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8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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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伤敕寤囟纷皆趵钌焱顺觯峭趵瞽j出局,紧跟着连南阳王李係也退出了,到最后,他竟是成了唯一的候选人!
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李璬心中发慌,喉头发紧,竟是没有多少惊喜。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然知道自己素来不得宠爱,李隆基从前驾幸十六王宅,其中就来了自己家,那根本就是障眼法。如果真的轮到自己,他这皇位是否能够坐稳?那些兄弟子侄是否会让自己坐稳?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摆平杜士仪以及那些功臣?在周围兄弟子侄们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围下,李璬只觉得一颗心越跳越快,到最后,原本端坐在位子上的他竟是也身体一歪,就这样昏了过去。
看到那边登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杜士仪登时笑了起来。他也没有装作关切的样子去那边帮衬,直接就这样对着同样一片乱糟糟的文武官员们开口说道:“事到如今,这场复推既然四去其三,只余下颖王一人候选,那么各位觉得如何?”
他说到这里,人群之中立时有官员高呼道:“既然是四去其三,结果已经很清楚了。颖王得天独厚,正是新主!”
听到有人振臂一呼,不少支持颖王李璬的人立刻乱糟糟地跟着附和。这时候,杜士仪却已经悄然归位,冷眼旁观这乱哄哄的局面。
很快,颖王李璬身边就有人嚷嚷道:“醒了醒了!大王只是太过欢喜激动,这才一时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裴宽终于从这一次又一次的震惊失语中回过神来。虽说这个结果实在有些意外,可仔细想一想,颖王李璬确实不是什么最差的选择,毕竟,相比其他三位候选人,当初李隆基巡幸十六王宅号称选东宫的时候,也曾经去过颖王宅,虽说李璬表现并不出色,可在出了永王李璘父子谋刺的事情之后,这种本分反而有些稀缺。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那么,我会立时禀告陛下,就此先请颖王监国,然后召集相关官员商议接下来的仪制。”
攥着的选票成了废票,给出去的承诺如今全都变成了空口说白话,至于对方承诺的回报,那就更加别提了,一个个高官离开勤政务本楼前这偌大的广场时,大多有些失魂落魄,步履蹒跚。可失落归失落,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自庆幸此前的投票推举是不记名的,否则就是被新君攥在手中的大把柄!离开的时候,和之前平原王李伸扬长而去时还能收获许多关注目光不同,这一次没有人再关注仪王李璲和南阳王李係,甚至是张良娣。
李璬现在兴许还未反应过来,可日后他一登基,就算他想要有心宽仁,也自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代君分忧!
无缘复推的宗室们也看了一场好戏,此时散去的时候,少不得要对李璬说几句场面上的好话,可谁都听得出来,他们恭敬有余,诚意不足。至于投向失败者的目光,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意兴阑珊,也有人心满意足。裴宽则没心情理会他们,立刻把仍在失魂落魄期间的李璬以及杜士仪一起请到了政事堂。
尽管已经笑到了最后,可毕竟李璬还是宗室,并非太子,可裴宽已经从言行举止之中把李璬当成了未来的天子,恭敬而不失距离。当他尽量用最沉重的语气解说了李隆基已经过世的消息时,就只见这位未来的大唐天子眼睛发直脸色发白,仿佛随时随地又要昏过去,不禁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他就只见杜士仪突然不轻不重把手中茶盏往一旁小几上一放,那清脆的声音就仿佛回魂曲,立刻就把李璬的魂魄给拉回了体内。
“大王。”杜士仪见李璬打了个激灵,立刻正襟危坐看着自己,他便微笑道,“国本已定,陛下身后事已经无忧,臣此次赶回来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如今幽州初定,百废待兴,臣不能在长安多耽搁,恐怕是赶不上陛下发丧,大王登基了。”
直到这时候,李璬方才真正确信,杜士仪是真的要离开长安!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仍然小心翼翼地问道:“杜相国德高望重,朝政怎可离开相国?”
