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另一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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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刹车灯一亮时,他警觉地在巡逻车后面稍稍低了低身子。然后灯又灭了,那辆油罐车消失
在下一个山坡后,又加速行驶了。斯达克笑了,那个罐车司机看见了停在波蒙特家车道上的
巡逻车,降低了车速,以为那是速度检测车。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他不需要担心,这个
速度检测车已永远关闭了。
车道上有很多血,但是粘在又黑又亮的柏油路上,很像是水。。。。。。除非你凑近看,所以
没事儿。即使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斯达克折起剃刀,把它握在粘乎乎的手中,走到门口。他既没看到门廊边上的一小堆死
麻雀,也没看到活麻雀,这些麻雀站在屋顶和苹果树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一、两分钟后,丽兹.波蒙特眼睛朦胧地下楼来开门。
五
她并没有尖叫,虽然她想尖叫,但她一开门看到的那张剥了皮的脸使她的叫声被卡在体
内,被冻住了,被压制住了,被压了下去,被活埋了。她不像泰德那样梦见过乔治.斯达
克,但在她无意识的心灵深处,这些梦是存在着的,因为这张狞笑的脸似乎与她预料的完全
相同。
“嗨,夫人,想买只鸭子吗?”斯达克隔着纱门问,咧嘴一笑,露出了许多牙齿,大部
分都已坏死。墨镜使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粘乎乎的液体从他的面颊和下巴上滴落下
来,溅在他穿着的马夹上。
她想关上门,但已经太晚了。斯达克戴手套的拳头捅穿了纱门,又把门打开了。丽兹踉
跄着向后退去,想要尖叫,但却叫不出,她的喉咙仍被锁着。
斯达克走进来,关上了门。
丽兹看着他慢慢地走向她。他看上去像一个腐烂的稻草人,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他咧
嘴一笑时最可怕,因为他上嘴唇的左半边似乎不仅是腐烂或正在腐烂,而且像被嚼掉了,她
能看到灰黑色的牙齿和不久前还长着牙齿的牙床。
他带着手套的手向她伸来。
“你好,白丝,”他吓人地咧着嘴说。“请原谅我的打扰,但我刚好在附近,顺便过来
看看。我是乔治.斯达克,很高兴见到你,比你想象得更高兴。”
他的一个手指碰到她的下巴。。。。。。抚摩着它。黑色皮革下的肉软绵绵的。在那一刻,她
想起睡在楼上的双胞胎,她的瘫痪打破了,转身向厨房跑去。她在极度混乱中仿佛看到自己
抓起一把刀,砍进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中。
她听到他在追她,像风一样迅捷。
他的手拂到她上衣的后背,想抓住她,但抓空了。
厨房门是那种前后摇动的门,一块木楔子把它撑开着。她边跑边冲木楔踢了一脚,她知
道,如果她没踢到或只把它踢歪了,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但她穿着拖鞋的脚踢得很准,
她的脚趾感到一阵疼痛。楔子飞过厨房地板,这地板上的蜡打得很亮,她能在上面看到整个
房间的倒影。她感到斯达克又在伸手抓她,她朝身后伸出手,猛地把门向后一甩,听到门咚
地一声撞上他。他大喊一声,很愤怒,很惊讶,但并没有受伤。她摸索着刀子——
——斯达克抓住她的头发和上衣后襟,猛地一拉,把她拉转过来。她听到衣服撕裂的声
音,混乱地想:“如果他强奸我,噢,天哪,如果他强奸我,我会疯的——”
她两只拳头向他丑陋的脸上打去,把墨镜打歪掉下来。他左眼下面的肌肉耷拉着,像死
人的嘴巴一样,露出凸起的、充血的眼球。
他在笑。
他抓住她的手向下按。他挣脱出一只手,举起来向他脸上抓去,手指留下很深的槽印,
血和脓开始从那里慢慢流出。那个地方一抓就破,她也许能撕下一块长满苍蝇卵的肉来。现
在她能发出声音了——她想尖叫,想在恐惧窒息之前叫出来,但她最多只能发出一连串嘶哑
的咳嗽声。
他抓住她那只挣脱的手,把她的两只手拧到她背后,用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软
绵绵的,但像手铐一样有力。他举起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胸前,握住她的一只乳房,他一碰
她,她的肌肉立即紧缩起来。她闭上眼睛,试图挣脱出来。
“啊,别这样。”他说。他这时并不是故意要笑,但他左半边嘴还是咧着,笑容凝固在
张开的嘴上。“别这样,白丝。为你自己好。你挣扎的时候我会勃起。我敢肯定,你不想让
我勃起。我认为我们应该是一种柏拉图式关系,你和我,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更加用力挤压她的乳房,她感觉到烂肉下面无情的力量,就像柔软的塑料里面埋着钢
条。
“他怎么能这么有力呢?他看上去快死了,怎么会这么有力呢?”
