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全集-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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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的一天,这对年轻男女走进他的屋里。
他们衣着昂贵,修饰整齐而干净,使他想到从前养的一对白兔。
他问:“你们有什么事?”
女人说:“我叫琪亚,这是我哥哥达西,我们知道你叫安森,也知道你孤单一人,没有亲人……”
安森看看他们,他不喜欢达西,但是喜欢琪亚,她长得甜甜的,健康活泼,而且多少善解人意。
女孩说:“我们愿意照顾你。你会有一个新名字,有体面的衣服,有丰富的食物,还有一个好住处。”
“是的,”达西说,“还有,你还能得到好酒,不是那种劣等威士忌”。
女孩子说:“你什么都不用愁,只要住在那儿,仅此而已。”
“这是个圈套吧?”他说。多年来浪迹街头的经验告诉他,天上不会掉馅饼。
“决不是圈套。但有一个条件。”女孩笑着对他说。
“说吧。”安森说着,拿起酒瓶,猛喝了一口。
“好,”女孩说,“你今年五十三岁,安森先生,你上过两年大学,当你清醒的时候,你讲标准的英语,你去过世界各地很多地方,你曾在商船上服务,你不是一个……一个……”
“废物。”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很小就父母双亡,和姨妈生活在一起……她叫诺玛。她有个弟弟,名叫贾丁,二十年前失踪了。他只给她写过两封信。现在姨妈病得奄奄一息,不停地喊她弟弟的名字。医生相信,假如他出现的话,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助。我们相信他早已死亡,但是我们想帮助姨妈,我们告诉她,我们聘请侦探,已经找到了她的弟弟,剩下的你猜想得到吧?”
“我是贾丁。”
“是的,你是诺玛姨妈的弟弟,你和他长得很像。另外,姨妈去世后,你或者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或者我们付给你一大笔钱让你走。不论哪一条,你都不会吃亏。”
达西说:“你只需陪姨妈聊聊天就行。”
安森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们,他并不关心他们提出的条件,只知通这是一个机会,这机会完全出乎意外。
女孩急切地问:“安森先生,你能接受我们的提议吗?”
“试试吧。”他说,“我会让她满意的。”
琪亚对达西微笑着,她哥哥则皱起眉。
他们带他洗了蒸汽浴,又给他换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和崭新的昂贵的西装。
在一家酒店,他们请他喝威忌土。他欣赏着店里昏暗的灯光,柔和的音乐,冰块碰玻璃的清脆的响声。他熟悉这种环境。
达西和琪亚告诉他一些必须记住的事情。
琪亚说:“姨妈会相信你就是贾丁舅舅,不用担心。从现在起,你就叫贾丁。今晚我们练习签名。”
“签名?”安森问。
“是的,你有一本银行存折,你要用贾丁舅舅的名字。这或许是违法,但是,我认为你可以办得到。你不在意,是吗?”
他们驱车回家,三人坐在宽敞、舒适的凯迪拉克汽车里。
“当然,琪亚,”他说,“我会做到的。”
他觉得有一种多年来没有体验过的满足感。
和诺玛姨妈的会面很顺利,比预期的还好。她很兴奋,但很明显地已奄奄一息,来日无多了。
她说:“现在我可以瞑目了,贾丁,你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了。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顾这两个好外甥、外甥女,这几年他们待我太好了。”
“别这么说,姐姐。”安森说,“你还要和我们过很长的日子呢。”
“你还喝酒吗,贾丁?”
