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冬风 by 风之羽-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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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人就不见人吧。你只要有我就够了,还见旁的男人做什幺?』西门冬里挂在风无味身上,不怕死地高声乱叫。
『既然是这样,你穿霞帔!』
『不行,你穿比较好看!』
『你要是爱我你就去穿,你穿一定比我合适!』
『谁说的,我可比你高了半个头呢,哪有新娘子比新郎高那幺多的?无昧,还是你穿!』
风无昧脸色越发难看了,眼见着要发作,一直沉默着的西门直突然发话。
『都别吵了,谁说成亲一定要穿霞帔的?你们两个,都穿新郎喜服!』
哎?对啊,为什幺之前没想到呢?风无昧的眼中放光,立刻点头。
西门冬里跟他的娘亲却都拉下了脸,美美的新娘子怎幺一转眼就变成俊秀的新郎倌呢?不好玩!可是看到西门直那张挂上寒霜的脸,母子两个心有灵犀,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所以事情就如此拍板定下。
只是西门明曜一直没回来,这让欢喜的众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八月初八,吉日。
没有花轿,可是西门本家照样十二分的热闹。
大红的绸缎扎起的巨大彩球挂满了西门世家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所有家人一律束着红色腰带,鬓边插着红色的簪花,出出进进的仆婢们面如春风,笑脸迎人,好象人人都成了新人,透着那幺喜气。门外搭起了长长的喜篷,接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友人。流水席开了百来桌,将西门家厅内门前全部挤满。
因为西门家的这场婚礼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味道,为了自己的形象跟面子,所以与西门家交好的朝中官员们鲜有亲自到场称贺的,大都直接让手下人将贺仪送去了事。毕竟没人愿意因为自己去参加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而让人误会自己品性有失,与西门冬里有什幺相似的爱好。所以,来西门家观礼的人里,十成中江湖人占了九成九。本以为西门家办这幺大的事,其它三个家族都会有人来祝贺,没想到除了北堂世家的长公子北堂春望亲自过来,东篱和南宫两家竟然都没见一个人出现,这让来凑热闹的江湖人们都感到一点失落。
北堂春望的身边带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模样俊秀却称不上艳丽,看到北堂春望一直把他掐在怀中,不许他乱跑的样子,大家立刻就明白这男子应该就是前阵子风传很盛的被北堂春望金屋藏娇的神秘宝贝。借故绕一圈就近去看看那男子样貌的人立刻多了十倍出来。
『逢春,不如我们也来办场婚礼好了。』看着红艳艳热闹喜气的喜堂,北堂春望心中蠢蠢欲动。
『不要!』穆逢春吓得跳起来,连忙去打消北堂春望一时兴起的念头。开玩笑,要他当着那幺多人的面当新娘子,他宁可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你要是敢那幺做,我就……就……就爬墙!』
『爬墙?』北堂春望有些阴险地笑了,『我看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爬墙吧。这样好了,我让你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这样你就不会一天到晚想要爬墙了。』
『不,不是,春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想要爬墙!』穆逢春头上开始冒冷汗,赶忙讨好似地把身子贴过去,伸手在北堂春望的胸口摸来摸去,平息那头猛兽的怒火,『春望对我那幺好,我哪也不想去,真的,我发誓。只要你别让我跟你拜堂,我什幺都听你的。』
『真的?』北堂春望厚实湿润的舌舔了舔自己的双唇,原本干燥的唇立刻透出几分闪亮的光泽,穆逢春的脸突地红了。春望低下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穆逢春的头埋得更低。
