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沙-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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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名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拜访。他注意到劳埃德拿的酒瓶上的标签。看来劳
埃德既不是穷人也不小气。
“查尔斯·马汀也叫做比尔·肯瑞克。”他说。
劳埃德放低酒杯准备倒酒,说:“肯瑞克! 他前几天还来过这里呢。我说的前
几天,意思就是一两个礼拜之前,时间满近的。只是为什么他要用假名? ”
“我也不知道。我是代表他的朋友来询问有关他的事。因为他应该在三月初和
他的朋友在巴黎碰面,确切点说是三月四号,但是他并没有出现。”
劳埃德慢慢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再回来的原因了! ”他以略带挑剔但又无意如此的
语气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你们约好了再次见面? ”
“是的。我觉得他很迷人又很聪明,他对沙漠着迷——不过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他想去探险,现在有些年轻人还是想去探险的。即使在这个疏离与矫饰的世界里,
还是有一些探险家。我们应该觉得欣慰才对。肯瑞克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祸吗? ”
“噢! 不是。他在火车上摔倒,撞破了头盖骨。”
“噢!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真是可惜! 其实我可以提供善妒的诸神更多可牺
牲的人来顶替他的位置。好残酷的一个字:可牺牲的。几年前这样子表达的观念根
本想都没有人想过,而现在我们却已经进展到最终的野蛮了。你为什么想知道肯瑞
克有没有来看过我? ”
“我们想找出他的行踪。他死的时候化名为查尔斯·马汀,而且身边有查尔斯
·马汀的完整文件。我们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查尔斯·马汀的。我们几乎
可以确定的是,既然他对沙漠着迷,那他一定会来伦敦找这个领域内的权威人士。
而先生你是最高权威,所以我们从你开始。”
“我明白了。嗯,来的那个肯定是肯瑞克,比尔·肯瑞克。他是一个黑发的年
轻人,非常有魅力,也很强悍,但并不粗鲁。我的意思是说,对未知的可能有良好
态度。我觉得他令人愉快。”
“他有没有告诉你任何肯定的计划? 我是说,有没有提出任何特别的提议? ”
劳埃德笑了一下,说:“他带来的是我常会碰到的再普通不过的提议,就是到
华巴遗址的探险。你知道华巴吗? 它是阿拉伯的一个寓言城市,阿拉伯的一个‘平
原城市’。传奇故事中一再出现的模式。人们觉得快乐的同时,也会永远觉得有罪
恶感。甚至连我们提及自己健康良好时,也不得不以触摸木头、交叉手指或其他方
式,来规避神对人世幸福的愤怒。所以阿拉伯有他们自己的华巴:因为过多的财富
与罪恶而遭火焚的城市。”
“肯瑞克是不是认为他发现了那个地方? ”
“他很肯定。可怜的孩子,我希望我当时没有对他不耐烦。”
“那么你认为他是错的? ”
“格兰特先生,华巴的传说由红海越过阿拉伯直到波斯湾,这整个区域中,几
乎每一英里都有人声称是那个城市的所在地。”
“所以你不相信有人可能意外地发现了那个地方? ”
“意外? ”
“肯瑞克是一个飞行员,所以可能在被暴风吹离航线时发现了那个地方,是不
是? ”
“他跟他的朋友提到过这件事? ”
“没有。据我所知他没有跟任何人讲,但那只是我自己的推断。有没有什么原
因会阻止这种方式下的发现? ”
“当然没有,如果真的有这个地方的话。我是说,它是一个几乎遍布于全世界
的寓言。只是每当人们追查废墟故事的源头,总会发现所谓的‘废墟’其实是别的
东西。自然的岩石构造,或者甚至只是海市蜃楼而已。我想可怜的肯瑞克看到的大
概只不过是陨石坑。我自己就看见过那种地方;那是一位前辈在寻找华巴时发现的。
那种地方很不可思议,就像用人工打造出来的。突起的地面看起来像尖塔与布满废
墟的高地;我这里好像有张照片,你也许想看看: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东西。”他推
开后面那片简单上漆的木墙上的一块板子,露出从地板到天花板的整面书墙。“不
是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陨石掉到地球上,大概也算是好事吧。”
他从一个比较低的架子上拿出相簿,然后走回来在相簿里面找那张照片。格兰
特突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曾经见过劳埃德。
他看着劳埃德放在他面前的那张照片,那显然是非常奇特的东西,一个近似于
嘲弄人类成就的仿作。但是此时他心里正忙着辨认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否只是因为他曾在哪里看过赫伦·劳埃德的照片? 就算如此,他见过有关劳
