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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缥缈录-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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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夯犹豫着:“大君,那些人确实看着像是来要赏金的。”    
    大君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神巫在花白的眉下抬了抬眼看大君,并不说话。    
    拓拔山月忽地笑了笑:“我听一个长门夫子说,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后悔呢?开始觉得滑稽,后来才想,人力总是有限,有很多事做不到,就一定会后悔。不过我们活在世上,早起晚睡,不就是为了多做些事情,让自己将死之时不至于太过后悔么?”    
    大君愣了一下:“拓拔将军这番话,我还是没有听得很明白。”    
    “见见这些牧民吧。就算是假的,将来不会后悔。”    
    大君眼里的神色微微一跳:“让那些人进来。”    
    牧民们被带了进来,他们都裹着没有硝制过的皮子,葛布衣服的袖子扎在腰间,确实是草原上最贫困的流浪牧民。他们赶着一辆蒙着布篷的大车,排队跪在了车前。    
    “揭开篷子看看!”巴夯下令。    
    “慢!”大君喝止了他。    
    大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气:“先赐给这些人每人一两黄金。”    
    巴夯不解地看着主子,还是从腰间摸出黄金,每人赐给了一块。    
    大君走到了篷车前,扭过头去看着那些牧民:“多谢你们。”    
    他无声地笑笑:“过了这一次,总算心里对这个孩子少了很多愧疚。”    
    他忽地揭开了篷子。    
    明媚的阳光照进肮脏的篷车中,在马草上睡着苍白的少年,他已经饿得皮包着骨头,虚弱得爬不起来,可是他的眼睛还是清亮的,总有些东西深深地藏在里面。大君默默地看着他,像是认出了,又像是完全认不出来,牧民们也不安地看着沉默的大君。    
    许久,泪水慢慢从孩子的脸上滑过。    
    神巫终于耐不住性子,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世子……世子已经死了……这是鬼,鬼……鬼现身了!是鬼啊,是鬼啊!”他惊恐地大喊起来,急切地敲打着牛肩胛骨,嘴里念着古蛮文的经文对着孩子的头顶敲了下去。    
    “你疯了?”    
    暴吼声惊乱了所有人的心神,人们惊讶地看见大君忽然抢过了那根牛骨对着神巫的脑袋砸了下去。神巫翻了翻白眼,软绵绵地倒在车前,大君踩着神巫的背登上了篷车,把那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阿爸。”阿苏勒低低地说。    
    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第四部分:青铜之血十有八九是血婴

    陆子俞轻轻掀起帐篷的帘子,钻了出来。    
    大君站在外面,立刻上去接住,握住他的手:“怎么样?陆先生,我的儿子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陆子俞看了看周围,伸手一比,“大君请旁边借一步说话。”    
    “你们都退下!”大君喝令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武士,跟着陆子俞来到两座帐篷间避风的地方。    
    陆子俞搓着手,深深地吸了一口风,欲言又止。    
    “陆先生,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这个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一次,盘鞑天神送他回来,就是把他又赏给我。真的有什么事,我也……”大君点头,“我也认!”    
    “其实要说世子的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大事。上次练刀的时候忽然病倒,是世子的血气太过旺盛,旺盛得可怕,乃至会皮肤燥热,血管爆裂。我不知道那些客人用了什么办法让世子的伤口痊愈,但是后来我再看世子的病情,已经没有火气蹿动的迹象,那些客人的手法,当真不是可以用医术解释的。不过,”陆子俞摇头,“客人们并没有真的解去世子身上的血气,他们似乎只是用了很特别的办法,把那股血气压住了。”    
    “压住了?”    
    “世子的心脏偏右,有一个硬肿。我没有足够的把握,不敢为世子开胸查看,不过按照古书说,十有八九是血婴。”    
    “血婴?”    
