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养你十八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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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再也下不了手了。我也是当过老师的人,遇到过更顽劣的学生,听一个讲求师道的前辈说过,为师者不能像军人一样指挥家长按教育的要求行事,哪怕你是正确的;向家长告状的老师是无能的。这句话我一直都记着,我当老师的时候从来没找过任何一个家长的麻烦。怎么我居然成了一个问题家长?我当然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子轩的所为,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非要逼我痛下杀手?你知道未来等着你的是什么吗?我又怎么向世人交代?子轩在学校的表现可谓不良,但是就事论事,他还谈不上恶劣。单从处罚尺度上讲,他的所为不足以按退学论处。也许他当时也知道这一点才胆敢一次次试探家长的爱有多深,老师爱你有几分。聪明不是错,知道自己聪明玩聪明大祸就要临头了。《圣经》里的主祷告词说:不要试探。子轩是为试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可以违抗父训,我们之间也可以讨论更低的底线,但不可以走私承诺,底线不能是橡皮筋。黄牌就是黄牌,红牌就是红牌。掏牌了又不执行,以后的游戏还怎么玩嘛!履约行为本身不是错误。
如果追究责任,也许更应该追究到早前,我愿意承认对他的早期教育不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人的性格中大概也有DNA,从童年就开始成型了。子轩自小是由双方的老人带大的,我们当父母当得有些投机,我们以忙学业为由推卸了拉扯孩子的责任。如果有谁说我们不负责任,我们有主流社会提供的现成理由:一切罪孽都是“四人帮”造成的,没见到我们正在忙着抢夺“四人帮”给耽误的青春损失吗?我们理直气壮地把孩子推给了老人,老人也是心中暗喜半推半就。老人与孙子之间享受天伦之乐虽不能说是坏事,但是过度的宠爱总是给孩子的过失留有退路。我的父母对我们的家教从来是严厉的,但是对孙子的态度正好相反。我对子轩小时候的管教勉强算做严格,但是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小小的孩童就会看眼色,孩子总是倾向于温情,只要爷爷奶奶在跟前便有恃无恐。代沟的裂痕也许从那时就开始发育了,致使后来的家教事倍功半,甚至油盐不进。
回头看往事,人生需要经历的一些事情似乎是逃避不掉的,逃避必遭报应。我相信报应。
第一章 少年退学第3节 大学死了
精英学子们不堪忍受大学里面的迂腐和屈辱,纷纷下海、从政、出国,剩下了一群怕杀头怕领导怕老婆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办大学。
大学里面的主人被“逼良为娼”,卖身的钱又要掏出来送后代进去“坐台”,什么事嘛!作为当事人的我感觉到现实的荒诞。
大学已经死了,你们还上什么?
退学意味着什么?这对我这样一个学教育专业出身而且一直从事教师职业的家长来说不可能没有考虑过。
那一段时间,我正在家闭门写作。我站在一个自由人的立场上对当时的教育现象进行思考,对滞后于市场经济的教育观念和教育体制严厉抨击,写了一组题为《市场化:中国教育的选择》的文章发表在学术刊物上,其中的许多超前预见今天已经应验,有些观点仍然鲜活。写教育文章对搞教育理论的人来说理所应当,但是我有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我是为寻找思想出路和子轩的前途而写作的。他在现实中接受的教育让我绝望,他的发展前程让我忧心忡忡。
退学的选择我早就考虑过了,子轩即使不调皮捣蛋,正常地接受学校教育,其发展后果我也并不看好。最后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大学我读了十年,教了十年,总能算是个知情人吧。莫谈中国的大学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和过去比只能谈数量,质量只能说是每况愈下。当年我考研究生的时候,17名考生竞争到最后只招了我一个,看看今天的研究生,成班招,几乎是能考上就能毕业,考不上的舍得掏钱也能混个文凭。导师就更不要比了,我的导师一辈学贯中西者大有人在,今天的研究生导师且不谈学问见识之短长,能写好白话文的有多少?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洪洞县里无好人”,大学里面无英才,而是说,这年头的职称、名头太“水”,有真才实学的人在今天的学校里未必能受到重用。无论从一个教育学者还是从当家长的角度看,我的教育理想总不能满足于供养一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式的人才吧!你就是考上了大学又能怎样?就算是成了人才又能怎样?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是这样的:
