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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千年杀 作者:言桄-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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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记得啦。他很焦急,很心不在肚子里的样子……好像是故意想把我们引到那里去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领我们去呢?如果他要知道在那里会发现自己儿子的尸体,还会是那种状态么?你想想他发现儿子尸体时的表情是多惊诧啊。”
  
  “你俩讨论得很热烈呀!”妻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边,她交叉双手环抱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说。
  
  “哎呀!”樋口的脸一下子被吓得面无血色,她赶紧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说,“沈小姐,你好!我只是和言K……言先生讨论一下赵老师的杀人事件。”
  
  “别讨论了,赶紧就座吧,一会儿我告诉你们……言桄,你是想和Youko小姐坐在一起呢?还想和芽儿小姐?”
  
  “你说什么呀说——哎,芽儿怎么没来?”
  
  “看看,叫得多亲热啊……肉麻……”妻子白我一眼,朝小余走去。

  柏芽儿的缺席使我心里感到一丝不安,我没有同妻子和先妩坐在一起,而是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了大师傅身边。
  
  我看到陈光辉扶着身体略显虚弱的Lina坐下,自从Lina受到枪击,陈光辉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后,他俩的关系好像亲密了许多。我这两天经常看到陈光辉陪着她一起散步,两人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尴尬转向自然和释怀。我真为他们能摆脱各自爱情的阴霾而由衷地高兴。
  
  郭教授时而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看Lina,我还记得当初Lina用芒刺尖锐的话语不断得罪人时,郭教授依然毫不觉察自己女儿性格中的缺陷。或许在父母眼里,儿女总归是他们最疼爱、最中意、最难以割舍的人吧?自己的孩子在他们眼中总是最完美的人,最可亲的人。父母甘愿忽略孩子的缺点,甚至于对孩子能倾注上非理性的爱吧?
  
  樋口也蜷在一个角落里,趴在桌子上,孤零零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挂坠。我不知道她远离父母和家人,千里迢迢跑到异国他乡来,她怎么会不想家,不想父母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心酸,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跟我坐在一起。
  
  樋口害怕地望望妻子,然后高高兴兴地冲我这边跑了过来,蹦蹦跳跳地坐我身边,对妻子做鬼脸嘿嘿傻笑。
  
  我看见妻子也忍不住笑了。
  
  马所长有点着急地看看表,对柳村长耳语了几句什么,柳村长赶紧点点头走出去。我们又在安静和紧张中度过了半个小时后,食堂门口终于又出现了几个人。
  
  柏芽儿扶着连受几次折腾,已然精疲力竭的宁嫂走了进来。妻子连忙起来,扶着宁嫂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柳村长带着眼圈黧黑,面貌瘦长憔悴的宁工程师和低眉顺目,头发脏乱,眼睛小而猥琐的吴大器走了进来。
  
  马所长看见他们坐下,站起来哈哈大笑道:“人现在都来齐了,这样,我们请北京来的余领导和西安来的先领导给大家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老马,你又喝多了吧?”小余不满地瞪着他说,“这不是要开什么表彰大会,是在查案子,今天的主角也不是我这些有公职的人,而且我们局的顾问沈大小姐。沈大小姐,你也别客气了,赶快开始吧。”
  妻子装模作样地站起来笑笑说:“其实自从崔强和王国宝被抓起来之后,案子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走私团伙这条旁枝的一叶障目,我们恐怕早一览众山小了。
  
  “这么说大家可能有些不服气,可事情就是这样。虽然这里从几年前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案子,但是如果没有重叠和交错,其实真相十分简单。
  
  “大家小时候可能都学过庖丁解牛的故事,对这些古文言桄可能更加熟悉。但是我也知道,庖丁之所以在国王面前表演解牛的绝技,是因为他对牛身的骨骼关节都了熟于胸。知道在筋骨交错的地方,怎样下刀,把各筷肌肉和骨骼分割开来。说这么多,你们肯定会以为我在卖弄知道和夸夸其谈,但是这个系列命案确实要求我们有庖丁解牛的技巧,想尽办法把错综复杂牵连在一起的案子们分割开来,这样才能理清脉络,还原真相。”
  
  我们早被妻子忽悠地如堕五里雾中,樋口吐吐舌头说:“言Kun,你妻子原来这么厉害啊。”
  
  “厉害什么?!”大师傅忽然在一旁嗤笑道,“你们哪个杀过牛,谁比我有发言权。跟你说,杀牛先要用油锤照着牛头砸下去,把它砸昏,不然你一动刀子,它牛劲上来,跟椰风一样挡不住……”
  
  妻子没有听到我们这边的悄悄话,她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不妨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这个工厂还在建设之中,可就在那时发生了一幕惨剧。一个姓阮的技术员,在全家团聚的当晚,家中失火被烧死了,但是两个孩子的尸体却不在火灾现场。宁工、吴先生,阮玉才曾经是你们的好朋友,这件事情没错吧?”
  