埃德成就报道旁边所附的照片,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在他一走进这个房间
看到劳埃德时就会升起了。这种熟识的感觉又并非真的曾经在哪里看见过他。
“你知道了吗? ”劳埃德说,“即使是在地面上,都得靠得很近才能确定那里
不是一个部落。如果从空中看,当然会有更多的差距。”
“是的。”格兰特应道,但并不相信。因为从天空看那个坑洞相当清楚,而且
纯粹是原来的模样:一个圆圆的凹洞,四周环着一圈隆起的土地。但是他并不想跟
劳埃德讲。他让劳埃德说话。他渐渐对劳埃德非常感兴趣。
“据肯瑞克自己描述,那个地方的位置很接近他横越沙漠的航线,所以我想这
就是他所看到的吧! ”
“他可以精确地指出这个地方吗? ”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他。但是我想应该是吧。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能力,也
很聪明的年轻人。”
“你没有问他细节? ”
格兰特先生,如果有人告诉你说,他发现在皮卡迪利的出人口正对面有一棵冬
青,你会有兴趣吗? 或者你会有耐心听他说? 我对空漠之域的了解,就跟你对皮卡
迪利的了解的程度一样的。“
“是啊,当然。这么说来那天在车站送他的就不是你? ”
“格兰特先生,我从来没有送过别人。送行是受虐待狂与虐待狂的结合,我一
向觉得很讨厌。对了,送他去哪里? ”
“去史衮啊! ”
“到高地? 我知道他一直想去找些乐子,但为什么要去高地? ”
“我们也不知道,这就是我们最想了解的一件事。他没有跟你提到任何可能的
线索? ”
“没有,不过他倒是提到要找人赞助。我的意思是说,因为他觉得我这里没有
指望了。也许他已经找到赞助者了,或他希望找一个住在那里的赞助者。我现在没
办法马上想到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当然辛瑟希维特是一个。他有苏格兰的亲戚,但
是我想他现在该在阿拉伯。”
至少劳埃德已经提供了第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为什么带着过夜的皮箱匆匆往北
而去,去会见一个可能支持他的人。就在动身前往巴黎和泰德·卡伦会合前,他找
到了一个赞助人,因此急着北上去看他。这样很说得通,但是为什么要用查尔斯·
马汀的名字? 仿佛他心里的想法已经渗透到劳埃德这边了,劳埃德说:“对了,如
果肯瑞克是用查尔斯·马汀的身份去北方的话,又怎么有人知道死者是肯瑞克呢? ”
“我也坐同一班火车到史衮。我看到他的尸体,而且对他纸上涂鸦的诗句感兴
趣。”
“涂鸦? 他写在哪里? ”
“写在一份晚报的空白处。”格兰特说,心里纳闷着肯瑞克写在哪里有什么关
系? “噢! ”
“我当时正在度假,因为没什么事做,就开始找线索娱乐自己。”
“所以你扮演侦探的角色。”
“是的。”
“你的职业是什么? 格兰特先生。”
“我是个公仆。”
“哈! 我才要猜你可能是军人。”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把格兰特的杯子拿过来
倒酒。“当然是属于比较高的阶级。”
“一般参谋? ”
“不,我想是大使馆专员,或者是情报员。”
“我在服役时确实做过一些情报工作。”
“所以你就是从这里发展出侦探能力哕! 或者可以说是锐利的眼光。”
“谢谢。”
“或者是因为死者有肯瑞克的随身物品,所以较容易辨认? ”
“不是,他是以查尔斯·马汀的名义下葬的。”
劳埃德把倒满的杯子放下,然后停了一会儿说:“这就是苏格兰警方办理这类
摔死案件时典型的粗心大意作风——审讯不周还自以为是。我个人认为,如果你要
杀人并躲过法律的制裁,那苏格兰会是个完美的地方。所以如果我要计划谋杀,会
先引诱那个人越过英格兰的边境。”
“但是有过一次审讯。意外是在火车离开尤斯顿后不久就发生了。”
劳埃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不觉得应该将这件事报告警方? 我是说,
他们以一个错误的名字埋葬了这个人。”
格兰特本来要说:“我们惟一能证明这个死者是肯瑞克,而不是查尔斯·马汀,
是来自于我对一张不是很好的照片的指认。”但是某个因素阻止了他。他说:“我
们想先知道为什么他有查尔斯·马汀的文件。”
“噢,我知道了。这一点的确很值得怀疑。因为如果没有一点——预谋,不可
能取得其他人的文件。有没有任何人指认查尔斯·马汀? ”
“有。警方对这点相当满意。没有任何的疑点。”
“唯一的疑点是为什么肯瑞克身边会有他的文件。我了解你为什么不想直接去
找警方说明了。那个在尤斯顿送他上火车的人? 可不可能是查尔斯·马汀? ”
“我想有可能。”
“也许这些文件只是查尔斯·马汀借给他的,因为就我看来肯瑞克不像是个—
—怎么说,恶毒的人。”
“是啊,就我所看到的证据他不是这种人。”
“这整件事情实在很古怪。你说他的这件意外,我觉得毋庸置疑的就是一件意
外是不是? 没有争吵的迹象吧? ”
“没有。那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任何人都可能发生的跌倒。”
“真是可悲啊! 就像我说的,时下已经太少这种有勇气又聪明的年轻人了。有
很多人来找我,真的他们从大老远的来看我……”
他继续说,而格兰特坐着看他、听他讲。
事实上真的有这么多人来找他吗? 劳埃德似乎很高兴坐下来跟一个陌生人谈话,
而且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今晚有约,或有人要来一起晚餐。这个主人在谈话中并
