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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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找到最好的出路,可是现在却只能询问着别人,他在示弱。慕容昭清楚地知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么?”
柳怀一撤出一抹笑,一抹比哭还要难堪的笑,苍白的肤色近乎透明,他仿佛无意识的开口:“我……应该杀了你……”吐出的言语如此的狠毒,可是他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凄苦。慕容昭怀抱着柳怀一,些微的惊讶后,没有恐惧或者暴怒,只是搂着对方,让柳怀一贴在自己心脏处,用沉稳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真心:“如果想杀了我,随时都可以的……只要不给我药,一个月后我就会死了不是么?”
柳怀一轻轻颤着,表情更加哀伤,慕容昭问道:“为什么要露出这么哀伤的表情呢?”他伸出手,摸着柳怀一的脸,那张明明在哭泣却反而没有眼泪的脸。
柳怀一深深地看着慕容昭,就好像要将对方牢牢印在脑中一样,仿佛是今生最后的一眼那般慎重,他转回身子,将自己的身子嵌在对方的怀里,手无意识的拨弄着水,缓缓说道:“愿意听我说么?”
“什么?”搂住对方,让两个人靠的更近一些。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慕容昭想着,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决绝般的眼神,没有认为对方所说的杀了自己是开玩笑的。
也许可以期待对方吧。柳怀一听着震耳的心跳声,那仿佛带动着自己生命一般的心跳声,他觉得自己没有了这个,一定会活不下去吧。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自嘲的笑了一下,柳怀一低声说道:“一个故事。”轻声呢喃,犹如叹气一般的轻。
慕容昭在听到的同时,将对方紧紧地搂住了。
故事的主角是个出色的男人,他自称飞羽。就在他游历各国的时候,无意间认识了一个胸怀大志的朋友,对方是个商贾,但是却博学多才,两个人相处甚好,甚至结拜为了兄弟,直到一次意外,好兄弟误中了别人的圈套,飞羽救了对方的同时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如同那人表面上看上去一样,带着霸气,有着普通商人所没有的远见和气势,早就知道不该深交的飞羽却沉浸与对方舒畅的交谈中,直到知道对方身份的一刻,飞羽才感到了自己重新被一直在心底掩藏的很好的自卑和不自由所俘获,无法挣脱。
后来随着友人来到了对方的家中,那是个不同于自己的大家族,兄弟间的感情虽然说不上好,但是绝对不差,自己是有些羡慕的,对于那种家庭中却可以感受到温馨的兄弟。飞羽即使明知道不应该,却喜欢上了他的家族。
直到遇见了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的青月郡主叶依依,飞羽才懂得所谓的不顾一切的爱情原来是存在的,而也在那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
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人欣赏甚至让人眷恋,早在很久也许是初次见面的时候,飞羽的友人就已经对他心动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将对方带回了家,在知道了对方和青月郡主的爱情后,那曾经是一番激烈的挣扎和捕猎,两人间本来就脆弱的感情,仿佛已经不堪一击,也许只有放手才可以挽回一些情谊。
抱着这样的想法,飞羽的友人选择了放手,放手不代表可以释怀,带着不甘心和失落,对于飞羽日后所遭受的一切都假装视而不见,因此就连对方最后的一面都不能得见。这样的遗憾和对飞羽的愧疚一直折磨着友人的心灵,而这份感情也会一直伴随着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得不到救赎。
柳怀一低声诉说着故事,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而其中慕容昭只是偶尔应上两句,最后柳怀一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个友人是你的父亲……”慕容昭仍旧微微的“嗯”了一声,他贴紧柳怀一问道:“那那个飞羽呢?”
柳怀一扯着嘴角,仿佛哭泣的语气说道:“是……我父亲……”慕容昭微微一愣,他不是没有猜到,只是听了之后,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可以说些什么。自己的父亲爱上了柳怀一的父亲,而柳怀一的父亲带着青月郡主离开了,最后被人追杀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伸出了援手,甚至连追杀他们的主谋都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很难说就不是自己的父亲派人动的手,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和柳怀一又该怎么办呢?