“哈,偶尔喝一点。”
诺玛姨妈叹口气说:“我永远忘不了你第一次喝酒的样子,你还记得吗?贾丁,那时你和我在一起。”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没有告诉他。不过琪亚很机灵,立刻替他解了围。
“姨妈,该吃药了,现在休息,别再说话,舅舅已经回来,不再离开,你可以每天看见他,你们有的是时间回忆。”
他们让裁缝给他做了不少衣服,还给他买了一辆他喜欢的胜利牌轿车。现在,他不大酗酒了,感受到了新鲜的、美妙的刺激。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样样称心,事事如意。
现在,他有世界上最美味可口的食物,最完美的照顾。房屋本身是幢大厦,占地十五亩。家里请了厨师。园丁和女佣。
他有自己的一套房间,每天在黑色大理石浴缸里洗两次澡,浴室的水龙头是镀金的。不错,这地方有一种逐渐中落的气氛,不过,他认为这是上流社会普遍存在的情形。
他是贾丁,有银行存款,有和睦的亲戚,还有一位奄奄一息的姐姐。
一个半月后,诺玛姨妈仍活着,不忍离开人间。
安森对目前的生活虽然没有真正怀疑过,但下意识里一直在防备着。
一天夜里,兄妹俩来到他的房间里。
他被脚步声惊醒,打开台灯。
“贾丁舅舅。”
达西持枪站在床脚,琪亚站在他身边。兄妹俩都穿着睡衣。
“什么事?”他问。
琪亚叹了口气,达西清清喉咙。
“贾丁舅舅,你终于回到家了。”达西说,“关于你的归来,报纸曾大肆渲染,并加以祝贺,你也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但是现在,这些全过去了。”
“琪亚,”他继续说,“你去打破那扇阳台上的窗户,然后打开落地门。
她照哥哥的吩咐,用一把梳子敲破窗户,打开门闩开了门。一阵风吹动了窗帘。
“我不懂。”安森说。
“我来告诉你老人家。”达西说,他手握左轮手枪,稳稳地对着躺在床上的安森,“贾丁舅舅失踪时是个很富有的人,经过这么多年,他留下来的产业越来越值钱,财产越来越多。你记得一周前你签的那些文件吧?那是银行要你证明立场的文件,这幢大房子和其他大笔产业,都是外公留下来的。不错,诺玛姨妈也有一些,但是她名下的大部分都花掉了,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
“你不明白,不过,你就会明白了。贾丁舅舅在失踪之前立了遗嘱。将所有的钱都遗留给琪亚和我,只有一小部分留给诺玛姨妈。但是他的死亡必须经过证明之后,我们才能接受财产。”
达西摇了摇头继续说:“你是一个好老头,我很不愿意做这种事,但我不得不做。我要杀死你,然后报警说是窃贼闯进来杀了你,你的遗嘱已生效。诺玛姨妈可能会因惊吓过度而死亡,然后,一切就归我和琪亚俩人所有。”
琪亚叹口气说:“贾丁舅舅,我真抱歉。”
“是的,”安森说,“我是贾丁舅舅,不错。你是我的亲人,我打算一直保持这种关系……”说着,他从被单下向达西开了一枪。
两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把枪留在手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购买手枪,但他觉得那样好些,现在,他知道了一切。
达西倒在地上死了。琪亚跑过去要捡哥哥的手枪,但是安森手脚比她快,先把抢夺在手中。
“现在,琪亚,”他说,“去向姨妈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我打电话报警。家里来了小偷,向达西开枪后从阳台溜了,只留下了枪,明白吗?”
安森用睡衣小心地擦拭黑色的手枪,然后扔在地上。
“我相信我们会快乐地共处的,琪亚。”他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自从我回来之后,我已经习惯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 完 》
惊弓之鸟
一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店里来了两个警察。
看上去他们是能干的一对,年纪大的那个动作迟缓,做事有条不紊,富有经验,这种经验是多年的积累。他的年轻伙伴则机警、聪明,但需要有经验的人的指导。
“警察。”年纪大的边说边拿出警徽给我看。
我放下正在阅读的书,说:“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们正在找一个人。”年纪大的警察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放在柜台上说,“你的房客中有这个人吗?”
我仔细地看那照片占照片上是个中年人,大约五十岁,淡色的头发,两眼有点儿往外突。
“他犯了什么法?”我问,“行窃吗?”
年纪大的警察不做任何说明,只等候我对照片的反应。
我摇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你能肯定吗?”年轻警察一直在观察这间破旧的休息室,此刻突然插话,“你回忆一下,也许他染过头发,或者戴眼镜,假八字胡?”
我和善地说:“我已经想过了,抱歉,真的没有。”
年长的警察吸了口气;“他名叫葛里高利,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已来到本市,正在检查所有的旅馆和出租房屋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称呼?”
“福里森。”
“照片留在这里,假如你发现有这种长相的客人,就来报警。
我说:“他走投无路才会钻到这种小地方来。”
年长的警察快速地扫视一遍客厅,对我说:“他的确是走投无路,否则不会逃跑。”
两位警察离开后,我又看了看那张照片,然后把它装进口袋,离开柜台,小心翼翼地上楼。
我不慌不忙,五十九岁的年纪,也不会慌。
三O八室在又黑又脏的走道末端,我敲敲门。
“谁啊?”
“卡洛先生,账房。”
可以听见床铺的弹簧声响。然后防盗锁被取下,门被打开。一位穿衬衫、长裤和袜子的瘦削的人看着我问:“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推进去,关上门,然后我背倚着门,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他不很高,大约五英尺八英寸,给人的印象不太好。一对稀疏的眉毛,一双灰色的眼睛,一张大嘴被不整齐的八字胡盖住,下巴显得优柔寡断。他留着黑色的短发。
直觉告诉我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如果那位年轻警察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该多么好啊!除了不带眼镜。
卡洛不知所借地问道:“什么事?”
