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圣骨迷踪-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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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162年3月
大主教的人马逃至下游峡谷的背阴处。
后方必须坚守。
弗莱尔·约阿西姆紧握缰绳,胯下的战马挺身跑下斜坡。
约阿西姆双手紧握缰绳,尽管战骑已经脚步踉跄,他还是策马奔至谷底。他穿过一条结冰的小溪,霎时水花飞溅,随后他冒着危险朝身后瞟了一眼。
约阿西姆催马赶上马车旁的士兵。
另外一支人马也在前面绊住了脚步。士兵们从后面推着马车,他们必须尽快翻过下一个山梁到达小路。
“得——驾!”车夫挥舞着鞭子大声吆喝。
头马仰起脖子,紧接着奋力拉扯马轭。马车纹丝未动。链条紧绷着,马噗噗地喘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人们用最恶劣的脏话咒骂这该死的一切。
慢慢地,非常缓慢地,随着一声头马前胸拉伤的轻响,马车摆脱了泥潭,它终于又能行动了。每次耽搁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死亡的号角仍然吹响在他们身后的关口。
后方还需要坚守些时候。
马车继续上山。敞露的车板上放着三口大石棺,它们不断下滑,用来固定石棺的绳索紧绷着。
如果任何一口石棺损坏……
弗莱尔·约阿西姆赶到深陷的马车旁。
他的兄弟弗朗兹催马凑上前来,说:“据侦察,前面的道路畅通无阻。”
“圣骨不能被带回罗马。我们必须赶到德国边境。”
弗朗兹点头表示领会。真正的教皇被流放到了法国,而假教皇却居住在罗马,如此一来,圣骨再留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就不安全了。
现在,马车跑得更轻快了些,马蹄踩下去也更加坚实。然而即便如此,它的速度还是没有人走得快。约阿西姆呆呆地坐在马背上,继续眺望远处的山梁。
身后激烈的厮打声已经变成了微弱的呻吟和呜咽,声音回荡在山谷里,令人毛骨悚然。刀剑碰撞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意味着后方已经失陷了。
约阿西姆搜索着远方,但是浓重的阴影遮盖了天空,黑松的影子完全挡住了视线。
这时,约阿西姆捕捉到了一抹银色。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了,斑驳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披挂的铠甲闪闪发光。
约阿西姆无需看到这个人护胸上绘制的红色龙印,也能辨识出这位耶稣会教长的助手。这个异教撒拉逊人已经给自己起了一个基督教名费拉芭斯,这是查理曼大帝手下一名武士的名字。他身材高大,比别人高一头,是个真正的巨人。比起其他任何人,他的手上都沾了更多基督教徒的鲜血。不过,去年这个撒拉逊人受洗了,现在效力于枢机主教屋大维,这位耶稣会教长也就是维克多四世(与亚历山大三世对立的教皇——译者注)。
费拉芭斯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没有追赶的意图。
撒拉逊人知道他来得太晚了。
马车终于爬上山梁,抵达上面的小路。小路布满了车辙,十分干燥。现在他们可以快马加鞭全速前进了。从此处到达德国的领地只有一里格远了。撒拉逊人的伏击失败了。
撒拉逊人的动作引起了约阿西姆的警觉。
费拉芭斯从肩膀上取下一张弯弓,弓非常大,如松树的阴影般乌黑。他慢慢把箭搭在弦上,然后身体后倾,伸展猿臂将弓拉满。
约阿西姆眉头紧蹙。仅凭一支镶着羽毛的短箭,他又能指望什么呢?
弓松开了,箭飞了出去,呈一条弧线掠过峡谷,有那么一会儿,好像消失在了山梁上空的阳光中。约阿西姆紧张地在天空中搜寻着。这时,那支飞箭就像一只俯冲的猎鹰般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马车上空,射中棺材的正中心。
简直无法想象,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石棺的盖子啪地裂开了。棺材裂开的同时,绳索也随之崩断。现在,没有了绳索的束缚,三口石棺无一例外地滑向毫无遮拦的车尾。
人们跑上前试图阻止石棺落到地上,幸运的是,他们及时赶到了,马车停了下来。然而,仍然有一口棺材下滑得太厉害。它不断向下倾斜,最后压在一名士兵的身上,碾碎了他的骨盆和一条腿。那个可怜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长空。
弗朗兹急忙从马鞍上跳下来,赶上前去。他加入到士兵中间,试图把石棺从受伤的士兵身上抬起来……更重要的是抬回到马车上。
石棺抬起来了,压在下面的士兵被拖走了,可是石棺太重了,他们无法把它抬到马车上。
“绳子!”弗朗兹高喊着,“我们需要绳子!”
