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明的束缚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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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一旦发现尾巴开始脱落,开始长出小腿,它一定会感到很难过。因为尾巴曾是他最亲密、最快活、最活跃的部分,它全部小生命都集中在这尾巴上,但是尾巴必须脱落,这对蝌蚪来说有点粗暴,但毕竟,草地上绿色的小青蛙是一种新的瑰宝。
作为小说家,我觉得我真正关心的是人内心世界的变化。伟大的社会变革激起我的兴趣,也使我忐忑不安,但这毕竟不是我的领域。我知道一场变革即将来临——我知道我们应该有一个更宽容、更富有人性的社会制度,一个建筑在生命价值,而不是金钱价值上的社会制度,这一点我知道,但却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步骤,对此,别人知道得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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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之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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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领域是了解一个人内心的情感,并使人们意识到新的感情。真正折磨文明人的是,他们充满了自己无法理解的感情。他们意识不到这些感情,满足不了这些感情,无法与这些感情共同生活,因而他们备受折磨。这就如同一个人有劲不能使——非憋出病来不可。感情是一种充满生机的能量。
我深信,今天大多数人都具有美好、豁达的情感,但他们对这种感情一无所知,从来没有体验。其原因就在于害怕,在于压抑。我不相信假如没有法律约束,人们就会变成恶棍、小偷、杀人犯和性罪犯。相反,我觉得大多数人会变得更大度、更善良、更正派,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应该那样的话。我深信人们的本意是想变得更正派和更善良,比我们这个金钱和掠夺的社会所允许他们做的要更正派、更善良。我们这些人被迫卷入一场为金钱而战的可怕争斗中,这种争斗摧残了我们的天良,使我们忍无可忍。我相信,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事实。
我们性爱方面的情感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甚至更惨。在这一点上,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就意识而言,人类生活中压根儿就不该有性这样的东西。只要有可能,我们就从不谈它,不提它,甚至不去想它,如果我们能办得到的话。这真令人烦恼。总而言之,它就是不对头。
有关性的全部烦恼就在于我们不敢自然地谈论它,考虑它。我们不是暗地里的性恶棍,也没有暗暗地性堕落。我们是具有活的性功能的人,仅此而已。如果不是具有那种无法解释的灾难性的性恐惧,我们一切正常。我知道,当我是十八岁的小伙子时,早上醒来总是以一种羞耻和愤怒的心情回忆前一晚有过的性念头和性欲望。羞耻、愤怒外加担心别人知道此事的恐惧。我恨我自己,那前一晚上的自己。
大多数男孩都有这样的经历。无疑,这是十分错误的。那个曾经激动地产生性念头和情感的正是活生生、热心肠、感情充沛的我。而那个第二天清晨带着恐惧、羞耻和愤怒回忆这些感情的,是社会性的、理智的我。也许,有那么一点自命不凡,但终究陷在惊恐之中。这两者被分成对立的双方——互相抗衡。男孩同他自己抗衡,女孩也同她自己抗衡,一个民族亦是如此,这真是一场灾难。
过了很久,我才有勇气对自己说,我将不再对自己的性念头和欲望感到羞耻,它们就是我自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准备接受具有性欲的我,正如同我接受理智的我、精神的我一样。我知道自己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但无论怎么样,我总归是我。我的性就是我,正如我的大脑是我一样。谁也不能使我为之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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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之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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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出这个决定已经很久了,但我至今还记得我作出这个决定后,自己感到更加自由,对人更加温暖,更加富有同情心。我再也不必躲躲闪闪,再也不担心别人知道我的念头了。我的性是我,就像我的大脑和我的灵魂一样。同样,别的男人的性也是他自己,就像他的大脑和他的灵魂是他自己一样,女人的性也是她自己,就像她的大脑和她的灵魂是她的一样,一旦平静地承认了这一点,人类的同情心就会涓涓地流出,更加深沉,更加真切。但是,对男人抑或是女人来说,要承认这一点又是多么不容易,默默地、自然地承认,让那血的同情心的暖流自然地流淌,没有一丝压抑和保留。
记得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每每与女人相处,听到人们提起她的性生活时,我就会勃然大怒。因为我只想了解她的人品、她的思想和精神世界。其他的一切都必须愤怒地拒之门外。这样,对女人的部分同情心就被抑制、被掐断了。因此,我同她们的关系总是那么残缺不全。