  宁工表情冷漠地点点头,吴大器却不知道怎么浑身突然战栗起来。
  “那场火灾发生的当天白天,宁工、老吴还有老赵,不知为什么同阮玉才忽然在工地上争吵起来,这也没错吧?而你们,本来是四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为什么会忽然争执甚至扭打起来呢?”
  
  “当时老吴开了个玩笑,玉才当真了,我和老赵都是劝架的。”宁工冷静地说。
  “是、是。宁工说得没错。”吴大器像磕头虫一样点着头附和说。
  “那为什么当天晚上,有人在火灾前曾看到你们三人往阮家方向走去呢?”
  
  “是谁在胡说?”宁工显然有些愤怒,“你叫他出来跟我对质。”
  
  “宁工,你放心,一会儿我会帮你找到当面对质的人的。”妻子狡黠地笑笑说,“这件事情发生很久之后,你们三家的儿女又接连死去,村子里也有了传言,说是阮家的孩子回来寻仇了。对不对,柳村长?”
  
  柳村长点点头说:“唉,都是一些老妇女们乱说,无凭无据的……”
  
  “无稽之谈!我们没什么对不起小阮的,寻什么仇!”宁工激动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畏葸。
  
  “但是事实却是,你们家的孩子们都奇怪的一个个死去了,就连吴家的儿子建生,前几天还躲过了一场谋杀——柏小姐,我们检查了你保留下来的被动过手脚的巧克力,里面确实被下了毒。”
  
  食堂里面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大家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我却再一次恼羞成怒,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又被妻子骗了。
  
  “我们先放下这段宿年恩仇录不谈,再说说信号站中那块王维镌刻古石板的密室失踪案。我们无论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块石板是怎么被运走的——外面的浮土路上,没有一丝车印的痕迹,而凭两个人是不可能把它运走的。那么它去哪里了,后来我和先妩下到房屋窗口下悬崖底部人迹罕至的天坑里,终于发现了它被运走的秘密。”
  
  “不可能!窗口那么小,石板那么大,怎么可能会通过窗户运走呢!”马所长此时激动地说。
  
  “马所长,你说得很对,但是你还记得信号站外屋,石板所在的周围有被打扫的痕迹么?罪犯把它移走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打扫呢?我当时就有所怀疑,蹲下来查看地面时,就发现了一些墨迹和崭新的石屑。其实凶手的手段很简单,他们先把石刻上的图兹拓印下来,然后把薄薄的石板敲碎,从后窗抛到悬崖里去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这种文物一旦被破坏就一文不值了,况且从那么高的山崖扔下去,石板会被摔得更加七零八碎的!”郭教授高声喊道。
  
  妻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说:“我和先妩那天下到崖底,果然发现了一些石板的碎块。罪犯们虽然在案发后去崖底把石块进行了收捡,但是正像郭教授说的,石板从悬崖落下来摔得太零碎了,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收拾干净!”
  
  “可是,他们既然无利可图,为什么非要破坏这么重要的文物呢?”
  
  “那是不是因为这块石板是珍贵的文物,而是它上面刻着珍贵的藏宝图!我说得对不对,宁工程师?我们用不用再去你那间实验室看个究竟呢?”
  
  我看见大滴的汗水从宁工的脸颊上流了下来,而吴大器早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他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妻子带着嘲弄的表情扫了这两个已经逐渐苍老的人一眼说:“宁工程师,二十年前你们四个人在建厂工地上发现了什么东西,还用我来告诉大家么?”
  
  宁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恶狠狠瞪着妻子。吴大器早已经瘫软成一团烂泥,宁权几次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都没有成功。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越俎代庖了。二十年前你们四个人在工地上发现的,也是一幅同那块石刻同样的地图吧?是不是,吴先生?”
  
  吴大器哆嗦着抻住宁权的裤脚说:“宁工,老赵已经被抓进去了,咱们也不要硬扛了吧?坦白也许还能从宽发落……”
  
  “你给我滚!”宁权恼羞成怒,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马所长急忙示意两个警员冲上去把他按住。
  
  “宁工,你有点利令智昏了吧?其实你们三个人或许一直在利令智昏,不然很难想象你们会为了什么宝藏把自己的好朋友灭门!”妻子愤慨地说。
  
  “沈姑娘,我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啊。再说那个年代,我们都穷得丁当响,所以挖到那个石匣子,老赵瞧了半天说是藏宝图之后,谁个不动心呀?可偏偏这时候阮玉才那个戆子非要说这是党的财产,非要交给毛主席。我一听就急了,拿起匣子就跑,姓阮的像魔障一样不要命地追着我。幸亏老宁和老赵劝他半天,说我们先看看,明天再交公,才把那小子骗了过去。”
  
  “然后你们为了财宝,晚上就一把火烧死了阮玉才全家人?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小余排着桌子喊道。
  
  “主意不是我出的,不是我!是宁工和老赵!是他俩!”吴大器发疯地喊。
  
  被警员按住的宁工忽然挣扎着跳起来,往他脸上啐口唾沫骂道:“难道火不是你点的?软蛋!贱骨头!”
  
