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56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嬲凑平诙仁碌穆び医诙雀笔谷纹诓欢ǎ殖び侄蹋啥攀恳鞘浅杏腥说模羰呛驼庑氯谓谒Ф宰鸥桑岵换嶂氐腹V的覆辙?
☆、742。第742章 千金买马骨
一连数日,整个鄯州仿佛在之前连番事端之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似的,一切都古井无波。前去勘察赤岭立碑之地附近山河地理的李佺尚未回来,而鄯州各军之中也一片安静。
杜士仪派人去探望了卧病的鄯州都督府士曹参军事曹谦琉之后,得知此人心疾因为救治及时,静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重新理事,少不得让人送去了一些药品绢帛,权充慰问。尽管只是小小的心意,可厚待下属的上司自然受人欢迎,再加上杜士仪在发放暑日的补贴上,属官和属吏一概都给,更是人人欣喜。
这一天,他早起升衙理事之后,在回明心见性居的路上,就被赤毕拦住了。这位跟从他年数最久的心腹从者行过礼后,便上前低声说道:“郎主,之前之所以能够抓到郭英乂手下那四个人,是我说动了郭英乂麾下的两个旅帅。郎主就任陇右节度副使的时候,我本想带他们前来拜见,但那会儿门庭若市,我思量着稍稍晾一晾他俩也不是坏事。如今一转眼便是二十余日,他们俩已经耐不住性子了,郎主可能拨冗一见他们?”
听得此言,杜士仪思量片刻便点了点头:“既是军中旅帅,昔日能够揭出真凶,也是他们有功,那就见一见吧。”
尽管他点了头,但赤毕却是到下午申时,方才把两个人带到了他的面前。和张兴那样虽则肤黑,却仪表堂堂的魁梧汉子不同,两人乍一看都是其貌不扬,一个马脸,一个身材低矮。见两人毕恭毕敬地报名行礼,一个自称陈昇,一个自称马杰,杜士仪便颔首说道:“此前能够让真凶授首,你二人自有功劳。”
“为大帅效力是分内之事,不敢当功劳二字。”陈昇连忙应了一声,尽管此前准备了许多话想说,可这会儿却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后背心甚至急出了满身燥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之日,大帅所用掌书记张郎当众大展神威,军中上下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忧心忡忡,担心大帅用外人,而不用咱们河陇本地人。昇虽不才,愿为马骨!”
这样赤裸裸的表明心迹,一旁的马杰显然没有料到。他又惊又疑地侧头盯着同伴看了好一阵子,想想这家伙这几天醉酒时说的话,他登时恍然大悟,干脆屈下单膝跪了下来:“大帅,我只是个粗人,之前向赤郎揭发那四人,也是因为他们杀害袍泽,罪不容恕,并没有挟功升迁的意思。而且,我和陈昇都没有什么大本领,平素在兵卒中间,也就和他们父兄似的,打仗的时候从没立过什么了不得的功勋。陈昇只不过是一时口快,别无他想,还请大帅不要怪罪他!”
杜士仪见下头这两个小军官陡然之间你眼瞪我眼,马杰拼命在那给陈昇打眼色,而后者却耿着脖子不肯收回前言,分明意见不统一,他不禁笑了起来。见两人因为自己这一笑,反而更加噤若寒蝉了,他便收起了笑容。
“鄯州都督府,也就是陇右节度使府,从前有府卫五百,为节度使亲卫,出外时为仪仗,平时则备不时之需,弹压军民,自从前任范大帅离任之后,上上下下的府卫难免有人心怀忧惧,我看精气神都大不如从前了。你二人既然一个说愿为马骨,一个说能够被士卒当成父兄,我就把府卫交给你们。”
此话一出,两个人全都愣住了。陈昇已经四十有三,在鄯州军中父子相袭吃这一碗军饭,已经有三代,可自己从军二十三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旅帅,所以这次才把道听途说的千金买马骨这么一桩典故都搬出来了。而马杰比陈昇只小一岁,和陈昇从小毗邻而居,娶妻也无巧不巧地娶了一对姊妹当了连襟,刚刚是生怕杜士仪因为陈昇的不自量力而雷霆大怒,没想到杜士仪竟是直接把府卫大权交托给了他们!
