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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手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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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妻子问。
  “怎么搬运?我们去不了很远的地方。”
  昭夫是有驾照的,但他没有车,主要的理由是这座旧宅没有可用来停车的地方。另外,八重子也没觉得有给昭夫买私家车的必要。
  “那,能不能藏起来……”
  “藏?家里哪有地方可以藏?”
  “临时的啊,然后再想个办法处理掉……”
  “不行,还是不行,可能已经有人目击了直巳曾和那女孩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的,他们肯定会调查这里,要是被他们找到了尸体,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昭夫又一次将目光投向茶几上的电话,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讨论。既然假设警察会来调查,那么尸体在哪儿被发现结果都一样,他根本没有自信能让一家人逃过法律的制裁。
  “能趁着今晚转移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八重子开口道。
  “啊?”
  她把头抬了起来。
  “不用去很远的地方,只要能转移到别处……弄成是在别处被杀的样子。”
  “别处?”
  “我是说……”八重子没有继续回答就又低下了头。
  此时,昭夫的背后传来一阵衣服摩擦声,他吃惊地回过了头。
  走廊上有影子在挪动,看来是政惠起夜了。她哼着走掉的小曲,那是一首昭夫也不知道名字的旧时童谣。然后能感觉到她开门进了厕所。
  “偏偏在这种时候。”八重子表情扭曲地嘀咕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传来了马桶的抽水声和开关门声。接着就听见政惠赤脚走了回去,脚步渐行渐远。
  然而滴水的声响却一直持续着,里屋的拉门刚被关上,八重子就站了起来。她进入走廊,打开了厕所的门,之后滴水声停了下来。一定是政惠没关好洗手的水龙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随着砰地一声撞击音,八重子带上了厕所的门,这把昭夫吓了一跳。
  她靠在墙壁上,仿佛像要崩溃似地顺势蹲了下来,双手遮着脸,叹了口气。
  “真是一团糟,想想还是死了算了。”
  “难道这是我的错吗?”——昭夫把哽在喉头的这句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变成红褐色的塌塌米上,想起了当这张塌塌米还是碧绿色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才刚上高中,父亲每天都很辛苦地工作,才能勉强买得起如此大小的房子,他还曾在心理埋怨过这样的父亲。
  然而现在的昭夫却在问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回到了当初曾看不起的小房子,连个像样的家庭都没能组建成。不仅如此,他还给别的家庭带来了不幸,因为引起这不幸的源头正是他造成的。
  “公园怎么样?”他说道。
  “公园?”
  “就是那座银杏公园。”
  “把尸体扔那儿?”
  “嗯。”
  “就搁在露天环境里?”
  “不,”他摇头道,“那儿不是有间公厕么?我想把尸体放进里面的单间。”
  “公厕……”
  “这么做说不定能延缓被发现的时间。”
  “嗯,有可能。”八重子爬进了房间,窥伺着丈夫的脸道,“什么时候搬?”
  “半夜里,两点……左右吧。”
  昭夫看了眼茶几上的钟,现在才刚过八点半。
  他从壁橱里抽出折叠好的纸板箱,那是三个月前买干燥机带的。他让电器商店送货上门时把机器装在这里面,因为八重子说正好可以拿来放多余的坐垫,结果也没用上。不过昭夫实在没想到会用这它来装运尸体。
  他提着纸板箱来到院子里,组装完成之后放在了盖着黑色塑料袋的少女尸体旁边,确定可以顺利装进去。
  昭夫把箱子再次折好,回到了屋里。八重子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她的头发蓬乱地耷拉着,遮住了脸。
  “怎么样?”她保持着这个动作问道。
  “嗯……看上去能装下。”
  “你没装?”
  “时间还太早,在院子里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举动,万一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八重子稍稍转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看了一眼钟,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表示了赞同。
  昭夫感动口渴,想喝啤酒。不,最好是更烈性的酒。他想通过使自己烂醉来逃避眼前的痛苦。然而现在肯定不能喝醉,因为接下来还有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做。
  “直巳在干什么?”
  八重子摇了摇头,看来她也不知道。
  “你去他房里看看?”
  八重子长叹了一声,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她的眼圈通红。
  “现在就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
  “可是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啊,详细情况什么的。”
  “你要问什么啊?”妻子表情扭曲地说。
  “当然是问他和女孩在一起时有没有被人看见了。”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啊?”
