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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玉辔红缨-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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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南淮对点穴一道本有独到功夫,却用尽手法未能解开虬髯老者穴道,不禁震骇已极。
  忽闻匪徒高声道:“在这里了!”
  程南淮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一寒噤,硬着头皮循声扑去,山边密植着一片枣树,枣树横柯上只见分悬着五具躯体,均以勒藤穿着琵琶骨,虽未死去,却与虬髯老者一般无二。
  月色苍茫映射下,五具躯体面色苍白如纸,风送叶啸,不时远处传来一声枭鸣,令人不寒而栗。
  山谷远处忽传来数声清啸,刺破如水寂静夜空,月影横斜之下,只见七条黑影急逾飞鸟般。
  这七人身法奇快,瞬眼即至,一列屹立身着穿玄色长衫背剑少年。
  一个目光森冷,鼻梁耸高挺削,两颧外张,面肤白晰,年约廿七八少年跨出一步,沉声道:“青衣小贼擒住了没有?”
  程南淮面色悚然道:“尚未,青衣小贼形迹飘忽,武功高不可测,防不胜防……”
  那少年冷笑道:“无用的东西!”
  程南淮当年也是武林知名人物,一身武学内外兼修,香主位尊权重,睥睨江湖,哪还经得起少年斥责,不由面红耳赤,厉声道:“宗少侠,你不过是令主传艺高徒,又非负有职司在身,程某只听命于令主,你等来此照理应归程某坛下提调,目前大敌当前,应同心戮力才是,怎么宗少侠狐假虎威,口出非礼之言,可别怨程某依门规第十八条执行了。”
  那少年料不到程南淮竟敢出言顶撞,不由愣着双目,面色苍白如纸,半晌说不出话来。
  另一矮小少年见闹成僵局,连忙笑道:“程香主不必动怒,本帮年来连遭挫折,处处不如人意,我等未来之时,接讯年顷庆宋天保党奎等六位师弟已遭七杀恶判东方旭掌下毙命,宗师兄同门义重,忿急冲胸,竟口不择言,望乞海涵。”
  程南淮冷冷一笑道:“不敢,如今罗彪香主及五行刀胡氏昆仲五人均遭小贼奇奥点穴武功制住,程某武功浅薄,恕无能为力,宗维扬少侠得自令主武功真传,请速解救,以免时间过久,落得个终身残废。”
  宗维扬面色铁青,门规森严,却又不敢违忤,暗中咬牙骂道:“日后如落在我的手中,管教你生死两难。”沉声道:“罗香主何在?”
  程南淮道:“现在涧旁,胡氏昆仲五人就在眼前枣树柯上。”
  宗维扬抬面一望,只见五条直挺挺身躯悬着枝柯间微微晃荡着,不禁心神微震,纵身一跃,伸手以指刀向藤条一划。
  勒藤咔嚓一声,如剪刀剪过一般,立时中分,躯体落下,宗维扬左臂疾伸接住,轻轻放在地下。
  宗维扬三指按扶脉象,欲明白体内气行变化后再出手诊治。
  只见宗维扬面色微变,低首沉吟,徐徐伸指点在“命门”穴下五分。
  程南淮等人面色凝肃,目光注视在伤者身上一瞬不瞬。
  宗维扬面现喜容道:“有救了……”
  语声未落,只听伤者发出—声凄厉惨嗥,张嘴喷出一股鲜血,在地面上动了几动,气绝而死。
  宗维扬面色煞白,手足无措。
  程南淮叹息一声道:“看来,这小贼手段毒辣已极,除了令主亲身前来,是无法挽救性命,更无能擒住小贼了。”
  宗维扬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只要小贼未逃出这十里方圆内,区区定能手到擒来。”
  程南淮暗道:“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委实大言不惭。”淡淡一笑道:“程某自信小贼尚潜伏在近处。”
  “这是为何?”