我说:“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葛里高利先生,警察刚刚来过。”
我的话似乎给了他一重击,他那瘦削的脸扭曲了。但他仍试图掩饰:“我……我不懂,我叫卡洛。”
“他们告诉我,这个人叫幕里高利。”我说着,掏出照片,扔在床上。然后,我又平静地补充说:“不要担心,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从我身上转到照片上,又回到我身上,然后一言不发,颓然地倒在床上。
我说:“我认为你应该停止逃亡,葛里高利先生,自首吧!”
他僵硬地说:“我……我不能自首,那样我会坐牢。”
我说:“你躲在这里难道就安全吗?当你在街上走路时,你老得躲避熟人,只要有人多看你一眼,恐惧就摆住你。”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耸耸肩膀说:“当然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你着想。”
他说:“我要到海外去,把钱凑齐就去。”
“问题是,他们在追捕你,不会放弃的。”我说。
他没有回答,继续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摄成拳头,关节呈白色。
我说:“我不能在你房间里呆太久,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咱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助你。”
有一会儿,我以为他不想理我,沉默片刻,他侧转身对我说:“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个傻瓜。”
我没有回答。
“我是一个傻瓜。”他又重复一遍,“我五十二岁了,有个同居的女人,我在一家银行分行做出纳主任,但我没有前途,晋升由总行人事部门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将视线离开我,移到破烂的地毯上,接着说:“有一天早晨,我决定卷点钱,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另起炉灶。我带了一只公文包来到银行,装了四万元现钞,以为没有人看见,预定中午离开,再也不回来。”
他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动,“可是我被人看见了。另一位出纳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拿走钱,然后在外面抓住我。我们挣扎着抢夺那只公文包,他赢了,我勉强挣脱才跑掉。”
葛里高和痛苦地结束了他的话,“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逃亡。”
我说:“除非你自首,否则你的余生都得在逃亡中度过。”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房间角落,将脸浸在一个有缺口的脸盆里,说道:“我不能面对牢房,我不能!”
“可能不会到那一步。”
“我不抱任何希望,肯定会判刑的。”突然,他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他突兀地说:“我不相信任何人,连你也不相信。”
我迎着他的目光说:“你意思是说,警方可能悬赏捉拿你,而我正缺钱,正好用得着这千儿八百的。”
“正是此意。有了钱,你就可以离开这地方。”
我大笑起来,说:“你说你五十二岁,葛里高利先生,而我已经五十九岁了,只受过小学教育,没有什么特别才干。即使有千儿八百的,我还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沉思着,看着我说:“你的话有道理。”
我点点头,然后,我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从床上拿起照片,点着了它,让灰烬全落在化妆柜上的烟灰缸中。
我离开了他的房间。
很显明,最初葛里高利曾决定相信我,但随后的思考使他没有把握,因为他只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匆匆离开了。
下午四时我去值班时,发现他中午之前就离开了。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那位年长的警察独自一人来了。我能感觉到,他有了新的线索。
我微笑着问他:“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是的。”他坦言道:“这个任务虽然不是主要的,但是我仍然拿着照片到处打听。”他打量着我,“二十分钟前,我给一位出租车司机看这照片,他立刻认出来,发誓说,三天前他曾经送这个人到这家旅店来。”
我说:“他弄错了。”
“可能。”老警察说,“不过,我想查查名字。”他取过登记簿,“当某人准备逃亡的时候,总是选择谐音给自己起个化名,虽然他们知道这样不好。葛里高利是个普通的姓。”
他审看着登记簿,然后抬起头,盯住我的眼睛,问:“这个卡洛在吗?”
我微笑着回答:“他今早结账走了。”
“你肯定吗?”
我翻出登记卡,把三零八室的卡片递给他说:“有值班人员的记录。”
他粗略地瞄了一眼,说:“我仍要检查你们的每一个房间。”他声音中流露着激动,“我怀疑这个卡洛和我找的葛里高利是同一个人。福里森先生,我认为你昨天撤了谎,现在仍然在撒谎,我认为是你警告了他,使他离开的。”
我耸耸肩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撒谎?”
警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人们为各种理由撒谎,不管你撒谎为什么,反正迟早会逮住葛里高利。”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出大门。
我看着他走出去,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当我问他撒谎的动机时,他的回答虽然带有职业性,但是他敏锐的眼光在补充:“也许发现原因很有趣。”
我知道,这位老警察会重查警方记录、通缉单,甚至报纸资料。
慢慢地,他会找到记录,记录会告诉他,在距离此地千里远的地方,一位五十八岁的、名叫费瑟的俱乐部管理员,他在偷酒的时候,被一位俱乐部会员抓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