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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双绝之月满南安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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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错了。 

 

他错估了青年的魅力,更错估了那份魅力对本就沦陷的之际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 

 

他虽一向自认定力过人,可这三天来同李列独处之时,却有好几次险些失控。不但差点便表露出了内心的情感,就连心底暗伏着的蠢动,也…… 

 

加上李列早已习惯了自个儿过剩的肢体接触,又似乎对先前失踪一个月的事有些歉疚,对他一时冲动的拥抱、碰触根本连避也不避。等到他察觉不妙时,又因顾忌着会否给列发觉已身的异样而不敢马上松手。最后的结果,便是一次次虽足称享受,却同样煎熬的经验了。 

 

也正因为如此,让他更加确切的体认到自个儿内心的情愫早已远远超出了所谓「友情」的范畴――早前没有自觉时还能勉强将之忽略。可如今既已有了自觉,那份名为「欲望」的蠢动便也格外显著了起来。 

 

若心底的情感真只是「有些过了头的友情」,怕也不至于有这种……渴望亲吻、拥抱,甚至占有的冲动吧? 

 

说来也可笑。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化解青年的心防、让二人有了如此亲密的交情。可现在,这份得之不易的信赖与亲密,却反倒成了种折磨。 

 

何况他曾不只一次看过、接触过青年半裸的身子。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眼下一旦回想起来,立时便引起了无数绮想和欲念――其中又以抱着青年时尤甚。 

 

每每拥抱着青年,只要无了其它杂绪困扰,他几乎都会有些不由自主地品味起怀中躯体的线条和触感,甚至想象起那薄薄夏衫下究竟藏着多么样美好的……三个月前,他还不解于练华容对一个男人出手的原因。可如今的他,却多少能够理解了。 

 

他虽自认和练华容绝对不同,可单就对青年的、那种违背世俗礼法的欲望而言,却没有什么差异。 

 

甚至可说是……一样不堪、一样卑劣。 

 

毕竟,那情、那欲,本就是不该存在着的。 

 

而且……如此深爱着桑净的列,也是绝无可能―― 

 

一想及此,胸口本就泛着的痛立时变得椎心。 

 

他仍旧凝视着那湖畔伫立着的青年,面上本自扬起的苦笑却已再难维持。 

 

这三天来,除了彼此相处时会响应着自己外,更多的时候,李列都是像这样仿佛在思念着什么般有些怔然地远眺着湖面。 

 

而在东方煜看来,这「思念」的原因与对象,自也只有那么一个了。 

 

分别一个月后,列的人虽回来了,心,却不在这里。 

 

每每这样望着青年时,他都会想……列之所以回来,会不会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因为愧疚,因为不愿让他再担心下去,所以才在相隔一个月后主动回到了这里……甚至,还亲手为他煮了一桌佳肴。 

 

除却自个儿内心因情愫而生的煎熬外,不论是列高超的厨艺,还是单只二人独处的时光。这三天里的一切真的十分美好。可正因为这一切太过美好,让他更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列之所以回来,不是因为伤痛已多少平复,而是因为觉得有愧于已,才…… 

 

才那样勉强自己……一如往常的陪在他身畔。 

 

这样的李列,温柔得让他无比心揪。 

 

明明真正需要安慰、需要支持的,是那个为情所伤的青年啊!他明明清楚这一点的,却…… 

 

胸口怜惜和自责之情升起,却又在忆及那令得青年神伤若此的少女之时,转添上几分已越渐熟悉的痛楚和嫉妒。 

 

仔细想来,他之所以迟迟没将自个儿有办法克服桑建允这个「障碍」的事告诉李列,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嫉妒吧?毕竟,又有谁会甘愿如此轻易地便把喜欢的对象拱手让人?若真能让得如此轻易,那份情意,多半也并不真切吧! 

 

――也或许……这些,全不过是他为自己卑劣行为所找的借口。 

 

如今,三天已过。他,也是时候好好面对、处理这一切了。 

 

能陪着列的只有他,能支持列、帮助列的更只有他。让列这么陪着他过了三天,他,确实也该好好尽尽自己的承诺了。 

 

一声叹息后下了决定,东方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收拾起仍搁着纸墨笔砚的书案。 

 

以及……一旁纸球堆积成山的字纸篓。 

 

而在犹豫一阵后,重新拾起一团团纸球,将之摊平迭好、有些慎重地收进了书柜中层的抽屉――里头,还隐约可见得几张十分精致的仕女图稿,以及数个标着女子人名的画轴。 

 

那些本都是挂在他书房里的得意之作,可就在李列初次来访的那天,他便近乎本能地先一步将那些画通通换成了山水花鸟。回想起来,这只怕也是他早已沦陷的证据吧?就如当初他因瞧着列赠桑净珠钗而一时冲动上了青楼,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愧疚及忐忑那般……自觉虽是直到近日才有的,但那心头的情感,却一直都是存在着的。 

 

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转深转浓……终至,无可自拔。 

 

