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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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子,一只手扶了狍子头,一只手将药面缓缓撒进了伤口。小姑娘道:“它不会死吧?”大汉道:“不会的,有囡囡救它,它怎么会死呢。你看它一双眼睛,正感激地看着你呢。”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笑容,将狍子紧紧抱了,轻声道:“不疼不疼,你可勇敢了。”大汉又将质地精良的白绸褂撕下一条来,将狍子头部包扎了。小姑娘脆脆地笑起来:“爹爹,它舔我呢! ”大汉爱昵地摸了下小姑娘的头,柔声道:“它不会说话,这是在谢你呢。”小姑娘将脸偎在狍子脸上,轻轻说道:“不谢不谢,你这么疼。”
却说沈牛儿,见了这条大汉,身长八尺有余,面如熏枣,豹眼环眉,猛地掩了口,肚里喊道:“这不是田曙光吗!”忙去扯燕青。燕青却没见过他,只是觉得这大汉威风凛凛,绝非等闲之辈。见燕青没有反应,沈牛儿急了,趴燕青耳朵上说了一句,燕青听了一个愣怔,伸手入怀,口里念一句“脱格木迷夫”,那条冰蛇便捏在了手中。沈牛儿探头看去,那条冰蛇柔若无骨,尾巴红得艳人。这是个绝好机会,田曙光正一心一意给那狍子包扎,根本没有防备。燕青悄悄朝前靠近,计算着距离。
夕阳最后一股余辉金灿灿洒在田曙光父女和那只受伤的狍子身上,和风拂面,脚下的小溪丁丁冬冬弹奏着永久的歌谣。四周静极了,两只麋鹿在树丛里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张望着。
小姑娘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父亲道:“它有妈妈吗?”田曙光说:“有,任何生灵都有妈妈。”小姑娘道:“爹爹,我的妈妈呢?你答应过带我去找妈妈的。”田曙光声音有些沙哑道:“等我事业成功了,你和妈妈就能见面了。”小姑娘一手抱着狍子,一手抚摩着田曙光粗糙的面庞,眼里又噙了泪:“爹爹,答应我,现在就带我去找妈妈,我想妈妈。”田曙光的后背颤动了两下,口里道: “囡囡,爹爹答应你!”小姑娘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丢下狍子,和父亲紧紧搂在了一起。
燕青突然又折了回来,给沈牛儿使个眼色,二人默默背转身,朝丛林里走去。在一堆蒿草中伏下身来,一边观察着田曙光,燕青一边说道:“今日暂且饶他不死。想不到这个杀人魔王还如此温情。”沈牛儿道:“那李师师是不是她的妈妈?”燕青道:“你给我闭嘴!” 沈牛儿道:“现在你再想想那疯人的话。”燕青道:“你怎么那么口罗 嗦!”沈牛儿道: “你厉害什么,再找机会杀他就是了。”
第六部分田舵主,你命休矣
田曙光站了起来,见附近有一隐蔽的石洞,便将狍子抱了进去,又折了些树枝将洞口遮掩了,这才将小姑娘背在背上,口里道:“你今天也跑累了,先回天柱峰休息一夜,明天一早爹爹就带你去找妈妈。”小姑娘道:“爹爹。”田曙光站住了,将脸扭过来,和女儿的脸摩挲着,笑眯眯道:“又打什么鬼主意了?”小姑娘道:“我不说,说了怕爹爹不答应。” 田曙光道:“你是我的心肝,你说的话我还能不答应吗?”小姑娘说道:“现在就去找妈妈。爹爹上去了,那些叔叔便不放你。”田曙光看看黑下来的天色,将女儿从背上转过来,定睛看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心道:“囡囡,咱们走!”小姑娘洒出一串响亮的笑声,在暮霭中久久回荡。
燕青二人悄悄在后面跟了,沈牛儿道:“四百军州都在张网缉拿他,他胆子真不小。” 燕青道:“人一犯了情字,总要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的,也许他仗着艺高人胆大吧。” 沈牛儿道:“这样杀他的机会就多了。”燕青道:“一旦他和他女儿分开,马上动手!”