  “小贼此举用意显然已明,无非激使令主亲身前来!”程南淮道:“或动摇我等意志,知难而退,他随后暗暗蹑踪,觅至令主隐居之处……”
  忽随风飘送入耳一阵低沉阴森长笑,笑声如夜枭凄鸣,令人寒毛笔立。
  程南淮等不禁心神猛骇。
  只见枣林深处人影如魅纷纷掠出,不下十数人。
  宗维扬一见为首来人,不禁大惊失色,来者正是百花神翁。
  程南淮心神猛凛,暗道:“环周十里,暗桩密布如天罗地网,他如何能如入无人之境。”岌岌自危的感觉油然泛起。
  只见百花翁目注宗维扬道:“令师现在何处?”语音森寒,目光闪烁幻变,感人心神。
  宗维扬深知酉域慑魂魔法厉害,忙示意诸人守住心神,目光不要与百花翁门下眼神相接。
  百花翁大笑道:“老夫绝不以密宗魔法相加,各凭真实武功,你只据实相答,领老夫前往报却断指之仇,包不损伤你等半丝毫发。”
  宗维扬道:“既以真实武功论胜,在下如败,无不从命。”
  百花翁扬声大笑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继而面色倏变,沉声道:“沙门黎!”
  一个身穿五色横条长衫,应声掠出,是一个秃额无须中年人,面目奇丑,吊额从肩,一对绿豆眼逼射精芒,酒糟鼻孔,手持一柄月牙短铲,泛出湛湛蓝色光华。
  宗维扬右臂疾挽出一支寒铁长剑,横剑手持。
  两人相距三尺,足步向左滑动,慢慢移动,由慢转疾,而谁也不敢先出手,深守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之兵家心法。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双方突然身形一个旅转,大喝一声,兵刃疾挥出手,两道寒虹电奔。
  只听两声丝吊撕裂响声,双方长衫均为对方长刃划破尺许口子,幸未伤及皮肤。
  但双方均未停手,宗维扬一支长剑宛如天际游龙,天蛟腾奔,三招疾攻,虹飞狂卷,剑罡啸空悸耳。
  百花翁门下一支蓝汪汪毒铲洒下漫空蓝雨,辣招猛攻。
  这时,百花翁锐厉目光只注视着宗维扬,只觉宗维扬剑招广蓄各家之长,忽尔武当,忽尔少林,倏尔点苍……均是各门派中镇山绝招,威力强猛,剑势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无隙可寻,不禁暗皱眉头,忖道:“风闻仇家自爱徒韩柳二人失踪后,竟变本加厉将绝艺授于廿七名资质根骨上乘的少年,果然不错,宗维扬造诣确是不同凡俗,堪与中原第一流高手互争短长,较之首徒隗独并无逊色。”
  他一忆起隗独丧身墓穴之惨,不禁怒火陡涌,双目杀机大炽。
  突然,宗维扬剑招疾变,振出满天光环,涌漩幻变,眩人眼目,百花翁暗道:“不好!”
  只听金铁交鸣大作,环形虹影光华暴涨,沙门黎声未出,一颗六阳魁首离腔带着一股喷血冲起老高。
  百花翁神色大变。
  宗维扬大喝道:“程香主,你速去察视各处暗桩,发动阵势,不容一人漏网。”
  百花翁满面杀气,冷冷答道:“老夫来得,就可安然离去,小辈,你纳命来吧。”说时,身形飞出,五丈远近瞬眼即至,右掌一伸,挟着一片寒罡抓向宗维扬。
  宗维扬早自有备,百花翁掌势未出,长剑飞洒出满天流芒,簇袭百花翁而去。
  其余六同门似与宗维扬心意相通,宗维扬长剑出手,六股长刃猛击,攻向百花翁。
  百花门人大怒,亦纷纷扑前阻截,但程南淮手下匪徒众多,以三敌一,拦截百花门人。
  一霎那间变为混殴战阵,杀声盈野,刀光剑影纵横闪烁。
  只有程南淮未出手,稍一忖思,穿空掠出枣林,夜风扑面如水清凉,却压抑不住心头怒血翻腾,也不知是急忧,还是忿嫉。
  他掠空在涧旁,目睹罗彪躯体,不禁热泪夺眶而出,只觉英雄百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梁春梦,今晚宗维扬狂傲斥责,令他如梦初醒,但悔已不及,身陷泥潭,不可自拔。
  忽闻一个清朗语声道:“程香主,迷途之不远,来者犹可追,何不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在下自信能为程香主祛解体内蕴毒。”
  程南淮不禁胆战心惊,强自镇定,转面望去,只见一个青衫俊美少年,立在丈外含笑凝望着自己道:“程香主,在下并无相强之意,愿与不愿,端在程香主一念之间,百花翁并非易与之辈,今晚程香主等未必稳操胜算,贵上恶贯满盈,伏诛只在迟早而已,阁下悬崖勒马,犹未为迟。”
  程南淮默然无语。
  青衫少年又道:“宗维扬鼻钩心险,耳后见腮,在下不胜为程香主担心。”
  程南淮长叹一声道:“程某方寸已乱,但请少侠有以教我。”
  青衫少年附耳密语数句,程南淮面现喜容如飞奔去。
  月色欲沉,灿烂星光之下,双方激战惨烈,互有死伤,百花翁神威凛凛,掌力排山倒海,逼得宗维扬剑招只出半途疾改,守多攻少,却诡奥绝伦。
  百花翁双掌连环猛袭,招招如利斧开山,奔雷怒吼,全身虚空上提,右掌一招“天雷掣顶”,斜击宗维扬左肩。
  宗维扬闷哼一声,左肩骨粉碎,气血翻腾,忽觉右胸“心俞穴”真气奔涌,右臂不由自主地挥出一剑。
  剑势犹如怒龙横空,十丈惊虹脱手飞出。
  百花翁料不到宗维扬尚有还击之能,不禁一怔,冷笑一声道:“你在找死!”
