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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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京左翻右翻,忽然找到了什么,兴奋地大叫一声:“嘿!”我凑过去一看,又是一双花袜子,莫名其妙地问她:“李小京,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净喜欢收藏花里胡哨的袜子呀?”
她把袜子冲我身上一扔:“甭废话,穿上它!”
“我不是已经有一双了吗?”
“叫你穿上就穿上!”
“我一大老爷们儿的,穿这个像什么呀?”
“你穿不穿?!”
“不穿就怎么了?”
李小京停止手里的忙活,认真地看着我,问:“不穿的话——你就给我拿出去把它扔了。”
“干吗要扔啊?放着不就得了?——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天天逼着我穿袜子呀?”
“你不明白是吗?”
“是啊,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我穿它?”
“那你为什么非要不穿呢?”
“我不喜欢这颜色——我都这么大了,总得有点自己的意见吧?”
“我不管,反正你得穿着。”
见她这么不讲理的胡闹,我干脆不理她,坐到一边儿拿起昨晚看剩下的杂志继续翻,不一会儿,李小京贴上来,早我耳朵边小声地问我:“你是成心气我,对吧?”
我仍然没理她,她把袜子拿过来,在我面前晃了晃,问我:“一句话,穿,还是不穿?”
“不穿。”
“再说一遍?”
“不穿。”
李小京顿时发作起来,把我耳朵一把揪住,大声说:“韩东,你是想气死我,然后再找别的姑娘去,对不对?!”
我还想继续沉默着,怎奈她把我耳朵揪得越来越疼,只好说:“在家里穿着,出去不穿,行不行?”
“不行!!”李小京说话声巨大,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那依你的意思——”
“除了睡觉,你就都给我穿着!”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行,那就再说吧。”
“穿不穿?”
“你怎么没完没了啦?发烧啊你?”
“我就是发烧了,”她一下坐起,冷冷地说,把袜子冲门口使劲扔去,又跑过去,在上面狠狠地踩,“叫你给气的。”
“我怎么气你了?”
“你就是气我了——哎,我问你,你跟别的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候,气不气人家呀?”
“那你得去问别人去。”
“混蛋!”李小京一下子尖叫起来:“你还来劲了!我问你,昨天吃饭谁约的谁?谁主动打电话骚包的?说!”
“怎么揪着这事儿不放呀你?”
“我凭什么要放啊?告诉你,对这些事儿我有知情权!”李小京高声叫着,忽然跑到我面前,把我的杂志一把抢过去,故意微笑着问我:“哎,你们在一块儿吃饭,谁掏的钱?”
“她。”
“这还行,算是没傻到家,像是我李小京调教出来的人——哎,她是干什么的呀?特有钱吧?动不动就是江南酒楼的。”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说说,说说,有多少钱?够你们这么潇洒几回的?”
“说不准,这你得问她。”我把杂志又拿起来,边看边说。
“问她?”她劈手冲我肩膀上打了一巴掌:“是不是让我再问问她,怎么赚钱,再怎么给那些又傻又色的笨蛋们花啊?”
我没说话。
“哎,我问你,你们在一块儿吃了几顿饭?”
“就一次。”
“一次就被我抓着了?你也真够笨的,哎我说你写小说的时候那么会编,这回怎么就这么笨蛋,不会编些小谎话儿来骗我啊?大餐把你吃晕了吧?”
“我说你有完没完啦?”见她不依不饶,我也有点恼火。
李小京见我这样,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跳起来,高声说:“怎么了?心虚了?不敢面对事实了,还是不敢跟我辩解是非了?说!”
“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不行!给我说清楚!你们胡搞过没有?”
我把目光转向另外一边,不看她。
“回答我!”她大叫起来。
“没有。”
“看着我说!”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没有。”
“真的?”她忽然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要骗你,出门就被车撞死。”
“不许胡说!”李小京顿时高兴起来,一下子扑过来把我抱住:“我就知道,你们也就是刚有点苗头儿,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呢,对不对?”
“那是你出现的早。”
她又打了我一巴掌,忿忿地说:“多亏!我就知道你,这么流氓,傻呵呵的不说,又经不起诱惑,对阿姨老太太也没有丝毫抵抗力,像猪一样,我不看着你就得出事儿!”
“哦,明白了。可以吃点早饭了吗?”我迅速接口说。
“不行!”
“又怎么了?”
“废话!你说怎么了?”
“怎么了?”
“猪啊你!你数数你的脚指头,多长时间没粘着了?”李小京迅速站起来,扭着腰走向卧室,走到门口时把拖鞋踢开,一下子跳到床上,冲我喊:“进来,叫我检查检查,你耍流氓的功能是不是都快退化了!”
