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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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不说也罢！都打了几十年交道，他是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黄石决然说：“跟这等奸邪之人周旋，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管他什么金盘洗手退出江湖的把戏闹得再欢，都不要理采他！”
魏流云抬了一下头，目中露出毅然坚强的神色。
怎么回事？
傅三江看到石桌上摆着二张大红请柬，不由好奇伸手拿过一观。
流云贤侄：
愚叔因苦困于朝庭事务无暇江湖，故决意金盘洗手退出江湖，专至于为朝庭效力。
现已遍请江湖各路豪杰英雄于九月十九日于本宅共观大礼，且一并了结恩仇。
流云贤侄若有闲暇，望来观之。
叔啸虎亲书
看完书信，傅三江一身冰冷。
人，竟能卑鄙到如此地步！真是天下奇闻！
什么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保留官方锦衣卫副都指挥使身份，能算得上真正退出江湖？
身为锦衣卫副都指挥使，能完全不管不干涉江湖事务？
连傅三江这种对江湖局势朝庭规矩不太明白的人都清楚，上官啸虎所谓的金盆洗手仪式摆明了是赤裸裸的阴谋！
上官啸虎是在厚颜无耻向江湖人宣布，你们中谁和我有过节仇恨，那请在九月十九日时跟我来了结吧。否则，九月十九日金盆洗手仪式一过，我就不是江湖人了，是朝庭命官了。任何对我个人的敌对行为，都将被视为对朝庭的反抗和攻击。
一丝疑惑涌上傅三江脑海，上官啸虎牺牲了几十年血腥拼杀得来的江湖地位名声使出的这招绝户计，一定有效吗？
转而，傅三江哑然。
对八荒傅弟子来说，官府朝庭是什么狗屁东西，从来没将它们放在正眼里，更不会对它们顾忌什么。
大多数江湖人看法不像八荒傅偏激但多半也不太在乎官府朝庭，身负十余条人命被官府通缉者有之，杀贪官污吏济贫民百姓或自己有之，打旗号聚众成匪成盗者有之，公然与三厂一卫做对者有之，甚至大叫皇帝轮流坐的亦有。
可关键问题在于武当，在于武当弟子魏流云身上！
武当是白道的中流砥柱，是侠义公正的坚强维护者！
武当是御内三山之一，是朝庭册封过的道家大派，是受皇家器重厚赏恩赐的修道人的典范！
武当不仅要遵守江湖规矩，亦要遵守朝庭规矩！
天下武林人氏引为笑谈的上官啸虎的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之举，别人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武当偏偏不行！
武当所必须承认的不公正的事实，身为弟子的魏流云自然只有被迫接受的份。
当然，上官啸虎策化整件事的核心，并不是向世人展示他卑鄙和无耻。他所图所求的，应该是在金盘洗手仪式上，一举解决最有危胁的对手。
武当弟子魏流云！
来京路上，傅三江从魏流云口中已完全了解他的身世。他想，上官啸虎将魏流云视为自己最有潜力和威胁的对手没有错。可第一，上官啸虎为什么突然为此急切？第二，上官啸虎有什么把握魏流云一定会入圈套？
“流云，你太自以为是了！自作聪明想利用披风枪岑据在上官啸虎眼皮底下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黄石怒气冲冲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上官啸虎十几年来，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关系在监视你的所有举动，并收集你所有的相关资料！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变化，你武功突然退步了，而且这种退步是他亲眼鉴定毫无虚假！再加上你毫不掩饰的气质变化，上官啸虎是猪都知道你极有可能是受仓云奇梦石两位道长指点，武功有所突破造成的暂时性退步！”