一直跟到天色拂晓,燕青和沈牛儿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田曙光父女才在路边找了家客栈安歇下来。二人在外面又候了半个时辰,这才去挑客栈门帘。
进去就叫小二生火造饭,小二打着哈欠,老大的不乐意。燕青道: “那咱不在这住了!”拉着沈牛儿要走,小二忙不迭拦了,口里道:“客官不要焦躁,先安置下房间,饭马上就给你们做好!”
开了房间,燕青、沈牛儿一头倒在床上。燕青道:“看方向是朝东京去的。”沈牛儿道:“太溺爱她了,要月亮你也给她摘吗?”燕青道:“等把田曙光杀死了,多给这小姑娘银子。”说了会话,小二端一盘子热腾腾饭菜进来,放下了要走,燕青道:“慢着。”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欲接不接的样子,燕青道:“那父女俩走时,喊我们一声,其他的不要多打听。”小二接了银子,满心欢喜答应了。
天又黑下来时,小二慌慌张张跑进来道:“他两人准备走,叫我去给他买一匹好马。” 燕青、沈牛儿一骨碌坐了起来,燕青忙又掏出些许银两,递给小二道:“给我们也买两匹,銮铃摘了,四蹄用软物包一包。”
是夜无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燕青二人刚跟了半里路,身后马蹄声大作,忙朝路边林子里躲了。只见四五骑马疾驰而来,风一般闪了过去。再折出来,却听前面激动地大喊起来:“舵主,叫我们找得好苦!二三十路人马朝各个方向撒开了,大家一个个心急火燎,你这是带着千金往哪里去啊?”田曙光道:“囡囡要去找妈妈。你这么大声干吗,想叫天下人都听到啊?”其他人声音就小了下去:“使不得啊,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再说东京城内险象环生,舵主就是要去,也要尽点各路兵马,扮做官军,一路保护着,一旦事发,搅翻东京城,只在那里就起事了。”田曙光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火焰中间不烫,就是这个道理。你等休要急躁,仓促起事岂不误了我们的大事。我因走得急,也怕你们担心,特意走怀远军这条路,叫兵马都统制李原给你们捎个口信,一切按部就班,从容准备。”其他人又道: “即便去看娘子,也要先探探她的口信。她多次派人追杀过你,舵主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田曙光道:“她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就像我心里一直爱着她一样。追杀我还是为从前我打断她两根肋条的事生气,相信见了面以后,一切都会冰释的。囡囡不能没有母亲。”随从们坚持道:“还是先捎个口信过去最为稳妥,舵主不可为女人而误了大事。”田曙光摸摸女儿被雨水淋湿的头,用衣袍将她罩了起来,缓缓说道:“这也是大事,我起事有一半是为了她。我要叫她看看,江山别人可以坐得,我也照样可以坐得!”但对于捎口信之事,没再反对。田曙光道:“捎信人先走,顺便拐李原那里一趟,叫他告知弟兄们,免得挂念。咱们东京城外陈桥驿处碰头。”
燕青和沈牛儿因不敢太过靠近,后面的话都没听见。见田曙光他们说了会话,其中一人打马先走了,田曙光几人无声而行,便依旧悄悄地跟了。
这飞马前去捎口信的不是别人,正是两面人胡涛飞。那日见燕青被宋江说得痛哭流涕,要去投案自首,他便隐入树林里走了。忽一日,路遇曾一起在五台山啸聚山林的铁里蛀虫裴四海,二人唏嘘一番,裴四海便劝他入伙。胡涛飞也早听说田曙光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自己正走投无路,便爽快地答应了。裴四海要去怀远军找李原,便写了引荐信,二人洒泪相别。胡涛飞拿了书信,一路迤俪投九华山而来。田曙光早听说胡涛飞武艺超群,自是大喜过望,当下里就封他为铁血护卫。
