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争起 by古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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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想喊:你既然知道你还拽着我?你根本是有心找我茬!
那邪嗣张狂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他心思,蓦然竟笑,这一笑比任何佳丽都芳醇浓烈美艳放荡,孟海天底下也看得是惊心动魄,韩不争头皮迅速发麻了,他知道当他这样笑,事情就会很麻烦很麻烦。
把韩不争手里酒拿过来,张狂地一仰头,灌了,松开手,好似刚才的紧张阴鸷都烟消云散了——
“难得兄长高兴,今晚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连声音都渗透出迷|药一般的温和,韩王爷抬了下指头,立刻,美丽丰腴的女人纷纷围过来,雪白肌肤在薄薄纱下摇曳如蛇。立刻,三十年的纯酿由白玉杯盛着端上来,闻着,就要醉了。更何况,这许多妖娆的香这许多妖娆的肉体这许多妖娆的笑。
他努力想冲出重围,但四周像蒙上雾气一样朦胧遥远,只有一杯杯酒,疯狂地喂进自己嘴中,火辣得快要麻痹,他隐隐知道是醉了,想挣扎起身快走,但手脚都被人按捺一般,丝竹鼓乐奇香慢慢形成药物一样的迷幻情景。
——端整和严肃,变成了一种孟浪,奇异地销魂。
——暴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那领口里的一道硬硬锁骨,都带出来生生冷冷的刺激。
——他眯着眼,他在兴奋的时候,就会眯起眼,再怎么压抑还是会喊出声。
夜明珠的光线微弱和荡漾,想看到的都能看到,在那个江南江南永远停不了的念着该死的江南的人的眼角、皮肤、甚至每根手指上一一照分明……
韩不争亲着那甜蜜的唇舌,一辈子,第一次亲女人的唇舌,不可思议地软滑,那身体和缎子一样细腻,他全醉了!身体有了反应,大手一一摸着凹凸芳馥肉体,完全是男人的力道和狂乱,他在撕着那碍事的衣物——酒能乱性。
虽然混乱,这小小隔厅却完全成为销魂所。
他压着那女人,想上,而不是被上。是有一点清醒的,是可以停下来的,这淫乱而不合礼法的媾和————
但不可思议,他甚至看得到韩霆,看得到他在旁,看到他就倚在软榻上,舒服地靠着,舒服地看着,几个赤裸的女人伺候着他——
一切都很淫乱,也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地位。一切都是正常的。
一切都混合成一种想要爆裂的仓促和愤懑。
这是我自己的事,这个叫唤着的女人,自己所有所有已经失去的,回江南,被你羞辱逼迫——这些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
看啊!就看着吧!我就是让你看着,你能拿我怎样?
完全抛开韩霆存在的念头,完全忽视,在女人的身体里达到的高潮凶猛流畅,韩不争在韩霆面前,完成了第一次Zuo爱。
第八章
酒泼到下身,冰凉而恐慌,那是男人的脆弱,在酣畅的酒意都被泼醒。
