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旧版--半生(修订版) 作者:宋颖-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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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陛下最后的一吻。
他轻轻地将吻印在谢默的额头,一如往素的温柔眸光凝视了谢默好久。
而后,他退开,让人点火。
陛下取出了笛子,悠扬的乐曲再响,我再度听到了阔别数载的美妙乐音。
笛声一曲送故人。
那时我隐约,有些明了陛下内心的主意。
而太子与谢家人几乎与陛下决裂……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先生?”
太子说。
“把我爹还给我……”
谢庭说。
宁的至尊什么话也没说。
谢默回云阳去了,谢家人带着他的骨灰,回云阳去了。
时间又过了一月,时日近冬,天气渐渐冷了。
半夜我听到有忧凄的笛子声声传来,披衣起身看,却是他。
“这么晚陛下还不睡?”
“睡不着,吹吹笛子也好打发时间。”
“陛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了。
“什么话也别说,什么话也不用说。”
“可是……”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依然活着,太阳照样会升起,日子一样得过……”
他朝我笑笑,横笛就唇。
清越的笛声婉转而动听,只是陛下想吹给听的人却不会是我。
那人不在的今日,其实也释然了,他的胸怀不是我的归处。
只是有些不甘心。
我向他告辞想走,笛声却一断。
我回头,只听他道。
“你,愿意不愿意走……”
第19章
来年冬尽时分,我与曹达自“朱明”归来。
街上哀哭阵阵,四下素白一片。
却并非下雪。
拉个人问,说是当今圣上驾崩,国人守丧。
陛下竟也去了吗?
我正失神,街人又道。
陛下过去,已有半年。国人感陛下圣德,为他守丧一年……如今新帝在位,年号“永徽”。
算来时日,陛下西归极乐,正是我与曹达抵达“朱明”之时。
我以为我已不再介意他的消息,听闻他亡故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要曹达带我去昭陵,他就葬在这里。
山陵脚下,官员下马处,在那里我看到两位女子,一个我认识,另一个我不认识。
我认识的那个人是萧月仪,虽然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我却无法忘记这个勇敢的女子。
我不认识的女子样貌平凡,却有一双聪慧的眼睛,月仪说她是李聆音,谢默曾经的妻子。
今生今世,与那对人有缘的女子齐聚于此。
月仪说她做了女冠观的观主,从今而后,专心修道。
李聆音脸上有着温婉的笑容,她说她自谢默放妻之后,便嫁了一个普通的书生。日子很平淡,却有滋有味。
而我也不再是国母,成了普通的民妇,有一个大老粗样的丈夫。
我们三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曾与我们在爱恨离合中纠缠的男人却已经不在了。
我问聆音,她可曾恨过谢默?
聆音摇头,唇边有一抹笑。
“来不及恨……我就已迎来了自己的幸福。”
她说她嫁谢默的时候也曾有憧憬,以为可以改变她身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离她而去却太快……等他回来,她已对别人动了心。
我又问萧月仪,她可恨过?
她点头又摇头。
“恨,也不恨。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陛下,一开始就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何来说恨的理由……只是人心终不由人意,说不恨,不恨也难……倒是对陛下怨气满腹……”
你恨吗?
我问之后,那两个女子问我。
我恨吗?