慕容昭叹气,除了用力抱紧了对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柳怀一微微偏着头,低声道:“所以说,应该杀了你……就算不是你父亲做的,可是袖手旁观的人难道就可以说没罪么?”他弯起自己的手抱住了环搂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感觉到对方比自己更加无措和痛苦,自己才能平静下来。
“如果一切追溯到过去,那么我这近二十年的辛苦,只是为了为仇人尽忠报效么?”平静的语气说着,柳怀一在感到背后那人痛苦的同时,心里空荡荡的仿佛空了个洞。
“飞羽就是九凤公子……”柳怀一平板的声音说道:“那么,他根本不是玄苍人,他是带着目的才来的,成为十一国竞争的对象,成为挑起战争的争端,将战场建立在玄苍,其心可见,那么,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不明白应该继承父业,还是应该继续沿着自己的路走,如何选择,柳怀一已经没有了主意。
尽管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但是对于亲子柳怀一仍旧是执著的,渴望的。他心底是明白的,如果选择了父亲,那么怀里的这双手臂就将成为自己的仇人,即使不是直接的凶手,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父亲,他的叔伯都是帮凶。如果选择了他,自己真的可以满足么?在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也就意味着对方明白自己是没有义务对玄苍尽忠的,那么维持在两人间,君臣关系上的脆弱平衡也许就会被打破,自己将成为对方手里的棋子,在之后也许会成为猜忌的对象,所谓的爱情也许永远不会凌驾在权力之上。
对此,柳怀一深深地无力和害怕着。
“如果不能让你信任,就在现在杀了我吧。”慕容昭趴在柳怀一背上,吐出对自己残忍的语言。他不知道怎么让柳怀一安心,可是这样大概是他唯一可以表达的了。他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算听你说了,我也没有真实感。我不知道应该对上一代的恩怨做出遗憾或者其他的感情,但是我知道自己在意只有你,如果我不能让你安心的话,就杀了我吧,你不需要担心一个死人的。”他感到柳怀一微微的颤抖,只能接着说道:“而且我不是杀害你父亲的仇人的儿子么?即使是间接的,也同样不能原谅吧。那么,就算是报仇也好,安心也好,如果你要杀我,我不会反抗的。”
柳怀一除了颤抖,心里已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答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选择,迷茫的听着对方的声音,似乎在空白中找到了一条通路。
“即使这样的爱着你,认为天下江山都不那么重要,可是却不能抹去你的不安,如果杀了我,可以消除你心里哪怕一丝丝的恨意,让你觉得可以舒畅一些,那么我不会犹豫的。你也不需要犹豫,只要想着我的父亲间接杀了你的父亲,只是这一点就够了,然后杀了我,在之后,你可以去报仇,这个天下即使在你手中颠覆,也没有关系的,所以作为报复的第一步,杀了我吧。”
柳怀一听着男人的劝告,在空洞的心灵后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为什么自己要杀了他?为什么自己要做选择?为什么那个人要来破坏自己的生活,明明连名字都没有给自己取过。为什么自己要活在那人的阴影下?不是早就决定了自己是天生天养的么?为什么要跟随着某个人的脚步走呢?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呢?
无法抑制的愤怒充斥着全身,让柳怀一微微颤抖着,紧紧的环抱住对方的手臂,狠狠的一口咬了上去。对方充满力量的手臂只是微微一僵,便又放松了下来,任由柳怀一咬着,宣泄着心里的不甘和愤怒。
慕容昭抱着柳怀一,直到对方慢慢停止了颤抖,松开了口,他才松开了怀抱对方的手,不在意被对方咬的渗出血点的手臂,他慢慢的准备起身,平静地说道:“水冷了,出来吧。”说着,他缓慢的从柳怀一身后站起来,赤裸着身体跨出了木桶。
柳怀一抬起头,看着慕容昭擦拭着身体,然后穿上衣服,那由于长年锻炼的年轻体魄带着水珠的晶莹散发着健康充实的光芒,不似自己这样的苍白无力。修长的四肢蕴含着力量,蓄势待发,柳怀一看着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慕容昭穿好衣服,就拿着另一套衣服走来,递给柳怀一。柳怀一舔了下嘴唇,从水里站了起来,接触到微凉的空气,让他的身上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他接过衣服展开便要披在身上,却被慕容昭叹息着制止。慕容昭拿过一旁的布巾,擦拭着柳怀一满是水滴的莹白身体,每触及到对方身上的皮肤,那人便会微微颤抖。慕容昭压住心底的闷笑,小心的擦干对方,然后才将衣服披在柳怀一身上。
牵着柳怀一的手来到床边,将那人塞进被子,然后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躺在了旁边,拢开对方潮湿的黑发,细细的绕在手上,颇为欣赏的看着,末了才说道:“先别睡,等头发干了。”柳怀一抬了下眉毛,没有说话,披着被子坐了起来。慕容昭从后面抱住他,一齐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门外进来的下人收拾着,没有人敢抬头看床上的情形,轻盈的帷幔遮不住里面的两人,可是里面的人不说话,外面的人不敢看,形成一个奇怪的静谧空间。
柳怀一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开始思考,一旦做出了决定,没有了困扰自己的事情后,思绪沉淀下来,他便沉静不下来的不听思考。然后他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被身后的人算计了。
如果对方不说让自己杀了他,那么也许自己就真的会因为对方的犹豫而选择先下手为强。如果对方为自己讲些大道理,那么自己就会不耐烦甚至生出:‘为什么一定要听对方的?’,‘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的想法来。可是对方只是说着:‘如果你想杀了我,那么就请动手’,‘如果你想报仇,即使天下大乱,也不用顾忌’。这样的话,在自己听来好像自己被仇恨,被父亲牵着鼻子走似的。
