不在那里。大家听到的声音不外乎同样是黑川用他的腹语术制造的假象。
“当时大家觉得进来的是一个透明人，钻进笼子将大友硬拖出来，大友君拼命反抗，最终大友君被强行带走，不知了去向。这一幕同样是黑川的腹语术虚构的，黑川的腹语术技巧真令人折服，甚至两人对抗时急促的喘息声也被模仿得惟妙惟肖，当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被蒙骗了。而且还是这位黑川，本是他自己打开了铁笼门，而其动静真就像是透明人所为，加上他故意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谁都会以为是被透明人撞翻的，谁会去怀疑其真伪呢？所有的一切都出自黑川一人之手。
“中村君，谜底大致交待完毕，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明智精神抖擞，春风满面，好似站在讲坛上的一位可亲可敬的教师，正在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学生们的提问。
“幕后的真相可真谓惊心动魄呀！正如您所说，只要注意到黑川就是罪犯这一点，团团疑云便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怎么说，明智先生您明察秋毫，大智大勇，总是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黑川这家伙策划出这么大的阴谋，真是骇人听闻，不过您讲解的事件中起码漏了两处。一是岛田家地下室保险柜珍珠塔被盗一案；另一件也许您还不知道，就是昨晚一个戴面具的小丑在公用电话亭突然消失一案，这该怎么解释呢？”
接着中村队长简单地介绍了小丑事件，明智马上揭开了谜底。
“这两件事嘛，刚才我已讲了那么多，你可能也揣测出了其中的一些奥秘，不过也有必要在这里重复一下。珍珠塔当然是黑川偷的，当时一张写有“小心你的珍珠塔”的挑战书不是飘然从天而降吗？那不过是黑川自己抛出去又自己接住的小把戏，盗珍珠塔的手段也同出一辙。
“当时接到挑战书信后，岛田少年的父亲和黑川一起进入了地下室仓库查看。黑川就在那时用魔术师独有的高超技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珍珠塔从玻璃罩中取出。半夜三更当人们以十二分的警惕保护着保险柜时，其实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当时大家的确感到有怪人侵入，这仍然是黑川的腹语术口技制造的假象。很多情景都是这样制造出来的，正是这种腹语术特技得心应手的使用，世上才出现了如此众多的奇怪事来。
“公用电话亭里小丑突然消失一事，刚才才有所耳闻，还来不及实地考证，我想不外乎同是一个程序。眼见小丑进入公用电话亭，司机马上去向你们报告，这就给怪人留下一个可乘之机。就在这一很短的时间里，可以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套小丑服从电话亭顶上吊下，离开电话亭时设法从里把门关死，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去，这不就行了。
“大家把吊在电话亭里的小丑服看成先前看到的小丑，所以当发现那只是一个空壳时大为吃惊。这时，腹语术特技当然起了很大的作用，是这种腹语术把大家搞得神秘兮兮。当时黑川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嘛？有这种特技什么样的魔术都变得出来。”
明智的话音刚一落地，一直默默不语、侧耳倾听的搜查科长已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口说了话：“明智君，您真不愧是大侦探，我算折服了。有您的聪明才智，再大的难题也难不倒我们。您的一席话就像解连环扣一样唰唰啦啦把一个个死扣儿都解开了，再没什么可疑之处了。
“但是，明智君，现在魔术的诀窍当然是一目了然，可是还有一点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就是黑川他干嘛要搞这么大的闹剧，制造出透明怪人现世的假象呢？其目的动机又何在呢？”
“我知道他的目的所在，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正是这个事件最为可怕之处。”
明智和蔼地笑了，继续着他的讲解。

第36章真正的罪犯
明智接着讲下去。
“到底他为什么要无中生有，让人们真以为世上出现了‘透明怪人’这样的怪事呢？首先，第一个可以说出自于他的偷窃目的，他想得到各种名贵物品、金银首饰。如果人们把透明怪人这种鬼怪似的人物看成盗窃犯，那么不就不会去追究真正的罪犯了吗？
