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作者:柳暗花溟(起点首页热点封推vip2014-11-30正文完结)-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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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嬷嬷道。
……
洪长志最近心事重重,虽然表面上看来,他还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临山王夫妇对皇上有动作,想让他帮手,可他早说了,顶多传传消息,却在大事上两不相帮。纵然皇上对他也很寡情,毕竟还是有点情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毁了。他是个阉人不假,可到底是还是个人,总得有个为人的根本。
不过,他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他闻到了大厦倾倒之前,地基腐烂的味道。萧氏的大赵江山看起来还算安稳,近年来出的那一档子一档子的事看似是孤立的,他却知道其中暗藏的关联。这就像下棋,黑子无声无息的渐渐合围,很快就能剿了白棋的整条大龙。那时白棋再想收拾山河……都破碎了,又怎么再拢得起来?何况,本来根基就不稳。
想到这儿,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形象,不禁心尖子上都暖了起来。好在他还有个小孙子,而且是站对了位置的小孙子。临山王一诺千金。说过不以狗儿胁迫他,说过将来会留他一命,让他安享晚年。就都会做到。他只要侍候着皇上到最后,全了君臣主仆的情份。往后就和孙子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洪公公?”正低头走着,前面有人喊他。
抬头望去,不由心头一凛,因为来者是认识的,是崔淑妃身边的得用嬷嬷。这宫里人人要巴结他,可崔淑妃却是例外。大约早看透他是收买不了的,所以绝了心思,平日里冷淡高傲得很。没事的时候找他,很是古怪。
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不敢半点怠慢,连忙摆起笑脸迎上去,“这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吗?难道是淑妃娘娘找老奴有事?”
“正是叫奴婢来请公公。”那嬷嬷笑道,“您现在可有空吗?”
娘娘召唤,没空也得有空。何况对方明显是掐着点儿来的,早打听好他刚下了差,他哪有理由和胆子拒绝,当下就笑嘻嘻地道。“娘娘有事差遣,当不得请字,老奴随时听候吩咐。还请头前带路。咱们这就过去。”
那嬷嬷笑盈盈的应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金云宫,见崔淑妃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手里摆弄着一只九连环,玩得还挺得兴头似的。
那嬷嬷上前回话,洪长志行了礼,崔淑妃就叫人拿出个锦盒道,“夏日天长,本宫闲来无事。就给皇上做了双靴子。可是皇上最近一直没过来,就麻烦洪公公给送一趟吧。倒不是说皇上没鞋穿。最主要本宫多年没有拎针钱了,听说人年纪长了。脚也会长,不知道还合不合皇上的脚。”
洪长志恭恭敬敬接过锦盒,自然不能越礼,立即就打开看,只小心翼翼地捧着,嘴里满口应下差事,心中却以为崔淑妃这是怪皇上太久没来,以此来点醒皇上呢。后宫之中,这种小心机多得是,不然提什么年纪长不长的话呢?对此事,他也不用放在心上,选个时机把靴子呈上就是。可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吓得他差点跪了,冷汗也顺着脊背缝里冒出来。
“这个也赏你了。”崔淑妃把手上的九连环递给身边侍候的宫女道,“也不是金银玉器的宝贝,不过是紫铜的,胜在精巧好玩,倒有些不同,怕别人家还没有呢。”
这话点明了:一,不贵重,可收。二,心意难得。三,是新鲜东西。
洪长志推辞道,“虽不敢辞了娘娘的赏,但看娘娘还喜欢,不敢夺娘娘所爱。”