连我自己都不懂,我究竟是恨,或是不恨……
那日陛下问我走不走,便是打算送我出宫去。
他说虽然他没了谢默,却不想再误了我。
纵然他孤身只影,却也想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人喜欢天下的人都幸福,朕无法给天下所有人幸福,却能放你自由。想走,现在你就走吧……这是唯一的机会,幸福从来都是握在自己手上,如果你不去争取,那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你……”
那天我摇头,不知为何,虽然对他的感情已经淡去了,可心里却不愿意离开他,也许是因为不服输。
身为宫妃,帝王的妻子,女子的自尊从来被压抑在最底层,可在物事人非的今天,如果能有另外一个开始,那我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样做其实很傻,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淡忘了那一切的一切,恩恩怨怨,而今才知道,其实那些只是被埋进了心底。
我还是怨,我还是有怨,虽然我已经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子,对我眼前的男人不再有那样深沉的眷恋。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微微叹息。
“你这又是何必?我所倾心之人虽已离去,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三十年的记忆,已经足够伴我度过余下的日子。”
他说话的时候,我依然不住摇头。
可我还走了。
不是心甘情愿的走。
一日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陌生的景致,陌生的脸,而后才知道,曹达打昏了我掳我出宫来。我说他怎么能这么做,亏他还是朝廷将军,他搔头说他不再是将军了……
他又说,那是陛下示意自己这样做,不论男人或者女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只要我们远走高飞,不被他看到,一辈子不泄漏这个秘密,那么,我便不再是皇帝的女人。
一瞬间,心思苍凉如旧。
原来,我始终不是他所爱,就算是今天,他也依然自私的忠实于自己的爱情。
我冷静的看着我眼前的男子,他傻傻地看我,脸上的神色忐忑不安。
曾经我也在另一张男人的面孔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有些神情是一样的。
突然便一阵颓然,曹达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看着他真诚的面孔笑笑。
如今,真释然了。
而后我们闲话家常。
曹达说自己已经辞了官,说是我比较重要。
我气急败坏,心却也有些甜。
在一番吵闹之后,于是我就跟着他了。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
我不再是皇后,孔圣人与阳货尚且面貌相同,何况是皇后与我。但天下见过皇后的人本来就不多,而我也不再是过去温和贵妇的模样。也许跟着那个大老粗,连我也变得粗野了很多,居然也没人认出我是谁……
我和曹达去了“朱明”,我想见我的儿子。
那段时间里我竟没有再想起陛下。
我不知道究竟恨他,还是不恨他……
我对那两个女子说我不知道。
她们俩相视一笑。
不知道又有何妨?
是或者不是,对他们都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我与那两个女子约定,年年一聚。
临别的时候,我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在谢默身边服侍的梁首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我,他有几分吃惊,却对我微笑。他说他要为陛下和谢相守陵,不再让任何人去打搅他们。
我不懂,他又笑,说了一个秘密。
他说陛下与谢默葬在一起,虽然谢默已成了灰,却实实在在与陛下在一起。
我这才明白陛下未曾有一刻,放下了他。
这个男人虽然伤我甚深,却对自己的爱情忠贞。
也许,幸福真如他所言,从来都握在自己手上……
****
年轻的时候,我爱过一个男人。
那是世上的至尊。
那个男人不爱我,却爱上另外一个男子。
那个被陛下所爱的男人曾经是一个传说。
而今,星星已经坠落。
半生我与他棋逢敌手,半生我恨他,半生我不恨他……
(完)
《半生》后记
《谢相》本传里的大半脉络,半生里基本说了。
但不是全部,有的细节,发生在他人身上的别样故事,放在正文里说吧!
有人说这是悲剧。
如果说有人死了,便是悲剧,那么我认。
如果说悲剧的定义不在于此,那么我不认。
谢默于我,是个特别的存在。
我一直都在想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够如此持久。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说来简单却不容易。
阳阳很善良,但也不是没有心机。他可以原谅任何人,却也有自己的原则,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看到有的事情,还是忍不住。
他总是很矛盾,而他也有私心。
他于炫就象迷一样,而阳阳身上吸引炫的,是他最初的那份单纯。
他身边的人大多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而顾震教育出来的谢默却不是如此,明明是个会发脾气也很任性的一个少年,心地却单纯的很。
看不出别人的坏心眼,有时很笨。
在他眼里,谢默很笨,却也很可爱。
因为可爱,所以喜欢他。
有时爱情很简单,不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只是因为某人勾起了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便爱上了。
炫把阳阳保护的很好,阳阳对他来说,是几重身份的化身,象弟弟,也象是自己儿子,又是朋友,同时也是情人。
很多的感情夹杂在一起,在近三十年的岁月了,他对阳阳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已分不清。
所以才能一直坚持下去。
可有的时候独孤炫也会怀疑自己的爱情。
为什么那个男人对自己象有魔力,怎么也抛不下。
他究竟是不是正常的男人,皇帝也时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于是他也临幸别的女子,却又瞒着谢默。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敏感,谢默不是不知道,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有的事情,不能捅破。
捅破的代价,他负担不起。
崔宜并不是阳阳的爱人,但他与阳阳的少年时代联系在一起,崔宜和清河崔氏的灭亡,等于带走了他人生的一部分,而这时谢奇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不能把自己的烦恼加到谢奇身上。
这时阳阳的父亲与祖母也过世了,对阳阳来说,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阳阳的个性很柔韧,很能忍,但他也有承受的极限,炫为了他们的以后,却选择放手,心碎的阳阳只能靠自己一点点重新站起。
在那段放荡不羁的日子里,他有一个儿子,当儿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崔宜死后心中便空了的一块,那时象是又活了起来。
而皇帝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怀疑着自己究竟是不是正常的男子,谢默是否也和他一样在怀疑着自己。他毕竟是个男人,这是皇帝再努力也抹不去的事实,今日他与一个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而那个女子诞下一个孩子,这孩子便将他心爱的人与那个女子永远联系在一起。
那时独孤炫才明白,发现一个人还有别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于是他变的自觉了,乖乖的,他以为无声无息,总是微笑的阳阳忘却了他的出轨,或许,阳阳不知道。
可是阳阳记得,记在心底深处,深深的,只是藏着而已。
阳阳自己的感情在谁身上呢?