呆呆愣愣的两人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慌忙行礼应喏。马杰更是忍不住讷讷问道:“大帅信赖,我二人感激不尽。可是……可是府卫重任,缘何不委之以身手矫健忠心耿耿的赤郎?”
“你们不是说,别人都担心我这个陇右节度副使重用亲信,不用河陇本地人吗?”杜士仪反问了一句之后,见两人顿时哑然,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跟前,微微一笑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我给你们一个月,若是能够把府卫整顿出一个样子,那么,便立时授实任,否则,你们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应该说你们离任一个月,旅帅之职应该早就有人顶了。是否会两头落空,就看你们能不能全力以赴!”
马杰立刻应道:“大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心全意,绝不会让大帅失望!”
而最初嚷嚷着要当马骨的陈昇,反而在踌躇了片刻之后,这才毅然决然地说道:“承蒙大帅不弃,我们要是干不出一个模样来,那便自己卷铺盖回去种田!”
杜士仪任用陈昇马杰统领鄯州都督府暨陇右节度使府府卫的消息,一经传出,自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一经打听,旁人方才知道,两人是主动找杜士仪心腹从者赤毕自荐,而赤毕则是把他们引荐给了杜士仪,最后他们这两个还曾经在郭英乂麾下干过的家伙,竟是轻轻巧巧就得到了这样的心腹要职。一时间,不忿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而怦然心动者更是不少。
就在这等人心浮动思变的时刻,远道而来的吐蕃使臣终于来到了鄯州。鄯州地处河陇之要冲,与瓜州甘州肃州凉州等河西之地一样,最是吐蕃觊觎之地,往年战事从未少过。当杜士仪看到那个领队的吐蕃使臣时,他不禁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真的是老相识了,这不是当初他任成都令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年轻吐蕃贵族那囊氏尚青吗?
时隔将近十年,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青年,现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一身华服再加上众多随从,看上去竟是颇有几分派头。甫一相见,尚青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杜士仪来,直到杜士仪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天涯何处不相逢,在年轻一辈的吐蕃贵族中,可以说是汉学最好的尚青登时为之色变。盯着杜士仪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杜大帅当年……可是在成都呆过?”
“九年前,我曾经任过成都令。”
这一次,尚青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成都让他险些挨了一顿鞭子,而后又揪出了自己身边兄长安下那两颗钉子的人。要是没有那一次的成都之行,他不会最终把大量茶叶带回了吐蕃,由此让赞普赞不绝口,而又得到了赞普最宠爱的姑姑那囊妃的器重,这些年来更是在和兄长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可即便如此,如今看上去已经完全蜕变了的他,站在眼前这个年岁相仿的陇右节度副使面前,不知不觉竟有几分发怵。
杜士仪竟是和吐蕃使臣早已见过,无论鄯州文武,还是吐蕃使团中的其他人,全都惊愕莫名。可作为当事人的两方,都很快平静了下来。
当杜士仪令人把尚青一行安置在官驿之中后,亲自前去办理此事的鲜于仲通一回来,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帅,那个尚青让我带一句话,说是昔日之恩他很感激,但此次身为吐蕃使臣,职责在身,希望大帅不要翻从前的旧账。大帅之前和他提到过成都,莫非在成都时见过此人?”
