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奇匕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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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透过窗子望着底下逐渐变小的城市。
“梦娜是玛莎·贝拉·塔克最要好的朋友。”
“谁是玛莎·贝拉·塔克? ”
“我就知道你会问。在那场火灾后,没有人可以照顾我了,所以……”
“没有人? ”吉内打断我说,“你难道没有叔叔阿姨什么的? ”
“只有一个舅舅。叫戴尔。但是他不想和我有一丁点关系。”
“为什么? ”
“我对他仅有的一些了解都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妈妈告诉我,他是一个野孩
子,十六岁时就为了玩赛车离家出走。不过他没玩出什么名堂,只能当个卡车司机,
整天游手好闲。妈妈都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他了。不管怎样,当人们找到戴尔的时候,
他明确表示不……”
“不愿意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起游手好闲? ”
“是的。”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不好受吧? ”
“你是指被戴尔? 我不了解他,而且当时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所以没有
任何……感觉。”我以前从没跟人说过这些。它们听起来会给人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就像一只落在空旷体育馆地面上的篮‘球发出的哀鸣。
“对不起,让你提起这些。”吉内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对她说,随即克制住了自己。“后来,就当我以为自
己会变成孤儿的时候,玛莎出现了。”
“那她是……”
“一个数学家,大学教授。是我母亲在范德比尔特大学念书时最崇拜的老师,
母亲毕业后仍保持着和她的联系,时不时地给她写信和寄照片——先是我父亲的,
然后是我的。”
“那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
“玛莎从新闻里看到了火灾的事,又从一个住在华盛顿的老同事那儿打听到了
我的情况,然后决定来探望我,顺便看看能为我做点什么。”
“她结婚了吗? ”吉内问道。
“她的丈夫因为心脏病过世了,她一直都是单身。后来她移居到伯克利,在加
利福尼亚大学教书。尽管玛莎很喜欢小孩,但她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而乔治又特别
反对领养,所以就一直膝下无子。”
“这么说从十一岁起,你就成了玛莎·贝拉·塔克的孩子? ”
“不! 我不是任何人的孩子。”我强调道,“我只是住在她的房子里,替她打
理公司。仅此而已。”
吉内看上去好像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澄清道,“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她的儿子。”
“她对你好吗? ”
“她是个脾气暴躁的怪老太,虽然这不是她的错。她长期忍受着类风湿关节炎
的折磨。经受过那样的摧残任何人都会变得暴躁不堪。”
“她对你严格吗? ”
“只有在几何学方面。因为那是她的激情所在。各种图形。通过对它们特性的
推论和演绎,总结出一条又一条定理。她要确保我也精通几何。这就是为什么她会
成为梦娜·金斯基的朋友的原因。
因为梦娜也为各种图形而痴狂。现在你是不是想了解一下梦娜了? ”
“不,”吉内否认道,“玛莎后来怎么样了? ”
我叹了口气,“我高中毕业以后,考入了伯克利大学,主修美术史。玛莎在我
毕业前两个礼拜去世了。就这样。”
“就这样……”
“唉,是啊。”
“也就是说在你行毕业礼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为你鼓掌吗? ”
我没有回答。我无法回答。
整整一分钟的安静。接着,“她是怎么死的? ”
“心脏病。她在后院里把餐桌布从晾衣绳上取下来的时候摔倒在了地上。”
“你发现了她? ”
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我们能不能聊点儿别的? ”
“玛莎把餐桌布取下来,然后就死了? ”
我望着窗外,一阵寒意。“桌布盖住了她的身体,”我说,“桌布的一角缠绕
在她的手上,她躺在草地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
“你做了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就在你发现了她以后。”
我感到有些尴尬。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聊过我的过去,包括亚奇。
但是这个女孩,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正在将我的心往外掏,一点一点地探索着
我——一个双手颤抖的男人。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和玛莎一起在院子里的情形。草长得已经很高了,我答应
她周末来帮她修剪。后来她就躺在丛生的草地上。
“我盘腿在她身边坐下,”我回忆道,“把她的头轻轻放在我的腿上,我的手
