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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路嚎叫-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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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突然涌下了一般洪流,冰冷刺骨的感觉一直淹没到我的胸口,有蛇从我的手边不时滑过,它们鲜红的毒信和像脚下土地一样粗糙的皮肤同样让我恐惧。可我仍然连滚带爬的要远行,我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当天空与石头变成这个世界唯一的颜色时我又回来见到了我黑裙红发的天使。她的头发也变成了银子与白雪,而皱纹和我脸上的一样多,我用肮脏的双手打开了那个装心盒子,可心不见了,女孩望着我冷笑:“心去了哪儿?”我一边用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的手掩面大哭一边绝望地嚎叫,在冰冷、晕眩与黑暗中我的胸膛被人撕裂了,巨痛迫使我睁开了双眼,黑裙红发的女孩手里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她用赞扬的口吻对我说:“它就在你胸中!”     
    


第八章燕庄第一节练习课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要从白走到黑,我要让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崔健    
      当音乐都无法让我感动的时候我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魔鬼,幸好我现在还不是,就连我在清晨趁院子里没人往水池中撒尿的声音在我耳朵里都显得亲切悦耳。上高一时我曾做过      
    类似的恶作剧,有一天晚自习课间休息我跑到学校水房里冲着水龙头滋了一泡尿,以便在同学们上完体育课去那里洗手时我能为之高兴。后来我才发现这样做很不好,我也要在那个水笼头下面洗脸、洗手。    
      我还是要赞美声音——这些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精灵。当我难受的时候我不会躲到空虚的屋子里流泪,而是奔向拥挤嘈杂的人群。有一次剑子问我天堂是什么样子,我说那个地方会在同一时刻爆发所有的声音,但是空无一人。    
      why一大早就出去热爱生命了,他说他昨天晚上梦见自己去医院检查出了绝症,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三个小时。why被医生冷峻的脸吓得当时腿都软了,他爸他妈扶着他还时不时摔倒在地。why身边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同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被拖入了恐惧的深渊。在干完一切自己想干的事情之后,why还是感到了空虚。    
      “我当时哭得就和一个泪人似的,”why用无比深沉的腔调说,“醒来之后我特快乐,活着真好!”    
      我问他在梦中仅有的三个小时里最大的心愿是不是和天下每个漂亮女人都做一次爱?why说不是,只希望医生在他弥留之际走过来对他说对不起,我们诊断出了错误,您根本没有病。why说以上这些话时对面的房子里发出了键盘的轰鸣声,有一种颜色像蓝墨水般的喜悦像瘟疫一样向天空和我们的心灵中蔓延过来。可我已经对它产生了厌倦。我只是一个站在水池边撒尿的少年,更何况我还有青春可以掩饰。我回屋躺在自己床上,劣质被褥散发出一股苏打水和婴儿衣服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这两天我身上出现了许多小红斑,一挠就流出暗黄色的脓汁。这种该死的、五十块钱可以买一百万吨的垃圾让我陷入了全身痛痒的地狱,我开始羡幕生活比我还搞笑的砖头,虽然住着让人进去还以为到了古人墓穴的陋室,可床上用品都是时常在电视广告中被身穿睡衣的美女压在身下的省优部优国优产品,我痛恨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可我还是认为艺术家的生活和民工、农民是应该有所区别的。因此why说我是个想靠艺术沽名钓誉的理想主义精神自大狂,我很热爱这个称呼。躺在一堆发臭而粗糙的云彩上我感觉自己如同一具僵硬的死尸。    
      今天上午我将在燕庄上第一节练习课,可一旦想到水泥那满头地麦子的金发我就会紧张。当你心中有神、偶像等让你害怕的东西时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他妈的糟糕了!七、八天以前我还是个只要看到电视里的人弹吉它装腔作势时就会激动地大喊大叫的白痴高中生,可现在我就要让被杂志上评为“本年度最佳鼓手”的水泥教我打鼓了。所以why说我这种紧张也是合乎情理的,可why并不知道我紧张还有其它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就连只用一件事或一个眼神来当作原因解释的感情也只有在青春期里才会出现。可我的青春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正如我在还没有投身社会之前就已对社会产生了厌倦一样。    
