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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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秋蓬的眼睛一亮。
“只是一个伞兵,”马斯顿接着说。“幸亏这里的民防义勇军很棒。他们发现敌机降落,把她捉去了。”
“是个女的吗?”
“是的,是个女的。一个扮作护士的女人。”
“我觉得很遗憾,怎么不是个修女呢?”秋蓬说。“近来有许多有趣的传说,说是有的修女在公共汽车上付钱的时候,伸出手来,胳膊上都是男人的汗毛。”
“唔,这个女人并不是护士,而且也不是男人扮的,她是一个中等身材中年女人,褐色的头发,体格纤细。”
“事实上就是说,”秋蓬说。“是个相当像我的女人。”
“你真是一针见血。”东尼说。
“还有呢?”
“其余的就全靠你了。”
秋蓬笑笑说:
“我干就是了。那么,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呢?”
“毕赐福太太,你真是个好人。你的勇气很大。”
“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秋蓬忍不住,再问一句。
“不幸得很,我得到的指示也很有限。在那女人的口袋里有一张纸,上面有这样的德文字样:圣阿沙弗路,十四号。石头十字架的正东方。宾尼恩大夫。”
秋蓬抬头一看,在附近山顶上有一个石头十字架。
“就是那个,”东尼说。“当然,路标已经移走了。不过这地方是个相当大的地方,由十字架的地方向正东方走,一定会找到的。”
“有多远?”
“至少五英里。”
秋蓬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
“午餐前散散步,是有益健康的。”她说,“等我到那里,希望宾尼恩大夫会留我吃午餐。”
“毕赐福太太,你懂德文吗?”
“只懂得住旅馆时应用的那一套,我得态度坚定,只说英语,就说这是上级的命令。”
“这样做是很冒险的。”马斯顿说。
“什么话?谁会想到已经换过替身?难道远近数英里之内的人都知道打下来两个伞兵吗?”
“那两个到警察局报告的义勇军让警察局长留在局里了,因为怕他们会向朋友夸耀他们多聪明。”
“另外也许有人看见飞机击落,也许听到这个消息罢?”
东尼笑了笑。
“毕赐福太太呀!每一天都有人传说看到伞兵。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多到一百个!”
“也许是真的呢。”秋蓬说。“那么,带我到那儿去罢。”
东尼说:“我们这里就有一套化装用具,还有一个擅长化装的女警。跟我来。”
在矮树丛中有一个小破屋,门口站着一个样子很能干的女警察。
她对秋蓬望了望,然后表示赞成地点点头。
进了小破屋,秋蓬便坐在一个货箱上,让那女警替她化装。那女警用她专门的技巧替她化装过后,便退后几步看看,很赞成地点点头,然后说:
“好了,我想这样化装非常好。先生,你觉得怎样?”
“实在很好!”东尼说。
秋蓬伸出手来,把那女警手中拿的镜子拿过去。她急切地看了看自己的面孔,便忍不住惊奇地叫了一声。
秋蓬的眉毛已经让她修成一个迥然不同的形状,整个的面部表情就改变了。有一条小小的橡皮膏由耳朵上面贴着,因为有发卷盖住,所以看不见。这橡皮膏把她皮肤绷紧了,而更改了它的外形。鼻子上贴了一块假鼻子,完全改变了形状,侧面看起来,有一种意想不到的钩状轮廊。这巧妙的化装使她显得老了好几岁。那个嘴角下面都有很深的皱纹,整个脸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蠢相,不如说是沾沾自喜的样子。
“化装的手法太高明了。”秋蓬小心地摸摸鼻子,赞叹地说。
“你得小心。”那女警察警告她。同时,她又取出两片弹性橡皮。“要把这个贴到嘴里,你想可以受得住吗?”
“恐怕受不了也得受了。”秋蓬愁眉苦脸的这样说。
那女警察将两片橡皮粘在秋蓬嘴里,两颊下面一面一片,然后小心地按一按。
“其实并不太难受。”她不得不这样承认。
东尼很知趣地走出小屋,好让她更衣。秋蓬脱去自己的衣服,换上了一套护士装。这套衣服并不太难看,只是肩膀稍许有点紧。深蓝色的没边的帽子戴上以后,便完成了最后的一步化装程序。不过,她不肯穿那双结实的方头皮鞋。
“如果要我步行五英里的话,我得穿自己的鞋。”她的态度很坚决。
她们两个人都认为这是很合理的,尤其是因为秋蓬自己的鞋子是结实的生皮制品,并且和那套制服很配合。
她很感兴趣的望望手提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原来是粉,并没有唇膏。另外还有一些英国钱币,共计两镑十四先令六便士,一块手帕,还有一张身分证,上面的名字是弗蕊达·艾尔登,住址是雪菲德城,曼彻斯特路,四号。
秋蓬调换了她自己的粉和唇膏,便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东尼·马斯顿把头转到一边,用粗嘎的声音说:
“让你做这种工作,我真该死。”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但是,这是绝对必要的。我们必须了解敌人究竟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开始进攻。你说是不是?”