指捋过了她的头发,手背轻抚着她早已冰冷的脸庞。”
“你和她说什么了吗? ”
我低声道:“现在你可以和乔治在一起了。”
我不想让吉内知道我还痛哭了一场。震惊、哽咽、哭泣,我抚摸着她头上的银
丝,她年纪大了以后,就是我为她编辫子。当人们把她的尸体拉走,我回到厨房做
了她最爱吃的菜,跟往常我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一样放在餐桌上,我伏案哭泣直到
所有的菜都变凉。
我把自己从黑暗的记忆中拉了回来.睁开眼睛,正了正坐姿,“就是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
“意思就是‘剧终’。完。不论如何,你一定想了解一下梦娜·金斯基,那个
图形艺术家。心地善良,目光敏锐,对书法也很有研究。
有很多高端的器材。就像我说的,她是图形方面的专家。我敢肯定她现在还在
设计东西。你知道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最爱的。就像雷诺,直到七十五岁
高龄仍坐在轮椅上,将画笔绑在手腕上顽强地创作。而梦娜最多也就六十出头。”
吉内默默地望着我。“剧终,”她重复道,“玛莎的结局。我现在明白了。”
“什么? ”
“没什么。那……梦娜……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
“我离开伯克利的时候要求她在遗嘱上写明,她过世后一定要通知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雷布,你没有开玩笑吧? ”吉内一脸的惊讶。
她的身体往前探了一下,手掌托住下巴,打量着我,“玛莎死后你就把她从你
的记忆中删除了? 剩下梦娜,一个真心关爱你的人。可你却让她在遗嘱里写这些? ”
我没有回答。
“上帝啊,”她惊叹道,“你怎么知道去哪儿能找到她? ”
“她给我寄过很多明信片,上面都有回寄地址。”
“你一定都没有回过吧? ”吉内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责备,却露出了一丝同情,
我不喜欢这种同情。
“梦娜卡片上的邮戳是哪里的? ”
“在门多西诺角①附近。”
“你从没去过那里。”她补充道,这不是一个问句。
“好了,你就直截了当说吧,”我试图夺回掌控权,“就像你分析一幅画那样
地给我来个评价,用文学的诗性的语言来表达,是不是想说情感的种子未能在我贫
瘠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
沉默。
“不需要我来说什么,雷布,”吉内语重心长地说,“事实就是这样。”
耳边尽是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吉内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列奥纳多的笔记,突
然把座位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开始了她的工作。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
子里浮现出燃烧的树叶和贫瘠的土地。
慢慢地,我睡着了。
飞机飞至大西洋上空时,我被吉内的笑声吵醒,“应该给我颁个奖牌。”
她把两页纸往我手里一甩,另一只手合上了粉饼盒,并随手抛进她百宝箱般的
手提包里。“为什么我昨天就没有能把它弄出来呢? 读一读吧,雷布。”
我使劲眨了眨眼,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首先看了一下吉内整理出来的
意大利文:Aerche non mi fanno lavorare brche?colui che dovrebbe dime fare
tesc)ro mi。nega i miei prezl ‘osl ‘studi che si rivela de')oledi stomaco
.A cio m ’ha fatto male e mi tormenta giac()he…chiemai costui se non sa
fare cio che.Aio stessc)to ha claiarxlato afare?
.t3er yentun anni L’ebbi COll me e nesslJn altro nepptlre(3iovangiarmTlal
’pot ,e vederla. Agli torn0 alla .polvere ora e 百Iasto ingLrest
’istarLte h0 stabilito dove e e dovra trovar rlposo .Brucia 1a mia
furia con la forza d’un milion di candele e…lsu0 baglior m ’illumina’
'cammino.Aeventi cerch ’i1 sentier che i1possente viaggiatore ed egli
solo giammai potra veggente e delpassato il vel ‘o al ladaga condurral
sapente .
我调整了一下头顶的阅读灯,翻到第二页,开始读她的翻译:为什么不允许我
工作? 为什么? 那个本应珍视我的他却否定了我所有的研究,只因他不感兴趣。我
为此忧心忡忡,更让我心急如焚的是如果这个人不能完成上帝赋予的任务,他将一
无是处。
过去的二十一年里我一直珍藏着它,任何人都没有见过它,包括乔万。如今他
已归依尘土,我也决定了它的归宿。
我的怒火熊熊燃烧犹如千万支蜡烛,光芒照亮了前行的路——二十个圆圈构成
的道路,只有万能的旅行者才能跟随。
先出后进,前前后后,一个挨着一个,惟有先知能发现这条道路并在真理的引
