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口棺材岛-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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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跟着他。德落伊老人庄严地宣布:
“这就是天主宝石大厅。”
大厅高大而庄严,与上面的墓穴面积大小都一样。矗立着同样数量的糙石巨柱,像大庙里的巨柱一般,这些石柱的位置和排列形式也都和上面的一样,石柱上的雕饰缺乏艺术性和对称性。地面铺着不规则的大石板,上面切割出一系列沟槽,沟槽里排列着一个个互不相挨的圆形光圈,光是从上面照射下来的。
大厅中央,马格诺克的花园下面,有一个四五米高的巨石砌成的断头台,高台的上面是一个由两条坚固的腿支撑着的石桌坟,石桌坟上是一个花岗岩做的椭圆形桌面。
“就是它吗?”沃尔斯基声音哽咽地说。
德落伊祭司没有直接回答。
“你说怎么样?它是我们古代建筑的杰作,多么精巧啊!为防止守不住秘密的人看见和渎神者的探索,祖先做得多么谨慎!你知道光是从哪儿来的吗?我们是在岛的深层处,没有朝天的窗户。光线是从巨石柱上面射进来的。这些石柱里面从上到下都是空心管道,下面大上面小,光就从这儿射下来。正午红日当头的时候,那景色才奇妙呢。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你会赞不绝口的。”
“这就是它吗?”沃尔斯基又问了一句。
“总之,它是一块神圣的石头,”德落伊老祭司平心静气地说,“它位居最重要的地下祭坛。不过下面还有一个,被石桌坟挡着,从这儿看不见。人们就在这石头上宰杀选择的祭品。血顺着断头台流向沟槽,沿着崖壁,流向大海。”
沃尔斯基越来越激动地问道:
“那么,它就在那儿?我们往前走吧。”
“用不着动,”老人说,声音镇定得使人害怕,“这还不是。还有第三块,这第三块,你只要抬抬头就能看见。”
“在哪儿?您肯定吗?”
“当然!好好看……在那石桌上面,是的,在天花板的拱顶里,像一块镶嵌画的大石板……是吗?你从这儿看得见吗?一块单独的大石板……同下边的一样成长方形,做工也一样……像两姐妹似的……但只有一个是真的,有制作标记……”
沃尔斯基有点失望。他原来期待着一次复杂一点的见面,在一种比较神秘的场所。
“天主宝石在那儿吗?”他说,“可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是从远处看,可是从近处看,就不一样……上面有彩色条纹,有光彩夺目的脉络,有一粒特殊的宝石……那才是天主宝石。并且它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神奇的性能。”
“怎么个神奇呢?”沃尔斯基问。
“它能赐死或赐生,你已知道,它还能给人很多别的东西。”
“给人什么东西?”
“唉呀!你问得太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什么!您不知道……”
德落伊老祭司俯下身去,诡秘地说:
“听着,沃尔斯基,我承认,我有点吹牛了,我的角色非常重要——守护天主宝石,这是最重要的岗位,可我受到一个高于我的力量的控制。”
“什么力量?”
沃尔斯基看着他,又感到了不安。
“维蕾达?”
“或者至少我是这么叫的,她是最后一个德落伊女祭司,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
“她在哪里?”
“在这儿。”
“这儿?”
“是的,在祭坛石桌上。她睡着了。”
“怎么!她在睡觉?”
“她已睡了好多世纪了,一直这么睡着。我一直看见她睡在这儿,睡得那么端庄和宁静,就像树林中的睡美人一样。维蕾达在等待着神指派一个人来唤醒她,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就是你,沃尔斯基。”
沃尔斯基皱着眉头。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到底是什么?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德落伊老人接着说:
“这使你有点担忧,对吗?喏,你并不会因为双手沾满鲜血和背上背着三十口棺材就无权当可爱的王子。你太谦虚了,孩子。你想不想听我同你说件事?维蕾达美丽非凡,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啊!小伙子,你动心了吗?没有?还没有吗?”
沃尔斯基犹豫着。他的确感到身边的危险在不断增加,就像上涨的潮水一样,即将汹涌澎湃了。但老人没有放过他。
“我再说最后一句话,沃尔斯基——我小声地说,不要让你的同伙听到——当你用裹尸布包裹你母亲的时候,你按照她的意愿把那枚她从不离手的戒指,戴在她的食指上,那是一枚有魔法的戒指,中间嵌着一颗绿松石,周围是一圈嵌在金珠中的小绿松石。我没说错吧?”
“没错,”沃尔斯基惊慌失措地说,“没错,可是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这是一个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沃尔斯基,如果说这枚戒指现在在维蕾达的食指上,你信不信?你会不会认为你的母亲从坟墓中出来,委派维蕾达来见你,并让她亲自把这枚神奇的宝石交给你呢?”