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是人,她不认为他是真正活者的人。
“也许你真的想要它?”他问。“对吗?你想要它吗?你想现在就要它?”他的舌头又
黑又红又黄,从他狞笑着的嘴里伸出来,冲她扭动。舌头表面是那种奇怪的裂缝,就像洪水
侵蚀后正在干涸的平原。
她马上停止挣扎。
“这样就好。”斯达克说。“现在——我要放开你,我亲爱的白丝,我的宝贝。我一放
开你,你就会想要飞快地逃走,这种冲动是很自然的。我们互相之间几乎一点儿都不了解,
而且我的样子也不太好看。但在你做任何蠢事之前,我要你记住门外的两个警察——他们死
了。我要你想想在楼上安睡的孩子,孩子们需要休息,对吗?特别是很小的孩子,毫无自卫
能力的孩子,就像你的孩子一样。你明白吗?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点点头,哑口无言。她现在能闻到他的气味了,那是一种可怕的肉腥味。他在腐烂,
她想,就在我面前腐烂着。
她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拼命地要泰德重新开始写作。
“你是一个吸血鬼。”她声音沙哑地说。“一个该死的吸血鬼。他让你节食,于是你就
闯到这里,你恐吓我,威胁我的孩子,你他妈的是个胆小鬼,乔治.斯达克。”
他放开她,然后先拉拉左手手套,又把右手手套拉直拉紧,这动作古怪而又邪恶。
“我认为这不公平,白丝。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呢?打个比方,如果你没
吃没喝被困在一个岛上,你会怎么办呢?你还会摆出柔情的样子,幽雅地叹气吗?你还是会
奋争呢?你真的因为我要生存而责备我吗?”
“是的!”她大声说。
“你说话太情绪化了。。。。。。不过你会改变想法的。你瞧,情绪化的代价比你想象的要
高,白丝。当对手是狡猾而专著的时候,这代价高得无法想象。你会发现,你对我们之间合
作的热情比你想象的要高。”
“做梦,操你妈的!”
他右边的嘴角翘起来,永远微笑着的左边嘴角翘得更高了,他笑得像个食尸鬼。她猜想
他这么笑是为了表示他自己很迷人。他的手伸过来抚摩着她的手臂,薄薄的手套下的手冰冷
冷的,让人恶心。在放手之前,一只手指还暗示性地按了一下她的手掌。“这不是梦,白丝
——我向你保证。泰德和我将合作写一本新的斯达克小说。。。。。。暂时的。换一种说法,那就
是泰德将要推我一把。你瞧,我就像一辆抛锚的汽车,只不过不是引擎熄火,而是写作上遇
到障碍。如此而已。我认为这是惟一的问题。一旦我启动起来,我会把速度调到第二档,推
上离合器,呼地一下开走了!”