『做得好,我送你一只金如意。』
『真的?』穆逢春的眼睛立刻放光。『有多大?不会像上次那样吧,说要送我个金虎,结果比小拇指还要小,一点不值钱。』
『放心,这次我给你一个这幺大的。』北堂春望拉开双臂比个长短。
穆逢春立刻甜甜地笑了。
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的人们黑了脸,好象听到什幺不得了的事情,一边摇头一边散去。以为是个多幺了不得的人,原来不过是个靠身子过活的贪钱的男妓。
北堂春望和穆逢春根本也不理会他人,还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调笑着。
『春望!』一身喜服的西门冬里从内堂里出来,看见北堂春望立刻冲过去互相拥抱了一下。『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样?』
『还是老样子。』春望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笑道,『恭喜你啊,没想到你这幺快就找到意中人了。不知道是什幺样的人能让你这幺上心,我很好奇呢。』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呃……这位是,』西门冬里一眼瞥见站在一边的穆逢春,『对了,不正是上次见过的……叫什幺来着?穆逢春!』
『你好。』穆逢春点点头。
伸长脖子四周看了看,穆逢春问西门冬里道:『你们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吗?我怎幺没瞧见……对了,那个没了腿的,叫夏树的,他还好吗?』
北堂春望和西门冬里同时一皱眉。
『我还有些想他呢,前年冬天的时候突然不声不响就走了,害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聊过。』穆逢春很惋惜地说。
『怎幺样,他还没找到吗?』北堂春望看到西门冬里默默摇头,脸色也黯淡下来。
『只希望那个人可以好好对他。误会虽然解开,但是对夏树的伤害太大了,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会有什幺样的结局。』西门冬里轻轻地叹着,原本喜悦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听说了。秋实现在的精神变得很不好,姨父姨母将他送去了西夷,可能有一段时间我们会见不到他了。』
有那幺严重吗?北堂春望伸手拍了拍西门冬里的肩头道:『各人自有各人命。我们兄弟四人中,至少还有我们的生活是幸福的。让我们连他们的份,努力地幸福下去吧。』
『对、对,无论怎样,一定要努力地幸福哦!』突然插入的声音吓了三人一跳,回头看时,一位俊美异常的锦衣公子手摇纸扇正对着他们笑。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一身鹅黄|色的湖绉纱袍上用金银线绣着翩舞的仙鹤,头顶的玉叶冠微微颤动着,垂下的黄|色缨络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华贵身份。
『娘……梁公子?!』西门冬里指着他声音也变得扭曲,『你怎幺来了?』
『我怎幺就来不得了?』手中扇儿一收,玉扇骨轻轻点着西门冬里的头,『小没良心的,你能抱得美人归,本公子可也是帮了忙的。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给你们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的,你们成亲,居然不给本公子下帖子。真是新人抱进房,媒人踢过墙,唉……』
『梁公子,你这是怎幺说的?』西门冬里双眼一眯,『我可是一早儿就将喜帖送了去的,漏了谁也不敢漏了您府上不是?再说了,您府上家大业大,平素又心疼我,知道我家有喜事,一定会封个大大的红包来的,不给您下帖子,那是傻瓜!』
『说的也是……可是我怎幺会没见到呢?』又黑又长的双眉拧了起来,扇儿在手中敲了又敲。
『我猜啊,大概是您府的那位怕您拿这个当借口跑出京来生事,故意瞒着您吧!』西门冬里手摸着下巴很认真地分析,『不然,不可能他的贺礼已经运来了西(门世家,却还没收到我们西门世家呈上的喜帖吧!』
『可恶,九九居然也会跟我耍诈!』气红了双颊,却似全然不觉厅里厅外一张张惊色绝艳的痴脸,西门冬里心中暗暗嘀咕,这只怕才是永宁王爷不愿意他的王妃到处乱跑的根本原因吧。不过,这个他是绝对不会跟王妃说的,原本这家伙就自恋到天怒人怨,要是知道这个,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他西门冬里可没那幺傻。
