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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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泼凉水。
看来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如果现在就放手,和这些案子脱离关系的话,结果还不会太糟。现在请病假休息一段时间,属于完全正常,没有人会为此对她说三道四。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亲手抓住作案人的机会了。
凯茨的感觉好多了。她又能听到身边的喧闹声了,脸上恢复了光彩,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地方。
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凯茨冲了20杯咖啡,拿起一袋糖放在托盘上。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心境,托着托盘用身体推开会议室的门。屋里的小伙子们看见凯茨进来,笑闹着一哄而上。
电脑房里,比利和莫伊拉正低着头,小声议论着什么。凯茨进门,朝莫伊拉眨眨眼,指指咖啡,又指指自己。莫伊拉明白了她的意思。
喝完咖啡,凯茨又坐到“福尔摩斯”程序前忙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不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只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和麦金尼斯好好谈一谈。
过了些时候,她敲开了麦金尼斯的门。
“原来是弗拉德警探,进行得怎么样?”他拍着手,脸上神采飞扬。
“长官,周末有点儿新情况?”
“呆会儿再谈情况,怎么,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使眼色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凯茨微微一笑,领会其中的含义。
“好吧,”麦金尼斯似乎长出了一口气,“我能干些什么?”
“长官,我想休息几天。这几天状态不好,睡觉也不踏实。”
“告诉她乔治·福斯特的事儿,汤姆。”隔壁传来布莱克赛的声音,麦金尼斯耸耸肩:“我们对格里格夏进行了一遍地毯式调查,想调查一下格林和伯恩利在那儿逗留的情况。”听到这儿,凯茨的脸色有点儿苍白。
“那儿惟一有价值的就是格里格夏城堡,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我来就是为了……”
“上周末你见了乔治·福斯特,是吧?”
“是的。和我的男朋友,我们不得已才……”
布莱克赛出现在门口:“不得已?!你知不知道调查还没有结束?”
凯茨有点儿心虚,可还是据理力争:“那是紧急降落,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在格里格夏城堡降落,那是巧合。
“好吧,弗拉德,要知道你这么一来,正好给那里的人在通风报信。你知道城堡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长官。那是个妇科诊所,是治不孕症。我还见了那里的负责人和他的女儿。”
“是雷切尔·海利。”麦金尼斯说。
“是的,先生。可是——”
布莱克赛打断了她想说的话,他的声音让人有点儿发怵:“闭嘴,弗拉德,你还是听我说吧。海利教授身边有我们的人。你刚才是提到乔治·福斯特吗?”
“对。他在那里开了家修车厂,还在庄园里干,看来好像是个管家或是管理员什么的。
“你有没有想到过特种部队?”
“什么?!”
“是,他的确是个管理员,可他还是福斯特警官。他一眼就认出了你,还问我,你是不是也想在那儿干。
“去那儿干?什么意思?”
“去干伊丽莎白的活儿。”
“对不起,长官。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贝丝,那儿的女佣。她可不简单,有犯罪学学位,在乔治手下工作。不过,再过四五个星期她就不在那儿干了。乔治问你是不是对此有兴趣。”
“谢谢您,长官。”
“不用谢,你知道你给他们带来什么了吗?”
“不太清楚。他们告诉我去那儿求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阔太太。我猜,乔治在那儿只是出于为她们的安全考虑吧。”
“可能是吧。”麦金尼斯道,“不过据乔治说,他们用直升飞机接送客人,甚至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在那儿进出的是些什么人物。乔治说,除非被害人中有人去过那儿,否则就让我们不要插手。你明白吗?格里格夏城堡和这桩案子无关。”
凯茨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几句,脑海中又显现出诊所,乔治·福斯特,海利和雷切尔的形象。她也觉得城堡不会有什么问题,她相信雷切尔和海利告诉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既然这样就没事儿了。”麦金尼斯脸上泛出笑容,凯茨到办公室时,他又一次提醒她别忘了安排疗养的事。凯茨抬抬手表示听见了,大步迈出门去。
凯茨上楼启动程序,把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都打印出来。印着灰色字体的字条源源不断地滚出打印机,拖到地上。看着这堆材料,凯茨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毕竟这是自己劳动的成果。“咯噔”一声,打印机停了,机身还是滚烫的。
她看看表,8点50分,于是拿起纸卷和提包去找麦金尼斯。
凯茨穿着运动鞋大踏步地走着,探长踢踢踏踏地在一旁跟着。
他们到了上回去过的老地方,要了两杯威士忌。麦金尼斯咳嗽得很厉害,听起来比原先更严重了。凯茨怀里揣着电脑输出的材料,想起了布莱克赛说过的话:“杀人犯总会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看来,杀人犯就在她怀里揣着的材料中。
每次见麦金尼斯,凯茨总觉得他在萎缩。这次,甚至连他的眼睛都看起来比原先小了。对于长着像麦金尼斯这么一副样子的人,要是瞧不上他,完全可用“狡猾”,“鬼鬼祟祟”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可偏偏凯茨觉得他不错,他和自己一样敏锐,机警,对罪犯疾恶如仇。他和自己一样拥有直觉。
麦金尼斯显然是病了,他看起来那么瘦小。“你得去查查你的咳嗽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官。”凯茨心平气和地说。
麦金尼斯却说,如果想要充当护理小姐,最好称他“汤姆”。
“可是,长官,我想我还不配叫你汤姆。
“也许还不到时候吧。”他说,‘不过,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又起身去要了两杯。凯茨示意吧台不要再给他酒了,可麦金尼斯却全不在乎,说自己有的是酒量。
“这么说来你打算乖乖地去休假了,凯茨?”