秋蓬轻轻拍拍他的胳膊。
“孩子,不要担忧。我这样很痛快。信不信由你。”
东尼·马斯顿又说: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
三
秋蓬站在圣阿沙弗路十四号门口,感到相当累。她发现到宾尼恩大夫并不是内科医生,而是牙医。
她侧眼望去,注意到东尼·马斯顿也到了。街那一头一所房子前面有一辆样子很新的汽车,他就在里面。
他们事先的计划是秋蓬必须依照那字条上的指示,步行到这个地方。因为,她如果乘汽车,对方一定会看出来。
的确有两架敌机由草原上飞过,并且在低处盘旋一阵,才飞去。机上的人可能注意到那护士独自走过草原。
东尼同那个女警察乘汽车向相反的方向走,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到达这个地方,在圣阿沙弗路占好他们的方位。
如今,万事俱备。
“竞技场的门口已经打开了。”秋蓬这样想。“一个基督徒已经上场,准备牺牲在狮子的爪牙之下。啊,如今,谁能说我没有惊险的阅历。”
她越过马路,上前去按铃。一方面暗想:不知道德波拉对那年轻人的感情究竟如何。
开门的是一个上点年纪的女人,呆头呆脑的,标准的农妇面孔,绝对不是英国人的面孔。
“宾尼恩大夫吗?”秋蓬说。
那女人慢慢地对她上下打量。
“我想你大概是艾尔登护士了。”
“对了。”
“那么,请你上楼,到大夫的手术室里。”
她退后一步,让秋蓬进去,然后门就关上了。秋蓬注意到厅很窄,墙上糊着油布。
那下女在前面带路,走上二楼,打开一个房门。
“请等一等,大夫马上来。”
她走出去,带上房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牙医手术室,里面的设备相当破旧。秋蓬望望那张牙医的椅子,不禁暗笑。她想,只有这一次看到了牙医的椅子,心中没有产生那种惯常的恐惧心理。
她当然有一种“看牙医的感觉”,不过,完全是由于迥然不同的原因。
不久,门就会打开,“宾尼恩大夫”就要进来了,宾尼恩大夫是谁?是一个不认得的人吗?或是一个以前见过的人?
假若是她预料中的人呢?
门开开了。
那个人并不是秋蓬意料中的人,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绝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敌人阵容中发号施令的人。
原来是海达克中校。
第十四章
一
那么,唐密的失踪,与海达克中校有关系吗?海达克在这方面担任什么任务?一阵胡乱的猜想,如怒潮似的,涌现在秋蓬的心头。但是,她坚决地摆脱了这些臆测。这正是必须集中所有的才智来应付的时候。
海达克中校会不会认出她的真面目?
她事先已经下了决心,无论看到的是什么人,她决不露出认出对方身份或表示惊奇的样子。并且,她也有相当的自信。她自己并未表现出与当前的局势有不利的迹象。
她现在站了起来,露出很恭敬的态度,完全是一副德国女人站在“老爷”面前的神气。
“你来了。”中校说。
他说的是英语,他的态度也完全是平常的样子。
“是的,”秋蓬说,然后,仿佛是呈递国书似的,加了一句:“艾尔登护士。”
海达克微微一笑,仿佛是听了句开玩笑的话。
“艾尔登护士!好极了!”
他带着赞赏的态度望望她。
“你的样子很好嘛。”他和蔼地说。
秋蓬低下头,但是没有说话。她准备让他先起头。
“你大概知道你应该做些什么罢?”海达克接着说。“请坐。”
秋蓬乖乖地坐下来。她答道:
“我奉命来此以后遵照你的详细指示。”
“很对。”海达克说,在他的声音中微含嘲笑的意味。
他说:“你知道是那一天吗?”
秋蓬想了一下,马上决定该怎么说。
“四号!”
海达克中校露出吃惊的样子,他的前额现出很深的皱纹。
“你原来知道这个,是吗?”他说。
沉默片刻,秋蓬说:
“请你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好吗?”
海达克说:“慢慢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
“那么,毫无疑问的,你听说过逍遥宾馆这个地方罢?”
“没有。”秋蓬说。
“没听说过?”
“是的。”秋蓬的态度很坚决。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秋蓬这样想。
海达克中校的脸上挂着狐疑的笑容,他说:
“你没有听说过逍遥宾馆这个地方吗?这倒是使我非常惊讶的!我还以为在最近一个月里,你一直都住在那儿呢。”
接着是一片死样的沉寂。中校说:
“布仑肯太太呀,这个,你又作何解释呢?”
