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leaf(绿叶)-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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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寂静的沉默。
然后,一丝微笑,微弱的,非常微弱的微笑,或者更可以称之为伤感的微笑在精灵王子嘴角现出。
“究竟是——为什么呢?……也许在精灵里我确实还是个孩子,可我已活过了四千年,四千年——任何人类的生命的许多许多倍,我曾认识过那么多精灵、人类,那么多……”王子的声音象梦游一样,“可最后我却比其他的任何精灵和人类都更喜欢你,阿拉贡。我们认识了才不过如此短暂的十几年而已,我真不敢相信这一点——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阿拉贡,有多爱你?”
“对我来说,你明白的,爱你却是最自然最容易的一件事,莱戈拉斯。然而即使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我也不可能确定哪怕是你是否爱我。”
“那么现在,父亲要杀了你,为我,你是否可以确定一些了呢?”
“是的——所以无论如何,我是要感谢你的父亲的。”
精灵王子的眼睛低了下去,但他的下巴被人类的手捉住,这又迫使他抬起了眼——
“以及无论如何,你父亲爱你之深,也许甚至超过他自己的想象。他终究是希望能给你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
“无论生前……抑或是……死后……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的……”
精灵茫然回应着,看着人类,但渐渐的他的神情从那脆弱的迷茫里恢复了过来。他想起了什么,他稍稍往后一退,挥着手说道:
“但是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父亲一定在等着你把坏消息告诉他以后就干什么可怕的事——我想快一点儿见到父亲,这样他就算有什么蠢念头我也会去打消他的。”
被精灵王子急冲冲拉着走到门口的杜内丹人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精灵王子再次轻声唤来潜入的属下吩咐着什么,留心他们对话的杜内丹人却有一半心思在走神。
他承认,这时候他暗暗偷笑的样子是绝对绝对没有道理的,他还有那么多危险的疑问需要询问,还有那么多危险的答案需要回答,还有那么多难测的前景,包括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秘密仍旧没有告诉他的精灵王子——他不该这样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为精灵王子最后那句话弯起了嘴角——
黑森林尊贵的瑟兰迪尔王这回可倒霉了。
所以,这一切会结束吧,会变好吧,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会回到从前,会什么都没有改变。
会象,过去每一次一样——记忆中,黑森林温柔乖巧的王子殿下偶尔也会生一生小气,那时候就连森林里最暴烈的国王陛下也要抓起头发来,否则象自己这样的,一定老早被轰得远远儿的,连黑森林星星城堡外一片山毛榉的绿叶都碰不到,想来温和笑着把自己带到国王陛下面前的王子殿下是不是其实有那么点任性呢?——不,这样走神太不应该了——但是,真的让人愿意去相信一切未曾改变——
应该是这样吧,他们不是已经见到奇迹了吗,在他发现安然无恙的精灵王子的那一瞬间,现在不是一切都那么顺利了吗?
啊!天啦,甚至他还听到了他的精灵王子说有多么爱他,而他也回答了“我对你的爱比你对我的更多”——而这个改变——天知道,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本来就是彼此相爱的,就算他们在一万个人面前微笑着对彼此说“我爱你”也一点儿都不奇怪,没有谁会觉得奇怪——可是,他们是说了一种不一样一点点的爱,不是吗?在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会说出来,不知为什么象一件最自然的事那样接受下来,然后拉着手——依旧是拉着手——连一个吻都没有的继续其他。简直是,他们究竟是不是说了那种不一样一点点的“爱”?是?不是?为什么好象自己还是完全不可以确认——
但是,如果这只是梦幻,那么这一刻,是这个梦幻最真实的一刻吧!
不过,到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发生的那一刻,无论什么梦幻,都不可能再继续真实下去了。
受伤了,而且是很严重的损害。
睁着眼睛感到身体好象不在了一样不能移动的奥克斯的脑子开始转起来。
我很难知道受伤与否,他想,因为我感觉不到任何痛楚——这是我们被“制造”出来时就决定了的,奥克斯里最强的战士奥罗格黑没有痛觉、没有辛苦,所有也就没有悲哀、没有恐惧。我们为那个摩尔寇驱使,但是后来他不见了,在他不见的时候我们中的大多数也不见了。剩下的那些在追杀和狩猎中四处流浪,每一些都走到了不同的地方,而最强的这些——剩下得也最少的这些——唯一的去处是不可能再有别的生物能够忍受的沙漠深处。哦,不,不对,就是沙漠深处,还有梭梭的稀疏林木和沙跳鼠的点点踪迹。
另外——
对了,那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呢?