吃了宽心丸,李小京显然极其轻松起来,检查身体的过程也是出奇地投入,最后,她懒懒地窝在我怀里,用牙齿轻轻咬着我的下巴,之后有点意犹未尽地自言自语:“下礼拜就又得上班了,真没劲,”然后翻起脑袋来,看着我说:“哎,你说,咱们要是天天就这么混着,那感觉可真不错。”
“那你干脆明天就去医院辞职,呆在家里伺候我得了。”我从床边摸着烟,抽出一根来说道。
李小京把打火机打着,给我点上:“想的倒美!让我在家伺候你,还怎么体现我的价值?再说了,我现在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需要我的地方多了,可不象是那些电视里的小妖精儿,就知道拿了男人的钱在家里窝着,成天不是打牌就是遛鸟,闲也闲死了!”
“那行,你就等着做新南丁格尔吧,等什么时候累得直不起腰来了,就赶紧告诉我,我去医院替你打报告,好好歇着就得了。”
“现在知道疼人了?说,真的还是给我装模作样呢?”李小京一直以新时代的南丁格尔自居,并且在工作中也的确是做到身体力行,脏活儿累活儿都抢着干,加上心眼善良而思维单纯,她一直是科室里的宠儿,在她去北京之前,每次回家之后我都能看到她累得半死,经常是躺在沙发上跟我说话,说着说着话音就逐渐减弱,等我回头一看,她早就在那里睡着了。
“当然是——装模作样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按倒,她“刺溜”一下翻上来坐到我肚子上,装腔作势地打了我一拳:“混蛋,几个月没挨揍,是不是又痒痒了?”说着又举起拳头来,作势欲打。
第五部分第36节 不小的风险
我眼疾手快,赶紧抓住她的两只手,她挣脱了半天没能挣开,忽然又猫下来咬我,我左右闪着躲开,抓着她的手一歪,两个人顿时倒在一起,打闹了半天之后,她气喘吁吁地示意停止,趁我不注意,忽然又把我摁倒在床,骑到我背上,揪住我的耳朵,命令我:“向前!匍匐前进——”
“干吗呀?”
“我要骑马!”
我像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开始好象是一个人在那里小声说话,后来就是放肆的嘻嘻哈哈大笑,中间还夹杂着女孩儿们的互相嬉笑和斗嘴,我迷迷糊糊醒来,才想起刚才滚了半天之后,我们就又重新抱在一起睡着了,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了,我爬起来,嘴里又干又渴,穿上拖鞋往外边走去,刚出去就看见李小京半蹲在沙发上接电话:“哎,谁跟你说的?”
我站了站,看样子她一下子说不完,就往厨房里走去,进去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盘清炒菠菜,一盘熟牛肉,一份西红柿酱和两小碗刀削面,估计是李小京起来不久刚做好的,可能也饿得急了,胃里的馋虫被猛地勾起,牙也没刷就坐在那里埋头狂吃,吃了一半儿,一抬头,看见李小京头发纷乱地走进来,坐在我对面,象是想什么事情,我嚼着面条向她点点头:“吃,快凉了。”
李小京也不说话,侧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说:“哎——”
“怎么了?”
“你知道刚才谁的电话吗?”
“谁的?”
“刘婷的。”
听到“刘婷”,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拿眼偷偷看她,她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于是我说:“哦?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上班儿。”
“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怎么不对劲儿?”
“你说,她怎么知道我昨天就回来了?我没告诉她呀。”
我想了想,说:“兴许是别人告诉的吧,你们那批不是都回来了吗?”
李小京满怀疑惑地端起碗来,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不对呀,谁会给她打电话呀,我们那拨人今天谁也不上班啊——”忽然,她象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猛地问我:“嗨韩东,你说——她不会是找你的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在客厅里打开电视,一边抽着烟一边看重播的意甲,不一会儿,李小京从里面洗完碗出来,坐在我身边,也不说话,坐在那里跟着我看,许久,忽然指着电视说:“真臭!”
“谁呀?”
“国际米兰!瞧瞧那维埃里,就知道低头狂奔,也不怕被拌着,还不如雷科巴呢,就跟猪似的!”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火气,歇了一会儿后看着电视逮着谁骂谁,看着就跟她有多么懂足球一样,不一会儿,她又开始骂罗马:“托蒂,除了身体好还有什么呀?你看看他,那叫踢球吗?怎么拿人家的薪水啊?”
