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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等一个人咖啡-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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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金刀桑,原本是个送瓦斯的临时工,每星期总要跑三次饭店厨房,早爱慕她已久,却苦苦没有表达的机会。
  有一天,金刀桑又送了瓦斯桶到饭店厨房,看见她剁菜忙不过来,一回想,好像她常常因为剁菜花了不少辛苦时间。于是金刀桑回去后,邮购买了把金门出产的绝世好刀,苦练飞快剁菜的技巧,等待大显身手的关键时刻。
  天可怜见,终教金刀桑等到了这天,她在厨房忙的焦头烂额,于是他义无反顾将肩上的瓦斯桶放下,亮出家伙,在厨房里快刀斩乱麻秋风扫落叶,什么菜都给他摆平了。
  “我的名字,为了你,从今天起叫金刀。”
  “金刀?好杀气的名字。”
  “是的,为了你,我再多一点杀气也甘之如饴。”
  “刀,吃过我做的菜吗?”
  “我穷,吃不起,但总有一天我会存够钱,等我。”
  “不必等,我去你家做给你吃。”
  从那天起,她的名字就叫金刀嫂。
  她挥别大饭店,走进一名瓦斯工人的小厨房,几年后,瓦斯工人开了间洗衣店,她则升格当了老板娘,还有两个孩子的妈。
  真够浪漫,真够扯。

***************

  “其实我受够了大饭店的油烟,哎,你们都不知道每天要煮菜的痛苦,一点都不享受做菜的乐趣,呛都呛死了,人老的多快!青春比什么都重要喔?”金刀嫂慢条斯理为吴郭鱼挑刺,说:“更重要的是,那些付钱请我做菜的人总以为他们的回报就是钱,却不肯让老娘自己取名字?妈啦!老娘为什么不可以替自己的儿子女儿取名字?没道理嘛!就这么跳槽到这死鬼的厨房来啦!”
  “嘻嘻,所以我都马让我的亲亲老婆取菜名,然后再一个一个背起来。”金刀桑怪里怪气地笑着。
  我也哈哈大笑,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金刀嫂喜欢料理美食,又怕油烟,所以一星期只开一次炉,其它的时间不是叫外卖就是由金刀桑随便下个面,而金刀嫂的厨艺享名少数几个饕客兼洗衣客之中,例如铁头。不分贫穷贵贱,只要熟客付个三百块基本的食材费,就可以搭上一周一次、在洗衣店楼上秘密举行的豪华飨宴。

  “很好吃耶,好吃到我都快流下赞叹的眼泪了。”
  我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嗑佳肴。
  “好吃就多吃点啊!阿拓,帮人家夹菜啊!”
  金刀桑用汤匙敲阿拓的头,阿拓赶紧帮我夹一块羊小排。
  “这次居然能尝到前所未有的新菜色,真是好口福。”
  铁头露出一口菜渣卡的到处都是的牙齿,幸福地笑着。
  吃吃喝喝,再配上乱七八糟的谈话,这顿神奇的晚餐大概吃了一个小时半才结束,从聊天中我知道了金刀婶的两个儿子在两年前都到外地念书,一个去高雄餐饮学校接受磨练,一个则在台大念书,都是令两老相当骄傲的家伙。
  我也知道了阿拓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原因。

  “阿拓啊,他是个热心过头的家伙,平常他来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跟我抬杠啦,哎哎有一天他拿了件羽毛衣来洗,楼下的电视正好坏掉,他看见我在那里乱拍乱搞的,阿拓就很阿沙力说这种小东西交给他行了,果然他把电视抱走后,隔天再抱回来就好啦,就这样熟了起来。”金刀桑说起阿拓时,表情可是称赞到极点。
  “阿拓你会修电器喔?”我随口问问。
  “不会啊,那是开租书店的两撇修的,他什么都马会修,超厉害。”阿拓说,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阿拓你才厉害,有谁会知道一个开漫画店的老板很会修电器?”金刀婶帮阿拓夹了一块鲜笋。
  是的,阿拓最厉害,谁会知道洗衣店楼上会有这样的美食。