  “有什么用?刚才我不是说了,如果有人看见他们,很快会报告给警察,然后他们就会来讯问直巳,到时候再急着想办法也来不及了。”
  “就算警察来了,”八重子的眼珠向斜下方看着,“我也不会让他们见儿子。”
  “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过去?这只会加大他们的怀疑。”
  “那就让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坚持说不认识那个女孩,警察也没办法吧。”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目击者肯定那就是直巳的话怎么办?警察可不会轻易罢休。还有,要是直巳和女孩在一起时还有人跟他打过招呼怎么办?而且他还回答了对方又该怎么办?我们根本不可能自圆其说。”
  “你进行这些完全架空的假设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才要他把情况说出来,至少要搞清楚他有没有遇上过什么人。”
  可能是因为觉得昭夫说得在理,八重子也就没有继续反驳。她的脸上变得木无表情,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二楼啊,去问问直巳,看看他有没有被什么人撞见。”
  “让他自己到这里来说。”
  “不用这么做吧?孩子也受了打击啊。”
  “那就更要——”
  八重子没搭理昭夫,径直离开了饭厅,伴随着拖鞋接触地面的声音来到了走廊。然而她一走上楼梯,声音就一下子变轻了,看来是不想刺激到直巳。昭夫对这种唯儿子脸色是从的行为感到非常厌恶。
  狠狠地掐灭了烟头之后,他猛地站起身,打开了冰箱的门,拿出罐装啤酒就这么站着喝了起来。
  他的脚边搁着超市提供的塑料袋,八重子一定是在去超市购物回来后发现少女尸体的吧。似乎在惊慌失措之下,就忘了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了。
  塑料袋里装的是蔬菜和肉糜,看来她又准备做汉堡肉饼了,那是直巳喜欢吃的。另外还有包装好的煮一下就能吃的半成品蔬菜,八重子已经有几个月没为丈夫好好做一顿饭了。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八重子开门进来了。
  “怎么样?”昭夫问道。
  “他说没有遇到任何人。”她坐在了椅子上,“所以我告诉他如果警察来问话,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昭夫喝了几大口啤酒。
  “警察如果来了,就说明他们掌握着什么线索。这时候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就算他们不相信,也只能坚持说不知道了吧?”
  昭夫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觉得他能应付得来这种事?”
  “哪种事?”
  “就是面对警察不断地撒谎啊。警察可不是普通人,目睹了那么多杀人犯,还时常审讯那种家伙。如果被他们盯上,直巳一下子就会腿软了。他面对我们总是任性强横,但实际上只是个胆小鬼罢了,这点你也清楚。”
  八重子没有作答,或许是她也同意丈夫的结论。
  “都是你那么宠着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八重子瞪眼道。
  “因为你对他百依百顺,他现在连一点点忍耐力都没有了。”
  “亏你说得出口,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没做,一遇到问题就逃避。”
  “我什么时候逃避了?”
  “儿子六年级时你不是逃避了?”
  “六年级?”
  “看,都已经忘了。就是他遭人欺负那次啊,你当时还骂了他,说什么是男孩子就要以牙还牙。他明明不想去上学,你还硬拉着他去,我阻止了也没用。”
  “我那是为了他好。”
  “不,你是在逃避。你那么做根本就没解决任何问题,直巳他后来还是一直受到欺负。虽然老师警告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他不再遭受暴力对待了,可直到毕业,他都被同学们孤立,谁也不和他说话,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这些话昭夫是第一次听说,他原本以为直巳既然天天去上学,受欺负的事肯定已经解决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直巳让我不要跟你说的,我也觉得还是不跟你说的好。因为你反正也只会骂孩子,对你来说,家人都只是你的麻烦罢了。”
  “你怎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特别是那段时间,你不知是迷上了哪个女人,对家里的事根本不闻不问。”八重子恶狠狠地盯着昭夫道。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昭夫不耐烦地回应着。
  “算了,那个女人的事我也不想再提。我想说的是,无论你在外面如何鬼混,都不能不管家里的事。你根本不了解儿子,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他现在在学校里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小学时欺负他的那群人到处说他的坏话,谁也不愿意和他交朋友。你有体谅过孩子的心情吗?”
  八重子的眼中再次涌起泪水,这泪水不仅仅是出自悲伤,也有着她的委屈。
  昭夫侧过脸不看妻子。
  “算了吧,别再说了。”
  “是你自己要提的。”八重子嘀咕道。
  昭夫喝光啤酒,捏扁了手中的空易拉罐。
  “现在只能期盼警察不要来了,万一来的话……也可能就没机会了,到时候还是放弃吧。”
  “不,”八重子摇头道,“我决不。”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又能怎么做?”
  “我去自首。”
  “啊?”