微微苦笑后按下了有些低沉的心绪,他不再多想,关上抽屉离开书房,转朝友人所在的湖畔行去。 

 

于此同时,湖畔的白冽予依旧远眺着前方,可心中所想的,却与东方煜先前的推测差了十万八千里。 

 

直凝着湖面的眸光看似怔然,却潜藏着一丝过于难测的深沉。 

 

白冽予确实心不在此。但他惦记着的不是桑净,而是那「韬光养晦」、不知在打些什么如意算盘的漠清阁。 

 

这几日来,他有大半的时间都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只是那漠清阁隐藏行踪的功夫确实高明,几无头绪下,单凭目前所得到的情报根本很难判断出他们真正的目的――毕竟,他最先想到的几种可能,都已随着漠清阁某些表现而被排除在外了。 

 

既然单从漠清阁近来的行动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白冽予遂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漠清阁「本身」上头。 

 

――或者,该说是漠清阁的「渊源」上头。 

 

让他开始重视漠清阁的契机,在于上回傲天堡事件中晁明山三人那暗青门的联系……当时,他正是追本溯源地一路追查而下,才发觉了漠清阁这个势力庞大的组织竟有着这样的背景。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会着意对付漠清阁的主要原因。 

 

若漠清阁背后真潜伏着一个与山庄、与所谓「武林正道」为敌的势力,那么,他定要在这股势力真正威胁到山庄――或许就是晁明山提过的那个「门主」「回归」――之前,尽已所能地削弱其实力。 

 

而断其耳目爪牙,自然是最基本的一点了。 

 

刻意诱使天方和白桦连手,也是为了替他这个多少带有试探意味的行动作掩护,将之掩饰成一般的势力斗争。当然,藉此削弱天方的力量、并掩其耳目为将来的报仇大计作准备,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姑且不论漠清阁正把持着情报与暗杀业。若其根本目的在于对抗、甚至颠覆所谓「正道势力」,其最近的行动也是因此而起的话…… 

 

那么,最有可能成为其目的的,就是那件事了。 

 

父亲同流影谷主西门暮云的约战。 

 

思及至此,白冽予胸口已是一紧。 

 

两年前,流影谷的西门晔为了试探擎云山庄,刻意放出白毅杰将与流影谷主西门暮云决战的消息。这个消息在当时虽引起了不少关注,可不论决战的时、地,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流传,只有一些毫无凭据的推测而已。也因此,随着两年的时间过去,这事儿虽偶尔会成为人们闲谈的材料,却多半给当作了无凭无据的谣传。 

 

单由这点,便可推测出西门晔的用意:他只是藉此试探山庄,并无打算让人知道南安寺的决战。也因此,两大当主将在三个月后的中秋于淮阴南安寺一战之事,始终只有两大势力的高层知晓。 

 

而今,中秋之期将届,双方为免冲突,事先已约定了于特定时间内暂时撤出淮阴。届时,父亲同西门暮云决战后,不论结果如何,双方都一定有了相当大的损耗。而这对所有与「正道」为敌的人而言,都是最好的机会。 

 

但漠清阁没有理由、也不应该知道这点才是――除非,两大势力的「高层」中有人因为某些缘故而泄露了这一点。 

 

例如派系斗争。 

 

作为做主「泄漏」决战消息的人,若二人决战时真出了什么事,即使西门晔并未真正泄露一切,这笔账仍有可能被算到他头上。而他本已笃定的流影谷主之位自也会因而…… 

 

虽说以西门晔的实力而言,白冽予是挺乐见他被从继承人之位拉下来的。只是这事儿既与父亲有关,他自不可能任其发展。且若那所谓的门主真的有了什么举动,以西门晔的才智与作风,要合作也是最合适的对象。 

 

他心中既将此人当作了劲敌,自也对其相当欣赏。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仍只是他的推断。或许流影谷方面没有任何人泄露此事,漠清阁的目的也不在那三个月后的一战上。但此事事关重大,他既留心上了,便得察明一切、并先安排好相关的应变方式。 

 

说到底,之所以会有这南安寺之约,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出在他身上。若父亲真因他的缘故而有了什么……那他,便是万死也难―― 

 

「列。」 

 

中断了思绪的,是友人熟悉的呼唤。 

 

这才察觉了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白冽予眸光一敛转望向对方,心头却已是某种念头一闪而逝。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心思便已为友人一脸的欲言又止牵引了住。 

 

「……怎么了吗?」 

 

心绪一搁,淡淡一问脱口,语调却有着一丝绝不可能于外人面前展露的温柔与关切。 

 

察觉了这一点,下定决心才打书房来此的东方煜心头一痛,几近占有的欲念瞬间浮上心头――却终究还是给他压抑了下。 

 

「这么问,或许是有些难为你了……」 

 

略带着几分吞吐地开了口,胸口却已因为那将届的答案而漫开了阵阵酸意: 

 

「你……还在惦着桑姑娘吧?」 

 

「……若我告诉你,这三天来我几乎没想过她,你信么?」 

 