“还记得我在成都大力推广种茶,而后又另行征收茶引,继而将其从蜀中推广到东南各州吗?”杜士仪反问了一句,见鲜于仲通连忙点头,他便笑着说道,“那时候这尚青还是愣头青,带着大批狗头金到成都来……”
听到那一件自己当年从未得闻的秘事,鲜于仲通在惊叹的同时,不得不服气杜士仪当年的高瞻远瞩。就他和张兴最初打探的茶叶贸易各种数字,他就着实惊叹得无以复加。大唐到吐蕃的古道,便是从鄯州开始,而这条道路的前半段,是河西走廊未曾打通之前,中原和西域交易的要道。直到如今,从蜀中来的商人也多半会把茶叶贩卖到这里,从前没有互市时便从小道悄悄进吐蕃,如今则是在赤岭和互市。
相比丝绸锦缎瓷器等等各种商品,茶叶已经成为了所有交易中最大的一宗,没有之一。
“那大帅是否打算要和这尚青商谈商谈……”
“现在,我不是当初奉旨到鄯州来监赤岭立碑及互市之事的中书舍人知制诰,而是检校鄯州都督,兼陇右节度副使,亲自迎接一下吐蕃使臣,那是礼制,至于相见商谈什么,那就不是我的分内之事,而是李将军的职责了。而且,那尚青今日的形状你也看到了,想来他也更希望避开我。不用担心,来日方长。”
☆、743。第743章 用人的信号
那囊氏尚青此次到鄯州,不但是为了赤岭立碑事,而且,也是代表吐蕃进长安朝贡的!当前去接洽吐蕃使臣的鲜于仲通送来了这样的信息之后,杜士仪自然不无考量。
此前皇甫惟明出使吐蕃之后,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掏心窝地说出了实话——从前连年征战都是因为他年岁尚小,那些统兵大将为了功劳自作主张,其实自己作为赞普,早就有心和大唐修好——于是,回来之后的皇甫惟明带来了吐蕃赞普的亲笔信,一度战得如火如荼的大唐和吐蕃再次进入了逐渐修好的蜜月期,当今天子李隆基更慨然应许金城公主的上书,派出文武亲信,准备在赤岭立界碑。
然而,这种说辞糊弄不懂军略的寻常百姓,乃至于迂腐书生兴许还可以,杜士仪却压根不会相信,那位赞普一开始就打算和大唐友好相处。
为了争抢河西走廊,乃至于谋取对安西各镇的实际控制力,河陇连年大战,对于大唐来说,金帛是犹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而边境军民亦是疲惫非常;而对于吐蕃来说,精兵强将死的死,败的败,再扎实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败,更何况,因为赞普尺带珠丹的多疑,竟然自毁长城杀了大将悉诺逻,这就使得吐蕃军心更加不稳了。在大唐明显声势更胜吐蕃的时刻,皇甫惟明出使吐蕃,不啻是给了尺带珠丹一个台阶下,大唐可以因此休战,而对方又何尝不是乐得趁此休养生息?
不过,杜士仪又不是战争狂,自己镇守鄯州期间,至少一年半载之内应该是不会有战事了,这哪里是坏事。
接下来这半个月,李佺和那囊氏尚青在赤岭界碑的事情上来回扯皮了一阵子后,最终把那一块界碑石就此立了起来。而杜士仪在到鄯州之前,就曾经作为中书舍人知制诰,应天子之命写了一篇赤岭界碑文,此次只要找人篆刻即可。当然,碑文上少不得歌颂大唐皇帝丰功伟业,吐蕃赞普睦邻友好,自是华彩美文。当鄯州本地找来的最好石匠日以继夜将碑刻好之后,李佺便预备陪着尚青动身前往长安。临行之际,老将军夤夜悄悄来到了他的书斋中。
“此行鄯州,虽是和大帅相处不过数月,可实在是多承照应。”
见李佺说得诚恳,杜士仪连忙笑道:“李将军言重了,我不意想突然镇守鄯州,不能给李将军帮忙,却还要你调拨人手供我差遣,应该说,是我多承李将军照应。至于此前郭英乂之事,李将军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此人慧黠,之前借着其兄战死的机会脱身,必定深恨你我,如今回到长安,未必就会安分守己。李将军既然要带着这一行吐蕃使臣回到长安,只要应对得体,前事应该不会有人重提,陛下也自有任用,到时候请务必留心此人。”
结了仇之后,千万别当仇人翻不了身,不加以重视,到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果,杜士仪对此深有体会。因此,哪怕郭英乂很可能在天子面前就已经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印象,他也不会掉以轻心。果然,李佺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道:“郭英乂?陛下不把他打发得远远的,那已经是他烧高香了,他还能如何?”
