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公民 作者:[美] 罗伯特·海因莱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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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面前摘掉只戴了很短时间的“V”肩章以后,索比感到灰溜溜的。一听说有紧急命令,他就有点担惊受怕,心想恐怕又是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急急忙忙赶去了。布里斯比瞪着索比,说:“索比,把你的鞋子脱掉!”
“长官?”
“把鞋脱下来!”
上次布里斯比的询问快信发出去以后没有查清要查的身份,但这一次把索比的脚印寄给人事局后,48小时就得到了回复。许德拉船快到极北星时,回信发到了船上。当船安全着陆时,布里斯比已经译出了回信密码。该信全文如下:
国民警卫队士兵索比·鲁德贝克,系地球人,不是赫卡特人。在抵达内克斯特金时让其下船,并尽快交给地球米洛尔公司。人事局局长再次紧急通知。
布里斯比咯咯咯笑了。“巴斯利姆从来都不会错,不管生前死后,从来没错过!”
“头儿……”
“啊?”
“再读一遍,留心看看他的名字。”
布里斯比又把快信读了一遍,嗓门一下子压低成了耳语:“这种事怎么老出在许德拉号上?”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来人!”
索比在极北星上只待了2小时47分钟。飞行了300光年距离,终于来到了这个以美丽著称的星球,但他只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很小一部分:许德拉号和护卫邮船阿里尔号之间的地面。三个星期以后,他已经置身地球。索比被这一连串变化搅得晕头转向。
第十七章
可爱的地球,万千世界的母亲!有哪一位诗人不曾极力表达人们渴望见到人类出生地的思乡之情?无论他们是否有幸到过地球……那赏心悦目的青山绿水、千姿百态的天空云彩、永不平静的汪洋大海,以及母亲般的温馨魅力,无不让人激动不已。
索比有记忆之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地球是在阿里尔邮船的荧光屏上。邮船船长兼警卫队队长岸吉放大了镜头,指出埃及金字塔箭头形的影子。可是索比不了解它的历史,却在瞅其他地方。他喜欢从太空俯瞰一个星球,但以前从来没有机会在屏幕上见到地球。
在飞向地球的阿里尔船上,索比感到很没劲。这艘邮船一路上只载了很少东西,船里只有三个工程师和三名宇航员,他们通常不是值班就是睡觉。上船一开始就不太愉快,因为岸吉船长对从许德拉号过来的“搭载乘客”感到很头痛。没有哪艘邮船喜欢带人,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必须确保顺利完成邮政任务。
但是索比很识相。他给他们烧饭做事,空余时间便埋头看书(船长床铺下面有一抽屉书)。接近太阳时,这位指挥官火气很大……接到在银河公司场地而不是邮船基地着落的命令后,他的肝火更旺了。不过当他叫索比下船,并交给他一张汇票时,倒跟索比握了握手。
索比没有爬绳梯下船(一般邮船没有客运电梯),因为他发现有一部升降机来接自己,正好停到跟舱门齐平的地方敞开门,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银河公司航天港制服的男人。
“你是鲁德贝克先生?”
“我想那就是我。”
“这边走,鲁德贝克先生,请。”
升降机把他送到地下一间漂亮的休息大厅。几个星期以来一直被关在拥挤的铁匣子里,突然间到了这样干净的地方,蓬头垢面的索比感到很不自在。他站在那里四周张望着。
大厅里有十来个人,其中的两人最引人注目,一个是花白头发、气宇不凡的男人,另一个是一位年轻女人。这两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恐怕一个警卫队士兵一年的工资都买不来。对那个男人,索比倒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但是他那商人的目光却一下子落到了那位女性的衣服上。那套端庄华丽的衣服可要花不少钱呢。
在索比看来,端庄华丽的衣服带来的效果都被她的新潮发式破坏了,高高竖起,绿中杂金。他惊奇地打量着她的服装式样。在朱布尔波,只要天气适宜于穿戴打扮,他就会见到许多漂亮女士。两地女装都会暴露部分肌肤,只不过暴露的部位大不一样。索比担心地想,他又得适应新的习俗了。
当索比从电梯里出来时,那个看样子很有地位的男人迎了上来。“索尔!欢迎你回家,孩子!”他握着索比的手。“我是约翰·威姆斯比。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抱你在膝盖上摇动,叫我杰克伯伯。这是你的堂姐莱达。”
那位绿发姑娘双手搭在索比肩上,吻了吻他。他吃惊得忘了回吻。她说:“你回家来太好了,索尔。”
“嗯,谢谢。”
“现在你得向爷爷奶奶问安了。”威姆斯比指点索比说,“这位是爷爷布拉德利教授……这是你布拉德利奶奶。”
布拉德利年岁比威姆斯比大,身板笔挺,肚子有点凸出,胡须刮得很干净。跟威姆斯比一样,他也穿着一套礼服,但没威姆斯比的穿着那么华丽。老太太的脸相和蔼可亲,蓝色的眼睛很精神。她的衣服跟莱达穿的不一样,但很配她。她轻轻吻了吻索比的脸颊,轻声说:“感觉好像我的儿子又回来了。”
老头子使劲握住索比的手,说:“真是奇迹啊,孩子!你看上去就像我们的儿子——你的父亲。不是吗,亲爱的?”