“什么好东西,小孩子爱玩的罢了,本宫也是一时兴起。”崔淑妃借机点正题,“皇上对临山王夫妇恩宠,总是有赏赐下去,每回还都派了你去,以示隆重。本宫听说,他们府里有个小孩子,好像叫狗儿,很是得你的眼。既然喜欢,不如这小玩意儿也给了那孩子吧。说起来你也有了年纪,若真喜欢,不如本宫给你做主,收了进来当个小徒孙,倒也是缘分。”
洪长志心里如遭重捶,脸都白了,再好的涵养,再深的城府,在事关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了不得的事和人时,也会把持不住。到底是人啊,又不是泥胎。
他额头见汗,也不敢去擦,只做出很热的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还是娘娘心疼老奴。这人哪,一老了就喜欢看见小孩子。民间不都说吗?人老惜子,猫老吃子。但也不过瞧个热闹,可没动其他的心思,多谢谢娘娘关爱,就不劳您费心了。老奴这都多久没去过临山王府了,娘娘一说,老奴都有些忘记了那小子长得什么模样了。”
自从出言试探的那刻起,崔淑妃就紧紧盯着洪长志的面色,自然把他的微异神情也收入了眼底,心下了然。不过她是表达善意,给洪长志一个人情,不好说得太深入。若洪长志有那个意思,她就顺便开个口,收那个孩子进宫里来,总比洪长志要方便得多。如此在这老家伙面前买了好,过些日子再提九郎的事,就不信他不在皇上面前敲敲边鼓。
“那也赏你了。”崔淑妃示意宫女,把九连环交到洪长志手上,“那个叫狗儿的不喜欢,万一你今后看上别的孩子呢?拿着吧,就算本宫给的见面礼了,你可别嫌礼轻。”
“老奴谢娘娘关爱。”洪长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看着是感谢,其实是吓的。
崔淑妃自以为是,觉得准备了人情,随时可以送出去,却不知在洪长志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东西出的金云宫,一路上心里没有别的,就只剩下一串话:后怕!后怕!后怕!
他都已经很小心了,放着亲孙子就在眼前,他也不敢上前相认,为什么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他自是知道皇上在临山王府安插了不少连他都不知道的暗线,难道崔淑妃是从那些暗线那里得到了密报?他从来知道这个女人的手伸得非常长,却不知长到这个地步。
那么,她知道得有多详细?还是只以为他对狗儿有普通的兴趣?事到如今,他真的悔不当初,不该忍不住,非常提前见面。如果他再谨慎些,等大赵换了天再祖孙相俯,那该多好!定然是崔淑妃有什么事想求他帮忙在皇上面前说,所以要调查他,想抓他的把柄,或者给他甜头。
崔淑妃已经知道狗儿的真实身份了吗?那孩子这两年,可是长得愈发得像他了。看在有心人眼里,必有不良猜测。不不不,她应该不知情,或者不确定,不然就不会试探。以她的性子来说,若心知肚明,早该抓进宫里要挟他为她办事才对。而且,狗儿和霍家那位少爷被临山王妃送去了江南,此时不在王府。
那么,就是那女人闻到了什么味儿,以为他像其他太监一样,也要找个徒子徒孙,好在自己身后尽孝。那样就更麻烦了,她会自做主张,把狗儿人弄进宫来。身为男子,进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净身。狗儿是他惟一的后人,怎么可以和他一样成为残缺之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洪长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想了好半天,心下才稍安。好在狗儿如今不在,崔淑妃如果向临山王夫妇要人,他们必是不给的。可那女人疯起来没边儿,什么愚蠢的事都做得出来,她若惦记上,狗儿始终有危险。万一,她看出什么,在皇上面前透了口风该怎么办?皇上此人,那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负我。若有怀疑,总是会先去了自己的疑心病再说,才不管别人死活。
不行!绝不行!他宁愿自己死,宁愿做千古罪人,也绝不让自己亲孙,惟一的亲孙面临任何风险。皇上啊,说不得,老奴只有对不起您了。妻贤夫祸少,谁让您宠了那样一位妃子三十年,到头来只能害了您自己。这天,无论如何要快点变,您可……怨不得老奴了!
心里有了决定,洪长志就趁跟着皇上去月影宫的机会,把信儿透给了月嫔。他只说了一句话:但为临山王殿下驱使,万死不辞!
