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嚎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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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扶着他去找他的班主任,一路上why脸上不断渗出黄豆那么大的汗珠来,他痛苦得如同分娩一般。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学生们面露惊羡地看着我们。一个女生还和她的同伴说:“真好,你看他这伤最起码能在家休息两天。”
why听见了这句话,回头骂她:“老子他妈砸你一下试试。”吓得那俩女生在校园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很快消失不见了。
我批评他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断了的是指头,又不是老二。他说别废话。why受伤的手指头惊动了班主任、年级主任、还有校医。校医想用他的手指头练医术,刚一碰,why就吸吸溜溜吱哇乱叫,校医只好观察why的满脸汗水,仔细听他的叫声,然后断定他的手指头断了,必须立即去医院治疗。
在由谁陪他去看病的问题上大家产生了分歧。大家都在郊外的这所破学校里呆烦了,老师们也想出去透透气。所以,年级主任说他去,因为他负责年级的全盘工作。why的班主任说该他去,因为他是why的班主任。校医说她必须去,因为她是医生。甚至我的班主任也要去,理由是他们家离医院近,她熟悉情况。吵了半天,大家征询why的意见,他指着一言不发正傻笑着的我说:“有不倒霉陪我就行了。”
这次他们结成了统一战线,谁都不同意我去。又吵闹了一阵,政教处主任给正在湖边钓鱼的校长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点着头“嗯,是,好的,您放心”了半天,才挂了电话说:“校长决定让伤者掷绣球,扔着谁是谁!”
没有绣球,why就拿沾上水的擦桌布代替了,他把那块毛巾准确地扔到了我的脸上,我闻见了一股唾沫的酸味,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年级班主任和老师列队给我们送行,why被我扶着,缓缓走过人群,不时呜咽着和为他伤心的人们握手、告别,嘴里还念叨着“保重、放心、再见”之类的狗屁话。校医甚至都哭晕了过去,年级主任哽咽着拍拍why的背,扭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泪,然后把我拉到角落塞给我二百块钱,再三叮嘱我要省着花,这是学校的钱,回来之后一定要还给学校。他说着说着突然大哭了起来,抱着我含糊不清地说why是个好学生啊!
我们走出学校大门时,我朝教学楼望了一眼,发现每个窗口前面都站满了学生。他们的目光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绿色的。我让why看,why回过头来脸色苍白地对我说:“吓死我了!”然后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看不见学校了。why对司机说师傅对不起我们忘拿钱了,司机踩住恶声刹车轰我们下去,临走时他还骂了我们一句:“找抽呀!”
这句话让我们乐疯了,又走了五、六分钟,我们找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一队晨练扭秧歌的老太太们也站在那里,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why冲她们咧嘴直乐,并且竖起红肿的指头给她们看,可人家谁也不理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从后面看,他的背影失落得就好像有摄像机在对他拍MTV似的。
在城里我和why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医院。大厅里有很多人,我看他们都很健康,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我这是第一次陪人来医院,心里还有些紧张。我拉住一个护士说我有一个同学手指头断了,应该怎么办?那个护士没好气地甩开我的手说怎么办?找医生看啊!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我心想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理。我拉着why闯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上坐着个男医生,正扳着自己的脚费力地剪指甲,一抬头看见我俩这么冒失地进来吓了一跳,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从小一见白大褂就害怕,此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why呲牙咧嘴地说断了!大夫拿起电话吼着:“赶快准备手术室,有急救病人,内脏都断了。通知血库。”我赶忙解释断了的是手指,不是内脏,他拿起电话又吼着:“通知保安科,说外科有两个家伙扰乱我们正常工作!”
第四章why的手指头断(2)
我们又跟前来制服我们的保安解释了半天,再跟医生赔礼道歉,他们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其中一个胖保安告诉我们应该去骨科,坐电梯上三楼往右拐第一个家就是。我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他冲我们嘿嘿一笑,说:“没什么,吃了人民的饭,就要为人民服务嘛!”我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他话中还有什么别的含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我们进电梯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家对迟到的我们流露着反感。我们挑衅似地挤进
了电梯。那么个小空间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情绪。旁若无人地大声咳嗽了起来,我赶忙特别关心似地拍着他的后背说:“你的肺结核不见好,怎么倒越来越严重了?”等我俩临下电梯时我能感觉到大家怨毒的目光,要是眼皮上长牙的话,我想我俩早就被撕碎了。
到了骨科诊室,一个干瘦的老头让我先去挂号,然后他才诊断。我求他先帮why治治,别让他那么疼,他不屑地摇摇头说把他当傻瓜的人多了,可他从来没上过当。我微笑着听他说完,心想这老头怎么长得像一只没有触角的蟑螂呢?等我把一切手续都搞定之后,why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任凭老头那枯黄的爪子怎么摆弄他的手指头,也不说一句话。
老头闭着眼捏了why的手指头好半天才松开手,我有些害怕了,紧张地问:“大夫,他没事吧?”