‘为了谁,而做什么’的想法,让柳怀一讨厌,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亲情,选择独立的自己吧。
这样一想,慕容昭那真心的告白也好像存在目的一般,明知道对方没有这种意思,可是却因为对方几句话而做出选择的自己,让柳怀一从心底感到不平,他狠狠的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为了渴望却使自己两难的亲情,让自己如此狼狈,为了自己的一时失神,而先后被两个人牵着走的自己,更加不可原谅。可是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因为身后的那个男人的缘故。柳怀一狠狠的看着横列在自己胸前那精壮手臂上的血痕,终于低声骂道:“你……混蛋。”
慕容昭从背后轻声笑了出来,他听到柳怀一那怀念的,带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心底终于放了下来。他伸手捋了捋对方仍旧湿湿的头发,说道:“就算你现在不杀我,离开了你,我也活不了,那么如果有一天你想杀我的时候,不用犹豫,告诉我一声就好,我的一切都会留给你。”想是遗言一样的陈述,柳怀一轻轻的缩紧了身子,将自己往身后的怀抱中缩去。
听到自己与慕容家的恩怨时,柳怀一心里很痛苦,可是听到慕容昭像交待遗言一样的话语时,他的心就更加痛苦,仿佛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一样,就连呼吸都被遏制了一般痛苦,除了缩紧身子,他说不出话来,就连‘不要’都无法说出口,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坚持还是已经痛楚到无法言语。
可是肢体的行为更加容易传达心情,看到柳怀一偎入怀里的动作,如同怕冷的猫咪在寻求安身之处一样的动作,慕容昭无声的笑了。
他搂紧柳怀一,不再说着交待后事的话,细细捋着对方的头发,那人像猫一样舒服的蹭了蹭,慕容昭终于说道:“明日你就要回去了么?”怀里许久才传来闷闷的哼声,慕容昭撇了撇嘴,又问道:“那如果三皇兄做了什么,让大皇兄质疑你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但是可以想象得到那人一定撇了嘴角,一脸的不耐吧。
“知道了。”很久之后,柳怀一才有些不甘愿的答道,让慕容昭笑开了脸。慕容昭是了解柳怀一的,因此知道那人饱读诗书,所以对于亲情孝道多少是放在心上的,但是那人又极度自我,如果亲情孝道让他觉得疲累的话,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尽孝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无稽之谈,可是心里知道所谓的孝道是正确的,所以才会如此的失魂落魄,但是如果自己逼着对方去选择亲情,那么因为推翻现在的一切而产生的痛苦心理,只会让那人对亲情感到厌烦而已。
一句话说出来,就是柳怀一不是那种为了什么道德而放弃自己的人。
所以慕容昭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会做出的选择,这样坏心的他,对方也察觉到了吧,一边用温柔近乎卑微的语言蛊惑着对方,一边又用以退为进的方法牢牢的抓住对方。就好像柳怀一一样,一边用妩媚清高的矛盾神态迷惑着自己,一边又用自律清醒的心态阻止着自己的妄想,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引诱对方去得到。
在对于自己执着的事物上,柳怀一和慕容昭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用尽方法,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
“不过我想他没有向我兴师问罪的机会了。”柳怀一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慕容昭先是被拉回了思绪,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接着就问道:“为什么呢?”柳怀一轻轻“啧”了一声,说道:“我不是说自己是青月郡主的儿子么?”他敲了一下慕容昭的手臂,好似在怪对方的明知故问,一边又解释道:“所以明天就会有旨意下来,为我正名。”
“哦……”慕容昭拖了长声音,如同狗一样蹭着对方的耳朵,说道:“那么是郡王了?”他想了想,又说道:“那么湘郡王和清郡王就是你的舅舅了?”柳怀一咋了下舌,低声道:“不管事的郡王么?”慕容昭“嗯”了声,笑道:“大概他们也认为我父亲是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吧。”柳怀一听了,冷冷的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想了想,他忽然说道:“你父亲今天哭得很惨呢!”慕容昭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比你还惨么?”
柳怀一听了,瞬间红了脸,说道:“我才没哭呢。”慕容昭识趣的没有笑出来,的确柳怀一站在大雨里,他哭没哭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可是慕容昭知道即使没有留眼泪,这人的心也一定是哭了。
柳怀一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歪了下头,就说道:“那人毕竟是你的父亲,没什么感想么?”慕容昭说道:“感想么?”故作思考一番,他说道:“大概就是他真的很爱你父亲吧。”
“哦,是么?”没什么精神的回答,柳怀一知道这是事实,但是却没有办法接收。慕容昭低声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和父亲一样吧。”既然不能得到,那么就学着放手,可是失去挚爱的心情怎样也不可能瞬间平复吧,所以不想见面,不想听到那人的消息,这样消极的想法都没有错,所以他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故意见死不救,但是最后的事实却已无需争辩了。柳怀一思考着对方的话,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