接到这句话,萧十一的唇边勾起笑意。
他早对琉璃说了计划,因此琉璃知道他是故意让崔淑妃的人发现狗儿的存在,还误导了他们,让他们以为洪长志有意收徒孙。这相当于把一把根本砍不下来的刀,送到崔淑妃手里,让她挥舞着,吓唬洪长志。
自然,之前月嫔阻止崔淑妃要召回九郎,以及月嫔与洪长志稍嫌亲近的关系,且这些信息还被送到崔淑妃面前,也是月嫔的手笔。这样,好刺激崔淑妃对洪长志动手的。
而只有那女人贸然出手,威胁到狗儿的安全,洪长志才会完全听命。遗诏那件事,没有洪长志,是根本办不到的呀。
第六十五章 正大光明(上)
“这样挤兑洪公公,实在有点不厚道哦。”琉璃憋了萧十一一眼。这男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在他的棋局里,每一颗看起来最微不足道的子,都会被调动起来,充分发挥作用。
“做事瞻前顾后可不好,我这是好心推他一把哪。”萧十一笑得没良心。
“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就看好戏吧。”
然后好戏,是这么上演的……
第一波:先是民间又有传闻,有一道先皇遗诏,上面言明,传位与十王萧煜。当今的皇上是阴谋篡位。之后,那个关于十王之子的天兆传言,又死灰复燃,说天将易主,正位的天子将回归。最后,因为温凝之的事,百姓们认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因为皇上不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位,下面的臣子才出奸佞妖邪。
第二波:上朝的大殿名为宣政殿,殿上有阶陛,之上置龙桌龙椅。桌上摆玉玺,椅上方有正大光明匾。每日下朝后,宣政殿是锁起的,玉玺会收起,各门户还有宫卫站岗。若有高明的贼偷偷潜入皇宫,偷哪里也不会偷宣政殿,因为入夜后,里面即没有要人,也没有要物。可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还下着雨,连接另一处宫殿的、皇上每天上下朝所走的宣政殿小门,却悄无声息的开了。某个身姿轻巧的人,熟门熟路的在另一人的带领下,秘密潜入宣政殿,之后很快又退出。用时很少,没惊动任何人。宫殿巍峨,好像从没有人偷入过似的。
第三波,最重要的第三波,发生于皇上与群臣每日的朝堂议政时分。那时。萧左正大发雷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之前第一波的谣言。
一个折子被扔到了群臣的中间。萧左站在龙书案后,怒气。令他虽有了年纪,却仍然英俊威严的脸通红,甚至连五官都扭曲狰狞起来。
“你们看看,这就是朕的大赵国!这就是朕的黎民百姓!这就是朕的声名!”他狠狠指着下面的百官,“国家的高额俸禄养着你们,可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谣言四起,民心不稳,你们就无动于衷?对朕的攻讦。就是对朝政的攻讦,就是对大赵的攻讦,你们到底有没有个章程制止?长此以往,国基将动,你们是要眼看着一场大乱到眼前吗?”
“臣以为,谣言止于智者。皇上大可不用理会这些。”田夏梗着肚子道。
萧左已经全无风度,随手抄起龙书案上的御笔,砸在田夏头上。不愧是马上皇帝,手上很有准头,正中田夏的额心。好在离得太远。终究没什么力度。
“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也少为自己的无能推脱责任!这谣言岂是一日两日了?压下去,就又扬起来。压下去。就又扬起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暗是谋国,打算篡位。国之将乱,身为朕的肱骨之臣,身为大赵的栋梁,你们也都觉得无碍吗?也是,皇帝换了,你们还做你们的臣子,自是无干。可是与朕有干!朕绝不允许有祸国者的存在,难道眼看着国家动荡。民不聊生吗?有道是天子守国门,帝王死社稷。国乱则朕死!”