如今,我不顾社会的敌意,终于学得聪明了一点,我现在懂得,女人也是她性的自我,我感到对她的性有一种正常的同情。这种默默的同情完全不同于欲望、暴行或色情。如果我真的能对一个处在性自我中的女人表示同情,那正是一种热心和怜悯的感情,是世界上最自然的生命之流。不管是一个七十五岁的老妪,还是一个两岁的女孩都是一回事。然而,我们的文明以它可怕的畏惧、恐慌、压抑和威胁,几乎毁掉了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共有的同情的自然之流。
我想让生活恢复的正是这一点——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那温暖的同情之流。当然,许多人恨这种主张。许多男人恨它,是因为居然有人悄悄地把他们当作有性欲的、生理的男人,而不是纯社会和精神的人。许多女人也同样地恨它,最糟糕的是,有的甚至处于一种发狂似的惊恐中。报纸把我称为“色情狂”、“思想肮脏的家伙”。有个女人,显然是个受过教育又很富有的女人,冷不防地给我写信说:“你,是类人猿与人类之间的怪物,和黑猩猩的混合体……”还告诉我,男人认为我的名字臭不可闻。既然她是某太太或其他什么人,她倒不如说女人认为臭不可闻。这些人自以为很有教养,很“正确”,他们安安稳稳地呆在传统观念之中,赞成我们仅仅是些无性别的社会生物,传统观念中的懦夫,对人冷漠、专制、武断。
现在,我成了一个最下流的色情狂,我根本不在乎被比作黑猩猩。如果说我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廉价和淫乱的性。如果说我有什么要坚持的话,那就是:性是一种微妙、脆弱而又至关重要的东西,万万不可愚弄它。如果说我有什么痛惜的,那就是无感情的性。性应该是一种真正的交流,一种真正的同情之流,慷慨而温暖,而不是诡计、心血来潮,或纯粹的威胁力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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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之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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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写一本有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性关系的书,这不是因为我希望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不加选择,接二连三地去找情人制造风流韵事。所有这些可怕的、乱糟糟的风流韵事和卖淫都不过是惊恐的一部分,也是一种虚张声势和故意行为。而虚张声势和故意行为同压抑一样,都是令人不快和痛苦的,也是心虚的表现。
你应当做的,就是摆脱惊恐状态,性惊恐的状态。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是绝对正派,必须在意识中完全接受性这个概念。在意识中完全接受性,让你同其他人之间的正常的生理知觉回到你身上。默默地、明白地意识到每个男人、女人、小孩和动物身上存在的性。用你的同情心去认识吧,除非这个男人或女人是个恶棍。眼下,这种轻柔的生理知觉是至关重要的,它能使我们变得更加温柔,使我们在这巨大的危险即将破裂、行将就木之时,永葆生命的活力。接受你自己和其他生物的性存在吧!不要怕它,不要害怕各种生理功能。不必害怕那些被称作淫词的字眼。这些词本没有错,正是你的害怕,毫无必要的害怕使这些词成了污秽之语,正是你的害怕从生理上割断了你同别人的关系,甚至同你最亲近,最可爱的人之间的关系。当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被分隔时,他们最终会变得危险,咄咄逼人和残酷无情。战胜性的恐惧,恢复自然之流,甚至恢复被称为诲淫的词语,那是自然之流的组成部分。如果你不这样做,如果你不把原有的温情还给生活,那么,灭顶之灾必将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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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介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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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是叉开的小萝卜,也可以是不死的灵魂。他可以是过去曾经有过的或将来会有的一切,绝对地有人性或绝对地无人性。应该明白,在我们身上流动着许多可以想象或难以想象的感觉,即便是那种最刻板的美国法官也不例外,他可能会认为他女儿听到Cunt个词而堕落,但他自己心底却螯伏着所有放荡的欲念,只不过是被压抑、被扭曲罢了。清教徒们所以这样憎恨生活,就因为他们不幸地能够不顾自己的欲望而活在这个世上,
对一个又穷又蠢的人来说,其不幸就在于他在一大堆感情中只选择了一种,说,我只要这选择了的美妙的感情。而你,也只能拥有这些选择了的美妙的感情。应该说,在感情之锅煮沸或爆炸之前,那种选择还是不错的。
当人们局限于一些选择了的感情,认为人只能拥有这些感情时,这些感情马上就变得俗不可耐了。由于我们不得不去爱自己的妻子,我们就特别想去爱其他人。一旦大脑固定在一种感情上,那种感情就变得可憎了。拿一个大吃大嚼的馋鬼为例。为什么他会让人感到讨厌?是因为他的胃在那儿极力地表现自己吗?完全不是!这是因为他的大脑断定眼前的食物是味美的,或者说,对他是有益的。于是,便驱使他不停地吃啊吃。可怜的胃不顾自己的超载,结果食欲被破坏了。人本能的食欲说:“够了!”然而,已经僵化了的大脑,只有一心扑在食物上,驱赶着上下颚、咽喉不停地工作,胃不停地吸收。这就是贪婪,无疑,它是可憎的。
喝酒、抽烟、吸毒或任何其他一种恶习也是同样。人的身体什么时候喜欢酒醉过?从来没有!想一想,人体在失去正常的内在平衡时它会怎样反应,怎样呕吐,怎样抵制酗酒过量,怎样地感到不舒服。然而,人的大脑或精神在酩酊大醉之时获得某种解脱,某种逃避,某种放纵的感觉,因此,醉便强加给了不幸的胃和肠子,并且胃和肠子也就渐渐习惯了。但同时它们却在那儿被慢慢地损害着。