近天明的时候,韩不争身边没有女人没有吵闹没有酒了,只有头顶的锦绣床幔,鸳鸯戏水,接天莲叶,江南的好风光依旧熟悉而火辣,这个刚开荤的大龄男子,带着失措的神气,半坐着,愣愣睁着眼。
这样半晌。
“你——”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头是疼的,“你——”“你”了半天,不出个所以然,作罢,低头找自己衣物。
很顺利,居然都很顺利,衣服早就折好放在椅子上,连醒酒的茶都沏出满室的香,在这么优雅明快的环境里,韩不争结结巴巴地系着一件件衣物——
在别人家里嫖妓,那种感觉,若非熟手醒来后会非常局促。
这时候,弟弟走过来,原先一直坐着,慢慢品着刚沏好的新茶的韩霆放下了手中杯,迈着少年老沉的步子,悠悠走过来,如此自然地接手,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扎起发辫——他原就比他高,现在站他背后,修长而伟岸,清清爽爽气息倒全不沾一点脂粉酒气,全一幅稀世名公子的定定心心,拿过梳子,就这样慢慢梳理起宿醉兄长的发来。
分外诡异。
他是那样好整以暇从头顶到发尾一一过一遍,象牙的梳子在乌黑的发上温柔地轻轻刷过,就好象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几千几万遍那样熟练,到了打结的地方慢条斯理还一一解开来,他这样的贵族也会梳头吗?——韩不争一动不敢动,只觉得那人手里不是梳子分明是刀子,一个不如意就会扑上来让你白的进红的出,僵硬的颈脖子上一粒粒浮出疙瘩。
柔情蜜意。
他的头皮终于疼起来,是啊是啊,再木讷的头皮也禁不起这样一遍遍地刮弄吧!茶都凉了,这头发却还没梳到尽兴,韩霆的手势仍旧漂亮,下手和缓如春风,手深深插进那冰凉的乌黑里,不惊动对方的缠在手心里,绕一圈再绕一圈,继续纠结——这样的轻柔反衬出这样的残忍来。
不争终于冒出声:“我自己会梳。”
就像跟大人闹别扭的小孩。
其实是疼得不行了!不然不会吭声。
以为这人又人来疯,越阻止反而越起劲,往往都是这样,但今天,他奇异地收手了。
韩霆抽出手中的梳子,才发现,这梳子在手里已经捏成三段了,而梳齿末梢上分明还带着艳艳的红,这是谁的?——
这尊贵的王爷轻轻碰着染血的象牙梳,迷惑了:
“我方才力气大了?”“你怎么不说?”“怎么都是血啊?”
修长而伟岸,在韩不争背后,世人看到的是稀世的名公子,但韩不争心里,这背后矗立着的是猛虎是恶狼,必须小心应付。
他抿嘴,钳着,不搭话。慢慢慢慢抽自己头发,瞥到几成碎片的梳子真的是红了,才再次为自己弟弟的凶狠诡变感到由衷的恐惧惊愕。心里想,明天就算是爬城墙我也要爬出京城去!
而韩霆仍旧缠着那发,断无收手念头,明明看到不争一点一滴不懈地努力着,无声地逃脱他的掌控,他最后,轻轻一笑,就着这背后的姿势,猛然手上一使狠劲!吃痛的脸都青了,不争坚持坚持再坚持地拔萝卜一样拔着自己眼看要完蛋的头发——
这柔情蜜意终于撕去了伪装,显出本来的狰狞来。
韩霆不做声。
韩不争也不做声。
眼眶里有打转的东西,手有点抖,头发脆弱地崩直崩到临界点。
谁都不松手。看谁先收手!
——他松了。在最后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松了。匪夷所思。看着手心里青青发丝,韩霆再次显示出不可思议的迷惑,为什么松手了?明明只差最后一点点,坚持了那么久,那个江南的穷酸小郎中就得倒在自己怀里,恨恨神气扎扎实实被自己紧紧拥抱了啊?