“是的!”
他们聊了起来。索比尽量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但脑子里晕晕乎乎,觉得非常不自在。见到这些来认亲的陌生人,他觉得简直比在西苏收养仪式上还要尴尬。这些老人——他们真是他的爷爷奶奶吗?虽然索比猜想他们可能是亲戚,但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这是事实。
使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自称杰克伯伯的那个人,威姆斯比。他既有礼貌又能令人信服地说:“我们最好还是走吧。我敢说孩子肯定累了。我把他带回家去,怎么样?”
布拉德利两位老人低声同意,于是这伙人朝大厅出口走去。在休息大厅里还没有被介绍过的其他所有人也都跟着他们出来了。到了走廊,他们踏上下滑道,下滑道加快了速度,旁边墙壁飕飕地往后移去。快到终点——索比估计已经走了几英里路——的时候,下滑道慢了下来,最后自动停住。他们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公共场所,天花板很高,周围的人群十分拥挤,见不到墙壁。索比认出这是个类似车站的地方。在后面默默跟着他们的人立即上前挡住人流。他们这些人不顾人群,径直往前走。有几个人想挤进来,其中一个成功地推开众人,把一枝话筒凑到索比嘴边,急切地说:“鲁德贝克,请你谈谈有关……”
一个警卫人员马上挡住他。威姆斯比立即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只要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去,你就可以了解到详细情况了。”
高处、远处,大批镜头对准他们。他们穿过人群,走进另一条通道,随手将通道门关上。那里的下滑道把他们送到另一个电梯口,电梯又将他们运送到一个围墙环绕的小型机场。一部飞行车正停在那里,后面还有一辆小车。两辆车都是椭圆形,造型优美,线条流畅。威姆斯比停住脚步,问布拉德利太太:“你能坐车吗?”
“哦,当然能。”布拉德利教授替她回答说。
“这辆车还行吗?”
“棒极了。我相信,肯定是一次愉快的短途旅行,一定很舒服。”
“那我们就要说再见了。等孩子在指导下熟悉环境以后,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的。你们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哦,当然听懂了。我们等着你的电话。”奶奶匆匆轻吻了一下索比,爷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索比、威姆斯比和莱达上了那辆大车。司机先向威姆斯比先生敬礼,然后再向索比敬礼,索比也照着样子回了礼。
在大车里没走几步,威姆斯比就在中间过道上停住脚步。“你们两个孩子为什么不到车头去享受一下短途旅行的快乐呢?我先接个电话。”
“好的,爸爸。”莱达说。
“你能原谅我吗,索尔?公务很忙,我在车子后头处理一下矿上的事情。”
“没问题,杰克伯伯。”
莱达领着索比先行一步。他们在前面有透明圆罩的车座上坐了下来,车子随后垂直上升到几千英尺的高度,在荒原上方转了一个弯,向北面的崇山峻岭飞去。
“舒服吗?”莱达问道。
“挺舒服的。嗯,就是我太脏了点。”
“休息室后面有个浴室。不过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咱们还是好好欣赏一下旅途风光吧。”
“也好。”索比不想错过神奇地球上的任何景色。他想,地球很像赫卡特——不,更像伍拉穆拉,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建筑物。那些连绵起伏的群山……
他又朝下面看去。“那些白色东西是什么?是明矾吗?”
莱达一看,说:“嗨,那是雪。那里是桑格累德克利斯托山。”
“‘雪’,”索比重复了一遍,“就是冻结的水?”
“你以前没见过雪吗?”
“只是听说过,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样。”
“雪是冻结的水,但又不是完全如此,它很轻,很松软。”莱达想起爸爸的警告:对索比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表露出惊讶的神态。
她说:“知道吗,我可以教你滑雪。”
莱达用了几分钟时间——许多英里远的路程——向索比解释滑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们要滑雪。索比在脑子里把它归为以后可能会试一试的事情,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莱达说,滑雪骨折时有发生。索比想,那玩意儿有趣吗?另外她还说过,滑雪时天气很冷。在索比心目中,寒冷是与饥饿、挨打和害怕联系在一起的。“也许我可以学学,”他含糊其词地说,“不过我兴趣不是很大。”
“哦,你完全可以去试试!”她换了一个话题,“请原谅我的好奇心,索尔,但你说话时带着点口音。”
“我自己倒不觉得我有什么口音。”
“我太没礼貌了。”
“这有什么。我的口音可能是朱布尔波的。那里是我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
“朱布尔波……让我想一想。那是……”
“九星的首都。”
“哦,想起来了!我们的一个殖民地,是不是?”