沃尔斯基已经在向坟头走去。他很快登上阶梯。他的头已经伸向石桌了。
“啊!”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说道,“戒指……戒指在她手上。”
女祭司躺在用两根石柱支撑着的石桌祭台上,一件洁白的衣裙一直盖到脚上。她的上半身和头朝着另一边,脸上的面纱遮住了头发。她美丽的胳膊几乎是裸露的伸展在石桌祭台上。食指戴着那枚绿松石戒指。
“是你母亲的戒指吗?”老祭司问。
“是的,毫无疑问。”
沃尔斯基急急忙忙地走到石桌坟前,弯下腰,差不多跪下去仔细察看戒指上的绿松石。
“数量也是对的……其中的一颗有裂缝……还有一颗被压下的金叶子遮住了一半。”
“你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老人说,“她听不见,你的声音吵不醒她。你最好站起来,用手轻轻抚摩她的额头。只有这种富于魅力的抚摩才能把她从沉睡中唤醒。”
沃尔斯基站了起来。但他迟迟不敢去碰这个女人。她使他无比畏惧,又令他无比的尊敬。
“你们两个不要去靠近,”老祭司对奥托和孔拉说。“维蕾达的眼睛睁开时,只应当看见沃尔斯基,而不要被其他场面惊动……喂,沃尔斯基,你怕吗?”
“我不怕。”
“你是不舒服了。杀人要比使人复活容易,是吗?好吧,拿点勇气出来!揭开她的面纱,摸摸她的额头。天主宝石唾手可得。行动吧,你就是世界的主人。”
沃尔斯基行动了。他站在祭台前,俯视这个女祭司。他俯身在一动不动的身躯上,看着洁白的衣裙随着呼吸的节奏均匀地起伏着。他迟疑不决地用手揭去面纱,然后腰弯得更下,以便用另一只手去抚摩露出的额头。
可是,这时他的手停住了,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极力想去探索一件弄不明白的事情,但终究还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
“喂,怎么啦,伙计?”德落伊祭司喊道,“你像是发呆了?事情不好吗?要我帮助你吗?”
沃尔斯基没有答话。他迷惘地看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惧怕,渐渐地变成极大的恐惧,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一双惊恐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场面。
老人放声大笑。
“耶稣—马利亚,你沃尔斯基多难看!但愿这位女祭司不要睁开她的神眼,不要看到你这副尊容!睡吧,维蕾达。睡一个纯洁无梦的觉。”
沃尔斯基越发生气,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好像在闪电之下,看清了部分真相。有一句话已到了嘴边,但不肯说出来,好像说出来会使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一个死了的女人复活。是的,这个女人死了,尽管她还呼吸着,可是她不可能没有死,因为是他把她杀害了。然而,最后他还是开口了,每个音节都使他感到莫大的痛苦:
“韦萝妮克……韦萝妮克……”
“你觉得像她,对吗?”老祭司讥笑道,“真的,可能你是对的,……是有点像……嗯!如果不是你亲手把那一个绑在十字架上,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你会发誓说这两个女人是一个人,韦萝妮克还活着,而且没有受过一点伤……甚至连一点伤痕都没有……手腕上也没有绳子勒过的伤痕……不过,你看看,沃尔斯基,她是多么平静!多么安详!说实话,我开始还以为你搞错了,你捆的是另一个女人!你想想……好啦!你倒怪起我来了!快来救我吧,多塔代斯。先知要杀我了。”
沃尔斯基站了起来,面对着老祭司。他那用仇恨和愤怒铸成的脸上,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无比仇恨和愤怒的表情……老祭司不仅仅把他当孩子一样耍弄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还制造了一个最大的奇迹。因而,他成了他的最无情最危险的敌人。必须立刻摆脱这个人,既然机会来临。
“我完了,”老人说,“你打算怎么吃掉我?见鬼啦,他那副吃人的样子!……救命啊!抓凶手啊!噢!他那双铁爪会把我掐死啊!要不就是用匕首?或者用绳子?不,是用手枪。这样更好,更痛快。来吧,阿历克西。你那七颗子弹中有两颗已经打穿了我的第一件长袍。剩下五颗,来吧,阿历克西。”
老祭司的每句话都在给沃尔斯基火上加油。他想赶快收场,便命令道:
“奥托……孔拉……准备好了没有?……”
他伸出胳膊。两个同伙也举起了武器。老人离他们四步远,向他们笑着求饶。
“我求求你们了,好心的先生们,可怜我这个穷光蛋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会像一张画片一样乖……我好心的先生们……”
沃尔斯基又重复了一遍:
“奥托……孔拉……注意!……我数数……一……二……三……开枪!”
三个人同时开枪。老祭司在原地旋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地站住,面对他的敌人,用悲惨的声音喊道:
“打中了!打穿了!肯定死了!……全输了,老祭司!……致命的结局!啊!可怜的饶舌老祭司!”
“开枪!”沃尔斯基吼道,“你们倒是开枪呀,蠢货!开枪!”