“但是，并不仅于此，搞一个惊世骇俗之举也是罪犯犯案动机之一。这与小孩子爱躲在墙角后猛跳出来吓吓过路人时的心理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它的扩大版而已。想把全东京、全日本的人吓一大跳，告诉人们现在有一种‘透明怪人’的怪物现身于世，而且将几十人、几百地逐渐递增，说不定将来会统治全世界。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为之惊慌失措，这种效果的产生正是他所期盼的，也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他肯定会为之欢呼雀跃。
“另外，就是他要与我这个明智小五郎进行一番较量。他先恐吓我，扬言要把我，还有我的夫人，甚至小林君都变成透明人，然后果真付之于行动，这是想让世人们都知道，就连大名鼎鼎的大侦探也不是他的对手，照样也被他制服变成了透明人。
“怪老头电话打到我事务所时，我就已觉察到了那家伙可怕的野心，所以我也留了一手。我的一招是，用我和文代各自的替身替我们留守事务所，而真正的我和文代暂时躲藏起来。
“可能中村君比较了解，早在上一次侦破案件时我就用过替身。其实从很早起我就开始留意寻找与我相貌酷似的人。
“我安排他们呆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这次的替身还是前次用过的那个人。
“前一次破案时还没为文代找到替身，后来花了很大气力终于才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个跟文代一模一样的人，她平常也生活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我侦探事务所最靠里边的房间里有个秘密通道，一面墙壁改装成更换舞台布景的电控装置，我和文代接到了怪老头儿的恐吓电话后立刻从这个秘密通道离开事务所，而由两个替身替我们露面。
“所以汽车拐走的明智侦探只是我的替身，那天晚上被黑川和假中村队长押走的文代也是文代的替身。由小林营救出来的，现在站在这里的文代并不是真正的文代，我的妻子文代她现在安然无恙，大家不必担心。”
明智侦探的话越听越让人震惊，件件出乎意料之外，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人们瞪大双眼凝视着明智的面颊。
“就这样，真正的我找到了怪老头的栖身之处，装扮成厨师混了进去。罪犯抓住了我的替身，因而也就放心大胆了。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大意促成了一个大错，罪犯有其他人不用，却偏偏让我这个明智去扮他的替身。
“罪犯也不过如此，他的诡计也不过与我同出一辙，想用替身蒙骗警察。
“他命我装扮成怪老头儿，故意就范，使警察放松警惕，使他有机会进一步策划更大更可怕的阴谋。
“那么，我这个替身替代了真正的怪老头后，他又怎么样了呢？他又当他的黑川记者了吗？不！并非如此，这次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世界上最不容易被怀疑的人，也就是他也变成了侦探。一直以为明智被自己抓住了的罪犯自己装扮成了明智侦探，在警察面前又搞一场令人大惊失色的闹剧。也就是说昨晚那个顺着破楼雨漏管滑下，故意让警察抓住的明智侦探，他才是真正的罪犯。”
“话音落地，人们的视线一下子向那个一直呆在审讯室里的明智移去，目光里充满着憎恨与愤怒，被真正的明智小五郎宣告“你就是真正的罪犯”的假明智小五郎这时已面如黄土，耷拉下了脑袋，这一情景已足以证实他就是真正的罪犯。
真明智好奇地打量着沮丧万般的假明智，接着又继续讲下去。
“先扮成黑川记者，又扮成怪老头儿，现在又变成了明智，而且这个明智竟和我这个真正的明智分毫不差，这个罪犯真可称得上是个化装神手哇。”
一个为能让明智侦探大惊失色，而且又为把明智侦探抓为俘虏而得意忘形的罪犯，肯定是一个对明智抱有深仇大恨的人，这个几乎让人怀疑他到底有几副面孔的化装神手，他到底是谁呢？诸位，我说到这两点大家不会不想起一个人吧。”
明智侦探的眼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面颊，而大家却是眼睛瞪得圆圆的，身子僵硬着宛如立着的一尊尊石像。
“我想大家已经明白了。是的。变成怪老头儿，变成明智的黑川记者，这个黑川也不是真正的他自己。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一年多前‘地底魔术王’事件中抓住了一个魔术博士，也就是众所周知的二十面怪人。各位，大家瞧，捆绑在那椅子上的就是那个可怕的大魔头儿，大名鼎鼎的二十面怪人。
“‘地底魔术王’事件时，他被抓后不几天就靠他高超的破牢术越狱而逃，一直不见踪影，而这次他摇身一变成了《东洋报》报社的黑川记者，开始大肆进行他的大报复。
“搜查科长，我再次将凶贼‘二十面怪人’交到你们手里，这次你们可得有万全之策，千万别让他再溜掉了。”
明智的话音还没落地，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大叫，科长、队长、警察、小林少年、少年侦探团团员十来人一拥而上，扑向捆在椅子上的假明智。
其势凶猛，撞倒了罪犯的椅子，二十面怪人狼狈地翻倒在地上。嚣张一时的魔术大师终于有了今天的下场，他面如黄土，大汗淋漓，咬紧牙关伏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