我们也应该知道,在被大脑腐蚀之前,人体在不断地维持它微妙的内在平衡。它始终如此,并总是受到被称为灵魂的有害的脑意识的强行干涉。就连一个婴儿在发现某件好东西以后,也会嚷着再要,到他吃得难受为止,这是人类意识可惜的一面。这不是人体,而是大脑,即自知,那神说“这是好的,我要不停地吃啊吃”的意识。人类的精神就是自知,这种自知有可能使我们高贵起来,但更可能把我们贬得猪狗不如。因此,最要紧的是控制我们的精神,我们的自知之明,它可以是我们的灵性,亦可能是一种罪孽。
事实上,我们需要更进一步彻底地认识自己。当一个人开始喝酒,而他此时的胃又不再需要酒时,他就必须反省一下他这种强行无礼的精神而顺从他的胃。当一个人的身体达到某种孤独的境界,有一种确切的声音在呼唤说它希望独处幽思时,可咒的精神(即自知)就一定会使这种不幸的感觉激动起来,逼迫它们去私通。也就是说,当男人的身体渴望独处时,他的精神总在那儿驱使他成为唐璜。女人也是如此。这是我们为拥有高尚的、至今仍不知如何驾驭的精神(即自知)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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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介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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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男人强迫自己成为唐璜的话,可以肯定,他的孩子一定会使他们自己成为清教徒。通过一种令人作呕的,像从前暴食一样贪婪的方式禁欲。呵,多么令人痛心的遗传——人类的精神和自知!自知说:我喜欢它,所以我要永远地占有它!——同时又来一个大转折,说,我不喜欢它,我一点儿也不想要它,而且其他人也不想要它。任何一种都是卑鄙的,令人作呕的。呵,高贵的人类精神,你使我们变得多么低贱!柏拉图多么阴险,他揭示了肉体和精神的区别,过誉了精神和自知。人类精神(即自知)只有在神圣或精灵般的心智控制下,才勉强可以被人接受。
很难给那个最关键、最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一个合适的名称。最好称它为生命力的“心智”,这样我们就避免了把它称为灵魂、精神或神圣的那种令人讨厌的、带感情色彩的措辞。
让我们整个的心智在我们体内表现自己,使我们的行为有规律,这样,通过平静的运动,我们可以逃避我们已经陷入的人类精神和自知的陷阱。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已经陷在里面了,这毫无疑问。你可以把这陷阱称之为理智、自觉、自知,甚至可以称为人类意识。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一个陷阱,也许,把它称为自觉更简单些。在现代文明中,我们都是自觉的,我们所有的感情都出自大脑,是具有自我觉悟的,我们所有的热情也都是自觉的。我们是一个非常精致而复杂的神经和大脑的时钟机构;是神经和大脑,但仍然是一只钟,是一种机械,因此,是不会有经验的。
神经和大脑是我们发送和记录意识的仪器。意识不产生于神经和大脑,而是产生于其他地方——血液、细胞以及一些很原始,产生于神经和大脑之前的地方。正如能产生电一样,任何一个细胞质点都会产生意识。每个生物细胞都是有意识的。我们身上的细胞都是有意识的。它们不断地沿着神经发出意识流,使我们本能地活着,意识流经我们体内,从血液到心脏,内脏,然后沿着神经的交感系统流到我们的本能理智上,使我们呼吸,拥有视力和行为,产生知觉并自发地做事,随着意识流像火一般地流动,我们被照亮,被燃烧,我们活着。
然而,还有另一个过程。有那么一种奇特的意识转换器,也就是大脑,通过它可以把自然能转化为自发能,或者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意识——这两者是相似的。大脑能把我们不知道的自发意识转化为我们知道的强迫意识——对此,我们只好把它称为“意识”。
说不可能有一种我们总是意识不到的意识是荒唐的。只有在我们醒着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了睡眠。而如果不睡觉,我们也就不可能知道自己醒着。但是,我们很清楚什么是我们的“意识”。我们知道它不过是一种状态,知道它代替了另一种状态。对此,我们可以消极地称之为无意识,其实,这样命名是不确切的。说一只云雀在那儿无意识地歌唱简直是可笑之极。云雀当然是有意识地在歌唱,只是以意识的另一面,即自发的或神经交感的意识,从身上所有的细胞到毛孔,从肌肉和神经交感系统到手、眼和所有发音器官,像火一样地喷发出来。云雀不像音乐会上的女歌手那么有意识、有理智,审慎地歌唱,而是带着一种自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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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介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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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大脑会发生一些非常奇特的变化,这也就是认识的过程。认识过程存在于概念的形成,而概念又是变形的意识的组合单位。这些概念可以被储存在记忆之中,或者在大脑储存概念的其他什么部位。所有这些概念都具有活力——它们是意识储存能量的小电池。
正是在这一点上产生了第二意识——我们的理智、我们的精神意识、大脑意识。我们的理智由许多充满活力的和死去的概念组成。概念像手电筒里的小电池,里面储存着一定的能量,消耗完以后就不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