海南当时流传着一个笑话,一个椰子从树上掉下来能砸着3个老板。言是皮包公司多,什么人都可以当老板。下海人自嘲续写了这个笑话,椰子砸到谁也砸不死,因为都顶着博士帽,其他两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安全套,款款地兜住从帽子上滚落的椰子,就地打开当早餐吃了。多熟悉的笑话,多形象的刻画,那就是我们。1987年,当时中国大陆学历最高的一批人来到海南,世称“十万人才闯海南”。踌躇满志的大学生、研究生们抛弃了到手的一切,怀着19世纪美国西部牛仔淘金的激情,聚集在这个小岛上寻求自由的梦想,他们张开想像力憧憬着: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变成一个更大的香港,中国的曼哈顿。可是苦涩的海水很快就洗白了学子们刚从西方现代主义思潮中学来的最后一点浪漫,这里是有着千年流放配军贬官历史的蛮荒之地,这里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地方,这里的官位、人命都可以标价。找不到在编岗位的人为谋求生存只好以出售自己的方式寻求打工机会,海口东湖自发形成了人才交易的集散地,不远就是红灯区。大钞票在这里兑换成了小零钱。通过走私和土地房产租售获得的金钱可以在这里置换为配权——交配权、支配权和分配权。有钱就可以买劳力、买批文、买官印,有钱就可以打炮。配军的命运如此轻而易举就改变了!上流的感觉找到啦!这一发现极大地满足了一些爱岛主义者的欲望和自尊。他们发明了一个可以在同类喝茶聊天时诱发淫笑的词汇——人才。应当说这是幽默,颜色暂不讨论。这个发明代表着当时本土文化的最高建树,因为它的确使许多心怀惊恐自卑的本地人尤其是领导同志顿时感到高大起来……
我是恢复高考后最早毕业的教育硕士,一直在高校里面搞教学与研究。在读研期间我就张罗了一群年轻学者想办一所自己想上的大学,为此我还找过兰州市主管教育的市长和工商界人士,想得到社会力量的赞助,行动之后我陡然发现没有社会也没有企业,我的想法来到世间太早,于是下海的念头在听说“下海”的话语之前就萌生了。我心目中的大学是老北大、西南联大那样的大学。“梁效”(“梁效”是“文革”期间北大、清华两校组合起来的写作班子,由“四人帮”控制)当然不能算,鼓噪什么“理解万岁”的也不能算,这些家丑事得经常提着点,不然总是有人喜欢拿块牌坊吓唬人。我看见的大学,教授分房子还要排在处长后面,像我这样的老资格讲师还不如副科,单凭这一条精英就留不住。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精英学子们不堪忍受大学里面的迂腐和屈辱,纷纷下海、从政、出国,剩下了一群怕杀头怕领导怕老婆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办大学。
这就是我当时经历的生活,是当时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一批先锋分子的共同遭遇,我们以自己的生活遭遇在历史中默写着中国改革开放时代的民间话本。这些遭遇难道在下一代真能变成轻喜剧?我不信。我不信我们这一代人不行下一代就行了,我也不信我们没出国的人才不行出了国的就行了。是“海龟”又能怎样,别以为穿上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有本事就别回来呀,就地领导美国人民解放全人类不好吗?我的希望无处寄托,也找不到出路。当时正在播放《北京人在纽约》的电视剧,那个拉大提琴的主人公在国内毫无疑问是人才中的人才,一出国门连红颜不再的老婆都看不住,女儿又那样,爱心有余救非洲……我当时为剧中的主人公及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命运而困惑。我们曾以精英自居,之所以下海,是对预定的命运感到绝望。一旦下海,等于走上不归路。我们最早下海的人,钟情于市场,先把自己卖了,历经商海沉浮,居无定所,相当多的人仍在漂泊,少有人成功。我不成功,但我还不至于去假装成功。尽管走投无路,但是让我们牺牲自己的一切供孩子步自己当年遗弃之路的后尘,这在逻辑上无论如何讲不通。不上学不行,上学到头不也就我这样?反正让女人看不起,锅底刮得让你书都没法看进去,大学里面的主人被“逼良为娼”,卖身的钱又要掏出来送后代进去“坐台”,什么事嘛!作为当事人的我感觉到现实的荒诞。
大学已经死了,你们还上什么?现在中国的大学里有哲学吗?有艺术吗?有思想自由吗?我知道中国的大学言必称科学技术,也就是小康版的,在我看来是在饕餮科学史上的干尸。你们知道什么是大学,自己又是在干什么吗?