  右腕疾翻,掌心吐劲劈出,猛感剑星潜力如山,不禁大惊,迅自身形疾飘开去,掌劲向外一卸一震。
  宗维扬剑势如受神使,风卷狂雪般如影随形袭去,逼得百花翁右手五指逞险反腕上刁,攫夺长剑。
  叮的一声脆响,只见百花翁疾松五指,神色大变,倏地冲空腾起,大喝一声:“走!”
  敢情那百花翁也吃了不小暗亏,百花残众见其掌门人情状,怎敢恋战,纷纷穿空电射遁去。
  天际远处已飞跃数道红焰,啸声频传,程南淮已发动阵势拦截。
  宗维扬挥出一剑后,只觉心力交疲,冷汗虚脱,眼中金花乱涌,两腿一软,跌坐于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六同门均衣履残破,身上带有几处剑伤,血汗交流,发现宗维扬情状,纷纷奔来。
  宗维扬惨笑一声道:“愚兄自知必死,哪知方才一剑如有神助,竟将百花翁躯退,诚不幸中万幸,自此以后百花翁贼对我等谅不敢正眼相视。”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黯然失神的目光望了左侧少年一眼,道:“赵藩师弟,你身旁尚存有恩师灵药没有?”
  赵藩忙道:“尚有三颗。”从身旁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三颗清香扑鼻的碧绿药丸。
  宗维扬接过吞下,苦笑道:“有恩师灵药虽可保得性命在,但武功将丧失一半。”言毕,闭目合睛调息行功。
  苍穹尚留着一颗启明星,东方泛出一丝鱼肚白,晨露霏霏,郊原山野呈现一片青葱碧绿,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程南淮率领三名带刀大汉疾奔而至,见状大惊失色道:“宗少侠伤势如何?”
  赵藩答道:“宗师兄方才一剑驱走百花老贼,耗损真力太过,性命无妨,百花老贼已遁走了么?”
  程南淮道:“已戮毙百花门下三人,似无能困住老贼,被他遁走,想尚会卷土重来,如今计将何出?”
  宗维扬睁开双眼,道:“那青衣小贼尚潜迹近处么?”
  程南淮道:“谅已离去,倘或仍在,方才百花老贼侵袭,他正可暗算我等。”
  宗维扬点点头道:“说得极是,令主极需邀请花九鹏去至总坛,建造堡中恶毒机关,如今我等与武林各大门派势若水火,积不相容,万一来犯,也可将他们悉数歼戮!
  程南淮道:“如此你我速去花九鹏家中,此非善地,宜及早撤离。”
  宗维扬已气运周天,伤势已无大碍,只仍感虚弱无力,强自支撑立起,由赵藩搀扶着,向花宅而去。
  且说花宅不见一丝灯火,黑沉沉地岑寂如水,花九鹏父女守着暗处屏息凝势。
  忽闻霍文翔语声传来道:“花老英雄!”