“是的,先生,我不得不去。”
“去吧,这对你有好处。”
“可感觉不好,就好像我有哪些地方不如别人似的。”
“这是从何说起!”
“去吧,上面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不过——”
“去吧,照我说的做,凯茨。”探长语气严厉。
凯茨点点头、啜了口酒。
“现在打算怎么办?”探长又问。
“我也不清楚,只是想……”
“是不是想退出这个案子?”
“不想退出。”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个私人问题,因为……”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麦金尼斯追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哦,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想,我了解凶手。不,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只是我能感觉到这个人。有时,我想他知道我正在朝他逼近。
汤姆·麦金尼斯望着她,反复拈量着她的话。只见不远处,布莱克赛也进了酒吧,凯茨好像还听到了穆尔警官那略带讽刺挖苦的说话声。麦金尼斯在说着什么,可她却什么也没听见。
“弗拉德?”他略微提了提嗓门,凯茨一惊。
“长官?”
“我在问你话。你刚才说,感觉到你正在朝他逼近?”
“这怎么了?”
“也没准他真的在四处找你。”
“为什么?”
“因为你说,他知道你在朝他逼近。”
“话是这么说,可这只是——”
“夸张的猜测而已?”麦金尼斯试探地问。“不,不是。”
“那是什么,弗拉德?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凯茨抬头看见总督察一伙人走出了酒吧。
见她有点儿心不在焉,麦金尼斯厉声喝了几句。凯茨扭过头,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别这么吓唬我,我可不是鲍勃·穆尔!”她端起一杯酒,灌进嘴里:“其实,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有时候。我就是对事情有预感,所以才会来这儿当侦探。这一点上,咱俩很相像。”话音落下,过了许久她才在后面加上“长官”二字。
麦金尼斯沉默着,虽然面对着她,眼睛却仿佛聚焦在很远的地方。不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渐渐笑了。他的眼神里透着赞许和关爱,有点儿高深莫测。
有人把杯子摔在吧台上,酒吧里激起一片哄笑声,呼闹声。麦金尼斯说话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凯茨,”他轻轻说,“出门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隔壁是个橄榄球俱乐部,欢呼声不绝于耳。
麦金尼斯让凯茨写下自己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他要每天和她保持联系。
“相信我,凯茨,好好休息几天对你有好处。早晨跑完步,再好好睡了觉。”
“你知道我在练晨跑?”
“我见过你跑步,你总在上班前一个半小时路过我住的地方。”
“所以说,”麦金尼斯接着道,“我知道你每天早晨都在干什么……”
凯茨感觉他的话没说完,果然他又接着说:“非但是我,也许还有人在暗中观察你,是吗?”
麦金尼斯喝得不少,凯茨不想让他送自己回家。她倒宁可一个人去海滩边走走。两人握手道别时,感到有什么火花在心里闪了一下。
27
下午的天气阴沉沉的,既不太冷又没风,湿漉漉的,但又不像在下雨。这是典型的“英国式的冬天”,也是在布赖顿常见的天气。商店里没有多少人光顾,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把装着面包的纸袋放到顾客手里。山坡上,一辆车正费力地缓缓朝上爬,春天到来之前,整个布赖顿就像一幅画,节奏缓慢,一副冷清、闲散的样子。
凯茨喜欢这样的感觉。冬天,当周围的事物几乎静止时,人会从往日的喧哗中浮现出来,更加夺目。一旦春回大地,城市再度喧嚣,人就会淹没在熙熙攘攘的繁华中,渺小得不见了踪影。
她踱到海边,怔怔地望着大海出神。大桥上,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冬天的海水阴沉沉地浮着绿色。这一切只能让她情绪低落,于是她沿着人行道往回走。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阿曼多餐馆前。店门半开着,两个侍者正在里面争论着什么。只听见加布莱利大声吆喝了句什么,争吵戛然而止。加布莱利拿出两瓶自称专门准备的好酒,凯茨今天想喝个一醉方休。
“是不是不开心?”加布莱利的声音深沉而具有诱惑力。
“只是有点儿小麻烦。”
“是不是那位意大利语说得不错的小伙子?他是你刚交上的男朋友吧?”