“大王谬赞了,臣从来不曾在政事堂料理过一天的政务,反而是裴相国劳苦功高,又有诸多贤臣殚精竭虑,臣又怎敢居功?而和长安城中贤臣众多相比,河北动乱之地,如若一个不好,降军复叛,又或者民心动荡,那就是大问题了。”
杜士仪见李璬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暗叹李隆基圈养儿孙,果然是把宗室都给养废了。于是,他越发态度恭谦,和颜悦色地说道:“自从陛下改元天宝之后,改各项官名,又改州为郡,奸佞横行,权臣祸国,又有安禄山叛乱,所以臣希望朝廷能够恢复各项旧制,复郡为州,将左右相改回侍中和中书令。如此,天下人就会觉得这是除旧布新,遵从祖制,对大王将来施政不无裨益。”
“是是是,我也意下如此。”
“废太子和李瑶李琚三庶人被冤多年,希望大王能够答允臣的建言,追复名爵。”
“这是当然,三位兄长的冤屈,我从前也是敢怒不敢言。”
见李璬忙不迭地答应,杜士仪方才抛出了最后一条:“今年河北恐怕会颗粒无收,臣临走之前,希望朝廷能够体恤此次河北兵灾,蠲免河北各项租赋三年。同时,与河北接壤的淄青莱登四州,此前亦曾有叛军滋扰,臣希望能够划入河北道,以便于臣号召商户通过海路入江南,如此南粮北运,可弥补河北的粮食缺口,这样,朝廷就不用费心拨钱粮赈济了。而均田制已然崩坏,三年后的河北租赋,臣意下按照户税和地税的两税制来办,当然,决不至于比从前河北的租赋少。”
虽说颖王李璬还未完全建立起这天下就是自己的自觉,可一想到不用从国库往外掏钱,他自然而然舒了一口气。所以,他仅仅犹豫了片刻,最终便点点头道:“此事便依照杜卿所言。”
“另外,臣此前请论功行赏的奏疏早就送到了长安,除朔方郭子仪,河东程千里二位节帅功勋卓著,有功将士尚有仆固怀恩、浑释之、张兴、仆固⒗畛瞎庖韵氯耍N景儆嗳恕4饲敖蹈桨猜簧降拇镛色懗孪A业热艘丫杀菹驴砩馕瘢剂羰乩顟~等人虽败却抗击到底,更有颜杲卿颜真卿等河北忠义之臣以大无畏之心坚持到了最后,常山长史袁履谦更是不屈战死,不可不赏。”
“此次若无众多忠臣良将前赴后继,大唐社稷危在旦夕,论功行赏自是应当,一切都依照杜卿所言!”
颖王李璬终于有了一丁点当皇帝的觉悟,只要杜士仪不留在长安,自己头上没有这尊实质上的太上皇,这些要求又算什么?
☆、1274。第1274章 杜氏有后
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兵灾之后,长安城各大门全都回复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流。城西金光门外,此时并非早晚高峰进出城人最多的时刻,却仍然不断有来自西边河陇,甚至西域的商队涌入城中。这些人也带来了西边发生过的那些零星战事,比如吐蕃犯境却被河陇边军打退,安西和北庭亦是稳若泰山,总而言之全都是让人心情振奋的好消息。当几个兵卒又放行了一行商队,彼此之间议论着昨日宫中那场复推的时候,突然有人看到远处烟尘滚滚。
“又是一行马队!”
“今天怎么商人这么多?”
为首的队正嘀咕了一句,可抬头远望就发现不对,立刻出声吩咐道:“来的是兵马,快,先预备好拒马!”
等那一队兵马渐渐近前,分明看得清是碛西节度使,也就是安西四镇节度使的旗号,众人仍是不敢怠慢。虽知这一路上这些兵马必定经人检验过无数次过所,可他们还是上前仔仔细细查验,当队正看清楚最上头的一个杜字时,他立刻抬起头往为首的那个年轻将军看了过去。
“来的是小杜将军?”
被人这么叫一声小杜将军,杜广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在西域这几年,也算是渐渐站稳了脚跟,凭借武艺军略以及为人博得了不小的声望。可是,父亲名声太大就是这点不好,在长安要说一个杜字,那么所有人联想到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父亲杜士仪!
然而,这一丝嘀咕来得快,去得更快,想到这次紧赶慢赶从龟兹镇回长安的缘由,他就朝那队正和气地微微点了点头,等到对方立刻吩咐让路,他在策马过城门之后,便一夹双腿让坐骑小跑了起来。好不容易顺着春明大街拐进了宣阳坊,见到了那熟悉的家门口,他更是不自觉纵马快跑了几步。
“郎君回来了!”
杜广元紧绷着脸向迎出来的门房打了个招呼,却是下马之后拔腿就往里头赶。当杜士仪得到龙泉报信时,杜广元已经推开书斋大门闯了进来。他温和地朝龙泉打了个手势,等人退出去之后,却见杜广元和进门时的莽撞不同,竟是站在原地面色变幻不定,踌躇了好一阵子,这才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阿爷。”
久别父亲,而且自己在西域打了一场大仗,父亲领兵平叛,杜广元不禁双膝跪下先行四拜行礼,这才抬起头说道:“阿爷,我回来了。”
“恐怕不是高仙芝让你先回来,是你自己请求回来的吧?”杜士仪笑着反问了一句,见长子默不做声,他便伸出手来按在了那已经以及宽厚结实的肩膀上,“上次从高仙芝打了小勃律,这次又跟着去征石国,你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我经历的只是战场厮杀,阿爷经历的才是真正的凶险。立了这样的大功,还要被人疑忌,几次三番险死还生!”杜广元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下决心问道,“阿爷,我到金城县时,听说了朝中正在推举新君,这是真的?”
“你回来得刚刚好,昨天方才真正定下来,是颖王李璬。”
见父亲说得就犹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平淡淡,杜广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好歹也是在外镇守多年的大将了,镇定了一下心神后,他便低声说道:“阿爷若是愿意,挟平叛之功,不世之声望,单凭此前陛下杀了懿肃太子父子三人,就可以轻易操纵新君人选,却还要这样费尽苦心地上演了这么一场推举大戏,一定是另外有目的,对不对?”