  花九鹏闻言大喜,道:“少侠回来了么?”手中察的一声,燃开了松油火摺,一道熊熊火光亮起。
  只见霍文翔由后门穿入道:“匪徒已与百花门下激搏,自顾不暇,黎明之前绝不会来此。”话声略顿,目注花九鹏一眼,接道:“在下恳求老英雄一事,不知可否应允?”
  花九鹏不禁一怔,道:“少侠但说无妨,只要老朽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霍文翔道:“老贼邀请花老英雄前往总坛,谅系借重老英雄精擅土木消息之学,建造恶毒机关,不妨应允,在下与老英雄里应外合,免武林精英损伤殆尽。”
  花九鹏面现难色,叹息一声道:“先兄血海大仇,老朽此仇不报死不瞑目,怎奈家小在此,难免……”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已明白老英雄之意,老贼心机诈毒,恐尊府大小为老贼掳作人质,在下已想出一诈死之策,使老贼不疑。”
  花九鹏不明所言,瞠目不知所答。
  霍文翔展齿一笑,道:“在下绝无相害之心,令侄已可行动自如,只须调息三月便如常人。”说着伸指如电疾向花素珍“归元”穴点去。
  花素珍轻嗯一声,应指倒地。
  九宫环花九鹏不禁大惊失色。
  霍文翔道:“时刻无多,此时无暇细说。”
  暗中突闪出花九鹏之妻,手持鸠首铁拐一式“五雷盖顶”,向霍文翔凌头打去,威势猛厉。
  霍文翔左臂疾出,五指一把扣住铁拐,右手两指虚点而出。
  花九鹏之妻应指倒地不起。
  九宫环花九鹏大感困惑,又惊又怒,喝道:“少侠,你这是做什么?”
  霍文翔五指诡幻无伦扣在花九鹏腕脉要穴上,正色道:“老英雄同我去见令侄。”
  花九鹏只觉浑身真力消失,身不由主地被霍文翔拉着走入内室、只见榻上少年眼神充沛,唤道:“叔父!”
  霍文翔不由脸色一变,低喝道:“不要说话!”
  病榻少年似吃了一惊,目露骇容,霍文翔疾如电光石火,伸指点在胁间上。
  只见少年瞠目张口,直挺挺不动,面上余悸犹存。
  花九鹏只觉—阵急怒攻心,头目晕眩,呆在房中。
  霍文翔笑道:“老英雄不必忧急,设非如此,焉能取信于老贼,程南淮已有投暗向明之心……”说着语声如蚁。
  花九鹏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道:“少侠何不事先言明,也好使老朽不空自忧急。”
  霍文翔摇首道:“错非如此,情况哪有如此逼真,程南淮手下无一不是见识广博,老于江湖之高手,若被看出破绽,岂非连累老英雄受害!”
  花九鹏暗暗钦佩这少年心思缜密,睿智过人,堪称武林奇才。
  只见霍文翔望了窗外一眼,道:“天已放曙,程南淮即将来到,老英雄请速作准备。”身形一晃杳失在窗外。
  花九鹏疾掠至厨下,将椒粉揉至眼中少许,不禁滋泪交流,眼眶红赤,走在过道中凝望着其女躯体,脑中回溯其兄花层云惨死情景,禁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嚎啕大哭。
  突闻程南淮高声道:“花老师在么?”
  花九鹏快步走出,只见程南淮与数人立在户外。尚有一名面色苍白灰衣少年由一黑衣少年搀着,口角犹留有血渍。
  其余诸人均衣履残破,负伤带彩,显然经过一场激烈拼搏。
  程南淮目睹花九鹏目红赤,泪光莹转,满脸忿激之色,心中已是恍然,故作不知,惊诧道:“花老师为何如此悲愤,莫非遭遇横祸不成。”
  花九鹏喉声沙哑答道:“自程香主到舍间谓青衣小贼形迹巳现,老朽一夜不寐,忽闻远处一声长啸,飘送入闻,老朽深恐程香主不敌小贼,意欲相助—臂之力,循声扑去,竟发现百花翁率同手下多人形迹诡秘,蛇行鹭伏,向南方走去。
  老朽见不是青衣小贼,百花翁人多势众,自忖贵门已有周密布署,何容老朽这局外人介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忖思再三,又退回舍下……”说时面色疾变悲愤,接道:“老朽妻女与舍侄就在老朽离开时,惨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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