  吃饭的过程里让我最高兴的是,老板娘并没有因为煮了精致丰盛的大餐而订下许多繁文缛节,例如应该先吃什么菜还是红酒应该什么时候喝等,一切都让我们吃的随性自由,愉快的很。
  “谢谢你们,今天让我大开眼界,大快朵颐啰。”我笑的跟个白痴一样。
  “别这么说,以后欢迎常来啦!我老婆菜都马买很多。”金刀桑露出耀眼的金牙笑道。
  “对了,你们等一下要去哪里约会?年轻人现在都直接去汽车旅馆呴?”铁头摸着肚子问道。
  “约会?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啦!”我有点摔倒,还汽车旅馆咧,距离我的世界真是太远太远。
  “吼铁头你不要乱说,如果阿拓的女朋友跑掉你以后就别想过来吃!”金刀婶警告胡说八道的铁头。
  “现在才八点半,思萤你等一下要赶着回家吗?”阿拓赶紧岔开话题。
  “没啊,你有想到要干什么吗?”我无所谓,说实在的我神经也蛮大条,只想着好不好玩,没想到男女之间的邀约可能都意味着什么,但坦白说,阿拓那种憨到不行的个性也很难令我将他想太多。
  “来!来我家!我唱卡拉OK给你们听!”铁头显得很兴奋,拍拍自己的光脑袋大叫:“然后让阿拓的女朋友见识一下我苦练多年的少林寺铁头功,很恐怖喔!”
  我吓了一跳,然后我一点也不想见识少林正宗之铁头卡拉OK的表情被阿拓察觉,于是阿拓清清喉咙,说:“思萤,等一下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啊。”我赶紧说好,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最近在上什么电影。
  于是阿拓付了三百块,带着我高高兴兴地挥别神秘的美食洗衣店。



  “去看哪一部电影啊?去国际还是去金像奖?还是去新复珍看二轮的?”我坐在阿拓后面,迎风问道。
  “今天比较晚了,改天我们再到电影院看,今天先带你去一个超屌的地方!”阿拓很高兴地说,机车就这么经过国际电影院,钻进一条馊水桶跟垃圾桶堆得到处都是的小巷,然后是几间招牌摇摇欲坠的PUB。
  我不禁开始幻想,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这么阴森森的小巷里,恐怖的吸血鬼随时都会从垃圾桶掀开跑出来吓人,而鬼鬼祟祟的阿拓说不定是狼人,等一会儿月亮从乌云里露出来他就会开始变身。。。。。。
  “到了。”阿拓将车停在一栋破旧的老公寓楼下,放眼四周只有几只流浪狗在交配,不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我相信你是好人。”我拍拍阿拓的肩膀鼓励他要当个好人,虽然这地方够恐怖了。
  “我知道啊。”阿拓听得一头雾水,将机车停好,领着我走到一个开放式的悬空楼梯,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去。
  那楼梯生锈斑驳,我每踩一步都觉得自己内力惊人,快要将脚底下的铁板踩穿,真是步步惊魂。
  “我们要去哪里?你住这里吗?”我从上往下看,哇,大概走到第四楼。
  “这里那么棒,我怎么可能住这里?”阿拓说,却从背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插进门锁孔里。
  不是他住的地方,他却拿了一把钥匙开门?

  门开了,阿拓摸黑将灯打开。我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房间乍看之下跟一般住家没有两样,杂物与日常用品堆得到处都是,但我注意到摆在客厅的沙发很大很宽,我用手一摸,说不上是什么质料,但可以感觉到相当柔软舒服,然而这沙发却也不是一味的松软,里面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填充物,或许是乳胶之类的东西吧,挺有弹性。
  “好沙发。”我自然而然就坐下,拍拍真皮表布。

  然后我发现这客厅没有任何电视,四个角落却有直立式的环绕音响,怪唬人的。
  哥哥有时候会跟朋友借一些音响杂志或计算机杂志回家看,我偶而也会翻翻,看着那 四座直立式音响上的品牌名称立刻发觉是高档中的最高档。
  我一抬头,墙壁上缘还装有小型的悬吊式喇叭,正上方更有一台投影机。
  但最叫我惊异的是,除了地板,房间的墙上都贴满了可以吸音的泡绵隔音板,这地方的主人一定是个大行家,要不就是个常在家里开技安演唱会的大嗓门。