“不错,总算是有长进了,我还以为你气急败坏一回来,就要问我缘何不趁此大好机会成就大事!”
杜士仪大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却是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杜广元一块拽了起来。看着长子如今比自己尚且高一截的魁梧身影,他方才负手说道:“为臣者,最忌讳的是无所不能,私德无缺,如果不是你母亲背了个妒妇之名,我惧内的事被人当笑话说,而且,避居漠北偏远之地,远离权力中枢集聚实力,我这才有今天。所以,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谨记,治大国如烹小鲜,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是失尽人心,可李唐宗室还没有失尽人心。”
“这么说,阿爷是利用这次推举,让这些宗室丑态毕露?”
“不错,我这抽身一退,别人会认为我是高风亮节,而我自可从容经营河北,蓄养声望,如此一来,河北、河东、朔方乃至于安北,就能够连成一片。收了淄青登莱四州,也就有了最好的出海口,南下海路可与江南互通有无。”
杜广元满腔脾气一下子无影无踪,眼睛也越来越明亮:“而颖王本就不是众望所归,而是矮子里拔高子,和他争过皇位的宗室,如南阳王、仪王、盛王,甚至还要加上身上有不少票数的其余宗室,每一个人都心存不满,而他也会对这些兄弟子侄心存芥蒂。若有揣摩圣意之辈从中挑拨,很容易演变成动乱和清洗。而颖王没有根基,便容易疑忌大臣,甚至于重用阉宦等等,全都是很有可能的!”
“是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话用在李隆基身上很适当,用在李璬身上是否适当,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只不过,陛下把儿孙当牛羊似的圈养了这么多年,太子还好歹有大儒教导经史,至于其他的指望还有资质才具出众的,那简直是太苛求了。而且,颖王固然谨慎小心,但可惜的是,他没有好儿子,想当初他那几个儿子全都在外头拼命为父亲摇旗呐喊,他甚至约束不住,接下来他登基之后,为了东宫人选,还有的是腥风血雨!”
杜士仪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掷地有声地说道:“然则我走归走,朝中人事却不可能丢下。齐澣因为高力士而起,也因为高力士而衰,其人有才能,却同时又因为攀附阉宦而被人瞧不起,他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本来是人人侧目,不抱紧我的大腿,就得等着别人把他一脚蹬下去。至于其他人也是一样,尤其是攀附东宫一系的,这次遭遇前所未有的重挫,便只能来求我庇护。所以,幼麟仍然会留在这中枢险地。”
前面这些话杜广元全都能够领会,可听到又是幼弟留在这看似太平实则最危险的长安,他立刻出声反对道:“阿爷,怎能老是让阿弟承担这些艰险,我是阿爷长子,自当我留在长安坐镇!”
“阿兄何必和我争?行军打仗,我也许比不上你,但左右逢源,你却绝对比不上我。”
随着这个声音,书斋大门被人推开,杜广元回头一看,见是弟弟,他立刻沉下脸道:“长幼有序,这事情听我的!”
“好了!”杜士仪见兄弟俩你眼瞪我眼,却是为了最艰难的任务,他只能开口喝止了他们,这才解释道,“飞龙骑是幼麟一手组建起来的,当然也只有他一手带到底,骤然易帅,就如同军中临阵换将一样,最是忌讳。更何况,我已经老了,等不得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再把所有儿孙都丢在千里之外。”
“阿爷……”
见两个儿子立刻满脸涨得通红,双双跪在了面前,杜士仪不禁笑了笑,犹如他们还在总角时似的,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他们的头,随即温和地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郭子仪有六个儿子八个女儿,但我并不羡慕他,因为你们的阿娘给我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好女儿!”
不等他们开口说话,杜士仪又继续说道:“广元,你不必再回西域了,虽说李隆基此前要任你为安西副大都护,都知兵马使之事被驳了回去,但高仙芝心里难免会有芥蒂。西域四镇固然重要,但我既然已经在北庭打下坚实根基,派你去只不过是当时为了释疑加锤炼,再留在那里也就没有任何必要。你既然回来了,就随我调任幽州,为都知兵马使,我若不在幽州,则你为节度留后!”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广元已经明白,父亲是决定把自己带在身边,继承军权,培养人望。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弟弟,见杜幼麟也朝自己看了过来,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他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老半晌才讷讷说道:“阿爷,我定然不负期望!”
“很好,这才是我有担当的儿子。”杜士仪将长子的不安和决心都看在眼里,这才对杜幼麟说道,“幼麟,日后出入不可轻忽,不要怕人说你摆排场!”
这就是提醒行刺的意思了。杜幼麟立刻肃然应下,随即提醒道:“阿爷,河北各州郡的官员……”
“经此一劫,河北各州县主司死伤不小,而生存者全都会论功行赏,升任要职,大多都不会留在河北。至于空缺,我已经撂下一张名单在齐澣那里,他会尽力周全的。”
也许名单上的很多人在调任河北时,都会不明所以,甚至或惊疑或欢喜。而除却当年他用过的属僚之外,更多的人则是他这些年来暗中留意的人才,以及宇文融那夹袋中仍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