    “是个积血的囊块,那些客人就是用了特殊的办法,把血气压在血婴里面。但是血气始终还在,无论下多少清热温和的凉剂,都无法消除。”    
    大君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这次世子失踪归来,身体的状况并没有恶化,反而强壮起来了。被客人们压服的血气正从血婴中慢慢地疏散出来,血气是阳和的生机,只是太过暴烈才会伤身。不过……世子完全记不起来他在过去几个月里的事情了!”    
    大君吃了一惊:“记不起来了?”    
    “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我问他去过哪里,他说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山涧旁,这在医书里是有的,是惊恐导致的离魂症。而他看起来很是疲弱,整个身上完全瘦得见骨,看起来是吃了很大的苦。”    
    “真的看不出他去过哪里么?”    
    陆子俞扛起药袋摇了摇头:“大君,我能做的有限,不过作为大夫,我还想说。世子如今的心神很不稳定,大君如果非要逼问他去过哪里,反而未必是好事。在我们东陆,丢了的孩子又找回来,要再开一桌出生酒的,别的还问什么呢?”    
    大君一步走近帐篷,看见儿子躺在那里。他的那个小仆女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阿苏勒动了动嘴唇。    
    “什么都不要说了,”大君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我的儿子能活着回来,那就很好。”    
    “好好照顾你主子,”大君又摸了摸苏玛的头,抽了抽鼻子,“还是个浑身香气的小女子。”    
    


第五部分:斩狼急行军赶去扎营地的帐篷

    冬天已经降临了,金帐里烧着火盆,拓拔山月和大君对坐饮酒。    
    “世子的身子可还安好?”拓拔山月放下了酒杯。    
    “都好,不过东陆的大夫说他的心症远没有好,现在又有了离魂的症状,过去的所有事情,一样也说不出来。”    
    “据说人受了惊吓,就会这样,这半年之久,只怕是发生了很多大事吧?”    
    “我现在不想逼他去想,不过到底是谁在北都城里做这样不要命的事情,我们总会知道。不过阿苏勒已经回到北都,拓拔将军依旧滞留不归,没有选阿苏勒,也没有选别的王子,是依然决定不下么?”    
    “北都城里的说法,拓拔也知道一些,只愿世子能一世平安。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就霸业的。不过大君真的不准备改立世子么?拓拔本来是希望可以带新的世子回南淮城的,现在大君没有改立的意思,拓拔确实难以决断了。”    
    大君点头:“将军说得很坦白。我也有打算了,兽群正要路过北都,是冬猎的好日子了。我与将军,带着我所有的儿子们去火雷原巡猎,将军会看出我们蛮族未来的雄鹰。”    
    “如此最好了,定下日子了么?”    
    “就在明日。”    
    草原整个已经黄了,第一场雪还没有下下来,微寒的冬风还说不上凛冽,看着连绵的草原像一张细绒的织毯那样铺在眼前,人人都有纵马驰骋的好心情。    
    冬天是猎物最肥的一季,趁着还没有冷得冻手缩脚出猎,是蛮族的老风俗。    
    大君仰头看着前方的豹云旗,听着阵前一阵欢呼。    
    一匹健马长嘶着奔回来兜了个圈子,是贵木的战马,马背上扛着一匹头顶中箭的小鹿。一箭毙命。贵木是隔着百步骑射,一箭中的,武士们自然地高呼助兴。即使在草原上的好猎手中,这样的箭法也是难得的,何况又是出自王子的手。    
    “我的儿子们,弓马都还过得去吧?”大君笑。    
    “说是很好也不为过了。”拓拔山月笑笑。    
    “这里找不出拓拔将军所说的英雄?”    
    “王子们都不错,可是要说英雄,却是千百人中才有一个的。五百年来草原上真正的英雄,只有逊王和大君的父亲钦达翰王殿下,孙子们虽然神武,比起爷爷还是不如吧?”    