  “想看什么?虽然这里的DVD当然没有院线电影那么新,不过真是多到不行、看都看不完,来,一起挑一片吧。”阿拓走到一整面排满五花八门DVD跟VCD甚至LD与录像带的影片墙前,专注地检视。
  我火速跳了起来,兴冲冲走到阿拓身边一起挑片。
  好莱坞电影、欧洲艺术片、东南亚歌舞片、各国恐怖片、百老汇舞台剧、国港片、奇奇怪怪纪录片、甚至是未成年不宜的丹麦爱情动作片等应有尽有,但我发现影片虽然多到泛滥,但排放的方式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可言,要日期没日期,要种类不种类,一时之间我也不晓得想看些什么。
  “真不知道要看什么,你出选项我来决定吧?”我说,这里真是个眼花撩乱的宝藏库啊!
  “好啊,一,哈拉猛男秀,二,绝命终结站,三,卧虎藏龙,四,猎杀U571。”阿拓抬头看看我。
  “听说绝命终结站很恐怖,你看过吗?”我问。
  “没啊,那就这部吧!”阿拓抽出DVD,将它放进墙角的高级影碟机里。
  垂挂式的投影布慢慢下降,阿拓小心翼翼控制客厅的灯光,调暗。
  此时我一屁股摔在沙发上,乐得大叫:“好棒的视听间!可惜就缺饮料!”
  阿拓猛拍自己的头,好像里面的电路板给放歪了似的:“也对,居然忘了,我去看冰箱有没有喝的吧。”说着就去一旁的厨房开冰箱,投影机正放着片头的预告片。
  “阿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朋友的吗?”我接过阿拓递过来的可乐。
  “对啊,他是个黑道大哥,一个人住很寂寞的,所以我有时候会过来跟他看电影,他啊,虽然看起来很凶,但谈到电影却是个一百分的影评跟影痴哩。”阿拓打开手中的可乐,说得理所当然。
  “乱讲,说真的啦。”我锲而不舍递追问。
  “真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阿拓狐疑地看着我。
  “黑道大哥?住这里?你有他的钥匙?”我张大嘴巴。
  “他外号叫暴走死神,听说在南北二路都很有名的,年轻时也上过通缉犯的排行榜喔,不过他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个谦虚的人,他说联考反而比较难上榜,他试了两次什么鬼都没考到;想在黑道混出名堂就简单多了,砍几个人就可以屌很久,反而不适合拿来吹牛。”阿拓看着电影开始,一边说:“他说,我叫他暴哥就好了,钥匙也是他给我的啊,而且他觉得一个人看电影蛮无聊,所以有新片他都会问我要不要一起看。”
  “暴哥。。。。。。听起来是个很恐怖的人?”我快昏倒了,说不定沙发底下正躺着一具打包好的尸体也说不定。
  “不会啦,他又不是整天砍砍杀杀。而且不砍的时候怎办?他这种人最寂寞了。”阿拓将鞋子脱掉,盘腿坐在沙发上:“所以他设备越买越高级,他就越发现没有人一起分享实在是很孤独,毕竟现在的社会大家都需要朋友啊。”
  正当我想放弃追问的时候,房间的门喀喀打开了。



  一个剃着精悍平头,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站在房门口,抽着烟,漠然地看着我们,然后将烟徒手撵息。
  大约四十岁的男人,眼睛像孤傲的雄鹰,鼻子上的横疤记录着狂暴不驯的青春。
  我全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爬了整条手臂。

  “你的女人?”男人将烟蒂随手弹向楼梯下,关门。
  “不是啦,刚认识的朋友,她人很好。”阿拓指着我又指着他,说:“她叫思萤,他就是我说的暴哥。”
  我赶紧正襟危坐,知书达礼地腼腆一笑:“暴哥好。”
  暴哥冷淡地挥挥手,脱掉黑色上衣,卷起袖子,露出刺得龙飞凤舞的手臂。
  我呼吸快要停止,偏偏暴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害我左边的脸瞬间麻痹。
  “绝命终结站。”阿拓随口提。
  “我知道。”暴哥翘起二郎腿。看来他老人家早看过了。

  暴哥坐了五分钟,两脚交替了十几次,叹气了二十几次,显得很不耐很不爽。
  然后他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走出房间下楼。
  该不会是忘了带刀子吧?还是这里待会有交易要做?