索比心想,不知萨尔贡人听了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唔,你说得不是很确切。它现在是个君主帝国——一直是那个样子。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从地球上衍生出去的。”
“多么奇怪的观点啊。”
一个乘务员端着饮料和精美细巧的食品过来了。索比要了一杯冷饮,小心地尝了尝。莱达继续说:“你在那里干什么啊,索尔?上学吗?”
这句话让索比想起了老爹对自己的耐心教育,但他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我在讨饭。”
“什么?”
“我是一个要饭的。”
“你再说一遍?”
“要饭的,一个领有执照的乞丐,也就是一个乞求施舍的人。”
“我知道乞丐是什么,”她答道,“我从书上看到过。但是——请你原谅,索尔,我只是个待在家里没有见识的姑娘——我感到很惊讶。”
她可不是什么“待在家里没有见识的姑娘”,而是环境熏陶出来的一个老练女人。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她就成了家里的女主人,能自如地与外星客人交往,而且还能用三种语言十分得体地在宴会上讲话。莱达会驾驶飞行器、跳舞、唱歌、游泳、滑雪、管理家务,如果需要的话,她还会慢慢演算、看书、写东西,而且应对得当。她是个聪明、漂亮、善良的女人,相当于狩猎部落的女头人——能干、善于适应环境、手段高明。
但这个失而复得的陌生堂弟却跟她以前接触的所有人大不一样。她迟迟疑疑地说:“请原凉我的无知,在地球上我从来没听说过那种职业,更没有见到过那种事情。要饭很痛苦吗?”
这句话使索比想起了过去的情景:在自由广场上打坐,旁边是老爹,伸开双腿、摊着双手坐在地上跟他聊天。“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哦。”她没有其他话可说,只是应了一声。
爸爸不在旁边,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向一个男人打听有关他自己的事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这一招百试不爽。“一个人是怎么开始要起饭来的,索尔?我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我是别人教的。当时我正要被人卖掉——”他正想说说细细地讲一下老爹的事,可转念一想,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一个老乞丐把我买了下来。”
“把你‘买了下来’?”
“因为我是个奴隶。”
莱达觉得好像自己整个脑袋都没入到水里一样,一下子全懵了。即使索比说他是个“吃人者”、“吸血鬼”或者“男巫”什么的,她可能都不会感到这么震惊。她紧张得直喘气。“索尔,假如我有什么鲁莽的地方,请你原谅,我们都对过去的事情感到很好奇——老天!你失踪已经15年多了。要是你不想回答,说一声就行。那时候你是个可爱的小宝宝,我很喜欢你,倘若我问错了什么话,你别骂我。”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怎么能信呢?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没有奴隶了。”
真是无法跟她交流!索比心想,要是他没有离开许德拉船就好了,可现在已经不能挽回了。他在警卫队里听人讲过,不少星球上的弗拉基根本没听说过买卖奴隶这回事。“我小时候你就认识我?”
“哦,是的!”
“那我为什么想不起你来呢?过去的事情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地球都忘掉了。”
她笑了笑说:“我比你大3岁。最后见到你的时候我6岁,所以我还记得。当时你才3岁,当然不会记得。”
“哦,”索比心里想,这就可以算出自己的年龄了。“现在你几岁了?”
莱达狡黠地笑了笑,说:“我和你同岁——结婚以前,我要始终保持这个岁数。我说错什么你别生气,你说错了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的。索尔,在地球上,你不能打听女人年龄,只管假定她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是吗?”索比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奇怪的习俗。在贸易商人中,一个女性可以明确讲出自己实际年龄来,以显示自己身份。
“是的。举例来说,你母亲是位可爱的女士,但我从来不知道她年龄多大。当我认识她时,她也许是25岁,也许40岁。”
“你认识我父母?”
“哦,是的!克赖顿叔叔是个可爱的人,大嗓门。他常将一把钞票塞到我的小脏手里,叫我去买棒棒糖和气球。”她皱起眉头,“可我记不清他的长相了。记性真坏。别提这记性了,索尔,跟我说说你自己,什么都行,我都喜欢听,只要你不介意说。”
“我什么都可以讲。”索比回答说,“但是记不得我刚被抓走的那段时间了。真是记不得了。在我记忆里,我从来没有父母。到朱布尔波之前我便是一个奴隶,去过几个地方,有过几个主人。到了朱布尔波之后,我又被卖掉了。不过,那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大的大好事。”
莱达脸上礼貌的笑容消失了。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以为如此,是吗?”
回归游子总会遇到许多麻烦事,索尔也不例外。“如果你认为奴隶制已被彻底废除了……嗯,不过银河系那么大,你不一定了解那里的情况。要不要我把裤腿卷起来让你看看?”
“给我看什么,索尔?”
“我的奴隶标记,也就是用来证明我是一件商品的文身。”他卷起左裤腿,说,“你看,那个日期是我的解放日,是萨尔贡语写的。我想你可能不认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