    “钦达翰王……”大君重复了这个名字,并不多说。    
    “今天晚上可以歇在沙伦堡,按照地图上看,还有不到十里路。”旭达罕策马跟在父亲身边,“九王的大军跟在后面还有五十里,免得惊扰了猎物。周围没有军队活动的迹象,我们带的几百骑都是虎豹骑的精锐,父亲可以放心狩猎。”    
    大君点头微笑。    
    “大君!”一名武士的战马在远处急煞,他小步奔了过来,高捧着一条雪白的皮毛。    
    “这是什么?”    
    “大君的吉祥兆头,前面巡猎的小队得到一头白狼!”    
    “白狼?”大君饶有兴趣地拾起了那条皮毛。    
    “这条狼皮在哪里得到的?”拓拔山月的脸色忽然一变,一把夺过了皮毛。    
    武士对着他的怒目而视,却不回答。    
    “不是拓拔山月冒犯,我生在火雷原的银羊寨,对这里的野兽素来熟悉。秋天火雷原上通常是没有白狼的,白狼只在虎踏河以西靠近夸父落日之山的地方才有。只有一种情况白狼群会从西边越过虎踏河一直深入草原觅食,就是西边的黄羊群冻死得太多、找不到食物的时候,这时候整个狼群都会移过来。我们弓马不多,在这里遇上狼群,会很棘手。”    
    “是在沙伦堡猎到的。”武士有点惊慌。    
    “不是大事。”拓拔山月摆了摆手,“九王的一万铁骑就在后面跟着,难道我们真还怕了狼群?不过为了大君的安全,还是掉头先撤回去和九王汇合。”    
    旭达罕拿着地图:“不去沙伦堡了?”    
    拓拔山月摇头:“从银羊寨被毁掉以后,沙伦堡以西都是野兽的地方,沙伦堡也只是可以驻扎的空寨。如果有狼在沙伦堡出没,那么再进总是危险的。”    
    “调转马头!”比莫干高呼起来,“回去!回去!”    
    虎豹骑们调转了马头,这时候天空忽然阴了下来,飕飕的冷风在身边吹着。人们回望东边的天空,发现成片的乌云已经席卷着退了过来。云层推进得很快,半个天空很快都是云了,骑兵带着战马小跑起来,可是乌云追得更快,空气中夹着一股水汽的味道。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起来。”旭达罕皱着眉。    
    “快一点!急行军赶去扎营地的帐篷!”大君下了命令。


第五部分:斩狼蛮族猎户中所说的狼神

    拓拔山月却拉住了战马,他轻轻抽动着鼻子:“这是坏运气,晚了,是狼群。”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疾烈的风忽地从东面扫了过来,每个人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气味。    
    “我猜得没错,我们的斥候猎到的是狼群里的斥候。”拓拔山月策马冲上一个小坡,“现在大军来了。”    
    远方的草原上有几片灰白色,渐渐的近了,虎豹骑的武士们都微微变色。真的是狼群,而且是成千上万头的大狼群,虽然是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汉子,虎豹骑的武士们也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狼聚集在一起。它们绿色的眼睛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一齐闪烁,莹然得令人肌骨发麻。    
    都是白狼,一色的灰白。    
    “报!”前方放出的斥候忽然驰马回来了,“前面看见了狼群。”    
    “前后都有狼,”大君皱了皱眉,“真是扫兴的事情。”    
    “我们带着弓箭,还怕几只狼么?”贵木拍了拍马鞍上的死鹿。    
    “是狼啊!可不是只会奔逃的小鹿。”拓拔山月接过他手里的弓箭,微笑着拈了拈弦。忽然他张弓搭箭,三尺长的利箭骤然离弦,贵木嘴都来不及合上,百步外一头死狼忽然离地倒窜了几步。等到它落地,人们才看清那支长箭刺入了它的额心,它是被可怕的箭劲带着退后的。    
    狼群围着死狼的尸体,止住了脚步。不知道是哪一头狼长嘶了一声,忽然附近的狼都围了上去,撕咬着死狼。阿苏勒打了个寒噤,他也出猎过,可这是第一次看见狼惨杀同类,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头狼被咬破了肚子,粉色的肠子流了出来,被一头黑狼窜进来拖走了。    