话休絮烦。这胡涛飞给李原捎了口信,并不停留,跃马扬鞭匆匆走了。不一日到了东京,打探好李师师位置,先找家酒店大碗酒喝下,又吃了二斤牛肉,瞬间换了个英雄出来,直奔李师师府上。李师师听下人讲老乡来见,心里咯噔了一下。待见了来人,却不认得,正要发问,胡涛飞施礼道:“能不能叫下人退出,我有话要说。”李师师道:“但说不妨。”胡涛飞刚说了“田曙光”三字,李师师一挥手,下人退了出去。胡涛飞在李师师示意下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将田曙光和爱女要来见她的事讲了出来。李师师先是惊讶,后是激动,眼眶中渐渐溢满了泪水。她详细问了女儿的长相身高等等,胡涛飞一一道来,听得李师师泪水扑扑簌簌朝下落。
因考虑到在东京城内见面不安全,李师师建议在东京城东北的陈桥驿会面。胡涛飞心里道:“不愧曾经恩爱一场,都想到了陈桥驿这个地方。赵匡胤当初就是在这里兵变的,从此黄袍加身。也许是个好兆头呢。”约好日子,胡涛飞并不停留,直接出了城,在陈桥驿处找个客栈住下了,按下不表。
却说这李师师,自胡涛飞走后,一日里恍恍惚惚。晚上徽宗潜来,她强打精神,百般温存。一番云雨过后,李师师躺在徽宗怀里, 问道:“如果你的妃子里面有人过去和别人有个私生子,你会如何处置她?”徽宗坐了起来,恼怒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快告诉我,是谁?”李师师凄惨一笑:“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一说,看你紧张的。”徽宗道:“你今天有点古怪。”李师师又投进了他的怀里,吻着他的胸膛道:“我不是想当妃子吗,就乱想,巴不得她们中间谁有些事出来。”徽宗又将她搂了,安慰道:“这事不要急,朕自有安排。”
五更天时,徽宗悄悄告别走了,李师师没了一点睡意,匆匆穿衣打扮了,喊来心腹护卫,三言两语讲了缘由,叫他联络大内高手及相国寺得道高僧,就说我李师师有事相求,人越多越好。正午时分,心腹回来了,告知一切完备,行动那天不当差的二百名大内高手悉听调遣,大相国寺六百名武僧倾巢而出,到时田曙光就是变成一只鸟,也飞不出这天罗地网了。
李师师嘴唇咬出了血,口里道:“不论老幼,一个活口也不要给我留下!”
话说那日怀远军兵马都统制李原听了胡涛飞报来的消息,惊得半天没有合拢嘴。待胡涛飞匆匆离去了,李原才醒转过来,跌足长叹道: “田舵主,你命休矣!”当下就疾写一封书信给马鸣、李万,叫他们见信后点齐全部人马,飞速赶赴东京。持信人快马加鞭走了;自己全身披挂了,先快马到了兵营,叫三千兵士枪不离手,马不离鞍,随时听命。然后带三五随从,疾如流星出了城。
傍晚时分,附近州县一万五千兵士集结完毕,对外言称剿贼,浩浩荡荡朝东京进发。三千铁骑兵随李原及八员骠骑将领先行走了,铁蹄声声,一路撕碎了多少人家的酣梦。
那边马鸣得信,点起八千热血汉,战车上拉着五六十门火炮,扮做官军,八千骑战马滚起一路红尘,朝东京掩杀而来。
第六部分我要把东京城踏在脚下
却说这田曙光,带三五个随从,一路呵护着爱女,晓宿夜行,不一日来到了陈桥驿,早被胡涛飞迎着,告知面见李师师经过。田曙光听了叙述,微微一笑,对爱女道:“囡囡,明日你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小姑娘听了早忘了一路劳顿,从马上出溜下来,欢天喜地撵一只蝴蝶去了。田曙光也下了马,笑呵呵跟在女儿后面。蝴蝶忽闪着鲜艳的翅膀,飞飞停停,停停飞飞,似乎故意在逗她。田曙光见女儿噘起了小嘴,哈哈一笑道:“囡囡等着,看爹爹的!”一个筋斗过去,出手如电,早把蝴蝶捏在了手中。小姑娘兴奋地扑了过去,田曙光将蝴蝶朝身后一藏,笑着道:“飞走了!”小姑娘又把嘴噘了起来:“爹爹骗人,我不喜欢爹爹了。”田曙光哈哈大笑道:“哟哟哟,这么大脾气啊,爹爹给你就是。”说着把蝴蝶递了过来。小姑娘把蝴蝶接了,对着蝴蝶的小眼睛看了一会,喃喃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说着说着就松开了小手。蝴蝶被捏得时间久了,不太适应,在她稚嫩的手心里爬了片刻,忽闪两下翅膀,朝天空中飞去。