第一章 少年退学第4节 AA鸡蒙太奇
AA鸡是美国人用遗传选育技术培育的一个人造的生物品种……此物种生长的惟一目的是增磅增磅再增磅,达到料肉比的最佳值时接受人类的集体屠宰。我一进子轩的教室就会产生蒙太奇联想,我对这种图景的恐惧甚于退学。
我知道我儿子在学校学了些什么,也能想像得出他能学些什么。
我听他从老师那里学来的英语发音差点没让我晕过去,我之所以能撑得住完全仗着我从革命样板戏里学来的坚强。
这是小问题,还有更多更大的问题忍无可忍。
单说那些美其名曰重点的学校的作息时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孩子早上六点钟起床,爬起来顾不上吃早点就要赶去学校上早操,晚上六点才能回来吃晚饭,晚饭后接着要上晚自习。大部分的节假日都被名目繁多的补课挤占了,学生难得有一点闲暇时间。我有过上山下乡的体验,我敢说农民的日子也没这么苦。语文教学现状令人作呕,到学校里去听一听看一看吧,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文字,一派八股习气,言不由衷,苦练饶舌,公然撒谎。书面语训练问题尤为严重,成套路说话,没心没肺,千人一腔,完全是盗版分子训练。科学教育就是题海极限训练,本来一年可以掌握的知识偏要熬上五六年,把好奇心和求知欲都磨没了,结果都训练成了“二傻子”,除了会思考赵本山式的问题还酷爱抢答。各科教学都是在正确思想指导之下认识规律,学到的都是正确的定论,学到最后以没问题而告终。相当于学棋死背棋谱,不摆谱就不会走棋。棋谱都是九段下出来的,让学生背熟了棋谱还真自以为教出九段了。道德教育从根本上就缺德,看表面是在教“好孩子”,实则培养抓紧一切机会犯坏的“伪君子”。道德教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存在着“信仰”真空,缺少心灵的监控,好话是说给人听的,好事是做给人看的。素质教育就更别提了,搞来搞去都是在玩表演秀,做人做事的基本常识却被忽略。这都是目前学校教育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只要你不出这个国家,到哪里都躲不过。
总之,学校教育是好孩子教育,教出来的孩子没个孩子样,从小就长得像真理似的,没什么缺点,也没什么特点。学校完好地保留着计划经济的生产特征,它计划的不是经济,计划的是新生代的思想,有计划、有模式、高速度地批量生产着人造新品种,其习性跟我在海南办养鸡场养的AA鸡差不多。
AA鸡取义不详,望文生义就当它是好上加好的东东,美国学校的优等生成绩也就一个A。AA鸡是美国人用遗传选育技术培育的一个人造的生物品种,从出壳到上市不足两个月,料肉比接近2∶1,笼养,只吃全价饲料,早熟,几无性别特征,群居,安定团结无动乱倾向。大脚,广东人派之为早茶料理,美其名曰“凤爪”。麦当劳、肯德鸡取其大腿过油烹制,催肥效果甚佳,口味肤浅通俗,甚吸引缺乏美食经验的未成年人,小孩吃上瘾后发福,多有产妇症状。AA鸡脱毛后下身裸露,毫无掩饰,一步一拽,不知羞耻。此物种生长的惟一目的是增磅增磅再增磅,达到料肉比的最佳值时接受人类的集体屠宰。我一进子轩的教室就会产生蒙太奇联想,我对这种图景的恐惧甚于退学。
基于这样的认识,我可能会检点反省我所作所为中的过失,但永远不会为孩子当不上AA鸡而后悔。至今,我一见AA鸡仍会引起条件反射性呕吐反应。子轩也许对他的学生时代有所留恋,但是我敢说这只是在交往方面对同龄人群体生活的感情依恋,必不会是因母校教育的魅力所吸引。
第一章 少年退学第5节 谁无过(1)
我还没找谁算账呢!凭什么要让家长对孩子的未来负“全部责任”?
我没工夫找具体人在具体事上算小账,我要找所有参与了教育这个行当的人统统算账。我还要把这个树着牌坊的行当背后的龌龊事都抖露出来让你们一个个来认领。想要树牌坊就不要当婊子,想当婊子就不要树牌坊,你到底要什么?
退学事件发生后,我不断受到所谓“不负责任”的谴责,亲戚朋友中有人直截了当地指责我断绝了孩子的人生前程,如果孩子因为没学历找不到工作,我应当负全部责任。
说实在的,所谓对孩子的未来负责,恐怕只能在动机、愿望层面使然。我很想承担“全部责任”,如果真有可能负起“全部责任”的话。可惜我没有能力担负这个责任,当生米做成熟饭的时候,我总不能让时光倒转,从头再来,此时谈论“负责”对当事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好比说,一个当经理的人把老板的生意做砸了,赔得一干二净,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就算欠你的钱,你能把我怎么样?纵然你能把我怎么样了你又能怎么样?口罗嗦,我还没找谁算账呢!凭什么要让家长对孩子的未来负“全部责任”?
我该找谁算账?
找子轩的学校和老师算账?理由似乎不充分。子轩所在的学校好歹是一所省重点,高考成绩在省内名列前茅,如此绩优行情引得当地家长考生趋之若鹜。前面说过当时子轩所在班级有70余人,严重超编。超编一个座位就意味着多收3万元钱,而且许多人想进都进不来,有人想走,校方和老师何必强留。再说,人家也没有开除你,是你自己把孩子领走的。话说到此,似乎责任也不能都推给当事的老师和学校。
问题就在超编这样看小实大的事情上显现。
在我看来,学校超编招揽学生跟卖酒的往酒瓶子里面掺水没什么两样。超编显然会影响教学质量,超额的工作量使教师无法进行正常的教学和管理。刚上初中的孩子正处在青春期,生理和心理发展开始突变,另外,中学的学习方式也亟待教师引导,养成自觉的学习习惯。许多耐心细致的学生工作本该教师去做,但教师没有精力去做,于是一股脑推给家长。我们家长是什么人哪?按照市场经济的说法是教育的买方,换句话说是学校和老师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是可以随便叫到学校训话的吗?凭什么可以超编?为什么学校对超编的做法心安理得,为什么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