      现在我坐在椅子上写作。回忆起了我在等待水泥回来给我上课时所回忆的东西。我说过我总在深夜里去偷老F的钱,这在后来简直成了我的生活习惯。一天不干我的心就会难受。每个夜晚我都会以撒尿的名义起床,偷偷跑到客厅里从老F的钱包里抽出几张钱塞进自己的书包,我对于这件事的兴趣在一次次的成功中逐渐被消磨了,到被老F发现时我已经无所谓了。那天早上我们一家都笑眯眯地坐在客厅里吃早点,老F还讲了两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可老M一出家门他就一脚把我踹在了地上。当他把我昨晚的战利品掷我脸上时,当他把书包砸在我身上时,当他抽我耳光时,当他踢我屁股时,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与我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我永远不能信任他,因为他有变脸的功能。这是所有父亲的特权,我恨特权!老F、老师、甚至还有水泥都可以对我行使我不能用在他们身上的权利,我也只能用在与老F热情交心时都要说让他老人家开心的话作为报复手段,不过从那次以后我再也不敢偷老F的钱了。    
      但这些事并不能作为我紧张与恐惧的原因来解释,我是个懦弱而又虚伪的人,其实我根本不识五线谱或者简谱,除了会按几个吉它和弦之外我什么都不会,我坐在这里手足无措直流冷汗的真正原因是怕水泥看出来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乐盲。    
      现实永远都要违背我的期望,永远要和我——生活在它体内的幻想症患者对着干。上课时水泥一下子就发现了我一直掩藏在心底的遗憾:“我敢保证你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真鼓。”水泥用忧伤的腔调说。在这之前,我捅破了他一只军鼓的鼓皮,鼓槌也打飞了,并且对着书上的专业术语胡乱解释了一气。水泥哭笑不得地开始教我持鼓棒的基本姿式,可我脑子完全混乱了,什么部位该用力什么地方不要僵硬之类的东西我根本它妈听不进去。这种枯躁的气氛和这种呆板的表情让我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学校;我甚至开始和水泥捣乱,在他继续讲应该如何握该死的鼓槌时我会突然打断他的话给他讲笑话,然后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水泥被我气得满脸通红,丫咬牙切齿地让我跟着节拍器的拍子敲鼓垫,自己则躺在床上看书。我偷偷的观察他,可他那副悠然自得,完全弃我于不顾的样子让我失去了恶作剧成功后的高兴。可每当我的声音快了或慢了时他就会把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烟头弹进我的后脖领子里,那种滋味实在他妈的糟糕透了!    
      在我上第一次课时砖头还来了一次,他找水泥借钱去纹身,水泥说没钱,你上次欠我的一百块钱还没还呐。砖头感叹道:“我只能再去赊账了,估计下午房东就会把我赶出去了。”我听砖头这么说心里幸灾乐祸的想丫是活该,可水泥把我的心里话说了出来,砖头难堪地笑,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单调地敲击橡胶垫子。他问水泥为什么让我做这么简单的练习?水泥说:”不倒霉连鼓槌都不会握。”当时我以为他们对视时的眼神里有一种我永远也不会懂的东西,但现在我明白了它究竟是什么,当时我希望世界末日,现在我悲伤流泪的时候还会这样乞求上帝。    
      当我单调乏味地敲够了两个小时鼓垫后水泥从床上爬起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不倒霉,不论干什么都要有一个良好的基础,你现在什么都不会,所以必须从最简单的练起,你不要怨恨我,你既然选择了这行就必须要准备吃许多苦。”这种话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对我说过,很长时间以后老F得知我要写小说后也对我说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但当时我心里又感动又想杀了我的老师水泥。    
      水泥让我下午去买个鼠标垫自造一个鼓垫,他说下节课之前先检查我敲鼓时的姿式,如果还不会那只能接着教这些,直到我学会为止。回家后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但是谁愚弄我我并不知道,但我总是受到愚弄。我曾经用仿佛自己真的受了愚弄的姿态去愚弄那些自以为真的愚弄了我的人,但现在我不行了,每当我发现自己受愚弄时为时已晚,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墙角里灰心丧气地抽烟。    
      我抽的烟以前通常都是四块钱一盒,但此刻我已没钱,只能在床下捡些较长的烟屁抽,我一边抽烟一边数钱,现在我俩仅有不到一百块钱。我想下午买鼓垫的时候也应该把那一千块钱取出来了。砖头和水泥走过我家窗前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明白我又回到了离家出走之前的状态,没有地位,没有钱。我像个被踢爆的足球般心情沮丧,虚弱地躺在了床上。远处有歌声传来,事实上未必是歌声,很有可能是小贩的叫卖声。但我无法想象生活失去了发自内心的赞扬和诅咒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第八章水泥的女儿

      我发现why暗恋的女生像极了我老师水泥的女儿。我练鼓时水泥在看书,有一张照片从书里掉在了地上,我帮他捡了起来。上面的那个小脸粉嘟嘟的婴儿冲我快乐地微笑。这种弱小生命的活力总是能使我高兴,我问水泥这个孩子是谁?水泥绽开了勇士的笑容说:“我是她爸爸!”    
