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密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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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永声又拉了邹涛一把，把他推到自己身后，连忙走上前打圆场，“噢！阿Sir，我们行长的意思是说，这起抢劫案你们是否能够尽快破案。”
邓督察完全能够理解邹涛此时的心情，碰到这种事情，即便是比这反应还要强烈也不足为怪，邓督察并没有介意，他摆摆手，“我能理解你们此时的心情，我们也在加紧探查，我已经把人派出去了，对那些在我们控制视线之内有抢劫前科，有案底的人，进行全面排查，调查事发那天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如果你们怀疑这里面有其他问题，你们要向我们反映相应的情况，譬如，有什么诱因？”
肖永声看了一眼邹涛，连声道谢，“好！那就麻烦你们了，让你们多费心了。”他有点所答非所问。
邓督察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这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会尽力的，这是我们的责任。”
邹涛阴沉着脸，站在一边再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清楚极了，这起事件是谁干的，与邓督察所怀疑的那些抢劫钱财的案犯毫无瓜葛。据他推测，作案的人现在肯定都已经离开香港了，邓督察也是空劳顿一场，但是，他不能提供给邓督察任何线索，不能把案情讲出来。这其中牵扯太复杂的问题，不是邓督察以抓捕抢劫犯就能够做到的。而他对邓督察的挑剔，也是他心中烦躁的一种发泄，虽然没有道理，但人在情绪极端恶劣的状况下，必定要找一个突破口借以释放，很难做到完全理智。
而后，邓督察又派人带着邹涛来到夏雨涵入住的饭店房间，把夏雨涵的东西都拿出来让他查收，旅游团的游客已经在其他导游的带领下返回了海丰，只有夏雨涵居住的一间客房还没有退给饭店。
邹涛看着夏雨涵的那些东西，里面有她随身换洗的衣服，化妆品，日用品，所有的东西似乎还带着一股热气，仿佛还有着她的气味，邹涛心里一阵难过，百感交集，眼眶又热了起来，他想：“自己和谢浦源的斗争还没有见个分晓，分个高低，而妻子却先遭不测，身先士卒，成了这场角逐中的一个受害者。”邹涛感觉对不起妻子，是自己害了她，是他把她拉进这场男人的争斗中来的，一股热泪最终夺眶而出。
邹涛收拾了夏雨涵的东西，他又翻找了她所有的物品，虽然他知道在这些物件里是不会有那份调查材料的，夏雨涵是在取到调查材料回饭店的路途中遭此抢劫的，材料已经在那个时候就丢失了，根本不可能在饭店里。可邹涛还是抱着一种幻想，他记得夏雨涵告诉他，她会把材料放在内衣里，那地方安全。邹涛仔细在她放置内衣的口袋里找了一遍，但还是没有踪迹。
一个星期过去了，夏雨涵依然如故，邹涛没有离开她身边半步，她病情一点好转也没有，并且越来越严重，颅内的出血，不但没有被吸收，反而还在继续向外浸出，肺部感染也不见好转，用了几种抗菌素都不见效。最后，夏雨涵呼吸困难，医生不得不采取切开气管的手段，夏雨涵脸色灰白，无声地躺着，身边插满各种管子，已经面目全非。
这个时候，邹涛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的忍耐力已经达到极限，悲痛欲绝，他把头抵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双手的手指甲镶嵌在水泥的墙壁里，泪水洒在衣襟上。
这一天的清晨，晨曦很早地就来敲响了窗棂，一缕阳光倾泻下来，洒到透明的玻璃上，射到夏雨涵的病床前，像一片散碎的星星闪缀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身体裹在一片蒙眬、飘浮的金光里。
夏雨涵安静地躺在床上，晨曦的亮光返映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增加了一片柔光，头发飘散在枕旁，瘦削的脸像大理石一样的冷白，看起来却添了一种回光返照的美，使人痛惜地感觉到，这颗美丽的星快要陨落了。
夏雨涵的眼睛突然慢慢地睁开了。她的眼光在房间里流连了片刻，最后停留在邹涛的脸上，她爱怜横溢的眼光看着邹涛，眼睛里有一抹晶莹的光，像泉水，像露珠，也像一颗一瞬即逝的流星。邹涛扑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此时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晰，仿佛所有的意识，以往的记忆都回到她的身体里。当邹涛握着她手的时候，她看着他，嘴边显现出一缕浅浅的微笑，嘴角轻轻地向上翘起，嘴唇在一片战栗，抖动中，慢慢地打开，向外吐露着声音，然而那声音太微弱，太细小了，使邹涛无法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感觉有一股游丝般的气在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飘散了，飘走了，随之，她的眼睛阖上了，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邹涛倒退一步，轻轻叫了两声，“雨涵，雨涵……”他猛然感觉心在向下沉，一种恐惧包围了他：“雨涵，雨涵！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他大叫，双手抱住夏雨涵的身体，“雨涵，不要离开我们，不要离开宝宝，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你不是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你不能走，不能一个人离开！”他颤抖着双唇，直感觉嗓子里堵着一块坚硬的东西，使他无法呼吸，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张着嘴，但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双手抓住自己衣服的前襟，脸变得铁青，浑身一阵痉挛跌倒在地上。
