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手指-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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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调查资料上有记录。”
“那我再问你,这样的尸体你还会放入纸板箱吗?”
松宫舔了舔嘴唇。
“如果尸体的尿液渗出纸板箱而弄脏车子的话,确实很难令人乐意这么做。”
“弄脏后会发臭,而且车上还会留下尸体的痕迹。”
“一般总会先用塑料薄膜什么的包起来,再装进箱子里……”
“这起案件的凶手却没这么做,为什么?”
“你是说……他不是用汽车搬运的?”
加贺耸了耸肩。
“当然还不能下结论,也可能是凶手大大咧咧的性格使他不介意车子被弄脏,只不过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可如果他没有用车,那他是怎么搬运如此之大的纸板箱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要是你会怎么做?”
“我刚才也说了,抱着走是很困难的,有手推车的话倒是方便,但在三更半夜推着这么个东西走,也太显眼了。”
“同感,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既不显眼又能起到和手推车相同的作用呢?”
“婴儿车……不行,如果是老式的还好,可现在的那些婴儿车没法用。”
加贺微微一笑,取出了他的手机,做了一番操作后将屏幕面向松宫。
“看看这个。”
松宫接过手机,看到一幅用摄像头拍摄的似乎是地面的场景。
“这是?”
“这张照片上是你现在站的地方的周围某处,我想鉴定科的人应该也拍了,不过我还是照了下来。”
“这图像怎么了?”
“你仔细看看,应该能发现地面像是为了消去某种痕迹而被擦拭过吧?”
地面上确实有几根比较粗的线条。
“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凶手没有留下痕迹这点就会令人产生疑惑了。他应该是用手推车或某种替代品把尸体运来这里的,而昨天一直下到上午的雨会留在地上,我们可以想象这一带的地面在他到来时是松软的。”
“那这说不定就是痕迹了,可是既然被清除了我们也没办法。”松宫说着准备把手机还给加贺。
“你再好好看看,被清除的宽度大约是多少?”
“宽度?”松宫又看了看屏幕,“有三十厘米左右吧。”
“我也是这么估计的,如果是三十厘米的话,就手推车而言也太狭窄了。”
“确实,那这是……”松宫抬头把视线移开屏幕,“自行车的痕迹?”
“十有八九。”加贺说,“而且是带货架的那种,因为近来有很多车型都不带。再具体点的话,是辆不大的自行车。”
“你怎么知道的?”
“你试试就明白了,把一个那么大的纸板箱放在货架上,然后一边扶着一边握住车把推车,要是大号自行车手就够不着了。”
松宫想象了那场面,发现加贺说的话是合乎逻辑的。
“凶手的住处附近长有草坪,而且他不会开车或者没有车,不过有一辆带货架的不太大的自行车……”松宫这么说着想起了那户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家,“所以你才注意起前原了啊,他们确实既没有车库也没有能停车的地方,自行车嘛……对了,恭哥,你那时候看了他们的自行车吧?”
“有货架,那车可以搬运大的纸板箱。”
“原来如此,可是……”
“什么?”
“就因为这个原因锁定一户人家是不是太武断了?也有可能凶手家里有车,只是他自己不会开。”
加贺听完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仅仅为此盯上他们家的,还有一点也引起了我的关注,那是一副手套。”
“手套?”
“在第一轮调查中我曾去过一次那家,就是通过提供春日井优菜的照片来收集目击信息的时候。当时我遇见了他们那位患了痴呆症的老太太,她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捡起那里的一副手套戴在自己手上。”
“她为什么这么做?”
加贺耸了耸肩。
“对老年痴呆患者的行为进行理性说明是徒劳的,更重要的问题是那副手套。老太太把它给我看了,就像这样。”他把双手展开到松宫面前。
“那时,我闻到了一股臭味。”
“啊……”
“那是一种并不明显的异臭,是尿骚味儿。”
“被害人的小便确实失禁了……你是说就是那股味道?”
“我可没有狗鼻子,不可能判断得如此清楚。不过我当时想,要是凶手戴着手套……不,他多半是戴着的,因为直接用手接触尸体就会留下指纹了。如果是那样,那么手套应该会被被害人的尿液弄脏。而当我得到有关泡沫塑料的情报后,就想到了刚才我告诉你的这些,然后就越发怀疑起那户人家。”
松宫回忆起了前原家,那是一个看似到处都有的平凡家庭。户主前原昭夫一点都没有流露出罪犯的气息,硬要说印象的话,那就是他正因有个老年痴呆的母亲而感到烦恼。
松宫打开档案,查阅了前原家的相关资料。
“四十七岁的公司职员、他的妻子以及一名痴呆老太太……你是说凶手就在他们之中?那么其他的家庭成员毫不知情?你认为他们中的某个人能瞒过家里人的眼睛犯下这起案件吗?”