    大君扭头看见小儿子在一旁的小马上脸色苍白,把他抱到了自己的战马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的,一些野兽而已。”    
    自从这个小儿子失而复得,大君对他的慈爱就远远超过了兄弟们,只是不让他学刀,供给比以往多了几倍,安排了虎豹骑的武士跟随他出入。    
    群狼撕食了狼尸以后,就缓缓退去。但是狼嚎声依然在周围相呼应,那股腥臊的狼尿气味也越来越浓重。两百名虎豹骑围绕成圈,守在一片微微下凹的低地中,放眼看去,周围的草坡上不断地有狼影闪现,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野狼在徘徊。虎豹骑武士们扣箭在弦上,不敢放松。    
    “现在该怎么办?”大君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王子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说不出什么。    
    “倒是不错的机会。”拓拔山月笑了起来,“将来诸位王子上阵,总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敌人,这次遇见狼群,也算是我们的敌人。既然我们是出来狩猎的,只打一些小猎物未免也会让人耻笑吧?凭着强弓利箭,难道不可以杀退这些恶狼么?”    
    旭达罕引着一名虎豹骑从后面转了回来:“父亲,这人是个猎户,以前打过狼。”    
    虎豹骑战士翻身下马,脸色有些难看:“大君,还是赶快想办法发信号给九王吧。”    
    “几只畜生,真的非要我们的大军出阵?”    
    “禀报大君,狼这个东西一旦成群就不比普通野兽。孤狼好打,群狼难当,成群的野狼最狠,看见狼群连狮子老虎都逃。我二十岁时和十几个猎人去火雷原西北,想打几只白鹿,可是放马在草原上走了几天,居然连一只鹿都没有,当时一个老猎户就说不能留了,怕是有狼群经过附近,野兽都逃走了。于是我们急忙往回返,拼着跑死了三匹马,好歹总算赶到了附近的镇子。后来听说……”战士吸了口气,“澜马部一位王爷手下的五百个武士也是那时候在附近经过,就再也没回来……”    
    “五百武士?”比莫干大惊,“都被吃了么?”    
    “到了那年开春,老猎户才说狼群必然是去北方水源了,我们才敢离开镇子去草原上看看,后来找到那群武士的营寨……几百具骨头都在那里,附近中箭的死狼不下几千头!”    
    大君脸色不变,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拓跋山月。    
    “狼群的事情,我也曾听说过,”拓跋山月点头,“和他说的差不多,狼群大起来,几万头狼一起出没。当年东陆风炎皇帝北征,一支千人的轻骑绕过眉阴山奔袭贵部后方,大胜而返。这个故事,大君想必也知道?”    
    “胤朝李凌心?”    
    “不错,大胤李将军的名号,那时仅在苏瑾深之下。不过那也是他最后一战,他再未回到胤朝在雪嵩河的大寨,传闻都说他半路上被北斗贪狼所杀。”    
    “北斗贪狼?”    
    “狼群罢了。在下并不相信北斗武神会亲自下降杀死李凌心,多半是李凌心在半路遭遇了狼群。”    
    “父亲,儿子愿意杀出去,领大军来屠尽这些恶狼!”贵木说。    
    “叔父的大军至少在五十里以外,”旭达罕拦住了他,“狼群不比敌人,就算你杀出一条路,这些畜生死追不放又怎么办?照拓跋先生的话,还有野狼往这里跑,半路遇见了又怎么办?”    
    “来一个杀一个,死在我刀下的狼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头,有什么稀罕?”贵木说的不是大话,他八岁就猎了第一头大狼,是年他十六岁,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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