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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昨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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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说呢。” 
  “书里有句话,是陈捍东说的,说那时我们第一次在室外、在公共场所接吻、拥抱,可惜那时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漫长的黑夜。这大概是写的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比现在还黑暗呢,也没个毛宁、高枫之类的出来闹一出。” 
  “哦,”暗暗的记了书名,林威也沉了心。 

  由于林威长久不住宿舍了,虽然一个多月了,也没能习惯这种热闹的局面,今天,又是,大家到了晚上十点多,汇在一起说今天被骗了多少次,乱糟糟的,电话铃也在这时候凑趣,疯狂的叫起来。 
  宁杰抱着电话突然大声的问真的假的,神情狰狞的骇人,半天,才捂着话筒,跟人们说张国荣跳楼了。 
  大家也呆了,几个南方来的同学都很喜欢张国荣,都呆了一下,齐声又道骗谁呢! 
  宁杰仿佛复述那边儿的话似的,机械的说凤凰卫视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做专题,只在下面出了个滚动条。 
  大家这回是真正的呆了,林威虽然只看过他演的《夜半歌声》,因为太黑和怕鬼,也没看清他到底张什么样,但也知道,发生在这个艺人身上的最大的消息是他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等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听几个人正大喊为什么,宁杰只是摇头,那几个同学悲痛的仿佛要哭出来一样,整个宿舍沉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林威掏出手机给于闽发信息。 

  昨年 29 

  4月3号,大家还都沉浸在猜测张国荣扑朔迷离的死因中,电台里也轰炸似的播张国荣的MTV、电影介绍,以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猜测。 
  宿舍里有几个张国荣的铁杆儿fans,天天抱着电视悲痛来悲痛去的,林威觉得挺无聊的,不就是个演员吗?中午,电台里又放张国荣为《霸王别姬》唱的主题曲,站在水里,很优美的侧面,林威也凑着问了一句他和谁演的,人家告诉他张封毅。 
  “啊!俩男主角?” 
  “是啊,”大家异口同声,“不过他演女的。” 
  “他演女的?” 
  “虞姬!”宁杰白了他一眼,无奈于他的无知。 
  “啊!他眼那姬?!” 
  “对啊,”大家都很不给面子的瞪他,样子好像是看见一个中国人不知道长城是哪国的。 
  “拜托。”林威一脸菜色的逃离电视那圈儿。 

  林威新换了三星的彩屏手机,来电话的时候会有耀眼的闪光和惊天动地的和弦——饮酒歌。所以当大家都为电视里的张国荣着迷时,林威的电话就格外招人讨厌。 
  抢了手机跑到阳台上接了,是于闽。“喂,”林威甜蜜的讲着电话,“现在啊,”……“好吧,其实我都吃过饭了。”……“没事儿,我就过去。” 

  “一个星期没见你了耶!”林威蹦蹦跳跳的冲到于闽面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瓶鲜橙多,拧开盖了,拿起来灌了一口,见于闽不说话,“哎,叫我来干嘛?我下午还有课,要发呆别来找我。”多日没见他,饶是于闽闷成这样,他也仍旧笑眯眯的。 
  长叹了口气,于闽疲惫的眨了下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背,等林威的兴奋劲儿过去。 
  “哎,你不会真叫我来发呆吧。”半天,于闽也没说一句话,林威不得不重新再问一遍,“我下午有课啊!那老头剧严,次次课都点名儿,我不能逃。” 
  添了添干涩的嘴唇,推开了林威递过来的鲜橙多,“咱们分手吧。”于闽直直的看着林威,没有任何回避,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意思。 
  “啊?为什么?”林威有点反应不顾来,还没有危机意识。 
  “没为什么,我觉得咱们在一起不好,不合适,所以我想分了。”于闽很冲的说完这句话,仍然紧紧的盯着林威,没有任何逃避。 
  “你是说……真的?”林威仿佛现在才摸着感觉,有点困惑的盯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是,我是说真的,这种爱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我不想再继续了,干脆断了,对你我都有好处。” 
  “You mean that!”林威这时候才真正的严肃起来,“不会吧。”无措的挠挠头,感到仿佛还有点静电引着他的寒毛竖起来。 
  于闽只是紧紧的盯着他,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漆黑的瞳仁映出林威变了形的滑稽面孔。 
  “真的?”林威好像很难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他进了,攥着鲜橙多的瓶子在桌子上敲。 
  “是真的。”于闽平静的说,挺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确定“是真的。” 
  “你,你,他妈真混蛋!”鲜橙多的瓶儿被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半满的瓶儿里有几滴橙汁溅出来,栽在桌子上,滩成有锯齿状的模样。 