老头玩着手中的圆珠笔,说:“他这个病很难办啊!我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断了没有,先拍个片吧!”我说我们不想拍片,他愣了一下,说不拍片也行,开些药回去慢慢用,慢慢地也就好了。我问why行吗?他点了点头。我拿着药单去药房一问价钱,数目大得我都不敢写出来。我回到骨科说大夫我们又不想开药了,我们只想知道他骨头到底断了没有?
“我说过我查不出来嘛!我们院有规定,这要拍片才能查出来!”看老头脸上的表情似乎特为患者负责。why说那您给我开点止痛片得了。老头连忙摇头:“我从不给病人开止痛片,做为一个老医务工作者那样做等于砸自己的招牌!”
“你丫现在知道充老了,那你连骨头断没断都查不出啊!“why实在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
老头拿起电话吼道:“通知保卫科,说有两个家伙在骨科扰乱我们正常工作!”
当我俩垂头丧气地走在医院里的草坪上时,不慎被喷泉里的水溅了我一脸,我回想刚才胖保安说过的那句话:“断没断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你只要把它当成断了来治不就行了吗!”这句话真他妈对!可我们花几百块钱拍片、买药,丫那指头要是没断不就亏了吗?我也不希望我的朋友指头骨折,那样他会疼,这两种想法相互矛盾。照我们政治教师的意思,凡相互矛盾的问题都属于哲学问题。望着why犹如透明的红萝卜般可爱的指头,再想到我生活在一大堆哲学问题中,就沮丧无比。
我们继续往前走。现在是这座城市最喧闹的时候,没有地方可去,也不能回家,我们俩就在马路边上猜测迎面驶来的汽车牌照号码是单还是双,谁输了就踢谁的屁股。现在我才觉得那些教过我的老师们说得没错,我是个笨蛋。
我俩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眼前飞驶而过的一切,不断地跺脚大叫。我们的身后是一片草坪,里面有嫩绿的小草;有各种各样的花朵,有一座可以变出无数彩虹的喷泉。可爱的小鸟在上面叽叽喳喳,欢跃蹦跳,它们要么冲进喷泉里洗澡,要么突然抬起头,直冲云霄。
这里是心脏最有生命力的地方,可我和why却颓唐得一塌糊涂。
why仔细盯着地面,他发现一只蚂蚁立刻就用那只断了的手指将其压死。这个举动多少有些不像是他,他平时挺慈悲的,这大慨与他断了指头心烦有关。看到一个欢欣鼓舞的小生命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皱成一团的黑点,这让我感到很难受,我不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家伙存在。可望着why脸上比蚂蚁临死时还痛苦的表情,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只苍蝇落在了我的大腿上,两只前爪张狂地搓了一气。我看见它的屁股在扭动,然后就飞走了。过了一阵,那只在半空飞旋了半天的苍蝇又停到了我胸前的拉锁上,它也许觉得这是个思考的好地方,干脆趴在上面动也不动,犹如睡着了一样。
我想吓它一跳,就“啊”地一声大吼,那只苍蝇立刻无影无踪了。吼声惊动了正在屠杀蚂蚁的why,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说:“你丫有毛病了吧!”
这时候我听见一声比我刚才那声还惨的叫声,顺着声音望去,一只雪白的小哈叭狗躺倒在地,一个女孩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点地立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那狗的主人是一个特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他质问那女孩骑车怎么不看脚下?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可谁能知道这狗会横穿马路啊!”老头怒斥她胡说,说他们家二虎最遵守交通规则,就连见了闯红灯的人它也要狂吠一气。小狗好像要证实老u爷爷话属实,又哀嚎了两声。那女孩说大爷,对不起,咱先看看狗伤的怎么样。老头气势汹汹地把狗浑身摸了一遍,说:“没事!就是前爪骨折了,看你还有良心,你走吧!我自己来弄。”
那女孩笑眯眯的跟老大爷道了声谢,骑上车飞快地跑了。我和why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在远方消失,这才回过头再看老人,他皱着眉在小狗断了的前腿上摸了半天,然后在关节处狠狠的拍了一下,小狗又一声惨叫,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到一棵大树后面撒尿去了。
我惊叹道:“神医啊神医!”老头看了我们两眼,拉着狗向前走去。why拉着我拦住了老人,他板着脸问我们干什么,why把自己的那根指头伸到他面前,用求乞的腔调问他:“大爷,您能帮我看看这根指头是怎么了吗?”