“宾尼恩大夫,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早上才用跳伞降落的。”
海达克中校又笑了,可是,这绝对不是愉快的笑容。
他说:“弄几码帆布,塞在树丛里,就可以产生惊人的错觉。布仑肯太太呀!我并不是宾尼恩大夫。宾尼恩大夫在职务上说是我的私人牙医师。承蒙他帮忙,把他的手术室借给我用。”
“真的吗?”秋蓬问。
“真的,布仑肯太太!或者,你也许更愿意让我用你的真姓来称呼罢?毕赐福太太!”
又是一阵痛苦的沉默,秋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海达克中校点点头。
“现在,你一切都完了,你知道吗?就像寓言里的蜘蛛对苍蝇说的话:‘你是自投罗网了’。”
这时候,秋蓬听到一声轻微的卡塔声,又看见他的手里闪动着钢铁的蓝光。现在,他说话的时候露出冷酷的调子。
“你还是不要作声,也不要想惊动邻里,不等到你张口叫喊,你就要见阎王了。并且,你即使是叫喊出来,也不会引起邻居的注意。因为,当牙医用笑气麻醉病人时,病人也会叫的。”
秋蓬镇定地说:
“你似乎样样都想到了。不过,你可曾想到,我还有朋友,而且他们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啊!你还要提起那个蓝眼睛的青年吗?其实,他的眼睛是棕色的。我是指东尼·马斯顿呀,毕赐福太太。但是,在这一国东尼碰巧是我们最可靠的支持者。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只要弄几码帆布,就可以产生惊人的效果。至于击落伞兵,其实是一个圈套。可是,你一听到,不加思索,就信以为真了。”
“你这一套废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真的吗?我们不愿让你的朋友一找就把你找到了,你明白吗?他们如果依照线索来找你的话,就会到亚鲁找一个坐汽车里的男人。一个面容迥然不同的护士,在一点至两点的时候走进这里的一所牙医院。谁也不会将这件事牵扯到你的失踪上面。”
“你真是用心良苦!”秋蓬说。
海达克说:“我佩服你的胆量,你知道吗?我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抱歉之至!我们不得不这样逼你的口供。你在逍遥宾馆究竟发现了多少秘密?这是我们必须要知道的。”
秋蓬没有回答。
海达克镇定地说:
“我劝你还是明白招出来罢。你晓得吗?牙科医生的手术椅和器具,还可做别的用途呢!”
秋蓬只是不齿地望望他。
海达克中校靠在他的椅背上,慢慢地说:
“不错,你很有不屈不挠的精神。你这一类的人往往都是如此,你那另一半怎么办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的先生。唐密·毕赐福呀。他近来化名麦多斯先生,住在逍遥宾馆,现在近在咫尺,他就在我们的地下室,绑得好好的哪。”
秋蓬厉声说:
“我不相信。”
“是因为你收到那封署名阿鹏的信吗?你不知道那是东尼的杰作吗?你无意中将密码告诉他,却给他不少方便呢。”
秋蓬的声音发抖。
“那么,唐密——那么,唐密——”
“唐密吗?”海达克中校说,“他一直都在那个老地方——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现在全看你的啦。你要是回答我所问的话,令人满意,他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我们照原计划进行。我们准备再当头一棒,将他击毙,载到海上,然后投到海里。”
秋蓬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
“你要知道些什么?”
“我要知道你是替谁工作。不管那个指使的人是一人或是几个人,你究竟是用什么方式联络?到现在为止,你都报告些什么情报?你所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秋蓬耸耸肩膀。
“其实我愿意怎么骗你,就可以怎么骗你。”她指出这一点。
“没关系,因为你对我说的话,我都要考查一下。”他把椅子拉得更近些。他现在的态度绝对是在向她恳求的样子。
“我现在完全了解你的心情。对于贤伉俪,我是衷心地佩服这一点,请你相信我,并非过誉之词。你们有毅力,有胆量。我们的‘新英国’所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才。所谓‘新英国’就是你们现在这个无能的政府瓦解以后新成立的一个国家。我们想把一部份英国人化敌为友,那要挑优秀的才行。如果到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下令结束了你先生的性命。其实,这正是我的职责。但是,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做,你的先生是个好人,他这人镇定,谦和,而且聪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在英国,这是很少人知道的。我们的领袖并不打算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征服这个国家。他的目的是缔造一个新的英国——一个自力更生的强国。统治的不是德国人,而是英国人——出类拔萃的,有头脑、有教养、有勇气的英国人。这样一个国家,就像莎士比亚所说的:‘前途无量’!”(此处是指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在亨利四世上篇第三幕第三场末尾孚斯塔夫爵士所说的:“brave world”——译者注)
她的身子向前屈,接着说:
“我们要扫除昏庸和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