昔日的“同伴”——可以这么叫吗,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在成为一个奥克斯前究竟是什么,是谁,同时又为了恐惧着被知道过去的一切而互相敌视着,这能算“同伴”吗——不过总之,昔日那些家伙到现在已经全部死光了。但是,他们的后人却依旧还在,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和人类——野蛮人也是人类——联姻的?好象他们中间有一些在“最初”是人类而不是……不过这和跟野蛮人联姻倒没什么关系吧,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你知道,只要一想起来,就会一下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要说这个世界上最爱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大白天睁着眼睛瞎想还自己说自己是有思想的还被别人说是有思想的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种族就是……了。所以我,奥克斯沙库从不瞎想,我的主人就叫我们什么也别想,他很讨厌但他不见了以后我唯一遵守的他的“教训”就是不瞎想这其实和他无关是我自己不爱瞎想,我是最强的奥克斯战士,我只在过去才爱瞎想,过去我还是一个……
血色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焦点,当无穷远处黑天鹅绒一样的夜空上闪烁的星星点点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以后,苍老的声音开始敲击嗡嗡作响的鼓膜。
“……醒了吧?”
“恩……”
两个声音,一样苍老,他们在你问我答,并没有直接对奥克斯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眼角闪过的是蓝色的影子和白色的胡须或头发,还有声音的调子,不,这两个家伙不是奥克斯,也不是沙漠中什么人——所以,通常会问的问题并没有出口,费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奥克斯只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和思想来确定一切。
布满皱纹的四只眼睛从两个方向打量着奥克斯,他讨厌那里面的眼神,自以为睿智的平静眼睛里那股自以为慈悲的怜悯。不过——两个老成这样的“人类”——是人类吧?看上去是——居然可以走到这沙漠深处,奥克斯发现自己的牙齿咬得更紧了。
“你要不要喝点儿水?”
但是,咬得再紧的牙齿,要被撬开还真容易。
清凉的感觉从牙齿传到全身的时候,奥克斯记起来在昏迷中这种感觉也出现过。这是这个受诅咒的沙漠里唯一可以让一个奥克斯也软下来的感觉,好,这两个老东西看来象是救了自己,可他不相信那是出自他们的眼睛所表示出来的纯粹的善意,能让两个这把年纪的老骨头走进沙漠的,永远不会有什么好意思。
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吗?
回忆,在这一小会儿已经象闪电一样一道一道刻上了那个头发又掉了一大半的头颅里面,精灵、首领、背叛、追杀、逃亡、濒死——这些东西似乎在表面上看并不是任何人会特别跑到沙漠里来寻找的,似乎……
“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我们不知道你‘现在’的名字,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现在的……
“你不愿意说吗?但我们总是要称呼你吧,奥克斯这种称呼根本就不能确实到底是哪一个,那么,你愿意我们用你‘过去’的名字称呼你吗?——埃尔瑞厄那——”
本来完全感觉不到的身体随着一个跳动倒找回一点儿感觉了,奥克斯没注意到这一点,他那可怕的浑浊的血眼里发出嗜血的光芒,他恨这光芒不能剥下那两个老东西的皮,不能拆散他们的骨,不能喝光他们的血……
“我们只是提了一个名字,你就已经这样仇恨着我们了吗?”轻轻的叹息。
“那么,如果是对另外的人呢?另外的你应该尊敬和热爱着的人,你们相逢时应该彼此微笑和拥抱的人,比如说——你的父亲——”平平的述说。
这一次,奥克斯甚至可以用肘一下子撑着坐了起来——当然他仍旧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在哪儿?!”
不是欣喜、不是关心、不是担忧的语气。
牙齿在过于快速的话语中碰撞出咔咔的响声。
“你的父亲,你知道,他还活着。”
“想见他吗?”
苍老的二重唱一前一后一点儿隔阂都没有,完全一样的衣服,几乎一样的脸——这两个老东西是兄弟吗?兄弟——
“那个——该死的精灵——死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和身份——”
血色的眼睛变黯了,但不是无光的退缩,而是那光芒更从鲜红变成了死黑,就象流出体外的血一样。
喉管深处更发出黑色的笑声。
“不过,他既然愿意自找苦吃就更好。”
四双眉毛同时蹙了起来,这一回,眉毛下面的眼睛里倒象真有了几分关心和痛惜。
“他是你的兄弟——你……他现在到底如何?”
奥克斯笑在一张正在腐坏的脸上地笑了——
“是的,他是我的兄弟——”这一回奥克斯的坦白承认倒让另外两个打了个寒战,“所以,他就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当然就要象我——我们现在简直再象不过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如他身上散发的可怕恶臭一样在星空下传播着,奥克斯笑得如此开心,他脸上被砍了一刀的伤口在大笑声里裂开来,一块已经死亡而腐黑的肌肉经不起这样的力量摇摆着落了下来。俯仰间这块落在奥克斯腿上的肉被他自己看见了,他的笑声在一瞬间停止下来。
他瞪了这肉一刻,然后立即用已可以移动的手摸自己的脸、头顶、脖子、四肢、身体——手经过每一个伤口时他的嘴就张开说些不能理解的词语,但要说是唤痛就和他冷漠的表情差得太远了。
“这一些奥克斯,果然没有痛觉。”
另外两个中,一个皱着眉对另一个说。
“但是,那些卡都人并不觉得是没有痛觉的。”
“也许萨茹曼的理解的是对的,要制造出没有痛觉的魔鬼战士需要很强大的黑色魔法,可这魔法并不能很好地遗传,何况卡都人又有野蛮人的混血。”
“恩……”
“可惜……萨茹曼不和我们在一块儿了,当然这件事我们也没打算让他卷入进来,看来只有回去以后在和他讨论……”
两个老家伙并不太在乎在他面前谈论一些自己的事,奥克斯摸着伤口阴暗地想着,他们是打算问完话就杀了自己——他们肯定是和精灵有很深的关系的人——所以不在意他听到些什么,还是他们还要利用他做别的什么事呢——
“想见他吗?”