“你集三家之长的弟子，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在精进在飞越！”黄石咆哮说：“你认为，他还会坐以待毙吗？”
“黄石道弟，别激动！”秦跃虎出声说。
“流云，师叔…叹！”黄石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魏流云心情激荡。
在武当，魏流云最佩服的是师父抱石，最敬重的是师伯青木，最尊重的是师伯巨石，然而最亲近的却是常年远在京城的黄石。
有很多弟子羡慕黄石在京城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尽欢的日子，紫木时常窥探取而代之。魏流云却知道，早早立下一生拼搏武道以求登顶的黄石实在是为顾全武当大局而牺牲了自己梦想。
京城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生活让黄石大部分精力全消耗在了武功以外的事务上。因此在个人的无比遗憾情绪影响下，黄石发现身负血海深仇的魏流云活脱脱就是一个年少时的自己。喜出望外之余，黄石在魏流云身上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希望和心血。
当大地上即将成熟的稻田里，丰硕的穗子压得稻秆直不起腰时，一场毁天灭地的大龙卷风却逼近了，黄石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流云，有什么话你说吧？”秦跃虎神情亦很难看。
抬眼看着满园桂花时，深深吸了一口气，魏流云平静说：“师叔秦伯伯，您们风云几十年的江湖之路，想必一定经受过很多次这种情况。我真诚的请您们告诉我，我还有选择吗？”
黄石闭上眼睛，他脸部肌肉抽动得很厉害。
“有，你可以不去送死！”秦跃虎说。
面前生死的残酷选择，各人的立场原则造成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对于黄石来说，已经集武当众家长老之长于一身并受仓云奇梦石指点的魏流云在武功层次得到突破实力得到提升情况下，由于自身失误而造成面对杀父仇人上官啸虎圈套逼迫提前展开生死之战。此战虽九死一生，魏流云却绝对无法回避。因为回避不光是让上官啸虎获得出从容进退的时间和空间，更重要是会在魏流云心里留下无法弥补的心灵创伤阴影。让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风风光光从容不迫的金盘洗手退出江湖，自己却不能有所作为甚至要躲避，任何人都难以在心理上承受这种挫折。况且，魏流云主修的上师真气恰恰讲究心意圆满无缝无隙，通达顺变随心而欲的。
在黄石看来，魏流云一旦回避了此战，那他必定会在心里上留下阴影，而阴影之大足以让魏流云无法企及武道的巅峰，甚至会造成他永远没有机会战胜上官啸虎，更意味着黄石寄托在魏流云身上所有的梦想期待的破灭！
与其窝囊生存，不如轰轰烈烈死亡！这是黄石的真实想法。
秦跃虎的分析与黄石并无任何重大差异，但他内心中魏流云绝不仅仅是弟子那么简单。和符桂良一样，秦跃虎视魏流云如同亲子。
与共去送死，不如留下性命，给魏家留个根，秦跃进虎是如此想。
“秦伯伯，是您告诉我，父亲虽然迂腐，然而却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从未在任何艰难险恶中退却。”魏流云说：“您希望父亲在九泉下诅咒我吗？”
怔了半刻钟，秦跃进虎拂袖而去。
“你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了！”