开始我没理她,后来终于忍无可忍地指出她的破绽:“那叫掩护做球,不射门是对的。”
“狗屁!你当我不知道啊?那是没法儿进,进不了,怎么着也射不进去,才说什么掩护做球的,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差劲儿了吗?”
“为什么?”
“都是叫女人给害的!”
“胡扯。”
“胡扯?那你说他们状态怎么那么差?胡萝卜吃多了?还是吹风感冒了?你没听说那二位和意大利电视台那破女主持人的诽闻啊?你说,有那么两个狐狸精给缠着,能好吗他?!”
“哪个女主持人呀?我怎么不知道?”
“就那个胸比屁股还大的骚包!”她忿忿地说着,一转眼又来教训我:“你不知道?骗谁能信啊?说!哪天你没注意别的姑娘呀?垃圾!”
被她没头没脑地乱骂一通,我有点莫名其妙地问:“能不能不往我身上扯?我又怎么了?”
听我这么一说,李小京先是没反应,也不说话了,只管看电视,半天之后忽然气呼呼地站起来,拿起杯子进厨房倒水,临进去时冷冷地扔下一句:“谁怎么了,谁自己心里清楚!”
我正琢磨着,就听见厨房里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我一听,肯定是李小京使劲把杯子剁在了桌子上。
在我看来,任何人所谓的‘清醒’二字,尤其是爱情,只能用在别人身上,放到自己这里,永远都是在自欺欺人,要要轻而易举地认识到在任何情景、任何环境及状态中的自己,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这并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证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的正确,我只是想说,在爱情的过程中,一切的细节都是混乱,没有任何的清醒可言,谁要说他可以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保持哪怕一丁点的清醒,除了吹牛之外,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么这个人无疑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因为在我眼里,任何在爱情之下可以清醒地洞悉自己的人,必定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可谈的家伙,甚至说,哪天某人要对我说,那个所谓清醒的人,因为一件利益的事情背叛了自己的爱情、父母、家人甚至伦理、道德、良心,我一点都不会惊讶——其实,我是想说,爱情本身就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每一个希望彻底感受爱情的人,必须要把理智与纯粹的冷静置之度外,否则,统统全是扯淡。
总而言之,刘婷的电话简直就是一根引爆定时炸弹的导火索,从那一刻起,李小京对我的怀疑达到了全新的高度,尽管她还不能确信我们做出了苟且之事,但前思后想之下,她还是发现了一些她自己认为的蛛丝马迹,从而更加加剧了她的愤怒与质疑,从她摔杯子那一刻我就知道,一番审判与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在随后的一小段时间内,那颗定时炸弹并没有爆响,她也并没有对我大动干戈,反而表现出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态度,总之,我被她的乍冷乍热搅得云山雾罩,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令我格外惶恐不安的是,我不知道那颗炸弹会在什么时候,在我们双方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引爆。
整整一下午,我们都在互相猜疑的心态中忐忑度过,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在她从厨房出来以后,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表现出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更没有咋咋呼呼,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我看哪个频道就跟着看哪个频道,话也不多说了,要是偶尔说一句,就是“喝水吗”,或者“晚上吃什么”之类的问题,让我也只好更加客气的回答,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事态的发展净是朝着客套与礼貌的方向拐,我们好象是头一回见面的两个人,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就连她在地下不小心碰到一摞书都会有模有样的说声“对不起”,这简直让我如坐针毡,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接下来的事儿,当然,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完全无从得知。
从表面上看,李小京也同样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于,对某些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是充满忧虑和不安,在没有充足把握的情况下,她选择了冷静而客观地揣摩着我的心思,也在观察着事态的发展,有好几次,我们都在相同的时刻异口同声或者一起做某件事情,比如厨房里的水开了,两个人会同时站起来往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坐下来,可能都是这么想的,就会一起坐下,之后又站起来,又坐下,给我的感觉就象是在一条小巷里狭路相逢的两个自行车,老觉得对方应该往相反的方向拐,最后却猜到一起,最终撞车。
就这么耗了近三、四个小时,空气仿佛越来越干燥,任何的小石头似乎都会激起波澜,话更加不敢多说,两个人变得特别小心,说话做事都是异常谨慎,事实上,这是一种让人相当劳累的做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两个人都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这简直就是一种极度疲惫的对抗形式,我们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对抗什么,在做什么,但在某种说不清楚的状态下,我们只能这么做,任何一方的妥协与纠缠都会使整件事情发生意外,都会叫自己失去主动,于是我们便强忍着这种巨大的压抑,一点一点地往后扛,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双方都极其希望这种状态的停止,但让人失望的是,谁都不肯先站出来,来冒这个不小的风险。
晚饭时间到了,在如同世贸组织谈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