“对。”
“我感觉他是个好人,我以前见过他。夏天他来过几次。那时候生意忙,也顾不过来。”
“是吗?他和谁一起来的?”
“让我想想。他和迈克尔说起过的那个胖男人一起来过。就是那个和被杀的那个人一起吃过饭的胖子。”
“他叫雷吉·史密斯,”凯茨心情愈发郁闷,“被杀的人叫乔治·伯恩利。”
“我不认识伯恩利先生,也不认识那个叫雷吉·史密斯的胖子。只是那个胖子常常和别人一起来这儿吃饭,包括你的朋友。”
话说到这儿,凯茨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加布莱利还是看出来了:“凯茨,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凯茨转过脸:“真抱歉,加布莱利,我走神儿了。”她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掩饰过去。这酒又香又浓,感觉好极了,“我很好,现在喝了酒感觉好多了。来,接着喝。”
菜上来了,香味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她离开阿曼多时街灯已经亮了。一个下午就么昏昏沉沉地伴着酒香和老朋友过去了。她喝了不少,吃得也不少。一开始还担心摄人热量太多,可是转念一想,去他的?这是度假1加布莱利去找老婆了,凯茨独自冒着细雨走回家,这样可以清醒清醒头脑。
她缓缓地在街上踱着,车流如水般从身边驶过。她把案件材料揣在夹克里,以免被雨水淋湿。酒喝到这样的境界真是再好不过了。
飘飘然不知悲喜,又不算太糊涂,还认识回家的路。
快到家门口时,天越来越黑,开始下起了海上飘来的瓢泼大雨。她稍向前倾,不让雨水打湿怀里的材料。她暗想,今天怎么这么不走运,刚才要是没喝那杯咖啡就好了。要是那样的话,十分钟前就到家了,也不会淋着这场雨。
可是谁让加布莱利这么招人喜欢呢?他要是再年轻几岁,就更加魅力无穷了。这个老家伙真是个罗密欧式的人物。凯茨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朝家走去。
走到小街尽头,雨越下越大,凯茨竖起衣领缩紧了脖子。她好像看见有个身穿浅色外套的人在前面。这衣服的颜色让她有种不祥的感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可还是迟了。
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重重打了一下。她感觉不到疼,却向后一头栽了下去,后脑撞在路边的栏杆上。她感到一阵晕眩,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她闭着眼,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触到自己脸上,继而又拿开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就看着远处昏黄的街灯,她看清那是把利刀。她想动,可是头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28
黑暗中,凯茨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她醒了,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仰面躺在路边。自己这个样子太可笑了。她想爬起来,可是身体一动,头就剧烈地痛起来。她抬了抬胳膊,还好,手还听使唤,可是却抖个不停。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道刺眼的火照到身上,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浑身湿漉漉、冷冰冰地被抱了起来。有个人正注视着自己,他也是浑身湿透;他管自己叫凯茨。
他真是个好人,把自己带进屋里。
凯茨湿淋淋地躺在床上,告诉他别忘了把手提包拿进屋。他说自己叫瓦莱丽。
瓦莱丽的头发温湿地粘在头上:“天哪,凯茨,你简直把我吓死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夹克也撕了。
她觉得浑身疼痛,可还是想坐起来:“我想洗个澡。”
“别忙。”瓦莱丽说,“先好好躺着,我把这儿收拾收拾。”
他用一块温热的白毛巾替她擦干脸上的雨水。伤口还在流血,瓦莱丽要送她去医院,凯茨执意不去。他终于妥协了,默默地替她解开鞋带。
案件材料从夹克里掉出来,它们被血水和雨水染成了粉红色。
凯茨的头部、颈部受了伤,她挣扎着说:“求求你、瓦莱丽,不要打电话告诉别人,我不会死……帮我脱衣服,洗澡。”
瓦莱丽深深地凝视着她,她像在作决定,随后替她解开了纽扣。
门外好像有什么响动。瓦莱丽回头望了望,脸上闪过一丝恐慌。他把凯茨放回床,匆匆走出卧室。只听他问了几声“谁在那儿”,然后“啪”地关上了门。
凯茨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