“不,这应该不可能。”加贺立即回答,“所以如果他们中有人是凶手的话,其他人很可能是在包庇、隐匿他的罪行,而且我本来就认为这起案件至少有两人以上参与。”
听到加贺如此断言,松宫不禁望向他的眼睛。加贺仿佛是对此做出反应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一张照片。
松宫接过照片,发现那上面拍的是受害人,她双脚都穿着运动鞋。
“这有什么问题吗?”松宫问道。
“鞋带的系法。”加贺答道,“细看就会发现两只脚上的鞋带在系法上有微妙的差别,虽然都是蝴蝶形,但鞋带的位置关系却是相反的。并且一边系得很结实,另一边却相当地松,而一般同一个人系鞋带是不会出现左右两边不同的情况的。”
“经你这么一说……”松宫把脸凑近照片,凝视了一会儿,加贺说得确实没错。
“鉴定科好像说有痕迹显示两只鞋都曾经脱落过吧?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分析出这双鞋是由两个人分别给她穿上的呢?”
松宫不经意地嘟囔起来。
“家人合谋作案吗?”
“即便杀人是一个人做的,我们也有十足的把握推断他的家人在帮助他隐匿罪行。”
松宫一边把照片还给加贺,一边重新反复打量着他。
“怎么了?”加贺讶异地问道。
“不、没什么。”
“所以呢,我现在就准备去调查走访一下有关前原家的情况。”
“让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能得到搜查一科的赞同,真让我松了口气。”
松宫追上率先迈步的加贺,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前原家的对面住着一户姓太田的人家,他们的房子很新、很干净,没有种草坪。松宫按下对讲机的电铃后,作了自我介绍。从玄关走出来的那位家庭主妇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
“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些对面前原家的情况。”松宫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情况?”
主妇的表情显得很讶异,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松宫想,应该很容易就能从对方嘴里套出话来。
“最近他们家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吗?就在这两三天里。”
听松宫这么一问,主妇想了想。
“说起来,好像是有阵子没见到他们了,以前我和那家的太太倒是交谈过。请问,是不是和那起有女孩尸体被发现的案件有关?”她很快就反问道。
松宫苦笑着摆了摆手。
“详细情况我们不便透露,抱歉。那么您认识前原家的男主人吗?”
“嗯,打过几次招呼。”
“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嘛……他是个很老实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太太性格积极好胜,他便给人留下了那种印象。”
“他们有个在念初中的儿子吧?”
“你是说直巳君吧?嗯,我认识。”
“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嗯,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子,表现不太活跃。他念小学时我就认识他了,不过好像从没见他到外面来玩。几乎每个附近的孩子都会在我家门前玩球而有一两次把球打进我们的院子,可我却不记得直巳君这么做过。”
看来她并不了解前原直巳的近况。
正当松宫觉得从她那里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准备结束这场谈话时,对方却突然开口道:“他家也真不容易啊。”
“为什么这么说?”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老太太是那样的……”
“哦……”
“前原太太以前曾经跟我透露过的,说就算是为了老人着想,也该把她送进养老院,可是很难找到能接受她并且有空位的地方,即使找到,她丈夫和他那头的亲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真是突如其来啊,人就这么变傻,哦不,是患上老年痴呆了吧?以前那位老太太也是个很精干的人呢,和她儿子一起住以后就变了,变成那个样子。”
松宫也曾听说过因为周遭环境的改变而患上老年痴呆的例子,可能是那些老人心理上无法承受此类变化吧。
“可是啊,”主妇的脸上此刻浮现起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虽然他们家确实是不容易,但很多家庭都有痴呆的老人吧?如果和那些家庭比,前原家还算是好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是因为前原先生的妹妹每晚都来照顾老太太,我是觉得他妹妹才更不容易呢。”
“前原先生的妹妹?她住在附近吗?”
“嗯,她在车站前开了家服饰店,店名好像是叫‘田岛’。”
“星期五晚上呢?”沉默至今的加贺突然从旁插话道,“那晚他妹妹也来了吗?”
“星期五晚上?嗯,这个嘛……”主妇仔细想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是这样啊。”加贺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啊,不过经你这么一提,”主妇道,“我倒是想起她最近两天好像没有来,他妹妹总是开车来的,虽说是辆小型车。我经常看见她把车停在门口,不过从昨天到今天印象中都没见到她的车。”
“汽车,嗯……”加贺依然笑容可掬,可他很明显是在进行着思考。
松宫认为从这名主妇口中已经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便开口道:“在百忙中打搅您,真是……”接下来自然是准备说道谢的话。
然而加贺却抢先道:“那么田中家的情况呢?”