“你疯了。”她底声说。
“是的,但托尔斯泰也一样,理查德.尼克松也一样,他们居然选那个滑头的狗东西当
总统。”斯达克转过头,看着窗外。丽兹什么也没听见,但突然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努力捕捉某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她开始问。
“住嘴,宝贝。”斯达克告诉她。“用袜子塞住你的嘴。”
她隐约听到一群鸟展翅飞起的声音,这声音极其遥远,极其美丽,极其自由。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心怦怦乱跳,考虑能否从他身边逃开。他并非处于恍惚状态,但他
的注意力肯定分散了,也许她可以逃走,如果她弄到一直枪——
他腐烂的手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
“我能进入你丈夫体内向外看,你知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思维,对你我做不到,但我能
从你的面部表情猜出你在想什么。不管你现在想什么,白丝,你要记住那些警察。。。。。。和你
的孩子,你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为什么你老这么叫我?”
“什么?叫你白丝?”他笑了,这声音非常难听,好像他嗓子里有沙子。“如果他聪明
的话,他会这么叫你的,你知道。”
“你疯了——”
“疯了,我知道。那是很迷人的,宝贝,但我们以后再讨论我的正常与否吧,现在事情
太多了。听着:我必须给泰德打电话,但不是打到他的办公室,那儿的电话可能被装上窃听
装置了。他认为没有,但警察也许没告诉他就那么做了,你丈夫是那种很轻信的人,我可不
是。”
“你怎么能——”
斯达克俯身向着她,缓慢而小心地对她说,就像一个老师在教一个蠢笨的一年级学生一
样。“我要你停止跟我争论,白丝,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如果我从你这里得不到我需要的,
也许我能从你的双胞胎那里得到。我知道他们还不会说话,但也许我能教他们,一点小小的
刺激就能创造奇迹。”
虽然天很热,他仍在衬衫外面穿了小马夹,上面有很多拉链口袋,打猎人和徒步旅行者
很喜欢这种马夹。他把侧面的一条拉链拉开,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有件圆筒形的东西。他拿出
一个小丙烷喷灯。“即使我不能教他们说话,但我肯定能教他们唱歌,我肯定能让他们像一
对百灵鸟一样唱歌,你可能不想听那种音乐,白丝。”
她试图把眼光从丙烷喷灯上移开,但做不到。他把它从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上,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它转来转去,似乎被钉在喷嘴上。
“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告诉你。”她说,同时想:“只是现在。”
“你真好。”他说,把丙烷喷灯塞进口袋里。当他这么做时,马夹向一边扯了点儿,她
看到一只特大手枪的枪托。“也很明智,白丝。现在听着,今天英语系还有个人,我能清楚
地看到他,就像我能看到你一样。一个小矮个儿,白头发,嘴里叼着一根大烟斗。他叫什么
名字?”
“听上去很像罗立.德莱塞斯。”她担心地说。她奇怪他怎么会知道罗立今天在那耳
呢。。。。。。但她并不真想知道答案。
“会不会是别人呢?”
丽兹略一沉思,然后摇摇头:“肯定是罗立。”
“你有学校教员电话簿吗?”
“客厅放电话桌子的抽屉里有一本。”
“很好。”她还没意识到他在动,他已经从她身边溜过去了,这堆正在腐烂的肉竟然这
么灵活,这使她感到有点儿恶心。他顺手从磁化槽上拔下一把长刀,丽兹吃了一惊,斯达克
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地说:“别害怕,我不会砍你的,你是我的好帮手,是吗?来吧。”
他强壮而软绵绵的手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她试图挣开,他确抓得更紧了,于是他马上停
止挣扎,让他拉着她。
“很好。”他说。
他把她带进客厅,她在沙发上坐下,两手抱住膝盖。斯达克瞥了她一眼,满意地点点
头,然后把注意力转向电话。但确信没有报警电线时,他砍断了州警察安装的两条线:一条
连着追踪装置,一条连着地下室的声动录音机。
“你知道该怎么做,这很好。”斯达克低头对丽兹说,“现在听着,我要找到这个罗
立.德莱塞斯的电话号码,和泰德简单商量几句。我干这事时,你上楼把你的孩子们在夏季
别墅所需的东西都收拾好。你收拾好后,就叫醒他们,把他们抱到这儿。”
“你怎么知道他们——”
他冲她吃惊的表情笑了。“啊,我知道你的日程表。”他说,“也许比你知道得还清
楚。你把他们叫醒,白丝,把他们收拾好,带到这儿。我很清楚房子的布局,就像我清楚你
的日程表一样,如果你想逃跑,宝贝,我会知道的。没有必要给他们穿衣服,只要收拾好他
们必需的东西,裹上尿布把他们带下来。在我们愉快地上路之后,你可以再给他们穿上衣
服。”
“罗克堡?你要去罗克堡?”