  紧紧的盯着林威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于闽疲倦的闭上眼睛,头倚在小餐厅不算干净的椅背儿上,脑中全是林威的身影,从他刚来是兴奋的样子,到后来扭曲的表情,一直到最后要喷出火来一样的愤怒,从心底泛上一丝苦笑,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这么好好的看他了吧。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啊!为了他的光明前程,为了人们眼中所谓的正常,只有断了!早点砍下这一刀,比晚好。至少还能让他有时间去疗伤。伸手够过那半瓶鲜橙多,紧紧的握着,听他嘎嘣嘎嘣得响,感到它在手中变形,仰起头,灌了一口,放下,看那边儿上残留的一滴沿着白色的瓶嘴上的棱晕开,变浅。断了吧,算了吧,散了吧。林志炫那清亮又无奈的声音仿佛浮在于闽耳边。 

  半跑半走的回了宿舍,正赶上宁杰最后扫尾,随便打发了他,一头栽到了一张床上,想要大声的哭,又憋住了,这床上的味儿他受不了,憋着满肚子的委屈,林威又摇摇晃晃爬起来,歪在椅子上。 
  使了半天劲儿才够着水杯子,多半被水杯绝望的泼出去,“咣”的把杯子蹲在桌子上。开水哗哗的倒进杯子里,塑料的home by欧尚随身壶一下子被蒸汽熏的雾蒙蒙的,仿佛也一下子熏了林威的眼,烫的泪,就在眼眶里转,不停的熨过他的眼,却不肯留下,如果不算和于闽在一起的那几次,也总有十年没哭过了吧。狠狠的灌了口热水,压下溢上心的苦涩,却止不住。机械的喝着水,想让热水浇灌他冰冷的心,却徒劳,水,只能一遍一遍刷过他的食道,烫的他胃疼。 
  不甘心的掏出手机,恶狠狠的按着键,“你是说真的吗?”按下熟悉的号码,盯着屏幕,光黯淡了,却又紧接着亮起来,清脆的发送报告讽刺的传来,刺的他想把手机撇到太平洋去。按着震动键,感到手背麻麻的触着,吓到一样把手机扔在桌上,在仔裤上搓了搓手心,心中泛上一阵凄凉,为什么这感觉,就像被于闽握住?手记在桌上嗡嗡的振着,期待被林威拾起。 
  “真的。”仅仅两个字就又把林威一棒给打回地域去了,看之前的那种紧张和期待被狠狠的扯碎,现在只剩下满心的苦楚和无处发泄的痛苦。紧接着又灌了无数的热水,只感到有东西划进食道,却再难觉到任何的热和痛。 