在那一瞬间，傅三江魏流云都有一种错觉，秦跃虎背影似乎苍老了十年。
“对不起！”
魏流云发自肺腑的声音。
咬破食指，魏流云用鲜血在上官啸虎请柬上写下四个字，一定赴会！
“师叔！”魏流云说。
“你决定了！”黄石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
“是的！”魏流云坚定说：“烦劳师叔，请将此柬退回上官啸虎大人！”
“好！”黄石拍了拍魏流云，将请柬放入怀中，长吟一声扬长而去。
“魏兄，燕君姑娘说，你即来京城，上官啸虎关必过，不战而走，难成大器，胜有千种，不拘于形。”傅三江说。
“多谢！”魏流云由衷表示感谢，天心阁人的评语是极难得的，并且是非常有价值的。
“因为我，你才来京城的，对吗？”傅三江问。
“我很想再见秦伯伯一眼啊！”魏流云知道完全否认是不可能的，只有据实而谈。
“你也知道来京城会面对上官啸虎的，对吗？”傅三江又问。
“该面对的总会面对的！”魏流云尽力平淡说；“没有人能预测所有未来的可能！”
“给你一年时间，你有多少把握战胜上官啸虎？”傅三江问。
“有半年，至少有六成把握！”魏流云自信说。
“现在呢？”傅三江问。
魏流云没有回答，眼神给了答案，那就是，没一分把握！
“为什么？”傅三江怒吼！
“傅兄，或许你无法理解，可你必须接受。正如我也无法理解你不娶徐蔚的理由，但我接受事实！”魏流云沉声说。
“我…”傅三江所有的话卡死在腹中，一句都说不出来。
鸳鸯吴钩不断扩大攻击面，越来越多将魏流云长剑攻击范围进行挤压。
尽力保持不与鸳鸯吴钩接触，魏流云利用黄石双钩挥动间极微小的间隙，用佩剑快速突刺来阻挡黄石的侵袭。
战术高明功力深厚经验丰富的黄石将自身所具备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除了利用黄石鸳鸯吴钩不十分顺手而造成的招式生硬迟缓的机会，魏流云能制造出部分反击来外，基本上他都无法对黄石造成什么实质性危胁。
糟透了！
这是第七次了。前六次，黄石分别用剑、枪、棍、刀以不同战术击败了魏流云。
虽然魏流云意志坚定毫不气妥，虽然魏流云每败都多少有所得，但黄石秦跃虎脸上的忧愁更浓。
眼前一切非常熟悉，傅三江在八荒柳林根本记不清受过多少次这样的长辈实战考验。
这可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记忆！
傅三江很同情魏流云，更深深感到自责和懊悔，若不是他在遭受漆文燕背叛后所表现的脆弱，又何以导致魏流云陷入如今死亡陷阱中去！
若有什么能帮到魏流云的，傅三江一定会倾尽一切不惜余力去做。
魏流云冒着生命危险为男人的友情写下了浓厚一笔，身为直接受益人傅三江又怎能吝啬？
能不能抢在九月十九日前，将上官啸虎杀了？傅三江想了一夜，只能想到这个没办法的办法。
秦跃虎苦笑摇了摇头，将傅三江幻想击得粉碎。
身为阴谋诡计大宗师级人物上官啸虎，在用尽各种卑鄙无耻下流手段对付对手的同时，对自身防范保护标准严到极点。江湖中有这么一句传言，上官啸虎在没带足可以对付仓云抱石秦跃虎三大高手伏击的人手时，是绝不会出门。
坐在石凳上，傅三江苦苦思索有何法可助魏流云。
“高手对决，有五个因索对成败起至关重要的作用。”秦跃虎说：“功力、速度、技巧、经验、资料！”
傅三江点点头，武林世家弟子受过非常系统的理论教育。而从血腥厮杀中得来的经验教训，都有着惊人的类似。
“流云在功力、速度、技巧三方面与上官啸虎纵有所差距，但尚达不到足以影响成败的地步。”秦跃虎说：“关键在后两个因索上，特别是经验上！”
秦跃虎所说的同等条件，经验决胜论是业已为武林中人普遍认同的真理，有无数事实战例可以证明这条真理的准确性。包括仓云抱石殷金奇梦石等武林绝顶高手不仅是这一论点的支持者，而且用这一理论在实战中创造无数辉煌战例！
傅三江却从内心底怀疑！因为他击败的雷云声谭伟品味楞得武昌三兽等人的情况，若以这个理论来解释，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奇迹！而击败范依林那戏剧性的场面，更让人觉得经验论有致命的缺陷！