  “就说是我掐死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抓直巳了。”
  “别说傻话了。”
  “那么你肯去自首吗?”八重子睁大眼睛盯着昭夫的脸,“不肯吧?那只有我去自首了。”
  昭夫咂了咂嘴,狠狠地挠着头,他开始感到头痛。
  “你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女孩?完全说不出理由啊。”
  “这种问题现在开始想也来得及。”
  “那么是什么时候杀的?你去打零工了吧?我也和你一样有不在场证明。”
  “就说是打完工回来马上杀的。”
  “没用的,通过解剖可以很正确地推算出被害时间。”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我要替他去顶罪。”
  “别说傻话了。”昭夫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把捏扁了的空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里闪现。这念头是如此具有诱惑力,并在他脑中盘旋了数秒。
  “怎么了?你又想说什么?”八重子问。
  “不,没什么。”昭夫摇了摇头,同时想使自己尽力甩掉刚才的念头。他准备今后永远不再去想,因为那想法实在过于邪恶,以至于连想一想都会令昭夫觉得可怕且厌恶起想到它的自己。
  凌晨一点刚过,昭夫就关上了电视机。他是考虑到少女失踪的消息有可能在新闻中播出才看电视的,不过在换了好几个台的新闻节目后都没有看到。
  八重子在对面的日式房间里,两个多小时前她由于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而离开了饭厅,后来两人之间就没说任何话。因为不管谈什么,都只会令他们再次意识到自己已处于走投无路的窘境。
  昭夫抽完一根烟,站了起来。他关了饭厅的灯,来到面向院子的玻璃门旁,悄悄掀开窗帘,窥探着外面的动静。
  路灯虽然亮着,却照不到前原家的院子,院内一片漆黑。
  在眼睛习惯黑暗之前,他没采取任何行动,直等到能看清铺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昭夫先带上手套,接着打开了玻璃门上的月牙锁。
  他拿好折叠着的纸板箱、橡皮胶带和手电筒,再度来到了院子里。在黑暗中组装完纸箱后,首先用橡皮胶带在底部做了固定,然后看了一眼那只黑色塑料袋。
  紧张和恐惧侵袭着他,现在能看见的只有少女的双脚,他还没有正视过尸体的全身。
  他感觉喉头一阵干渴,恨不得立刻就能逃离此地。
  昭夫并非从没见过人的尸体,上一次是目睹父亲遗体的时候,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阴森恐怖的气氛。在医生宣布章一郎死亡后,他还触摸了亡父的脸。
  然而此时此地的心情却截然不同,光是看着黑色塑料袋隆起的部分就已胆战心惊的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掀开塑料袋。
  不知尸体呈现何种姿态,又害怕去做确认——这层原因自然是有的。若是病死,在停止呼吸前后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甚至乍看之下还无法肯定此人是否已故。但面前的这具尸体不同,本应是在开心玩耍的少女突然遭到杀害,而且是被掐死,这种情况下的尸体会变得怎样,昭夫无法想象。
  但令他恐惧的不止这些。
  如果准备报警,就应该不会感到如此害怕。若是理由正当,就算是把尸体装进纸板箱,也体味不到如此大的煎熬。
  昭夫明白,他是为将要做的过于不道德之事而感到胆怯,在看到尸体后这一情绪就更赤裸裸地浮现上来了。
  远处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这使他的思维跳回了现实中。眼前不是发呆的时候,若他正在做的事被附近的人看见就彻底完了。
  他想索性连黑色塑料袋一起搬运,放进公园的厕所后,闭着眼睛剥去塑料袋,不看尸体就走,这样大概是不会怕了。
  但昭夫很快摇了摇头,因为他不得不检查尸体,他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或许那正是直巳杀人的罪证。
  他提醒自己说非这么做不可了,不论接下来的行为多么不人道,为了保护家人,他别无选择。
  昭夫做了次深呼吸,蹲了下来,捏着黑色塑料袋的一端,缓缓地揭了开来。
  少女那白净纤细的脚慢慢露了出来,她的身体小得令人吃惊。昭夫想起那名男子说孩子是七岁,他实在无法理解儿子为何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不禁皱起了眉头。
  黑暗中看不清详细情形,他下定了决心,拿起手电筒,先对着地面打开了开关,然后再令光圈缓缓地照向尸体。
  少女穿的是格子布裙,上身则是带小猫图案的粉红色运动衫。一定是她母亲想让孩子看上去更可爱而给她穿上的吧,真不知这位母亲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继续移动着光线,少女那苍白的脸映入了昭夫的眼帘,在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关上了手电筒。
  然后他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不住地喘息着。
  少女仰面躺在那里,脸直朝着上方。昭夫并没有直视少女的脸,可即便如此,她的面容仍然给他留下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包括在暗淡的光线下反光的那双大眼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了。
  看来也没什么能直接联系到直巳的痕迹,他准备就此把尸体装入纸板箱。而且也考虑到万一做了多余的接触,恐怕反而会落下什么不利的证据。虽然昭夫知道这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然而他的精神实在是不能再多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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