抬棺材的一名士兵跌倒了,石棺再次落下来,倒向一侧,石头盖子也被摔开了。
马蹄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就在这条小路上,而且越来越近。约阿西姆转身看去,证实了自己刚才的猜想。一群战马飞速向他们冲来,马身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尽管距这里还有四分之一里格远,但仍可以清晰辨认出马上所有的骑手都穿着黑色战袍。更多撒拉逊人的人马,这是第二队伏兵。
约阿西姆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无路可逃了。
弗朗兹惊讶地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他们所面临的困境,而是由于裂开的石棺里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石棺里面空无一物。
“是空的!”这个年轻的修道士惊呼,“石棺是空的。”
弗朗兹震惊地跌倒在地。他连忙爬上马车,定睛观看被撒拉逊人的弓箭损坏的石棺。
“又是什么都没有,”弗朗兹说,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地,“圣骨呢?这是怎么了?”年轻的修道士凝视着约阿西姆的眼睛,却没有在那里看到一丝吃惊的神情。“你早已知道这一切。”
约阿西姆回头凝望飞奔而来的伏兵。他们这队人马只是一个诱饵,一个把耶稣会教长的人马引过来的策略。真正护送圣骨的使徒已经提前一天动身了,他们装扮成一支骡队,用破烂的衣物把真正的圣骨包裹起来,然后藏在干草堆里。
约阿西姆转过身来,视线越过峡谷注视着费拉芭斯。这个撒拉逊人今天或许会杀掉自己,但耶稣会教长却永远也不会得到圣骨。
永远也不会。
现代
7月22日,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德国,科隆
贾森一边听着iPod里播放的音乐,一边观察曼蒂。他们两个都是波士顿大学的学生,利用暑假到德国和奥地利背包旅行。罗马天主教激起了曼蒂的兴趣。在大教堂举行的子夜弥撒很有限,只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节日里有,而且每一次科隆大主教本人都要参加,就像今晚的“三圣王节”。曼蒂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尽管贾森信奉的是新教,他还是同意和她一起来参加子夜弥撒。
“我们应该进去了。”她低声说,头转向排队的人群,他们正陆续穿过教堂敞开的大门。
他们收拾好东西,把空可乐瓶子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然后穿过铺着地砖的科隆广场。
“跟着我,”曼蒂说,“我想找个好座位,但最好不要太近。”
贾森跟在她后面。当他踏进这个教堂时,敬畏很快就战胜了不安。尽管他已经在里面参观过,并且深入了解了这座建筑物的历史和艺术,但还是再次被它的威严震撼了。在他眼前是长达四百英尺的教堂正殿,一个三百英尺长的交叉翼道将其一分为二,两者连同中央的圣坛形成一个十字。
曼蒂带着他走向圣坛。前面,圣坛两侧的交叉通道区被绳子围了起来,但正殿还有大量空着的座位。
曼蒂拉着他的手,他感觉到了她手掌的热度。
毫无疑问,这个夜晚是明亮的。
教堂的钟声终于响起了,唱诗班开始歌唱:弥撒开始了。贾森照着曼蒂的样子:起立,屈膝下跪,加入到一场华丽的宗教芭蕾舞剧中。
所有的艺术品都成为了仪式的一分子。一尊叫做“米兰的圣母玛丽亚”的木像,雕刻的是玛丽亚和儿时的耶稣,绽放着古老而柔和的光彩。在这条路的对面,有一尊圣克里斯多佛的大理石雕像,一个年幼的孩子躺在他的臂弯里,幸福地微笑着。再远眺教堂里的大窗户,都镶嵌着巴伐利亚式的彩色玻璃,尽管在夜色中已经黯淡下来,但在烛光的映射下,仍然是美轮美奂,原本极其普通的玻璃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
然而,没有哪一件艺术品可以比那副金棺更引人入胜。它位于圣坛的后面,锁在由玻璃和金属制成的防护罩里。圣骨盒只有普通箱子那样大小,外形是一座微缩教堂,但它却是这个大教堂的镇堂之宝,是修建这座大型教堂的初衷,是信仰和艺术的聚焦点。它被用来守护教堂里最神圣的圣骨。圣骨盒由纯金打造,在这座大教堂破土动工之前就已经铸造好了。石棺由13世纪的凡尔登的尼古拉斯设计,被认为是现存最完美的中世纪金器。
贾森继续他的研究时,钟声再次响起,教徒们开始祈祷,弥撒逐渐接近尾声了。最后,终于到了圣餐时间,即分发圣饼。教徒们缓缓地离开长凳,列队走过通道,去领取耶稣基督身体与血的圣餐。
轮到曼蒂时,她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起身跟随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的其他人离开。“我很快就会回来。”她低声说。
贾森向后瞥了一眼教堂的门廊,他看到正殿外面有个公共休息室。
贾森朝那儿看了很久,从而第一个发现一队僧侣正从后面进入教堂。他们列队穿过后门,尽管穿着拖地的黑色长袍,裹着头巾,腰间束带,贾森还是立刻觉察到他们有些古怪,并为此感到非常震惊。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像军队的士兵一样精确而敏捷地滑到阴影里。
这是庆典的最后环节吗?