      水泥还说这个孩子已经一岁了,和她妈在我国东北的一个重工业城市里过着安详幸福      
    的生活。老F曾经告诫我千万不要探问文艺界人士的家庭情况,我小时他带我去一个作家叔叔家,我见到了一个很好看的阿姨给我削苹果。后来我大了,又去这位叔叔家,他家里有了一个更好看的阿姨给我削苹果,我傻里傻气地问:“那个阿姨呢?”搞得人们很尴尬。后来老F告诉我,文艺圈里五彩缤纷得很,因为这帮男女有可能不但老婆(或丈夫)换过好几任了,外面甚至还会拥有数量在一个到十个之间的情妇(或情夫)。可水泥不停地向我念叨他的女儿,他说以前是音乐的质量最重要,可现在是自己的女儿最重要。    
      在当天晚上喝酒时他却又对我说:“我上午仔细想了想,觉着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不太准确,在我心里女儿和音乐一样重要!”砖头搂着我醉眼朦胧地挖苦他:“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家人,否则你不会来这个狗日的城市,这个狗日的地方。”    
      她们都只存在于照片之中,我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也没有触摸她们的身体,可她们的微笑都是让我迷乱而又痛苦的宝贝。所有异性的笑容中都深深掩藏着同一种东西,它不存在于照片中,更不属于我的幻想,它是漆黑的、冰冷的实质。    
      why出去学琴了,我又打开了他的日记本。打开之前我好像觉得封面上的小丑忽然动了一下冲我呲牙咧嘴的。    
      XX年X月X日    
      从今天开始我打算彻底恨这个世界,因为今天晚自习我去一楼厕所时看见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我暗恋的那个女孩竟然在角落里和一个男生紧紧拥抱在一起。光线太暗了,我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我看见他们在接吻,我看见了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我听见了那个女孩似乎因为相当愉悦而发出的喘息声。她兴奋而又陶醉的笑容也被我看见了。从那一刻起,童话就已经被打碎,其实我的生活就是由无数个被打碎的童话拼凑而成的怪物。所有的人都在骗我,甚至我自己都在欺骗我。我恨我们!我想用铁锤敲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脑袋,我太伤心了!我甚至连泪也不想流一滴,此刻我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不倒霉说想逃走,我想我也该跟他一起走!不他妈上了!这是复仇的最好方式,反正天使其实是个荡妇。    
      XX年X月X日    
      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为什么我的每次暗恋都是以疯狂的手淫作为结局?我是个性变态,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可以前我听琴圣说他以前有个同学去看过心理医生,根本就不像电视上说的那么善良,他们会问你一些譬如“你是否经常手淫”“你是否会不由自主地偷看父亲的生殖器?”或者“是否在梦中常常和自己母亲做爱”之类的问题,想出这些问题的人绝对比我变态,他甚至比发明了考试和学校的人还要变态。    
      这些天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象和那个女孩做爱时的场面,我们两个人的脸一直都在不停的变化,她会变成以前我所暗恋的每一个女孩而我会变成所有的男人,我们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所有的语言都在我鸡巴里溶化成水,一旦到了此时除了把它排泄出去别无它法。    
      今天我一共自渎了三次:上午上英语课时请假去厕所弄一次;中午、下午在宿舍里各一次。我快被自己折腾疯了!    
      XX年X月X日    
      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有个高二女生来男生宿舍找自己的男朋友,结果误闯了不倒霉的宿舍。当时不倒霉光着脚躺在床上看书,那个女孩被不倒霉满是污垢的双脚吓呆了,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她就被满屋子刺鼻的臭味熏了出去,事后她把头探出窗外吐了足有五分钟。    
      不倒霉是个智障与疯子相结合的怪物,傻B已经整整五天没洗脚了,他说自己这是在做行为艺术加科学研究,想看看人对脚臭容忍的极限能达到什么程度。可他并不知道即使自己穿着鞋跟我说话时脚下的味道都会钻进我的鼻子里,这个学校的女生,看见他就会或恐惧或害怕地转身逃走。    
      我已经不再爱她了,在我脑中她已变成了纯粹的泄欲工具,她给了我山峦般沉重的压力,她要付出代价。我就这样和她在虚无里用最下流的姿式做爱,一直到我遇见下一个目标为止。    
      XX年X月X日    
      弗洛伊德说幸福的人从来不去幻想,幻想是从那些愿望未得到满足的人们心中产生出来的,可我真的不满足吗?为何我手淫结束之后对生活、对她们、对死亡的幻想要比在这多得多,而且更丰富、更可怕也更真实?    
      不倒霉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笑话:三个男生坐在一起讨论自慰这个话题,第一个面无表情地说:“我三天一次!”第二个则显得忧心忡忡地说:“我一天三次!”第三个用很骄傲的腔调向同伴们炫耀:“我他妈的一次三天!”不倒霉讲完这个笑话之后哈哈大笑,可我没笑,因为我觉得这个笑话是在讽刺我,所有的人都在讽刺我。    
      我是爱她的呀!可正因此幻想中的脸总在变形,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注视着她了!    
      我没有再看下去,因为我和why有着相同的感受,有可能我和why是同母身体中长出的两张脸,你们看到的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我在why回来之后问他:“你丫真的认为我的脚比大便还臭吗?”    
      他愣了一下,说:“没错,我宁愿和大便睡在一起也不想再闻到你脚上的气味。”    
      why还说那个晚上我脱鞋进去以后大家都皱起了眉头,只不过布谷不好意思说我,而我又太傻,没有察觉到罢了。    
      我说我是个五音不准的音乐白痴,这件事在水泥教我打鼓时全部露馅了,我把自己的颓唐心情告诉了他。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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