当然，傅三江并不想做武学理论学家，他仅仅怀疑经验论有缺陷，并没有认真研究考验。何况，千叶珊瑚珠和“和怒真煞”在一起，大大提高了他的感知力瞬间暴发力和抗打击力，这本来就是特例。
“资料上，上官啸虎可能拥有流云所有在武当武功最详细资料，自认为完全了解。可当流云出现在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失误了，流云情况出现了重大变化，故他采用了绝户计！”秦跃虎分析说：“上官啸虎所有资料，我都尽量收集了。处于他这个年龄地位，武功只能求稳定完全谈不上突破。所以在资料这一项上，流云实质上是占优势的。”
“可这点优势在实战中却毫无作用！”秦跃虎遗憾说：“上官啸虎应该是很早对今时之战有一定预计且做了长达十多年的计划运筹。从十三年前起，他不再追求功力的深厚技巧的娴熟速度的提高，而是以变化多端的战术防不胜防的小阴谋来积累大量的实战经验，求得在实战中对各种突发事件敏锐从容处理能力并且能够巧妙利用各种方法瞬间改变战局。”
“我这里有他十三年中五十一次出手的记录，在五十一次战斗中他用了十八种战术获得胜利，几乎包括了所有武林中人在决斗中所能采用的战术。有占据上风趁胜追击，有处下风而逆转战局的，有僵持不下突出奇招的，有先占上风被逆转再扳回的，有诱敌深入后发制人的，有布迷局以势压人的等等。这五十一战资料足以当作武林大门派训练弟子的战例集。”秦跃虎苦笑说：“或许对于我们这些杀场老将来说，上官啸虎不思进取的行为很可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数十次血腥厮杀下存活下来的幸存者，有着极丰富的实战经验，绝对不会被上官啸虎那些层出不穷的小阴谋小花招小伎俩所诱惑，更不会在实战中漏出或放过任何一个重大机会。他和我们对阵，胜算实在低得可怜。”
“可是上官啸虎十三年苦心经营，造成了他对江湖阅历不丰实战经验不足的江湖中人拥有无以伦比的巨大的实战优势。说句实在话，刚出道时的仓云抱石殷金甚至周统，碰上了上官啸虎，估计都只有考虑逃生的可能！”秦跃虎说：“宗师与宗师的决斗，是比谁先犯错误！菜鸟与菜鸟的决斗，是比谁犯的错误更蠢！”
傅三江默然。
好可怕的上官啸虎，提前十三年就为与魏流云决斗做准备。就凭这份心机耐性，魏流云胜面就微乎其微。
“当！”
黄石钩飞了魏流云的剑，战斗结束了。
秦跃虎起身，他根据刚才两人实战情况，并且结合上官啸虎实战资料给魏流云做点评分析。
汗流浃背一脸疲态的魏流云边听边思考，还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心里沉甸甸的，傅三江心情沉重。
黄石道长走回石桌边坐下饮茶，连续战斗让他消耗极大。
“道长，上官啸虎五十一战中有败债吗？”傅三江问。
“没有，只有六次平局，都是十年前记录。”黄石道长沉重说：“虽然在人眼里，上官啸虎有取巧之嫌。不过，战斗陷阱大师之名，他当之无愧。败亡在他手中之人，有好几个是贫道都认为实力强劲难以取胜的人物。”
“哦！”傅三江显出了惊奇。
依秦跃虎所说，秦跃虎黄石都有实力击败上官啸虎，那怎么会出现黄石难以取胜的对手，败亡在上官啸虎手上。
“武功并不能简单类推。”黄石解释说：“实际上每一个高手都有自己独特的武功领域。在这个领域内，他是能够最大限度发挥自身武功特点水平。如果佑以恰当的战术和手段，基本上是极难被击败的。打个比方说，不管从任何方面任何地点，贫道对阵殷金是绝无胜算。但却有一例外，那是在武当祖师堂里祖师像前，贫道至少有七成把握击败殷金。而同一地点，巨石师兄却有九成把握上击败我。”
傅三江仍是不太明白。
“在对阵实战经验不足的对手这个领域里，上官啸虎是绝对的顶级人物。”黄石继续说：“比方说，若与流云决斗，贫道上官啸虎都可以抓住他经验不足的显示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