佛祖庇佑,一切都如西门冬里设想的一样,顺利又热闹。除了风无昧现身时引起了一些骚动,其它都还好。本来嘛,风无昧身上有异族的血统,穿上大红的喜服更显得肌肤胜雪,鼻直目深,那种与中原人不同的风情混和着刺激人视觉的浓艳色彩让风无昧透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清俊与美丽,一瞬间夺走了人们全部的注意。
『怎幺两个人都穿著新郎喜服的?』看着两位新人拜天地,不够安分的穆逢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出自己心头的疑问。
『傻瓜,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谁会去穿新娘的喜服啊。』北堂春望有些羡慕地望着他们。
『也对,都是男的,要是穿新娘的喜服……就太随心了。』穆逢春深深地点头。
『谁说男人就不能穿了?』坐在一边摇扇子的永宁王妃李崇歆轻声自语,『新娘的霞帔可好看得多了,就是有点重,穿著不舒服……』
咦,这人莫非自己穿过?穆逢春狐疑地看着身边那有着惊世容颜的青年。莫非是女扮男装?不会,再怎幺看,这人也是十足十的男人啊。
『你怎幺老是看我?』李崇歆轻轻摇了摇扇子,目中光采流动,『莫非你也倾倒在我的风采之下,想向本公子献身吗?也行,虽然你的模样不是极品,不过也还勉强能人本公子的眼。不如趁着今日喜庆,本公子就给你施次恩泽好了。』
『才不是!』穆逢春急速回头,拼命往北堂春望怀里钻。眼前这公子美则美矣,可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诡异,本能告诉他,这人绝对是属于面如仙子,心似蛇蝎之辈,要躲,躲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与他搭上一点点关系。
『啪!』伸出去要勾穆逢春的扇子被北堂春望的手一把抓住,然后李崇歒对上了一双恶狠狠显出杀意的黑色眼睛。
『这人是我的,你要想动他,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李崇歆手一翻,轻松将扇子撤回,看着拜过天地四目相望的新人,心里油然而起一股烦躁之情。自己偷偷离开王府,也没跟九九说一声,他现在在做什幺?生气,还是焦急?不会背着自己去诱惑别的男人吧!李崇歆眉峰突然一蹙,神情变得有些不豫起来。算了,别人成亲,自己来凑什幺热闹呢?等结束了,还是快些儿回家去吧。回家去,想到这个词,李崇歆心头泛起一丝甜蜜,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绽出一个微笑来。
装了酒醉,西门冬里拉着风无昧飞快地逃回新房。栓上房门,疲惫以极的两人背靠着房门同时大喘着气。喘着喘着,突然相互看了眼,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新唐人的礼数可真是多。』风无昧和身扑到床上,把身上的红球摘下来扔到桌上,『这些规矩没把我累死。』
西门冬里解下红球放在桌上,也学风无昧的样子扑到床上,一面笑一面喘道:『这还不是为了满足我娘的虚荣心。要我,本是想一家子人安安静静地吃顿饭,然后带你拜过祖宗,拜过爹娘就行的,没想到被我娘一操持,竟成了这幺大的场面了。』
扭头过去,烛光下,风无昧的侧面就在咫尺。
『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指尖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西门冬里跟风无昧成亲了。以后不论我们哪个负心,都会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这种日子谈负心,西门你真的好雅兴。』风无昧闭着眼冷笑了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西门冬里忙支起身向风无昧解释。
『……』风无昧缓缓睁开眼,看着西门冬里,『你的废话实在太多了。』
『什幺?』
『今夜,你少说些……』一把将西门冬里的头拉到自己近前,鼻尖对着鼻尖,风无昧的唇边绽现出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我说,你应该……多做些……』
桌上的龙凤喜烛燃得正旺,让它们这幺烧着,烧到天明,这样,这两个人应该就可以携手一生,相伴永远了吧!
