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转移杀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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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正好长得跟平时对你挑三拣四的上司极为相像。在理智发挥作用前,你的情绪爆发了,对着那个陌生人破口大骂──”
“我会干这种事吗?”
“你能断言绝对不会吗?”
“呃,要是神经衰弱到极点时,就不一定啦……”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看在别人眼中再怎么怪异的行径,也必然有其合理的理由。然而,这些复杂的心理过程却是他人所无法了解的;岂止如此,有时甚至连本人都无法了解。但无论理由为何,刚才被你怒吼的人,肯定会认为你很怪、是个暴躁易怒的人。”
“您究竟想说什么?”
“你猜想怒骂自己的人是个暴躁易怒的家伙,认为他对自己怒吼,是出于他人格特质上的问题;换句话说,你采用实体论来加以解释。但另一方面,你会如何评论突然怒骂他人的自己呢?哎呀!我干了件蠢事,但也是出于无奈,因为有许多复杂的因素不巧凑在一起,害我变成那副德行──对于自己的行动,你认为是状况因素使然;换句话说,你采用反应论来加以解释。”
“您的比喻我明白了。您想说的是,虽然人类以反应论来解释自己的心理状态,却以实体论来解释他人的心理状态,而这正是不合理之处,对吧?”
“就像刚才宾荷斯特小姐略微提过的一样,我们推论他人心理的眼光,其实比起希波克拉底时代并未进步多少。确实,假如你在现代指着某个发怒的人,说他愤怒的液体成分较多,肯定会被人嘲笑,说你不科学。不过呢,虽然我们不使用‘液体成分’这个字眼,但实际上的水准还是一样,往往用实体论来评断他人的人格。这就是我们的现实状况。”
“虽然如此,我们评断自己的心理时,却又使用反应论?”
“没错,就连学者也是如此,问题就出在这里。我很想找个心理实体论学家来问问:‘你也是这样解释自己的心理吗?你认为自己的心灵也存在着某种固定特质,对于一定的刺激只能做出特定的反应,只是一种制约反应体吗?你真的如此解释自己的自我存在吗?’”
“说不定有人会回答‘没错’呢!”
“若是那样倒也无妨,至少始终如一;问题是将他人的心灵尽情客体化、自己的心灵却摆到一边的态度。虽然嘴巴上不说,潜意识里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这就是我们心理学家容易落入的窠臼。我甚至认为,到头来,实体论只能带来一种弊端,便是给了学者一种名为拟神观点的谬误特权意识──宾荷斯特小姐。”
“是。”
“所以我才担心你是否产生了无可挽回的误解。”
“误解?”
“外星人究竟存不存在,我不知道;就算这座‘第二都市’真是外星人创造的,那么他们必定拥有与我们层次完全不同的科学能力。本来,人类的自我只能藉由相互认知来确立,只存在于形而上学之中,但他们的技术却能将之实体化。这种东西就该交给外星人来处理,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置喙的。”
“您是说,我们绝对无法掌控?”
“假如只是无法掌控倒还好,我是担心你处于这种环境,会迷失自我。换句话说,当你看着人格在那个‘房间’一再交换,说不定会陷入‘人心终究是实体’的幻想;这么一来,你将逐渐被原来否定的心理实体论荼毒──”
“然后,我就会堕落为带有‘拟神观点’之谬误特权意识的研究者?”金洁的脸孔扭曲着,显然地,她正拼命掩饰着自己被戳到了痛处之事。“博士认为我是那种将自己以外的人类全当成研究对象并加以数据化,认定他们全是制约反应体,然后大言不惭地宣称这才是科学见解的人?或是认为我拥有堕落的特质,即使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人?”
事到如今,艾克洛博士才发现自己的言词有些过火。正当他苦思该如何补救时,金洁却低声说了句“恕我失陪”,便行离去了。
“──我从以前就想说啦!”戴夫以莫名亲热的态度拍拍博士的肩膀。“博士和那个女孩有什么过节吗?总是说一些刻薄话来欺负她,很可怜耶!人家明明是个坚强的好女孩啊!”
“我并没欺负她。”
“既然如此,那些高见为什么不对上头的那帮人发表呢?”
“我已经发表过很多次了。我对那个叫什么国家安全顾问的白宫特别助理说过,也对你的上司说过,不过每个家伙的理解能力都不及宾荷斯特小姐的万分之一。”
“哎,博士是不是有过什么原始体验啊?比方从前曾被红发女孩甩了──”
戴夫纯粹是说笑,但艾克洛博士却有种被看穿内心深处的感觉,身子不由得一震。
的确,对于红发女孩,他曾有过不愉快的回忆,但这和金洁并无关系,绝对没有关系。博士拼命地否定,然而一度产生的疑惑却不肯如此轻易消灭──或许自己藉由对金洁恶言相向,来补偿过去所受的伤害?