——他不松,迅速抓起最后一件外套,系都不系了,向外跑,头皮发麻连太阳|穴都带着抽痛,再来一次,城墙塌了都没他爬过的份。
他的“迅速”在习武者眼里,太慢太慢了,依旧是这样,再拉开门伸出脚眼看只有一点点就能跑到自由世界去的时候,才出手,逮回来。
他邪邪问:“去哪?还想找女人。”推到门板上,风流多情的浪子姿态就咬起不争耳朵。
他脸色青青、白白,终于沉下来,压抑愤怒,冷冰冰动作推那人下巴快滚离自己!“我不会再跟你苟且了。我上次跟你最后说过了。我就要回江南了……”
——一拳,打上来,“砰”地击出飞屑,坚实的楠木门留下了完整的拳头印,这一拳,擦着不争脸过去,打掉了他接下去的话。
韩不争像看怪物一样,这样看着自己相处十多年的弟弟,与自己有了不伦关系的男人,这样看着,他觉得全身都冰凉了。
“不是让你抱女人了吗?”拳头收回来,紧紧攥住对方肩膀,这次控制住了力道,眼却低下来,那双总是精悍冷酷的凤眼逃避什么一样转开视线,声音的抑扬顿挫里仍旧满满胜券在握。
“你在江南能做的一切在这里、在我身边一样能做,可以了,够了,行医,种花,女人,还有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离开你,我还想离开你。”清清楚楚绝不拖泥带水。
韩不争端正的眉宇上同样写着斩钉截铁,我斩钉截铁地要离开这个充满你的地方。
韩霆愣住了。
第九章
城墙,仰头,好高,好高。
就算爬一半才跌下来,也一定会摔死的……
以沉重的心情走到城门官面前,站定,掏出文牒,递过去——
“走吧。”仅仅扫了一眼。
“?……”
……这,顺利得让人不敢先雀跃,坑着头一直小跑到望不见那高耸城楼,才肯停下来,回头望望,真的看不见了啊,这清晨的漫漫大道上真的只有自己一个路人啊,吐口长长的气,弯下腰,手撑住膝盖,只感觉冷冷的风呼呼呼呼往耳朵里钻,应和着咚咚咚咚的心跳,明明是寒冷,此刻却能刮走一切疲惫担忧。
——宽阔的田野景色让人如此心醉神迷,连天都瓦蓝瓦蓝那么美丽。
——而这,就意味着自己真的真的离开了,那样的生活,那样的人吧。
“啊!——”大喊,“我!——”现在板板直起腰,“我……”高举拳头把胳膊奋力举向天,“我——”做出热血澎湃的动作来,连眼睛都瞪大——
到底想说什么呢?趁现在路上人少不要做动作了赶紧说吧。
韩不争维持这样的姿势,这个笨蛋啊,我不出个所以然,还有脸“哈哈哈哈”笑起来,笑得好象满月一样开怀爽朗的形状,一个最大限度地把嘴角伸展到不能再伸展为止的甜甜傻笑啊……好象这漫天的风沙尘土还不够呛人,硬要学小孩子调皮又刁钻,在冷冷风里,翩翩沙里,长长古道上,蹦蹦跳跳,最大限度地蹦蹦跳跳——
十岁来到这里,已经十五年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娘,爹,和自己。
十岁时,娘亲放开自己手,消失在茫茫大雪里,自己等啊等等啊等,但娘再也不回来了;娘最后说的话,不争却从来不敢忘记,她抱着小小的不争说:“快些长大吧,长成一个好男儿。”
十岁那年, 就不能去当孩子了,要不争、怎样都不争、要默默地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成为坚强的男子汉,这是自己在十岁就许下的承诺。
回到江南,就好象可以回到娘亲怀起尽情撒娇一样,想吃很多很多香喷喷的红烧肉,想种很多很多能救人的大红花,想和小伙伴们一起漫山遍野玩闹——
童年的样子,就是江南。
第十章
路很颠簸,但经常也能看到旖旎风光,哪怕就是最后一线晚霞的粉红,一只珍稀的白鹭丝竟出现在临近水塘,一汩清泉从高山下叮叮咚咚一路滑到脚下,假如路途不是那么漫长而颠簸,会有更多人留意到这些,并全身心地投入到大自然点点滴滴的不可思议里去——但大多人都昏昏欲睡了,打着哈欠偶尔拉开一点毡毛帘子,凑得近些,刚微微吹进来些潮湿的水气,立刻,躲开来,“还在下雨啊,什么时候是个完啊?这风太大了——”立刻,堵上帘子。
这样,每个人就在狭窄的小铺位里更加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半个月来,脸刚刚熟起来,又马上下了车赶上另一段旅程了,这人生,想想也就像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半个人生,匆匆来去。
北方在这季节十分舒爽,越往南,雨越下得急促,到后来,每个人都心情烦躁,不得不长途跋涉的旅人们都抱怨起这烦死人的江南雨!