番外——相会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王宫的一角。高大的合欢树撑起了巨大的荫盖,将他的身影轻柔地笼在荫凉的怀抱里。树旁是一个点缀着从江南运来的太湖石的小小池塘,风很轻柔地吹过,调皮地从树上摘下几朵紫色如流苏一样的美丽花朵,将它们洒在他的白衣上。
风无昧看到东蓠夏树的时候,他坐在他的木椅上睡得正香甜。阳光透过合欢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点。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窝处落下淡淡的阴影。手中的书落在腿上,书页随风发出哗哗的响声,他却依然静静地睡着。
风无味一直对东蓠夏树感到好奇。他的眼中,东蓠夏树是个安静、温和却又隐约有些冷漠的人。跟他的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地看着大家,脸上挂着疏淡的微笑,不爱说话,不会发火。虽然人们总是很努力地想要把他拉入话题,可他却总是温吞吞地坐在那里,依旧不怎幺说话,依旧淡淡地笑。
风无昧也不是多话的人。对东蓠夏树,他会产生一些亲近之感也并不意外。东蓠夏树身上让人安定的气息,让他感到很舒服。于是在四大家族最有声望的四位公子齐聚西夷王宫为他们的小表弟庆祝世子册封大典的时候,风无昧下意识地站在了东蓠夏树的旁边。
跟西门冬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他时常会听到他谈起他那几位亲如骨肉的兄弟们。可是每每西门冬里提起夏树时便是一副极黯淡的神色,常常语意含混,尽量避开他的话题,这又让风无昧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凭心而论,风无昧不太喜欢穆逢春,因为他有些市侩,为人又世故。但是对萧若离,他也不怎幺亲近。萧若离很危险,虽然他总是笑脸迎人,武功又很高深,但风无昧知道,萧若离这样的人比穆逢春要可怕千倍。穆逢春只是个真小人,萧若离却是个伪君子。如果得罪了他,你根本想不出他会用什幺手段来对付你。最有可能的是,就算他把你卖了,你还可能正在傻乎乎地帮他数银子。
所以,看到东蓠夏树的第一眼起,风无味就立刻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你在看什幺呢?这幺入神?』东蓠夏树突然将眼睛睁开,懒懒地将身坐直,用手拂去落在他身上那些如紫色绒絮一样美丽的合欢。书页被风翻乱了。夏树眉峰微皱了一下,翻动着手上的书页似乎也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我在想,你究竟是怎幺样的人呢?』风无昧站在他的身边,双手抱胸面色沉静地说。
『你看到的是什幺样子我就是什幺样子吧。』东蓠夏树牵动着唇角微微一笑,转动椅轮,将椅子转过来,跟风无昧正面相对。
风无昧看着他腿上搭着的薄毯,他知道,薄毯下盖着的是一双自膝以下空空如也的裤管。
『我只是在好奇。』风无昧抬跟,对上东蓠夏树一双如黑夜般乌漆的双眸。『好奇什幺样的人心胸可以如此宽大,原谅一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并且居然可以与之共许未来。』
『……』东蓠夏树沉默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书面。『听萧若离说的?』
『西门说,你们兄弟四人是家人,家人的家人当然也是一家人。所以至亲的家人间不应该有所隐藏。』
东篱夏树无声地点点头。
『萧若离告诉南宫秋实,南宫秋实告诉西门,西门告诉了我。』
东蓠夏树笑了起来道:『果然,只要有人在,这世上便没有能成为秘密的秘密。秋实跟冬里都是聪明人,他们可能早就猜到了,只不过是借若离的口确证而已。』
『我觉得你很不可思议。』
『是吗?』东蓠夏树仰起头,阳光透过合欢树的叶缝洒在他的脸上,刺花了他的双眼。东蓠夏树双眸闭起,将头靠在椅背之上,『无昧,你告诉我,如果换作是你遇到我这样的事,你会怎幺做?』
『怎幺做?』风无昧锁着双眉,低头想了想,『不论如何,就是不会像你一样原谅他。』
东蓠夏树头微微偏转,微眯的双眼由下而上侧着脸看着风无昧。阳光在他脸上一掠,乌色的眼珠立刻反射出一道攫人的光芒,随后那一点光芒沉入眼底,又变一双平静无波的明亮双瞳。
『无昧,你觉得这阳光美吗?』
莫名的一句让风无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