他扫视了一下教堂四周,在其他的门口发现了更多披着斗篷的身影,甚至圣坛旁边被绳子圈起来的交叉通道那边也有。他们一直虔诚地低着头,但更像站在那里守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搜寻着曼蒂的身影。她正在圣坛附近领取圣餐,在她身后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教徒了。基督的身体和血,贾森几乎能从她的口型读出这句话。
阿门,他这样回答自己刚才的疑问。
圣餐结束了。最后一批教徒,包括曼蒂,返回他们的座位。贾森挥挥手示意她坐在长凳上,然后挨着她坐下。
“那些僧侣是做什么的?”他身体前倾向她询问道。
她已经低头跪在地上,对他唯一的回答就是一声嘘声。他只好坐回来。大多数教徒也是低头跪在地上,只有少数像贾森这样没有领取圣餐的人仍然坐在那里。前面,神父已经整理完毕,而年老的大主教却坐在刻有浮雕的高台上,下巴贴在前胸上,已是昏昏欲睡了。
弥撒的神秘和壮观已经在他心里消失殆尽。或许只是由于膀胱的压力,总之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他甚至碰了碰曼蒂的肘部,准备催促她离开。
眼前的事情使他停了下来。圣坛两侧的那些僧侣从衣服下面掏出武器。擦了油的青铜色枪身在烛光中闪着寒光,是短管Uzis冲锋枪,枪口还安装着长长的黑色消音器。
嗒嗒几声枪响,甚至没有一个瘾君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大,子弹穿过圣坛。长凳前那些原本低垂的头都抬了起来。在圣坛后面,穿着白色长袍的神父浑身抽搐,好像颜料弹——深红色的颜料弹击中了他。他倒在了圣坛上,鲜血溅在盛酒的圣餐杯里。
教徒们惊呆了,在沉默片刻之后立刻尖叫着跳起来。老迈的大主教颤颤巍巍地从高台上走下来,恐惧得站不稳脚跟。突然的变动令他惊恐万分,头上的法冠也掉在了地上。
那些僧侣从后面和两侧包围了走廊。他们用德语、法语和英语高声喊着口令。
待在原地……不许动……
他们的嗓音压得很低,头巾下面的面孔由于戴着丝质的黑色面具而模糊不清,但枪声不时打断他们的口令。
坐在座位上,否则必死无疑!
曼蒂回身和贾森坐在一起,一只手朝他的手伸过来。他紧握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门都被关上了,并且有人守卫着。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从主入口附近的一队武装僧侣中闪出一个人影,他的穿着打扮和其他人相似,只是身材略高,好像有人叫了声“出列”一样走了出来。他的斗篷更像是一个披肩。显然,这是一位首领,他没有佩带武器,却仍然大摇大摆地沿着正殿的中心通道走了过去。
他走到站在圣坛旁的大主教面前。激烈的争论开始了。过了一会儿,贾森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拉丁语。突然,大主教害怕地跌倒在地。
那位首领从大主教身旁走过去。两名僧侣随即走上前来,扣动扳机。然而,他们的目标不是谋杀大主教,而是朝金棺的密封面罩开火。玻璃防护罩上立刻布满了弹痕,但仍岿然不动。原来是防弹的。
“强盗……”贾森咕哝道。这绝对是一起策划周密的抢劫。
大主教好像从坚强不屈的玻璃那里汲取了力量,身板挺直了许多。那个僧侣首领抓着他的手,仍然用拉丁语同他讲话。大主教摇了摇头。
“你的双手将沾满信徒的鲜血。”那个人开始用德语讲话了。
让你的双手沾满信徒的鲜血吧。
首领挥手示意另外两名僧侣上前。他们从侧面射击拱顶,并且举起巨大的金属圆盘朝金棺防护罩的两侧砸去。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已经不堪一击的防弹玻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劲风猛推了一下似的,轰然倒塌了。在摇曳的烛光中,金棺泛着微光。贾森突然感觉到一股压力,一阵来自耳朵内部的轰鸣声,仿佛这座大教堂的墙壁突然被向里推,把里面的一切都掩埋了一样。
他转向曼蒂。
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他的,但脖子却缩了回去,嘴巴也张开了。
“曼蒂……”
从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其他教徒也定格于这个姿势,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曼蒂的手开始在他手里颤抖,像演讲者的扩音器一样摇摆不定。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并且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成血红色。她不再呼吸,随后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变得僵硬。她松开了他的手,但在此之前,他感觉到从她的指尖传来一阵电击。
他太恐惧了,以至于不敢坐在那里,站了起来。
一缕轻烟从曼蒂张开的嘴里升起来。
她的眼珠逐渐变成了白色,但眼角却早已被灼烧成黑色。
死了。
贾森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将大教堂搜索一番,发现到处都上演着同样的情景。只有少数几个人安然无恙:两个年幼的儿童,他们夹在父母中间,哭喊着。贾森辨别出了那些安然无恙的人,他们都没有分享圣饼。
像他自己那样。
他一下子跌倒在墙壁的阴影里,幸好一时没有人发现他的举动。他的后背碰到了一扇门,一扇没有僧侣把守的门。不过,它并不是一扇真正意义上的门,而是忏悔室的入口。
贾森把门拉开,直到能让他钻进忏悔室里。
他屈膝蹲在地上,身子抱成一团。
嘴唇不由自主地蠕动起来,他开始祈祷。
然后,就在那么一瞬间,噩梦结束了。他感觉到了。压力突然释放了,教堂的墙退了回去。
他开始哭,眼泪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