老人看了一眼,说他不是医生,让why去医院看。why哭着说家里穷,爸爸妈妈都下岗了,自己今天干活时把自己手砸了,去医院看又怕花钱太多,三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我在旁边“嗯嗯啊啊”地附和着。
老人大概相信了why的话,让why把手举起来,他拿指尖捅了捅那根伤指,why痛得皱起了眉头。老人问他是不是很疼?why点了点头。老人说那还没断,要是真断了的话刚才那一下你能疼得晕过去。然后他握着why的手指猛地向外一拉,why惨叫一声,我赶忙问他怎么样,他诧异地盯着我,说:“没事了!一点都不疼了!”
我俩真心诚意地齐声向老头道谢,他笑呵呵地说不必,医者医天下嘛!why苦丧着脸说:“大爷,我刚才光顾得疼了,现在手指头不疼了,饿劲却上来了,我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老头一听,立即掏出十元钱塞给why,然后叮嘱他好好学习,为自己的父母争光。我看着why连连点头的诚恳样子,恨不得一脚把丫踹进下水道里。why用老头的钱请我吃饭时还喝了一杯啤酒,他红着脸说:“我觉得这老头只应该在电影里出现,他怎么就这么傻帽啊!”
我们不花一分钱就治好了why的手指头,还赚了一顿饭,心里轻松得想要唱歌。我们决定完成那天夜里没有办完的事情,去关东村买毛片。
第四章第一次看毛片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毛片是在初春的一个上午。剑子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树长出了新的叶子,叶片很小,但绿得刺眼。我抚摸着树的躯干对剑子说:“它又活了吧?”剑子点了点头。有几只麻雀落在院里的石桌石椅上,争吵、蹦跳,天上的云彩静静地飘着,空气里有一种鲜花盛开之前的酸味,钻进鼻子后直冲脑膜,似乎非要把我的血从眼眶里逼出来才肯罢休。
那时我十五岁。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长着翅膀的蚂蚁,每天躺在冰冷的地洞里,
对着那个发光的小白点发呆,什么叫望穿秋水?这就是。
关于那张毛片,我要补充的是,虽然当时觉得它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可现在看起来其实很一般,画面粗糙,声音刺耳并且姿式单调。剑子当时给我打电话时声音都发抖:“快过来!我弄到好东西了。”我第一感觉就是剑子有了此类玩意,因为那时我们整天活在单调之中,看什么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有我们看不到或者大人们不让看的东西,才会引起我们的好奇。
在此之前,许多人跟我说过毛片的美妙和神奇,我还小,脑子里纯洁得像思想品德课本,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不顾廉耻的男女,光着屁股让摄像机拍。一想到这些,我的脸就会红。可我又希望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在生活的某一处等待着我,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后来,我才明白我所想的东西与那些孩子们听说的“将来要当服装设计师”“当歌手”“我要做个老师”没有什么区别,都属于梦想。
那张毛片是剑子从他爸他妈的卧室里偷出来的。那天晚上他听音乐到了十二点多,起床撒尿时发现那个房间门缝有光。他偷偷往里一看,“世界观从此改变了!”剑子这样冲我哀嚎。
……
一种甜美的幸福与一种痛苦的耻辱相互缠绕,在我灵魂最深处的每一个毛孔中仔细挖掘那些呻吟的声音,它是种子,一种包含极大仇恨的爱,是果实里的汁液。我的血已经沸腾到了极点,面孔发红,指甲里都是疯狂的欲念。可在我里面还有另一双眼睛,它冷冷地看着我,坐在我的生殖器上弹吉它,分解和弦——53231323,它忧伤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唱歌,嘲笑我的歌。它告诉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它用我自己禁锢住了我自己。那些肉体上的变化与精神上的亢奋是不带感情的快感,我对每一个人微笑,可面对镜子时却羞臊得抬不起头来。雄壮的喊声让我提心吊胆,我被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扼杀了。她是我的爱,我幻想的发源地。女人在男人的嘴唇上、胸膛上、大腿上,我看着他们,想像他们,心里充满欲望的能量可无法进入它们。它让我的脚和爪子像火车一样可怕,我想要活着可又希望自己死去,我无法疯狂无法爆炸无法不通过爱就上天堂。在春天的一个早上,我绝望了,我不能停止对自己的悲哀,也无法改变我身体的变异,欲念“轰”地一声爆炸了,可还在我身体里忧伤地四处流淌。我觉得自己是个婊子,我不能拒绝黑暗的悲哀侵占我的心,我想去死。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毛片时的感觉。我和剑子有说有笑地评论屏幕上的热闹景象,可我们都知道自己是在故作轻松,我们的手都小心地捂着裤裆,生怕对方趁自己不注意时猛地把手伸过来,推测到自己的凸挺与坚硬。看完之后,我们都沉重地吐了一口气。我偷偷地看一眼剑子,他面红耳赤,眼神闪烁。我想我当时的操性一定和他一样。
回到学校,年级主任来宿舍亲切慰问了why,当他得知why看病只花了八十块(五十买盘,十块打的,二十块不知干什么了)时,他激动地说:“好,我们应该艰苦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