夏雨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一个美丽的女性，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就这样在无言中走完了她最后的路程，默默地，恋恋不舍地去了，为了她的丈夫，为了她的爱，为了她爱的所有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他们，去爱他们。
邹涛彻底地崩溃了，他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他时常会显出恍惚的神情，认为夏雨涵还活着，还在医院里，他已经无法有效地处理每一件事情。
肖永声马上和杨娟取得联系，杨娟在震惊中足足有几分钟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决定即刻和江威赶往香港，并且嘱咐肖永声严密封锁消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杨娟避开银行的人，和江威连夜赶到香港，处理夏雨涵的后事，杨娟毕竟是女人，遇到这样的生死离别，看到邹涛痛不欲生的模样，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能自持，但谁都没有去劝慰她。此时，每个人都想大哭，但每个人又都艰难地忍耐着。
所有的事情都是肖永声和江威处理的，并且由肖永声代替邹涛又和警方进行了交涉，把夏雨涵的案子列为重大案子来处理。他们又遵照邹涛的意思，暂时把夏雨涵的骨灰安置在香港墓地，不运回海丰。
邹涛始终一句话都没说，一天多的时间，他几乎变了一个人，完全脱离了以往的形态，巨大的悲痛压垮了他。
邹涛一行人要返回海丰了，这时，邹涛向大家郑重宣布，“严密封锁夏雨涵在香港遇难的消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婉婉和宝宝，大家统一口径，夏雨涵在香港生病，暂时住在香港医院。”
白越峰和苏航从机场接回了邹涛和肖永声，杨娟和江威没有在机场露面，两人直接开车回了银行。
邹涛回到家里，他强打精神，把巨大的悲痛压在心里，但他依然满脸愁云惨淡，那张脸让任何人看见都想替他大哭一场。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全身陷在沙发里，双手支着头，精神疲惫。
苏航煮了一杯热咖啡放到他的面前，关切地说：“邹行，您喝一杯咖啡吧，提提精神，您千万别累垮了。”苏航发现几天的工夫，邹涛模样大变，他疲惫，脸色灰暗，可能是休息不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茬也爬满了他的下巴，更增加了他的憔悴。她看着邹涛，眼圈红了。
宝宝得知妈妈病在香港不能回家，大哭起来。殷小玉含着眼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宝宝哄住不哭了。
宝宝的哭声像一把钢锥戳在邹涛的心里，他的心在流泪，在淌血，他不敢去设想如果宝宝一旦知道真相，让一个孩子将如何去面对这惨痛的现实，他不敢想下去，他恐惧之极。
肖永声也在百般哄劝着一直流泪的婉婉，婉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坏了，感觉天塌下了一半，以往充满夏雨涵欢笑的家里，如今冷冷清清，显出那么一份凄凉，让人肝胆欲裂。
第十九章
因为杨娟在银行方面封锁了消息，没有人知道邹涛家里出了事，连廖学铭都以为邹涛和肖永声是到香港出差去了，更没有人知道杨娟和江威的香港之行。
第二天，邹涛按时来到银行，他坐在写字台后面，眼睛穿过窗户，望向那一片蔚蓝的天空。他心里非常清楚，目前他不能被悲痛压垮了，他要振作起来，他要重新调整自己，如果他倒下了，放弃了，这正是谢浦源所期望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地站起来，为了夏雨涵也要站起来，为她报仇。
邹涛冥思苦想，把夏雨涵到泰国旅游调查谢浦源的事情，从前到后仔细地捋了一遍，推敲着其中可能出现纰漏的环节。从夏雨涵启程到她遭到不测，前后只有六天。犯罪分子掌握的时间很准确，应该说，他们事先对夏雨涵的行程了如指掌。虽然歹徒伪装了现场，拿走了夏雨涵皮包里所有的值钱物品，使其从表面上看来是一起没有任何背景的拦路抢劫。这对接受此案的邓督察来讲，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但对邹涛来讲，他知道恰恰皮包里少了一份对于他非常重要，而对普通歹徒来讲，毫无价值的调查材料。
邹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夏雨涵到泰国通过鲁警官调查谢浦源材料的这个事情没人知道，即便是江威和肖永声也是在夏雨涵取到材料之后那一刻才知晓的，难道……邹涛心里咯噔了一下，随之一阵紧缩，他呆愣了一瞬，抬手一拳击在自己头上，然后，使劲晃了一下脑袋，嘴里喃喃地骂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想到哪里去了？真是有病！我看你是疯了。”
邹涛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告诫自己，“在危急情况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慎之又慎，要缜密思考，探赜索隐。”