他自己清楚,可他不说。
爱情他在别人身上看到许多,他知道很多东西得来得太容易,损毁得也快。
于是他总对身为皇帝的那个人发发小脾气,在那人将发大脾气的时候又顺顺他的毛,就象安抚阳阳养的那只黑猫。
就他看来,自己喜欢那个,至高无上的男子,与他养的那只坏猫,个性也没什么不同。
需要人哄,却也不能对他太好。
于是阳阳怎么养他的那只猫,就怎么对待皇帝。
收效居然也不错。
可是人和猫毕竟是不同,而皇帝也对他太好,好到他也会不知所措,也忍不住,想对炫好。
人不是无心,只是有时不愿意去看真实的世界,也不愿意去正视一些东西。
炫和阳阳都是对自己诚实的人。
也有人说我笔下的皇帝太窝囊了,没有皇帝该有的霸气。我想每个人都需要卸下在生活中伪装的假面具,即使不能,心里也总是会想要有这么一个能让他放下心防的人。
于炫,就是阳阳了。
他见了阳阳,就是想笑,想惹阳阳笑,想惹阳阳跳,喜欢看他气得跳脚的模样,也喜欢微笑浮上他的眉梢眼角。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太多的理由。
因为喜欢他,便不想拿身份压他,想他在自己面前做个普通人,而自己也在他面前做个普通的人。炫对阳阳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想他象个霸气的皇帝,至少在阳阳面前,他不是。
他只是个喜欢阳阳的男子,有着自己的烦恼与忧愁,因为爱面子,不爱人家看出他在恼怒,声音会很大的男子。
皇帝以为阳阳喜欢崔宜。
也嫉妒,可是他知道,没有人对他好的人,可以不动一点心。
心动的刹那或许只是瞬间,可是觉得亏欠了对方,那便是心动的萌芽。
于是他努力的对阳阳好,带着一点自己小小的鬼心眼。
独孤炫对自己向来很诚实。
而阳阳同样对自己很诚实。
他不喜欢炫去别的女人那里,也不喜欢他盯着别人看得出神。有时气到极点,就算脚没什么力气,也要恶狠狠踩回来解恨……
可是他不能说,有一部分是因为面子,有一部分考虑到,他身边的那个人是皇帝,同时也是个男人。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犹如禁忌,虽然有时很甜美,却也无法逃脱得了禁忌的阴影。
这样不正常的感情,究竟能够维持多久呢?
阳阳老是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得不到答案。可他是男人,有自己的自尊,他无法问皇帝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知道,言语是会骗人的,做不得准。
于是知道自己中毒,也许活不过今夜。
他设计皇帝却摘莫须有的蓝花。
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气,他也要讨点回来,否则太亏本。
这是阳阳的私心。
他知道他对不起后宫的女子,因为他抢走了她们的丈夫,虽然幸福离她们很遥远,但也许,是会有可能的。
可是爱情始终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也喜欢那个爱笑而又爽朗,狡猾得老是让他跳脚的男人,他不打算放手。
杨婉真心的喜欢炫。
可是她不说,她不说自己喜欢着皇帝,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因为,他是他。
初见,便已夺去她心的男人。
而后,谢默已经在那个男人身边了。
杨婉很聪明,后宫的女人能够出人头地的,即使不聪明,也不是笨蛋。
所以她决不和人硬碰硬。
皇帝不喜欢她,从最初的一刻到最后的一刻,这是未曾改变过的事实。
痴心无罪,却也没有权利强迫别人去喜欢你。
杨婉知道这点。
有时女人的心理很奇怪,皇帝不喜欢她,怨;皇帝如丢下了谢默,她也怨。女人的牺牲,大多喜欢有个值得她们这么做的理由。
谢默便是那个理由,如果这对人不能持久,那她的牺牲岂不是太可笑了。
这是杨婉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