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让客人提出告辞的请求。劳埃德坐着,以单薄而自满的声音继续
说着话,同时欣赏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不停变换双手的位置,并非为强调所
说的内容,而是像重新摆设装饰品一样。格兰特觉得这种像自恋狂似的专注非常有
趣。他聆听这个小房子的静谧,远离外面的交通与城市。《名人录》的传记里并没
有提到他的老婆和小孩,而一般有家室的人都会乐于带上一笔,所以显然这一家子
成员只有劳埃德和他的仆人。难道他有充分的兴趣,足以补偿缺乏他人陪伴的遗憾
? 亚伦·格兰特自己也缺乏家人陪伴的温暖,但是因为他的生命中充满了人,所以
回到空荡的住处反而是一种奢侈一种精神的愉悦。但赫伦·劳埃德的生活充实而满
意吗? 或是他这个真正的自恋狂也需要其他同伴而不是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他纳闷
着这个人到底多大年纪。当然,一定比他的外表来得老,因为他是阿拉伯探险领域
内的第一把交椅。五十五吧,或者更老,也许接近六十。传记中并没有提到出生年
月日,但可能已经快六十了。换句话说,即使身体还很好,他剩下能吃苦的岁月已
经不多了。他将如何度过晚年? 难道是把时间都用来欣赏自己的手? “当今世界惟
一真正的民主,”劳埃德说,“正在被我们所称为文明的东西所摧毁。”
格兰特再度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他以前曾经见过劳埃德? 或者是劳埃德
使他想起某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谁? 他必须离开才能好好想这件事,无论
如何,现在也是他该告辞的时候了。
“肯瑞克有没有告诉你他在伦敦住哪里? ”他边说边开始准备告辞。
“没有。我们并没有确切订好再见面的日子,你知道的。我要他离开伦敦前再
回来看我,但他没有来。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怎么说,缺乏同情而不高兴,或甚
至生气了。”
“是啊,那对他应该是一个打击。好,我已经占用你很多时间了,非常感谢你
能体谅我的打搅。”
“我很高兴能够为你提供帮助,只是我恐怕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件事如果还
有其他我能做的,请随时来找我。”
“还有一件事,但你这么客气,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要求了。特别是它和这件事
没什么关联。”
“什么事? ”
“我可不可以借用你那张照片? ”
“照片? ”
“对,就是陨石坑的那张。我注意到那张照片是塞进你的相簿,而不是贴上去
的;如果你能借我,我想拿给肯瑞克的朋友看。我保证会拿回来还,而且完全——”
“当然你可以拿去,而且不需要还了。那张照片是我自己拍的,所以可以随时
加洗。”
他把照片从相本中拿出来交给格兰特,然后陪格兰特下楼并送他出门。格兰特
称赞了他的小中庭,两个人又就此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很有礼貌地等待格兰特出门
后把门关上。
格兰特打开车子座位上的晚报,小心地将照片夹在晚报里。然后往苏格兰场的
方向开。
看见那栋可怕的建筑物兀立在黄昏的朦胧里,他心里想着,这个老地方跟平常
没什么两样。他到了指纹部门时,感觉也是如此。喀特莱特在半杯冷茶的茶垫上捻
熄了香烟,正在欣赏他最近的作品:一套完整的左手指纹。
“很棒吧! ”他说。当格兰特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时,他抬头说:“这些就足
够让粉红梅森吊死了。”
“梅森没戴手套? ”
“哈! 他当然可以屯积一堆手套。但是聪明的小梅森就是无法相信警察会认为
那不是自杀。他一定认为手套是那种三流的小偷之类用的,而不是给他这种有智谋
的人。你有一阵子不在? ”
“是的,我去高地钓鱼。如果你不太忙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做一点额外的事? ”
“现在? ”
“噢! 不,明天也可以。”
喀特莱特看看表说:“我等一下要跟我太太在戏院碰面,我们要去看玛塔·哈
洛德的新剧,但在这之前我没有什么事。所以如果你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做。这个
工作困难吗? ”
“非常简单,就在这里。这张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很漂亮的拇指印,后面也该
有一整组的指纹,我要你查查档案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你要在这儿等? ”
“我要去图书馆,等一下回来。”
他到图书馆取下《名人录》,找到辛瑟希维特。介绍他的段落和占了半栏的赫
伦·劳埃德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他看起来比劳埃德年轻很多,已婚,有两个
小孩,登记的是伦敦的地址。而劳埃德所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