“咦?田中?”
主妇摆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来,松宫也感到迷惑不解,他想不起田中是谁。
“就是斜对面的田中家。”加贺指了指前原家左侧的房子道,“关于那户人家,您最近发现过什么不对劲的事吗?哪怕是一些小事也请告诉我们,我记得他们家的男主人曾经是街区负责人。”
“嗯,我们搬来时也曾去跟他们打过招呼,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加贺提了两三个有关那户姓田中的人家的问题后,又问及了周围的另几家,主妇的表情逐渐显得不耐烦起来。
“你为什么要问其他几户家庭的情况?”离开主妇的家后,松宫问,“我想不出这样做有何意义。”
“没错,这确实毫无意义。”加贺回答得简洁干脆。
“啊?那你为什么……”
加贺停下脚步,望着松宫。
“现在我们并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前原家与案件有关,这种观点还只是建立在近乎纸上谈兵的推理之上。我们也有可能是在打探无辜者的信息,考虑到这一点,为了避免对他们造成不良影响,有必要进行最大限度的努力。”
“不良影响?”
“接受了我们的问话后,刚才的主妇对前原家的印象已经明确改变了,你应该也见到她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了吧?很难保证她不会把问话的事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谣言会不断滋长,进而逐渐影响到前原家的正常生活。即使凶手另有其人,且被绳之以法,可曾经四散的谣言是难以消除的。我想我们不该制造出这样的受害者来,哪怕是为了案件的调查。”
“所以你才连无关紧要的家庭也问了一遍……”
“听了我后来的那些问题,那名主妇应该不至于再对前原家抱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了,甚至还可能认为我们也会在别处打听她家的情况。”
松宫垂下双眼。
“我还从没考虑得那么深。”
“这是我的办事方式,你也不必一一模仿,先不说这个,”加贺转过脸,将视线投向前原家,“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妹妹并没有来。”
“就是那个来照顾老太太的妹妹吧?”
“刚才我们去他家时,前原昭夫说老太太正在大闹。如果有一个负责照顾她的人,那么就应该会把她叫来帮忙,可他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妹妹不在家?”
“我们去求证一下。”
他们叫了出租,在车站前下了车。服饰店“田岛”就在巴士路拐弯后的不远处,店里销售的商品看来主要是面向家庭主妇的女用服装和饰品。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性站在店堂内侧,敲着电子计算器键盘。她回头看见松宫他们进来,便神情疑惑地招呼着他们,大概是因为很少有两个男人一同走进这样一家店铺吧。
松宫亮出警察工作证后,她的表情显得更加僵硬了。
“我们听说前原昭夫先生的妹妹在这里。”
“我就是。”
“啊,您好,请问您的姓名是?”
“我叫田岛春美。”对方自报了家门。
“前原先生家里住着他的母亲前原政惠女士是吗?”
“我妈妈出什么事了吗?”田岛春美的眼神变得不安起来。
松宫问了她最近有没有去照顾她的母亲,果然不出所料,对方的回答是这两三天没有去。
“我刚才去过了,可是哥哥告诉我妈妈这几天身体挺好,也很安分,说是今天不用我留下了。”
“身体挺好?咦?可是……”
松宫记起昭夫说自己的母亲又闹了,使他感到很无奈。可就当松宫准备把这些说出来时,加贺在旁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侧腹部,松宫惊愕地看了他一眼。
加贺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春美:“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吗?”
她回忆了片刻。
“不,以前从来没有过。……请问,这是关于什么的调查?是不是我哥哥家里出什么事了?”
“您知道银杏公园发现女孩尸体的事儿吗?”加贺问。
“和那起案件有关?”春美瞪大了双眼。
加贺点了点头。
“凶手有可能使用了汽车,所以我们正在调查附近的可疑车辆。然后我们听说前原先生家门前总是有车停着,所以就想来向您核实一些情况。”
“那车是我的,抱歉,因为没有别处可以停。”
“不,今天我们就不谈这些了。不过您可真不容易,每天都要跑去照顾您母亲。”
“也没那么严重,对我来说也算是转换心情吧。”田岛春美笑着说。由于她的眼皮很厚,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可是,要照顾患上那种病的老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我听说有些患者一不高兴就要大吵大闹的。”加贺以闲聊的口吻说道。
“或许是有那样的病人,但我妈妈倒不会,而且照顾老人还是由亲人来负责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啊。”
加贺点了点头,给松宫使了个眼色,松宫便向田岛春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