“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人只要能够攀附对路子,未必就真的一无所为。”
杜士仪说得郑重,李佺想想谨慎一些也不是坏事,自己之前也就是一时疏忽,险些出了大乱子。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又应杜士仪之请带了家书给王容,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去了。尽管明日杜士仪少不得还要亲自送一程,可那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也就别想说什么私密之语了。他前脚一走,屏风后头,赤毕便闪了出来,到杜士仪身侧便疑惑不解地问道:“郎主要给夫人送家书,缘何不遣自己人?”
“这次的信,是我让幼娘等暑热退去之后,带着广元和蕙娘到鄯州来,上头没什么别人看去有所干碍的话,让他带去是最相宜的。毕竟,和之前云州代州不同,鄯州地处河陇,统兵七万,本朝虽然没有镇守大将把妻儿留在京城的规矩,可至少我得光明正大一点。顺带,我当初答应岳父,还有老叔公的事也不能丢在一边。幼娘的两个侄儿,杜家几个后进,应该都会随着幼娘他们上鄯州来的。”
赤毕这才释然。可是,想想吐蕃恢复朝贡,至此河陇应该就有一阵子无战事了,骨子里就有好勇斗狠因子的他不禁有些遗憾:“只可惜如今边境无战事,战功也就谈不上了。鄯州军将各有私心,不好统制,否则战时若有违命,立斩不饶,却不像如今这样处处掣肘。”
“当初的云州是百废待兴的一张白纸,因此我可以随便泼墨挥毫;而代州多世家豪族分支,长年以来本地却少有名宦,因此我也可以从此入手,让人心归附。但是,鄯州和这两地都不同。对于鄯州军将来说,我是外人,所以,你看河西,萧相国回朝之后,带走的是裴宽,而留下接任河西节度使的则是牛仙客。原因很简单,因为牛仙客出身河陇,又是从底层小吏一步步爬上来的,在河陇之地呆了整整二十年。所以,我也不好操之过急。”
送走了李佺和吐蕃使团一行,鄯州湟水城一下子少了数百人,却仍然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鄯州都督府的围墙外边,不时有人驻足聆听,里头府卫操练时的吆喝声,迈步声,兵刃交击声,各种各样的声音让只能隔着墙壁想象动静的人们心里痒痒的。要说鄯州都督府中所用的流外小吏也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可练兵的演武场和前头文职属官办事的地方是隔开的,纵使那些出身河陇本地的小吏也打听不到多少消息。
至于陈昇和马杰两人的家眷,面对隔三差五要上自家来坐坐的其他军将家眷,起头还不胜其扰,被丈夫嘱咐过之后就渐渐淡定了。横竖姊妹两个女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装聋作哑都不用,只一个一问三不知就行了。一直到杜士仪陡然之间从鄯州征辟了两人为幕府衙推、奏记之后,人们的目光焦点方才为之转移。
薛怀杰以及陆炳松这两个人都是鲜于仲通和张兴最初就悄悄见过的,而颜真卿前些日子微服巡防民情,又按照杜士仪的吩咐亲自登门,自是很容易地就说得两人情愿效力。河陇多豪俊,武艺超绝的多,至于读书有成的士人则极少,这其中,就算读过书的,目标和起点往往也都是从流外吏员起家,比如当年的牛仙客。而鲜于仲通以及张兴查访到的这两个人,甚至连去长安赴流外铨的路费都没有,平素以耕读为生。
之所以是这两个人,杜士仪自然通过下属察其出身性情,确定不会反感衙推和奏记这样的低级幕府官,反而会认为这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