  “暴哥去哪里?他不高兴吗?”我害怕地说:“还是不要看了,赶快走为妙?”
  “他啊一定是去买吃的了,他看电影喜欢边嗑东西,他说这样比较享受。”阿拓笑嘻嘻地说:“你别被他的模样吓到了,我看得出来他今天很开心呢。”
  “很开心?他这个样子叫做很开心?”我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是啊,因为我带了新朋友来啊!暴哥其实很喜欢热闹,只是大家都以为他是一匹狼。只要跟他混熟了,你也可以看出他真正的样子,说不定你会觉得他很搞笑。”阿拓耸耸肩,看着飞机场上刚刚升空不久的大客机化成一团火球。

  但我觉得暴哥的形象跟搞笑两个字实在相差太远,大概是吕秀莲跟董念台之间那种不可思议的距离。
  不久,暴哥果真拎着一大袋卤味跟奶茶回来,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同样一言不发,照例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递给我一双筷子,跟插了吸管的热奶茶。
  “谢谢。”我冒着被迷昏的危险喝了一口奶茶,又冒着被毒死的危险夹了一块百页豆腐。
  接下来,暴哥就像一只沈静的大老虎,任何动作都充满了王者的风范。
  我根本没办法融入布幔上恐怖的剧情,因为我很在意他每一个动作的细节。
  他的右手臂外侧刺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左手臂内侧却刺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弥吽”,两者合并后的意思,大概是具有攻击与防守的黑道魔法吧。
  暴哥一直在换脚翘二郎腿,偶而跟阿拓说一两句话,但语气都是冷冰冰。
  他的手从来没闲着,所以卤味他买的很多很多,还有东山鸭头跟油炸的甜不辣。
  影片中他从来没开口跟我说句话,这让我快要窒息,虽然他跟我说话我可能会直接心脏爆破。这是我看电影最糟糕的经验了。
  就当影片快要进入结尾、男女主角奋力与死神的大决战,我竟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该死的哈欠!
  “精辟。这片的缺点就是后继无力。”
  暴哥看着我,冷冷地对我的哈欠发出评论。
  我吓坏了,真的是吓坏了。看样子今天晚上,没有见血是走不出这个门了。
  “看过绿色奇迹?”暴哥瞪着我。
  “没啊。”我紧张地说,不知道有看过还是没看过才是正确答案。
  “下个礼拜,你过来,看绿色奇迹。”暴哥的邀请近乎命令,我不由自主点头如捣蒜。

  影片结束,阿拓将灯光调亮。
  暴哥站了起来舒活筋骨,俯看着我跟阿拓。
  “今天晚上要不要睡这?我睡客厅。”暴哥的脸孔像钢铁铸造,丝毫没有情感。
  他从口袋拿出一大串显然是刚刚才买的保险套,丢在小茶几上。
  “不要乱啦,我们是好朋友啦。”阿拓露出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说:“我也差不多要送思萤回去了,你早点睡,如果砍了人不要直接坐在沙发上,很难擦掉。”说着,阿拓跟我也站了起来,走到门边。
  “记住,绿色奇迹。”暴哥冷酷地看着我,那眼神翻译成中文,多半是我敢不来就死定了。
  “绿色奇迹,YES!”我竖起大拇指,勉强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所以说,你这个礼拜天还要去那个流氓家里看绿色奇迹?”即使是阿不思,她也感到昨晚的事很新奇。
  “恐怕是的,要不然我怕被追杀。我跑得很慢,一下子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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