对了,就是这句,他们是要让他去见……
“你的伤口我们给你都处理过,你在那儿乱摸只会让情况恶化。”
……那就是不打算让他死了?他们果然要……
“我们大致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也许对过去知道得还比现在多。”
哼!那么他可以利用的,也就在“过去”了。
“你……想再见到你的父亲吗?”
“想吗?”
冷笑翻起了受伤嘴角的血肉,奥克斯的冷笑坚硬地象冰冷的石头一样。
“我怎么会不想——又怎么敢不想——我想不想,对你们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吗?想不想的,是你们吧。”
但让他都有点点吃惊的,是异常疲惫和无力的笑容爬在了那饱经风霜的两张脸的皱纹里。
以及异常的悲哀。
“没错,你想不想,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而我们想不想,也同样没有任何意义。”
暗影里有不停起伏着的人形,奇怪的颤动,象某种不定的液体在一个柔软的皮囊内往复流动——非常恶心的感觉,即使,还有另外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抓住他。
“一定就是这里!嘿!埃尔瑞厄那,你在哪里吗——是我们——”
另一个声音呼唤着从他旁边向前冲去,在一切也许太晚以前,他抓住了冲动的那个人。
“那真的是埃尔瑞厄那!我感觉得出来……”
是的,他也感觉得出来,他完全感觉得出来——毕竟,这个冲动的家伙只是那孩子的朋友,而他,才是那孩子的父亲不是吗。
一年前,从远东逃亡而来的他们在荒野里徘徊,即无法回到他们在远东被魔鬼占据的家园,也不敢前往西方和他们那些彼此怨恨着的族人相见。那些埃尔达,那些昔日的亲人和敌人,那些背叛了他们却称他们为背叛者的高傲的家伙。可是有一天,那孩子却“拣”回来了一个埃尔达,说他是可怜的,因为很显然逍遥西方的埃尔达人还不知道魔鬼的再度降临,这个埃尔达,正带着自己的妻子做着愉快的远足——活该被魔鬼的佣兵袭击,活该受这样的重伤,活该——
“他们杀了我的妻子,魔鬼杀了我的妻子!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还是一个——做事不用一点儿大脑冲动得叫人受不了的家伙,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要跳起来去报仇,最后,除了一拳头打昏这个家伙,他真的不知道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而这个家伙,现在倒和他们一块儿待了一年多了,还把自己当作他的孩子的最好的朋友。在这会儿,他的孩子在一次战斗后失踪的救援里,简直比自己都热心的样子。
可惜,这个世界上,热心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已经不是埃尔瑞厄那了。”
他持刀在手,寒锋直指角落里蠕动的人形。
另一只手感觉到太过强劲的拉力,差一点儿就要挣脱他的掌握:
“你……你说什么!埃尔瑞厄那只被带走了一个月不到——这不可能!”
“摩尔寇可是梵拉中的最高者,你敢小瞧他传下的黑暗力量吗?”
他几乎要冷笑了,当他第一次说“摩尔寇是梵拉中的最高者”的时候,“摩尔寇那种东西根本没资格算在神圣的梵拉之列”的回答是如此迅速——冲动的家伙,至少还有反应敏捷的优点。
但这一次,习惯的反驳不再,耳边响起的是近乎惊恐的嘶声,没有握刀的手感觉到无法止息的颤抖。
“不……不是……你……不是说……我不相信!”
那双和发色很相似的银灰色眼睛在一瞬间一定睁大了盯着他们前面的暗影,想象着那里面到这会儿还有希望,他就知道这个平时自诩战斗能力很强的家伙现在连一些很明显的危险都看不出来了。
暗影的流动范围忽然变大了,从那个角落里汹涌而来。
“埃尔瑞厄那……”
愚蠢的家伙!
他的刀挥出,在刀光终于照亮暗影的一刻,绝望的惨呼响彻整间石头的囚笼。
刀下,兽类的爪抓破了他的肩头,也许有一条很重要的血管裂了,尖利的獠牙差一点儿就让他的颈动脉也更着一起破碎,红色的眼是嗜血的眼,黑色而纠结的发——是魔鬼的肮脏的锁链。
他依旧,几乎被打败和杀害,在那个他也不知道是他们三个中谁发出的绝望惨呼的干扰下——
不过,很幸运,他对这种事,已经有了很好的经验和教训,在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时候,所以这一次,幸运自然仍然光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