这话,就说得实在太严重了。可见萧左气得狠了。臣子们都被他大怒的龙颜吓得有些心惊肉跳,这时候就都跪下来,山呼万岁,叫他息怒什么的。
可萧左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先皇遗诏,说什么十王之子,说什么朕的名不正也言不顺,今天早上又有新鲜的了,说什么朕的玉玺是假的!”
群臣的眉头都跳了跳,因为也确实都听说了,还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假玉玺的龙眼上面有瑕疵。可是有谁敢抱着玉玺仔细相面啊,虽然谣言一出,他们也有点心痒痒。
“你们怎么都哑巴了?平时不都是巧言令色的吗?回去都给朕想办法,必要捉住这谣言的幕后主使者。因为其心不堪,意欲窃国!窃位!窃朕的命!窃大赵之乱!窃民心不归一!窃的是这天下!哼,编得真好。遗诏?遗诏!若有遗诏,朕怎么不知道?若朕得位不正,又怎么敢站在这光明正大匾的下面!”说着,愤怒的一指头上的匾额。
吱呀!鸦雀无声之中,就在萧左才指向头顶的瞬间,那正大光明的匾额,却突然发出了异响。没有人看到,是武将中的某人,手中有细小寒光闪过,打中那匾额的支角某处。可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声,就像是响在自个儿的心上,并在心上迅速敲出一小条裂缝来。
大殿中的每个人都僵了身子,就像被同时施了定身法一样。那么多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那刻着大字的死物。那么多颗心,近乎在同时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心神和注意力,都被那一声脆响牢牢地吸引住。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眼见着,那匾额越来越歪,直至在上方无法支撑,缓慢又缓慢的倾斜了下来。
“皇上小心!”全体性呆若木鸡中,站在丹陛之侧的洪长志第一个反应过来,示警。
可是,头顶的匾额也砸下来了,由慢变快!
萧家男人,以武为尊。萧左再不济,也是在夺位的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人。武功算不得顶尖,却也不是孱弱之人。虽那正大光明匾沉重无比,再加上从上面掉下来的力度,萧左是没办法扛住的,但他可躲闪。
只不知他是被惊到还是怎么的,反正他就是没动。洪长志眼中闪过狠意,奋力地飞身扑上去。他用的力量太大了,不仅抱着萧左从龙书案上翻滚过去,把书案也带倒了,上面摆着的御笔朱砂,奏折和那枚代表了正宗皇权的玉玺,以及包护于外的锦盒,一起滚落于地,就落在群臣之间。
巨响传来,夹杂着无数惊呼。
正大光明匾落地,从“光明”二字中间,折成两断。它的下落之力,砸翻了龙椅,加上早就翻倒的龙桌,塌陷的丹陛,以及扬起微尘,皇帝每日问政的神圣之处变成一片狼籍。
“皇上,您怎么样?”洪长志拼命护着萧左,因此萧左倒没什么,他自己却被摔得头破血流,胳膊也断了。但,仍然紧张的第一时间问。
可是,没人注意到他这儿。因为随匾落地的,还有一件物事。那是个卷轴,半旧不旧的特殊纸质,根本无从仿造。上头系着的红绳因年久和巨震而断裂,致使它从丹陛上缓缓滚落下来时,也伸展开来。众目睽睽之下,好巧不巧的,它就停在萧左的脚边。周围,站着关心皇帝安危的群臣。
那是一道圣旨,上头的玉玺印迹仍然鲜红,字迹也仍然清晰,众人看得清楚。有历经两朝的老臣,认出那笔迹是先皇亲书。圣旨上写了不少字,但最关键的只有七个:传位于十王萧煜。
死一般的沉寂。
传位于十王萧煜!
萧左只觉得心底被打了一个洞,深到无尽且无名的深渊里。就在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遗诏。可片刻后,就像触动了神灵的意志,就像冥冥中先皇的手指动了动,不仅正大光明匾怒落,传说中的遗诏居然每天被他顶在头上。
这是真的吗?真有啊!他真的不知道啊!难道他真的得位不正,就要倒台吗?
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