田曙光将女儿抱起来,随胡涛飞朝边上一家客栈走去。女儿道:“爹爹,为什么我们不进城去找妈妈呢?”田曙光道:“妈妈有公务,不能在那里见我们的,那里把守得可严了,不叫小孩子进。”
进了客栈,一行人沐浴了,胡涛飞拿出备好的干净衣服叫众人穿了,只田曙光女儿穿得最鲜艳。只见她一领红纱衫,头上拴两条珠子彩须,站在一面铜镜前照来照去,口里道:“ 爹爹,妈妈喜不喜欢我这样打扮呀?”田曙光道:“喜欢喜欢,囡囡这么可爱,哪能不喜欢呢!”小姑娘又照了一阵,想起什么来,飞快跑到换下来的脏衣服处,摸出一个一寸长短的小铜人来,手举着跑过来对田曙光道:“爹爹,这是养父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妈妈。”田曙光迎了上去,爱抚地将女儿抱起,深情地看着她说道:“等我成功了,咱们三人就永远不分离了。”
店主在一边看了,不由插一句:“她妈妈是谁呀?东京城里我人缘烂熟,说不定我还认识呢。”胡涛飞剑眉一挑,呵斥道:“滚一边去,乱打听什么!”店主不高兴了,撇撇嘴道:“厉害什么,看你们是外地客人,不想和你口罗 嗦这么多。明日小姑娘的母亲来了,问问她,说出我滚刀肉胡四的名字来,只怕当场要给我赔礼道歉呢!”其他几个随从大怒,嘴里骂骂咧咧就要动手搡他,田曙光道:“不得无礼!”几个人只好看着店主一甩三晃地走了。田曙光看着店主的背影,将女儿放下来,走到胡涛飞跟前耳语道:“我不想给李师师添麻烦,明天一早把这店里人都给我捆了,找一间屋子塞起来。”
用罢午饭,小姑娘不睡,躺在床上叫田曙光讲妈妈的故事。田曙光见她精神这么好,把一个哈欠咽肚里了,用胳膊枕了头,缓缓讲了起来:“你妈妈小时候住的村子叫李家村,你外公人家都喊他李员外,有好大一座庄园,牛羊上百头,丰衣足食,无忧无虑。你妈妈小时候性子野,领一帮男孩子上山下河,每日里一身泥。我就是那时认识你妈妈的。我家住得离李家村不远,叫做田家村。我也是每天领一帮男孩子东逛西荡,拜师学艺,和人争勇斗狠,你妈妈最佩服的就是我。你外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失了教养,从此严加看管,重金请来私塾先生,叫她学习琴棋书画。她还是瞅机会就偷偷溜出来,和我们一起玩。有次你外公在一条小河边追打她,被我抱了你外公腿,狠狠咬了一口。你外公告到我爸爸就是你爷爷那里,你爷爷把我整整吊在树上一天一夜。”小姑娘道:“爷爷真狠心。”田曙光笑笑道:“他也是为了我好。后来慢慢长大了,你妈妈出落成了知书达理的大姑娘,我俩再见了面,就不闹了,脸一红就过去了。”小姑娘又道:“为什么脸红呢?”田曙光哄她说:“你年纪小,现在不会明白。囡囡,躺下来,闭着眼睛,不要插嘴,听爹爹讲好吗?” 小姑娘听话地点点头,躺了下来,将眼睛用力闭上。
田曙光继续讲了下去:“有一年我们那里来了一拨强人,啸聚山林,打家劫舍,附近庄园的人都很害怕。我那年十七岁,你妈妈十五岁。有天碰上她,我说,别怕,有我在,那帮强人敢动你村庄一棵草,我田曙光决不会饶他们!就是那天夜里,这伙强人打破了李家庄,杀死了你外公,将你妈妈抢跑了。”小姑娘睁大了眼,喊道:“爹爹!”田曙光拍着她脑袋,轻声道:“你现在也懂事了,这些事情也该讲给你听了,不要说话。那天夜里我看见李家庄火起,人声嘈杂,就去枪架上掂了杆蛇矛枪,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