“嗯嗯。但你现在不必考虑那件事,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果你超过十分钟,我会上
楼看看你在忙什么。”他盯着她,脱落、流脓的眉毛下,黑黑的墨镜看上去像骷髅的眼窝。
“而且我会点着小喷灯上来,准备采取行动。你明白吗?”
“我。。。。。。明白。”
“白丝,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你跟我合作,你就会没事儿,你的孩子们也会没事
儿。”他又微笑了一下。“我觉得,最主要的就是做个好母亲。我只要你明白,别跟我耍小
聪明。外面那两个警察正躺在汽车后座上招苍蝇,因为他们运气不好,我的快车开来时,他
们正好在轨道上。在纽约市也有许多警察死了,他们同样运气不好。。。。。。这你已经知道了。
救你自己和你的孩子——还有泰德,因为如果他听我的话,也会没事的——方法就是呆着别
吭声,帮我做事。你明白吗?”
“明白。”她声音嘶哑地说。
“你可能会产生一个念头。我知道一个人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时,会产生一个念头。但如
果你真的有一个念头,你应该马上打消它。你要记住,虽然我看上去不很雅观,但我的耳朵
非常灵敏。如果你试图打开一扇窗户,我会听到的,如果你试图打开一扇纱门,我也会听到
的。白丝,我是一个能听到天使在天堂唱歌、魔鬼在地狱深渊尖叫的人。你必须问你自己敢
不敢冒这个险。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想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去吧,宝贝。开始
吧。”
他在看他的手表,实际上在给她掐时间。丽兹向楼梯奔去,两条腿觉得非常麻木。
六
他听到他在楼下对着电话短促地说了几句,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又开始说话,
他的声音变了。她不知道沉默前他在跟谁说话——也许使罗立.德莱塞斯——但当他又开始
说话时,她几乎肯定电话的另一头是泰德。她听不清在说什么,也不敢用分机偷听,但她仍
然确信那是泰德。不管怎样,没有时间偷听了。他曾要她问她自己敢不敢欺骗他。她不敢。
她把尿布放进尿布袋里,衣服放进小提箱中,把浴液、婴儿爽身粉、手帕、尿布别针和
其它一些零碎物品扔进一个背包中。
楼下的谈话结束了。她走向双胞胎,准备叫醒他们,这时他冲楼上喊起来。
“白丝!时间到了!”
“我就来!”她抱起温蒂,温蒂睡意朦胧地开始哭起来。
“我要你下来——我在等一个电话,你的声音会很有作用。”
但她几乎没有听到最后这句话。她的眼睛正盯着尿布别针的塑料盒,盒子放在双胞胎用
柜子的上面。
盒子旁边是一把闪亮的裁缝用剪刀。
她把温蒂放回她的小床,往门口瞥了一眼,然后急忙跑向柜子,拿起剪刀和两个别针。
她把别针放到嘴里,像一个做衣服的女人那样,拉开裙子的拉链,把剪刀别在她紧身短裤里
面,再把裙子拉链拉上。剪刀把柄和别针头有点儿鼓起,她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