“别……别胡说八道了。”
“说得也是,要真是这样,那丹尼可比小学生还不如啦!”
虽然艾克洛博士想出言抗议“别叫我丹尼!”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心产生了些微紊乱。
都是这个怪里怪气的计画,害我有这种感觉……心烦意乱的博士突然冷静地思索起这种感觉是什么;接着,他轻易地找出了答案──是对金洁·宾荷斯特的爱意。
光是思考就觉得愚蠢至极,但这却是事实,自己千真万确地爱上了金洁,活像个毛头小伙子。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又是红发……这是艾克洛博士直接浮现的想法。为何自己老是为红发女孩所惑?从前的那个女孩也就算了,但金洁实在称不上是个美人。虽然她彬彬有礼,性格也无可挑剔,但相貌却毫无疑问地属于平凡的范畴,身材也是骨瘦如柴,一点也不好。
无论怎么想,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博士喜欢的,是像女星拉寇儿薇芝或碧姬芭杜那种带有异国风情的美貌、丰满的胸部及腰身,并有一双适合长靴的修长双腿的女人。金洁不具备任何一项,为什么会爱上她?或许真如戴夫所言,自己真的有过与红发相关的原始体验也说不定。
“抱歉……”再说,她的年纪搞不好可以当自己的女儿了──当艾克洛博士左思右想时,渐渐难以负荷自己的迷惘,变得疲累不堪。“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戴夫。我要想事情。”
“当然,请慢慢想。有事的话请叫我一声。啊!对了。”戴夫似乎想起什么,叫住了博士。“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刚才您和宾荷斯特小姐的那番话。听起来,博士的前提似乎是‘第二都市’的功能,是建立于将原属于形而上学的人类自我加以科学实体化的技术之上’?”
“那又如何?”
“这是为什么?”
“抱歉,你想问什么?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只是个小小的疑问罢了。换句话说,博士是以‘人格进行交换之前必须先实体化’为前提而提出那番理论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博士对这个前提那么有自信呢?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前提真的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吗?”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有质疑的余地?你想想,不先实体化,要怎么把一个人格移植到另一个身体去?”
“当然啦,专业的东西我不懂。虽然不懂,可是交换前的人格,是形而上学的东西吧?”
“当然。”
“然后交换……也就是进行移植手续时,人格会先行实体化。博士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对啊!所以呢?”
“所以交换成立后,这些人格又会再度变回形而上学的东西──我这么解释对吧?”
“这是适当的想法。说话干嘛拐弯抹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会先行实体化,那我们应该看得见啊!”
“什么?”原想嗤之以鼻的博士,表情突然凝结了。“看得见……你是说实体化的人格?”
“就算看得见也不奇怪吧?当然,这是外行人的想法。”
“这个嘛……”
想当然,“房间”的萤幕记录中,从未映出实体化的人格。这是理所当然的,人格这种东西,肉眼自然看不见……
然而,艾克洛博士却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莫非自己过去一直身陷于天大的谬误之中?──这样的疑惑急速膨胀着。
人类的自我(=人格)是无法以肉眼看见的,因为那是形而上学的存在;因此,即使被实体化,也不可能变为可见状态──虽然并无真凭实据,他却漠然地如此深信着。就算看得见也不奇怪吧?这种直接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幼稚的疑问,他从未曾有过。
不过……
“我想是因为……”艾克洛博士终于开了口,同时自觉自己的语气显得东支西吾。“创造‘第二都市’的那些家伙,对于实体化的概念和我们不同吧!”
“原来如此──但还是很不可思议啊!将实体化后的自我再次变回形而上学的存在……就叫做抽象化好了。总之,先行实体化后再抽象化,这两个阶段的手续,竟能在一瞬间完成?”
确实如此。“对换”是在一瞬间进行的,正确说来,受试者们进入“房间”后,“隔离墙”几乎于同一时间出现,其中的时间差还不到零点五秒。而发现“隔离墙”出现后,“对换”即已完成,这点在“筷子”及“八爪”都是一样的。
“当然,假如要说‘他们’的技术力在概念及层次上和我们都是天壤之别,那就没得讨论了。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分成两个阶段呢?他们根本无须白费这种工夫吧?”
“那是因为不先实体化,就无法进行移植手续……”
“就是这点令人存疑啊!假如移植手续只有一次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化装舞会’这种奇妙的现象会一再重复。难道您要说,每当‘化装舞会’发生时,都会一一进行实体化及抽象化两个阶段的手续?”
“只能这么想了。”
“那么,实体化的人格又是经由哪里到达对方的肉体呢?”