他静下心来，继续顺着线索捋下去，他想到了钱成，夏雨涵在泰国看到了钱成，难道钱成就不能看到她吗？似乎这个推测可以成立。如果这样去推理，钱成在夜总会也同时看到了夏雨涵，并且钱成知道夏雨涵是他的妻子，他会想到夏雨涵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而钱成身上还背负着一个诈骗案，正在受到警察的通缉。如果警方知道他在泰国，必定是立刻追捕他。所以，钱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泰国。应该说，夏雨涵在泰国的情况是钱成发现的，于是，就有人开始跟踪雨涵，一直到发现她和鲁警官接触，演绎了抢劫这场戏，对！应该是这样。”邹涛觉得这样去推理似乎较为合乎逻辑，虽然还有些细节不能完全说服自己，但邹涛一时也不能完全想透彻。
杨娟来了，他默默地抬起头。
杨娟脸上优雅的微笑没有了。她皱着眉头，语速似乎比平时也快了一些，“邹行，您要保重身体，我真的很担心。”她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邹涛默默地说：“我能挺过去。”片刻，他又咬咬牙说：“这个时候，就是挺不过去，也要挺。”
“现在的事态很不好，情况变得复杂。”显然，她很急躁。
邹涛看着她的脸色，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却直截了当地问到她的婚事，“你情绪不好？听说你的未婚夫来了，接你到美国去结婚，你为什么不去？”
杨娟为难地摇摇头，露出抑郁的神色说：“您也听说了？”
邹涛说：“是！空穴来风，是这样吗？”
杨娟苦笑着歪过头说：“是，是这样。”
“你不去结婚？”邹涛问。
杨娟抑郁地说：“我在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银行去结婚呢，现在情况很紧迫，况且您……”她看看邹涛的脸色，把话停下了，她害怕再勾起邹涛伤心。
“你是为了这个事才不肯去美国结婚的？”
“不！我不是不结婚，而是暂时不结婚。”
邹涛站起来，“是，现在情况很紧迫，而且很不好，江威的查账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们银行内部出现了问题，资金出现了问题。”邹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门，压低了声音说：“几个亿的巨额流失，真是骇人听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探查出这些资金流失的途径和方向。而且……”邹涛尖锐地看着杨娟，“而且我想我们内部也未必就干净，凡是在银行作大案的，都不可能一人完成。”
“您是说……”杨娟警觉起来。
“对！我是这个意思。”邹涛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但两个人已经心照不宣。
“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向总行汇报？”杨娟说。
“我想，待江威把账目再稽查得准确一些，就可以向总行汇报了，我已经在写报告，还有，就是廖行那里，我们怎么和他把这事说清楚。”邹涛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他刚要点燃，看了一眼杨娟，意识到有女士在场，又把香烟放在写字台上。
杨娟说：“廖行那里再等等吧，过一阵子再和他谈。”她摇摇头，“邹行，您还有什么想法？”
“下边我要查询泰国钱成的那个账户。”
“那个账户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是关闭了，但可以研究它的明细账，研究那些账目的走向，也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邹行，您对雨涵姐……”她看了一眼邹涛，她不想提到夏雨涵，但还是提到了她，她说：“您对雨涵姐的事怎么看？”
邹涛肘部抵在写字台上，拳头支着下额沉思地说：“我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好几遍，我想应该是雨涵看见钱成的时候，钱成也看见了她，而雨涵没有觉察到，于是便有人跟踪上了她，只能有这一种解释。”
杨娟亮晶晶的眼睛探索地看着邹涛说：“我也把这个事情的细节前后推敲了好几遍，您想过没有？雨涵姐见到钱成是在和鲁警官见面之后，所以钱成并不知道雨涵姐和鲁警官之间的事情，更不知道雨涵姐到香港取材料的事情。在香港，雨涵姐和鲁警官见面是在电话里联系的，而就在她刚刚取了材料回饭店的路上就被抢劫了，您不觉得抢劫的时间掌握得太准确了吗？还有，歹徒怎么知道她和鲁警官见面就是去取材料，而不是去叙旧呢？”杨娟停住口。
邹涛脑子嗡了一声，心里又是一跳，他知道自己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很多遍，但他又把自己给驳斥了，还打了自己脑袋一拳，他愣了愣，盯着杨娟说：“你的意思是……”
杨娟直言不讳地说：“就算这件事是谢浦源干的，但他怎么知道雨涵姐去泰国是去调查他的材料呢？而且时间掌握得如此准确？”
邹涛把皮椅转想窗户，背对着杨娟，默默无言，半晌，他又转回来，凝重犹豫地说：“你是说……这里面……”邹涛问得很迟缓，仿佛害怕触及到问题的实质。
杨娟眼神异常的严肃说：“您别忘了，我们还不知道柯利卡的全部内容。”
“但是，但是，没有人知道雨涵到泰国要做的事情，只是在她拿到材料的同时，江威和肖永声才知道，但从时间上计算，那个时候她已经遇难了，在这之前我和谁也没说过。”
“您没有和任何人特意说过，但也并不是一个人都不知道。”
邹涛的眼睛尖锐地注视着她。
“您还记得，我们去机场接廖行吗？您在车上接了一个雨涵姐的电话。”
邹涛拧着双眉回忆地说：“是，但我只是说了一句，并没有说明呀！”
“但是，我听明白了。”
“你听明白了？”
“是的！我听明白了。”她说：“我能听得明白，别人也一样可以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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