总有老人受不住颠簸,郎中在此时,非常管用。随身携带的药材,望切问闻的诊断,甚至古道热肠不肯收分毫,还坚持着一路同行本该有个照应。这下,有病没病的都自发拢过来,请大夫诊断诊断,这趟车里挤着的都是穷哈哈苦汉子,挠挠头问诊费得多少啊?郎中坚持不用不用给,说什么都不收,实在推不过去,才留下了点硬塞给的瓜果小菜。
这个郎中完全不像那些坐堂的大夫啊,这么年轻却已经很沉稳了。
至少这趟买卖没像往年倒贴药钱,赶车的脸色好看许多,对气喘吁吁的老马,鞭子也下得轻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已到江都。锦绣江南与辽阔北方的分水岭。按惯例,过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县,马车就可以算正式进入江南的柳绿桃红中去了。
也确实发生得太突然,人们都没回过神。
先是车轱辘断了,还好旅客只受了惊,没出什么事,本来到下一站歇脚地,自然能有替换的顶上去,偏不凑巧,暴雨成灾,又堵住了原来行进的小道,这一头到那一头,竟成了岸。人们窝在车里等了半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荒山野岭如何是好?天又开始黑了,也不见其他经过的好搭把手,这才焦急起来,是走是留。
赶车的掀开帘子,黑个脸大声让所有人赶紧下车到对面,他还急着把车驾过去拾掇呢。这下全炸开了锅,都怪赶马的黑心,车轱辘吱吱嘎嘎叫了一路,硬装听不见。
这会工夫,天黑了半天,雨却渐渐缓了。
年轻一点的,想想自己赶紧还是过去吧,岁数大点的,看风大雨大怎么都不肯下车。
“我们年岁小的,一个个把老人都背过去吧。”
大家一望,是那郎中在说话,一板一眼,慢慢说道。
大家都静默下来,暗暗打量这圈人,壮劳力八九来人,老弱也有六七人,一人背一个?平时也就算了,但那水,深不深浅不浅,高一脚浅一脚,过是能过,但受这罪……
左思右想,计量来计量去的工夫,郎中扎了件厚实的外袍,头上蒙块布巾,默默下了马车,回来时,袍子全都湿了,他喊着,压住发出尖利哨声的大风:“天一黑狼就得出来找食了,岸不远,赶紧走吧!”
这时候,也只有走了。
水非常冰冷,比冰还冷,齐腰的水,飘着乱七八糟脏东西,再加上身上的分量,和把鼻子眉毛眼睛刮一块去的大雨,全顺着颈子淌到心里去,全身上下都冷得打摆子——没有一个背着人的人,不在怪某人多事,自揽活计。八九来人也只有三四来人肯挑这担子,一到了江南一下了马车谁还认识谁,没必要。心里好生羡慕前面淌过去的,已经往客栈去了。
享用热腾腾的水和饭!眼下,看看,都落到什么情地?比落汤鸡都不如。
这不长不短的几十丈,真是叫人见识了人情冷暖。
——过去了三四个人,可还有一两个块头最大的留在那原地,怎么办?
——“快来啊——”“马上天黑了……”
——够心烦的了,两个老家伙还在那喊个不休,衣服又重又冷,怕是要冻出病了!再管了不了。
——还好郎中这次没再连累大家,歇了歇,把滑下来裤管又卷好,又踩进了水。
——“算了吧。”他背过来的老头子扯着他胳膊,拽他往客栈走,热水和饭菜都备好了等他们。“你是诚实人,小伙子,别多事。”
郎中的头发也打湿了,脸冻得发白,脚在水里泡着,也木了;他的古道热肠已经超出了普通人所能忍受的范围,不要拽着我们跟你一起!
你不需要有这样的心肠,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人们默默吃饭,都已经换上干净衣服,在明亮火烛下,闭口不谈还没回来的人。各自心里有些羞愧,把饭吃完,就很快散了回屋。
第二天的时候,临近上车的点,点点人数,发现还少一人。
一看,是他。
赶车的若无其事说了句:“他受了点凉,早晨过来我屋说自己赶下趟车。我们先走。”
说罢,就赶马车。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