受试者一旦进入“房间”且成功交换人格后,之后无论分隔再远,都无法逃离“化装舞会”。经由多数追踪调查结果显示,即使将其中之一留在美国,另一人带至数万公里外的异国,也无济于事。事实显示,即使受试者们分处于不同的大陆,“化装舞会”仍能于同一时间内完成人格交换;无论相隔几万公里之遥,“对换”依旧在瞬间进行。
过去,艾克洛博士一直漠然地认为经由实体化而分离的自我,是通过异次元或子空间而在瞬间完成交换,因此肉眼无法得见,也不受通常的时间及空间拘束。当然,这不过是想像,但他一直认定是八九不离十。
不过……
“既然肉眼看不见,又不受通常的时间及空间拘束,和我们概念中的‘实体化’不是已完全不同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的是,反正都已经超越我们的常识了,那假设‘对换’不经实体化阶段就能直接进行,又有什么问题?”
艾克洛博士明白,戴夫试图指出自己的前提或许有误,但他却发不出声音来。各种想法交错,令他的思绪一片混浊。
不经实体化而交换──这代表自我是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怎么可能?
不,当然可能。毕竟对方拥有未知的科学技术,对我们而言是天方夜谭,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与戴夫分手后,艾克洛博士一面走在通道上,一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慢着,等一下。这种焦虑的感觉是什么?
方才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自己的头脑中,似乎浮现了直捣“第二都市”功能之谜的重大提示。是什么?是……对了,是“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
人类的自我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至其他肉体之中──当然,即使如此解释,这仍是种人类常识中绝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这其中有些提示……博士如此强烈地感受,或许有个重大的提示,能让他们解开“对换”系统之谜。
莫非……过去连梦里都不曾想过的假设,在博士的脑海中打转。假如对于创造了“第二都市”的“他们”而言,意识(=自我=人格)同样是停留于形而上学层次的东西呢?亦即……“他们”其实并不具备将人格实体化的技术,人格交换系统是建立于完全不同的构想及原理之上。
当然,即使明白原理为何,现代人类仍不具备将这个技术实用化的能力,而想必未来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即使只是纸上谈兵,能否从理论上阐释其构造,仍是天壤之别。
身为研究者的热血沸腾了。博士思索着,自己亟欲抓住的构想究竟为何?这份如神谕般的启示,究竟该如何解释?
然而,博士却迟迟无法理清头绪。他能感到自己前进的虽然不多,却确实朝着真实的方向而去,但脑中的千头万绪又妨碍了他的思考。
假如自己的前提──“对换”系统不可略过自我实体化程序──是完全错误的……思及此,一股教人天旋地转的羞耻感朝艾克洛博士席卷而来。他伤害金洁的那番行为不单是出于思虑不周,甚至连出发点都是大错特错。说什么“担心她被心理实体论荼毒”?其实最为实体论所惑的,就是自己。
当艾克洛博士叹息之余,突然发现自己于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中央区域;在他眼前的,正是圆筒形的“房间”入口。
博士习惯性地看了设置于入口附近的控制面板一眼,“使用中”的灯号现在是黯淡的。
就功能上而言,除了实际进行人格交换的受试者以外,调查“房间”的计画小组成员一次只能有一个人进入房间。过去的实验显示,一旦两人以上同时进入,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无法防止人格交换成立。但若单独进入,便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调查“房间”时,成员务必轮流单独进入,并打开“使用中”灯号,仔细观看萤幕以确保无人“捷足先登”;而入口三道闸门的特殊钥匙保管处又依星期几而不同,必须确认这些钥匙是否确实放回规定的位置。
既非受试者,若是因意外而交换人格,就一辈子都逃不出这股影响力了。因此,这种严密的检查体制自然是天经地义。然而,正忙于整理脑中闪过的新假设及后悔对金洁采取了幼稚态度而心不在焉的艾克洛博士,却疏忽了确认萤幕。
更不幸的是,由于博士正好是现场负责人,因此他拥有一副万能钥匙。“房间”的入口一旦关闭便会自动上锁,虽能从内侧打开,却无法从外侧开启;这是为了避免有人疏于确认灯号或萤幕并不慎进入房间内。
当然,不能说悲剧的责任全在艾克洛博士一人身上,不幸的偶然往往碰巧凑在一起。平时至少会有两个以上的操作员窝在控制面板前,但由于进入耶诞假期,现在一个也不在;而先一步进入房间的人忘了切换灯号,也是个不幸的偶然。
博士慢慢地爬下楼梯,一面想着:“据说这道楼梯也是发现这里时就已存在的,或许‘他们’不光是自我形体,连姿态也和人类酷似也说不定。”
──嗡嗡嗡嗡嗡嗡──
耳边突然传来无数蜜蜂振翅飞舞般的声音,让博士回过神来。眼前有数道杂讯似的影像交错。这是……
“隔离墙”出现了……他有种错觉,彷彿过了数个小时才发现这个事实。“房间”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