领下找到匕首。
我感到周身一阵刺痛,列奥纳多灵魂深处的话语像幽灵般在我脑海中萦绕。
“二十个圆圈构成的道路,”我念道,“‘真理之圈’一和二一定能通过某种方式
结合到一起。”
“是的。万能的旅行者。”吉内也肯定道,“说得是没错,但肯定不止这些。
你发现了吗? 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谁是乔万? ”
“梅尔兹,”吉内脱口而出,“这是他的全名——乔万·弗朗西斯可·德·梅
尔兹。”
“列奥纳多的义子。”我补充道。
“是的,好了,继续。上帝啊,我太酷了,真想吻自己一下。”
“好了,”我对她说,“但我还是有点疑惑,‘归依尘土,? 死了? 梅尔兹是
在列奥纳多之后才死的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至少有五十年。”
“那样的话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又摆出了标志性的手掌托下巴的沉思状,
“快一起动动脑筋。显然梅尔兹那时候还活着,所以我们只能这样推断,也许梅尔
兹要去打扫灰尘,比如掸掸家具。”
“乱说。列奥纳多会写这些? 在‘真理之圈,的旁边? ”
“这是自由体的文章,”吉内显得有些不耐烦,“列奥纳多什么都写。他会在
《贤士来朝》的草稿边上写下需要购买的杂货清单。所以说他只是想表达字面的意
思,梅尔兹去扫灰尘了。你错过了最重要的一点,看,我们知道列奥纳多一四九一
年制造了那把匕首,他在这里则提到二十一年以后。”
“他六十岁了。”我说。
“这不是简单的加法运算,”她责骂道,“他的意思是……”
我苦思冥想了一分钟,将我脑子里所有的艺术史过了一遍。终于,我得到了答
案。“上帝啊,”我叫道,“列奥纳多在罗马。”
“对了! ”她拍了下大腿,“一五一二年,教皇里奥十世把列奥纳多召唤到梵
蒂冈。里奥是洛伦佐·美第奇的儿子,他想继承父亲未竟的事业,开创一个崭新的
艺术黄金时代——一在罗马,而不是佛罗伦萨——让罗马在其任教皇期间成为全世
界的艺术之都。
“但他过于乐观了。没有人真心想让他当教皇。况且他的所作所为也在整个意
大利为自己招致了无数的麻烦。十二名天主教修道士在全国范围内四处布道,他们
发了疯似地拼命宣扬,说里奥是反基督的,如果他被选为教皇,世界末日将会来临。
他们的疯狂说教对意大利人的思想影响至深。萦绕在人们脑海中的全都是末日的诅
咒以及暗无天日的前景,这些人中也包括了列奥纳多。”
我顿时激动起来。“权贵的恣睢,随心所欲的摧毁,”我接着说道,“所以从
这里我们就能推知他刚到罗马时内心的感受了。”
“是的。这也就解释了昨天翻译出来的前半部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应该就
是,当列奥纳多到达罗马时,里奥并没有给他任何指示。于是列奥纳多便发出了这
样的质问,‘为什么不允许我工作,。
毕竟,拉斐尔揽下了创作《雅典学院》的活;布莱曼特要主持随处可见的修建
工程;至于米开朗琪罗,则为西斯廷大教堂作着画。”
“这可真够列奥纳多伤心的了。他的一些主要对手手上都有重要的任务。”
“一点没错。”吉内赞同道,“这些大师彼此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米开朗琪
罗将列奥纳多贬得一无是处,而列奥纳多则斥责米开朗琪罗只是一个雕刻匠,尽管
接到了西斯廷教堂的工作,却根本没有作画的权利。”
“对,”我说,“列奥纳多认为雕刻匠跟傻瓜没什么两样,终其一生都淹没在
大理石的粉末中,看上去就像个面包师或是雪人,而画家们则衣着考究,闲庭信步。”
“而且,”吉内说,“这些人中最伟大的列奥纳多除了玩玩人体解剖外,基本
上无所事事。更要命的是,教皇里奥连这都要禁止,说是只要一想到把人剖开他就
要吐。”
我坐直了身子,面对着吉内,“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本应珍视我的他’中
的‘他’是指教皇里奥? ”
“正是。你不难感受出列奥纳多是何等沮丧。他拥有上帝赋予的极高天赋,也
肩负着无比伟大的使命,但有人却试图阻止他完成自己的工作。怒火犹如千万支点
燃的蜡烛啊,雷布。”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我弯下腰,摆弄着她的手指,不停地
弹着指甲,“那么,列奥纳多写下那些话,设计‘真理之圈’的时候,是住在罗马
的哪个地方,你知道吗? ”
我真有股冲动想要揍她一顿,因为她总喜欢让我绞尽脑汁,但同时又想狠狠地
亲她一口,因为是她帮助我翻译了这段文字,还替我分析其中的含义。
“贝夫德尔宫”,吉内拍了下手,说,“你知道贝夫德尔宫在哪儿吗? ”
我咧嘴一笑,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在梵蒂冈的山上。”
“真厉害! ”她瞪大眼睛盯着我。
“那么,”我清了清嗓子,“现在都明白了,列奥纳多住在贝夫德尔宫,这也
就决定了匕首的藏身之所。”
“这只是我的推测。”
“绝妙的推测! 干得好,吉内! ”
“的确不错。那么,在这当口我们再飞去加利福尼亚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呢?
我们走错方向了,雷布。”
她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直奔机舱而去,“我要告诉爵克,立即掉头返航! ”
我抓住她的胳膊,“等一下! ”
“你说什么? ”
“到目前为止你的想法都很不错。”
“别吹捧我,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是想去加利福尼亚,你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