“开枪!开枪!”老祭司重复着,“砰!砰!砰!朝心脏打!……双倍地打!……三倍地打!你来,孔拉,砰!砰!……你来,奥托。”
枪声砰砰地在大厅里回响。那几个同伙对准靶心疯狂地射击,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气得火冒三丈,那个刀枪不入的老人跳着,蹦着,一会儿蹲下去,一会儿跳起来,灵巧得令人吃惊。
“我们在洞穴里玩得多带劲啊!你真笨,我的沃尔斯基!该死的先知,去你的吧!什么破尿片子!不,你们怎么会信以为真呢?孟加拉焰火!爆竹,裤扣!还有你老娘的戒指!笨蛋!傻瓜!”
沃尔斯基停下来。他明白了,三支手枪都卸去了子弹,可是怎么卸掉的呢?使用什么样的闻所未闻的神奇法术?这整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个魔鬼到底是什么人?
他扔掉了他那支无用的手枪,看看老人。要不要抓住他,把他掐死呢?他又看看那女人,他准备朝她扑去。可是,很明显,他感到要长时间地对付这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现实的怪人,有点无能为力。
于是,他很快转过身,叫了他的两个同伙,从原路往回走,老祭司追在后面大加挖苦:
“好哇!瞧,他溜了!那么,留下的天主宝石我该怎么办?可他像兔子似的逃跑了!你屁股后面着火了吗?噢!噢!去你的吧,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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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地下祭厅
沃尔斯基从来没有怕过,而这回逃走,可能并不因为真正感到害怕。但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惊慌失措的头脑里,是一堆互相矛盾,互不关联的思想,但占主导地位的思想是,感觉到了一次无法挽回的失败,而且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
沃尔斯基相信魔法和奇迹,沃尔斯基这个命运之子,被剥夺了使命,而且由另一个命运之子所取代。现在两股神奇力量狭路相逢,一股来自沃尔斯基,另一股来自老祭司,后一股力量吞没了前一股力量。韦萝妮克的复活,老祭司其人,他的高论,他的玩笑,他的旋转舞蹈,他的行为以及刀枪不入的本领等等,这一切都像是魔法和神话,这是在远古时代的墓穴中的那种特殊气氛造成的,它使人精神错乱和感到窒息。
他急于想回到地面来,想呼吸新鲜空气和看见外面。而首先他想看见的是那棵砍光了树枝的橡树,韦萝妮克就捆在那里,并在那里咽气的。
“她确实死了,”他在最大的一间即第三间墓室相联的狭窄的过道里爬行时,咬牙切齿地说,“……她确实死了……我懂得什么是死亡……我经常亲手制造死亡,我是不会搞错的。那么,这个魔鬼是怎么使她复活的呢?”
他突然在他曾经拾起权杖的地方停下来。
“除非我……”他说。
孔拉跟在后面说:
“快走,不要说废话了。”
沃尔斯基被人推着往前走,一边继续说:
“你想听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吗,孔拉?喂,人家指给我们看的那个睡着的女人,不是韦萝妮克。她真的活了吗?啊!这个老巫师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可以造一个面孔……一个像她一样的蜡人。”
“你疯了,快走!”
“我没有疯。这个女人没有活,她死在树上,是真的死了。你可以爬到树上去看,我担保。奇迹是存在的,但这样的奇迹不会有!”
三个人没有灯笼,一路在墙上石头上磕磕碰碰地往前走。他们的脚步声在墓穴里回荡。孔拉不停地唠叨着:
“我早说过,应当砸碎他的脑袋。”
奥托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不吭。
他们就这样摸黑来到了第一个墓穴的门厅,但惊讶地发现第一个大厅黑乎乎的,他们刚才在枯死的橡树底下挖了通道,应当有光照进来……
“真奇怪,”孔拉说。
“啊!”奥托说,“只要找到那道墙上的阶梯就行。喏,我找到了,一级……又一级……”
他上了阶梯,可立刻就停下来了。
“无法前进了……好像塌方了。”
“不可能!”沃尔斯基说,“慢,等着……我还有一个打火机。”
他打燃了打火机,三个伙伴异口同声地怒吼起来,阶梯的上部以及前厅的一半都填满了沙子和石头,中间是那棵枯死的橡树。逃跑无望了。
沃尔斯基浑身瘫软,倒在了阶梯上。
“我们完了……这是那个该死的老头干的……这说明不只他一个人。”
他哀叹,胡言乱语,感到无法继续这场力量悬殊的斗争。而孔拉却发火了:
“到底怎么啦,我都认不出您了,沃尔斯基。”
“没有一点办法对付这个老头。”
“没办法?首先,我已向你重复二十遍了,就是掐断他的脖子。嗅,我当时就忍不住了!……”
“你当时碰都不敢碰他。我们的子弹打中他了吗?”
“我们的子弹……我们的子弹……”孔拉喃喃地说,“……一切都值得怀疑。把您的打火机拿来……我这儿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