反问的语调淡然如旧。他虽难得地说出了事情,却自然给误会甚深的东方煜当成了有些动怒的反话。 

 

几分苦笑因而扬起,他一个上前、双臂略带犹豫地轻环上青年肩头。 

 

近乎于拥抱,却似又存在着某种……距离的动作。 

 

「对不起……」 

 

低低的语音落在耳畔,「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无法可想的。」 

 

「你是指……?」 

 

因友人如此一句而起了几分讶异,心下却已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听东方煜一声低叹,松开了本环着他的肩头双臂。 

 

「……你和桑姑娘的事虽有些困难,却不是没有可能的。我……有些办法能克服擎云山庄这一大障碍,并藉此让桑建允点头……如此一来,你和桑姑娘便能――」 

 

可话语未完,便给那稍嫌寒凉的无暇右掌止了住。 

 

贴覆上唇瓣的触感令全无准备的东方煜心头一荡,差点没捧起青年的手细细亲吻起来……可紧接而来的情景和话语,却让有些心猿意马的他当场便是一呆。 

 

「不了……」 

 

收回了掌,伴随着唇角勾起的淡笑,由青年口中道出的,是音调一如先前、却不同于他预期的答案。「对我而言,这样便已足够……谢谢你。」 

 

言罢,未待他反应过来,青年已自一个侧身、迈步离开了湖畔。 

 

「列……」 

 

呆愣着唤出了对方的名,一丝教他羞愧的喜悦却已难以自禁地蔓延了开。只是听着那足音渐远,心切对方的东方煜思绪仍十分混乱,却还是将之压抑了下、提步急急追了上去……

 

第十一章 

 

或许是因为那日于湖畔拒绝了东方煜的提议,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情伤甚深,不愿提及的缘故吧?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是带着自己东吃西吃,就是拉着自己道出游玩……把岳阳四近的狠劲名胜大概走了一遭后,最后还剩着的「名胜」,便只这名闻遐迩的醉芳楼了。 

 

自初出道时在青楼出了趟大糗后,白冽予虽已立定目标,并成功练就了一身「入青楼而八风不动」的能耐,可对这等倚红偎翠、声色犬马的烟花之地,却一向还是能避则避――不说面上还带着张假脸,满脑子只以报仇与山庄大业为重的他,当然会让自己有纵情声色。耽于逸乐的可能。 

 

就是后来几趟上了青楼,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谈完事情便旋即走人的。 

 

――说穿了,他虽出身名门、容姿双绝,却年近弱冠了还是个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雏儿」。 

 

有些狼狈地步出了醉芳楼,回想起先前的如坐针毡,青年不由得一阵暗叹。 

 

正因为没把话说清楚,才令得他婉拒不果,给东方煜好说歹说地硬是劝往了醉芳楼。 

 

而这睽违已久的青楼之旅在友人的「助威」下,自是比平时更惨上几分了。 

 

单纯的欣赏歌舞便罢,偏偏东方煜似乎也有些要他「发泄」一番的意思,不但不阻止姑娘「调戏」他,甚至还一搭一唱的引得他羞窘不已。若非给面具遮盖了容色,便是他再怎么没表情,红透了的双颊还是能让他大大出上一次糗的。 

 

白冽予很少后悔,可这趟青楼之行,却让他又一次后悔没好好同友人解释、化解那个误会。如非后来东方煜的「红颜知己」来了,只怕他一身清白便要这么栽在醉芳楼里了。 

 

于心底对「犹有余悸」的自己暗暗自嘲了番,足下脚步未停,他一个上前进入了目的地所在的茶楼。 

 

这茶楼本是冷月堂下物业,说来还是昔日他和关阳于九江初见时那间茶居的分铺……要了间僻静的包厢后,白冽予暂时歇坐了下,边品茶边等待起下属的到来。 

 

等候的时间并不长。手中香茗才去了小半杯,熟悉的足音便已由远而近。 

 

「进来吧。」 

 

于敲门声响前先一步开了口。门外的人依言入内,却方带上了门,便因察觉了什么而微微一愣。 

 

「您上醉芳楼了?」 

 

微愣之后是如此一问。望向主子的眸中讶异与戏谑参半,似笑非笑的神情间饱含深意。 

 

暗忖自个儿给东方煜拖去醉芳楼的事该不会传得那样快,白冽予心头一动,而随即因那衣上残存的淡淡香气而明白了过来。 

 

冷月密探对此都经过相当的训练,也难怪关阳一入内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我疏忽了。」 

 

略一点头示意对方坐下,并运功驱散了身上残余的香气……「这香,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这是醉芳楼特别订制的,香名『依柳』。」 

 

「依柳?」 

 

由入耳的名称联想到了什么。询问的目光投向下属,而得到的,是肯定的一答: 

 

「醉芳楼的头牌对『柳公子』用情极深,故有此名……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边说着还刻意于某些字词上加重了音调,话中暗指的「落花」,却是那个此时似乎给主子抛在了某处的人。 

 

他虽没能时刻跟在主子身畔,可有些事情还是多少能观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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