  “靠!你小子在啊!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小子想什么呢!”宁杰和几个张国荣的铁干儿fans蝗虫一样冲进宿舍打开电视,嗡嗡的乱叫着,“下午那老头……嘿!”宁杰说了半天,没见林威有什么反应,扒拉了他一下子,见他迟缓的随着他手动了一下,“没睡着吧?要睡上去睡去,天儿还冷着呢。” 
  林为仍旧是毫无反应的倚在椅子上,歪着头。 
  “操!”张筝连拎起四五个壶,“都没水了,他妈不是中午才打的吗?”扭头看了看林威还冒热气儿的杯子,“你小子一下午喝了多少?” 
  林威仍是呆滞的无反应,“嘿,你小子……” 
  “他喝了多少?”几个人凑过来扒拉他。 
  “他妈喝的是水,不是酒。” 
  “咳!”几个人又散开,只有宁杰留在边儿上,掐了他一把,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操!丫晕过去了!” 
  “没事儿,八成睡着了。” 
  “妈的!真的,他妈估计是水中毒。” 
  “水还中了毒了。” 
  “说真的呢,快把他送医院去的!”宁杰抡起巴掌扇了他几下子,没反应,那几个也急了,七手八脚的给架着下了楼。 
  校医院见了这阵势,也慌了,说看不了,派了辆救护车给送三院了。 

  林为给接回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还不能退烧,但医院说床位紧张,像这种脱离危险的就死活给弄回家去养着了。也赶上现在满城都在叫唤“非典”,林威他爸妈也不敢放他在医院里呆着,就在37度左右烧着,也把他弄回家了。 
  烧了两三天,吃了不少消炎药,也没什么效果,林威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差了。他妈每天都给他清粥小菜的做,养胃,可他也吃不下去。直到一天晚上,揪着他妈问是不是得艾滋病了,艾滋病也是发低烧退不下去。他妈说他胡思乱想。可他还认上真了,哭的一通洗礼哗啦的。他妈说了半天,也不管用,就说艾滋病也是有感染源的啊,你什么时候接触过啊。林威支吾了半天说去年十月献了血,到现在正好还在艾滋病的窗口期里。他妈说鲜血很规范,不可能感染,难道他们没换针头?换了有什么用,他们摸完一个摸下一个,保不齐就……林威抽抽咽咽的,话说的一点儿理由都没有,纯属胡思乱想,没事儿找事儿。他妈也就随便安慰了下,随他了。 
  虽然很快就睡过去了,也没胡想什么,但林威第二天就坚持跟他们分开餐具和食品了。他爸还是疼儿子,见这样儿,也上了心了,到不担心什么子虚乌有的艾滋病,担心别是那个“非典”什么的。抽了一天时间,又带着上三院看了一遍。抽了一管血,血项也查了几十项,胸也透了个彻底,还是没什么不正常,药也那还是那堆。人家医生还不把这37度的当回事儿。林威他爸一再跟人说着孩子体温低,但到底除了有点咽炎也没什么了。 
  父母都很忙,林威一个人整天在家无所事事,裹在被子里缩着,知道电视里开始每天报“非典”的增加人数,林威也开始隐隐的担心父母和于闽,然而又狠着心不去给他发信息。 


  昨年 30 

  后边儿几天,林威家总在商量搬不搬家,是啊,红楼那边儿的新房都已经装修好了,林威那屋选的是他喜欢的淡桔色墙壁,地板也是当时选的一种古朴的老树疙瘩花纹,和于闽的地板一样。整个家或者说包括于闽家都是林威设计的,然而现在他却病歪歪的,于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整个心缩成一个球,疼得仿佛要死去了。 
  懒得管那十几天也退不下去的烧,林威开始上网,还专门下了个联众,去打双升,却无聊的想撞墙,打了两天也懒得再去了。忽的又想起那个叫《北京故事》的书,有点儿想看,就直接在google上搜,居然还有很多。下了个压缩版,准备好各种零食和果汁,一大早坐在电脑前,开始品味别人的故事。 
  下午,林威他妈打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听他声音不对,就一个劲儿的问他,林威满心都扑在书上的情节里,心里郁闷的难过,一说话,发现嗓子也哽了,因而愈发烦被别人打扰呢,他妈还揪着问起来没完没了,弄得他也烦,几句话打发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一个人闷坐着发了半天呆,盯着闪动的荧光屏,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压抑,却又慕的想起学画时欣赏过的一幅雕塑《拉奥孔》,巨蟒缠身,肌肉纠结,精神的苦与肉体的痛,绝望的眼神,却没有一声哀号,甚至双唇都是紧闭的,万般痛苦只化作一阵深深的哀叹——窒人的颤栗,倏的传遍全身,人当真在痛到极处时仅仅只能哀叹了。 
  在网上下了《蓝宇》的电影,看到真实的人,仿佛看到真实的无力的两个人,心里有浮起那句话,最初听到这句话时,虽然心情也不很好,但总还是在幸福的晕边儿里,刚刚看书,也仅仅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颤动,直到在电影里,才真正感到那黑沉沉的凄凉。 
  因为前一天莫名的留着泪睡过去了,造成了他第二天两眼浮肿的起床,爬起来就直奔电脑,又重新看了一遍《蓝宇》,仍然看得全身发冷,手脚不停的颤。一连好几天都沉浸在《北京故事》里,林威也天天恍恍惚惚的,有时候仿佛觉得自己就是蓝宇,现在被于闽逼着去看心理医生;自己好像就是蓝宇,尽心尽力的帮着装修“北欧”,常常有想哭的冲动,却又再难流下一滴泪,这就是现实,人,总要从童话中长大的。 