  “宁工,你太过分了!”妻子也忍不住开口呵斥道,“你们为了这笔所谓的宝藏,不止害了阮玉才一家人。而且在那块古石板出土后,当你们惊讶地发现这张藏宝图不仅被一千年前的古人藏在玉匣里,还被他们精心刻在石板上保存下来时,你们呆住了。为了不妨碍你们将要完成的“探宝大业”,你们潜入石屋,装扮成鬼怪打伤和打死各一个看护人。可令你们没有想到的是,记忆力超群的徐源已经把地图和图释上的好多内容都记了下来,他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敬仰的赵景骞。于是他又成了你们下一个灭口的目标。”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发现徐源和赵滔受伤时,他们两人躺的位置不远不近的原因。当时赵景骞骗我们说赵滔生病在房间里,其实他是为了给儿子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样当我们发现徐源的尸体时,因为时间关系,就不会怀疑到去杀人灭口的赵滔身上。”小余补充说。
  
  “难怪那天他好像急于领我们去山谷里面!原来是利用我们!”郭教授也有些愤然。
  
  “但是,如果是赵滔袭击了徐源,想要灭口的话,那他又是被谁杀害的呢?”Lina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这个就不能不牵涉到另一个线索,就是,是否真的存在一个像村民传言中回来复仇的阮家人呢?”妻子说。
  
  “肯定有了,要不然为什么三家人的孩子都死于非命呢,而且每次都发生在我们这个‘维生素’团来辋川的时候!难道我们中间真有阮家的孩子么?”樋口不愧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
  
  妻子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说:“不错,阮家的人确实有大难不死的,而且,这个人也在这里。”
  
  我急忙观察着那些年轻人的表情,樋口讶异而惊恐地张着嘴巴,柏芽儿看着陈光辉和Lina,脸上露出着苦笑,陈光辉和Lina却如同没有听到妻子掷地有声的话,两人依然卿卿我我地说着话。
  
  “你不要急。”妻子仿佛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刚一听到阮家人寻仇的传言时,我立刻想到了两个问题。第一,所谓阮家的后人来此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而是选择他们的子女下手?第二,那些子女都已成人,已经知道趋利避害和分辨是非,可为什么都被轻而易举地杀害,他们难道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呢?尤其是宁海,如果有个人在盛夏的太阳暴晒下,约他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崖上,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赴约呢? 
  
  “吴嫂曾经回忆说,阮家妻儿来到这里的时候,雇了两辆油篷车,一辆车上下来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另一辆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孩。这时候有人叫她名字,她便匆匆离开了。我问了许多老人关于那种油篷车的构造,它有点类似于以前的黄包车,只不过是靠畜力而不是人力来拉。所以这又衍生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阮玉才的妻子抱着一个孩子的话,她怎么放心让另一个十岁的淘气男孩自己坐在另一辆车上呢?她难道不怕他中途胡闹掉下车来么?
  
  “所以我让北京的林瑛局长联系了阮妻赴陕沿途经过的当地政府,调查了一下那些日子的案卷,果真在蓝田县公安局发现了线索,在阮妻遇害的那一天,蓝田镇上走失了一个无家无业、头脑愚钝妇女,而这个妇女总喜欢在车站帮人做打打零工之类的事情!”
  
  “难道阮家女人的尸体是那个妇女么?”宁权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错,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阮玉才的妻子没有死。”
  
  “那两个孩子呢?”
  
  “对不起,那两个孩子死掉了——大概是他们的母亲发疯一样从火海中抢出了孩子的尸体,然后把他们埋葬在了这个山谷中最秀美的一座山丘上。所以这位怀着仇恨的母亲还会经常去带着花束去看望孩子,即使误打误撞遭受了袭击她也不敢指出开枪的匪徒,因为那样的话,她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且,她报仇的方式,是让所有的仇人都遭受她所遭受过的丧子之痛。她不断地遭受死去子女噩梦的纠缠,她甚至咬牙想杀死吴家最后一个无辜的儿子建生。可是她不知道,我已经提前在柏小姐屋里布置下了针孔摄像机——宁嫂,都说到这里了,你也不必隐瞒了吧。毕竟你的苦海深仇已经报了。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们大家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满脸安谧祥静的宁嫂,宁权发疯似的摇着脑袋,嗓音嘶哑地喊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宁嫂忽然笑了,笑声放肆地回荡在食堂里,如果尖锐犀利的箭雨射上天空又坠落下来,穿透了我们的肌骨和心骸。我感到脊梁上泛起阵阵凉意,那就是被仇恨驱使的极度冷酷吧?
  
  “没错,沈姑娘,我就是阮家留下的唯一的人,如果我再不为我们家报仇雪恨的话,死者不会在九泉之下安眠的!那天晚上吃饭时,玉才就告诉了我白天发现古地图的事情,他决定第二天去报给厂里。结果没有想到,当天晚上这三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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