  林家最后决定4月份搬家,家里一下子来了好多箱子,本来林威他爸说不让他干的,但林威还是装着好很多的样子,好几天也不把真实的提问告诉他们,让他们以为或也让自己以为,现在病已经好了。 
  把书柜里的、壁柜里的,到处藏的书都搬到箱子里,也包括那十几本相册。手里拎着那本深蓝色的柯达相册,鼻子根儿总是酸酸的,想落泪。干脆扔在箱子最底下,省得看了心烦。然而又收拾了半天,那箱子都封起来了,却又怕上面书压得太多,会把相册压坏,又拆了箱,刨出影集,想了想,收到自己adidas的背包,还是随身带过去吧。 
  新家比原来那个好了太多,可能是因为处处都显着自己的心思,总而言之,林威对旧家没有半点留恋的投入了新家的怀抱。从林家搬家那天起,北京的“非典”就一天一百多一百多地往上长,“五一”那几天也没能去哪儿玩儿,好久没在户外活动过的林威跟他爸在附近溜达了溜达,没想到中村的路上一不见车二不见人,比原来半夜两三点的路上还冷清呢,有点北欧的感觉了,一望空荡荡的马路上,除了刚抽芽的树,几乎没有活口儿。新红楼区里绿化的还不错,所以林威一周里也下来了两三次,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多半还是想,若能碰巧看见于闽…… 

  林威是个怕寂寞的人,在家二十多天,每天不是听广播就是听音乐,CRI music 总是放林志炫的采访记录和他新专辑里的歌,由于于闽的缘故,林威也很喜欢他,到了后来,干脆变成天天听广播。有首歌,总放,林威却记不注名儿,但每每最后那句:爱情,多残酷的美丽,总是激的他一身鸡皮疙瘩。想着,于闽也是,是为两个人好,灌了一口鲜橙多,自从那次分开后,林威就爱上了鲜橙多。从当时那瓶拧开盖儿的鲜橙多,林威就看得出来,于闽不是不爱他,而是这个社会,现实的社会逼他做的这个决断。他怕自己受不了现实的压力,然而他却没问过自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罪自己也愿意受啊!但是现在,却连个受罪的机会都没有。 
  “五一”过了,林威的烧也因为喝了几付中药终于退了,他爸他妈也总算放了心。过了以后,他爸说吓得他天天寒毛都竖着,林威问怕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是“非典”。我只是担心是别的,万一再害了你们和于闽。林威偷偷在心里加了这后一句,然而,叹了口气,幸亏不是啊! 
  学校已经封校了,像林威这种在家的,也只能在家待着了,各种目标仿佛都离他太远,因此也不想够,干脆就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天天泡在电脑上一遍一遍的看《北京故事》和《蓝宇》。直到有一天惊觉自己脑中已经全被同性恋占满了,好像很难在容下别的感情了,才有些担心自己,心中的一点惶恐也瞬间变大,他好像有点不受控制的在网上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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