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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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爱情之路上点点滴滴的回忆,都来自于零星的细节,是那些平时感觉不到的细节,才是组成所有回忆的片段和点滴,不过唯一让我不安的话是,她的惯用语:“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背叛我的话。”
她可以用至少多种语气来讲这句话,而且每每在我们一大段的聊天和说话之后,她往往喜欢用这句话用来结尾。
说完这句话,她会偷偷地盯着我看,注意观察我的反应。
第二天她不上班,我们从凌晨累极后开始拥抱在一起睡觉,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先是压在枕头底下的李小京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接起来,是她妈打来的,说是有一个从北京来的特快专递,问她着不着急,急得话就回家取一趟,或者让她妈替她拆开看看是什么东西,总之害怕耽误事儿,李小京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着,一个劲儿的冲电话里发脾气,最后半撒娇半嗔怒地说了她妈几句就挂了电话,左右一看睡不着了,就转头来欺负我,先是揪我的耳朵,继而捏我的胸部,后来看我懒得理她,干脆就把手伸到被子里鼓捣,我慢慢把眼睛睁开,问她:“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李小京示威似地冲我撅了一下嘴唇,说:“就是这么流氓,怎么着?!”
“什么意思?又想检查我的体质?”
“说对了,还不赶紧地兴奋起来?嘿嘿嘿、瞧你那一嘴的烟味儿,先刷了牙再来,快点儿啊,说你哪!”
“我们能不能说归说,不拍对方的脸蛋儿?我就说我最近怎么老写不出东西来,原来我的灵感全被你拍没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脸蛋早就被你拍成烧饼了!你怎么不说这个?”
“谁叫你先拍我的,再说,你又不写东西,怕什么怕?”
“拍一下脸蛋儿就能把灵感拍没了?酸不酸哪你,照这么说,敢情这小说都是从脸蛋里想出来的?”
“你别闹了,我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半小会儿也不行!”
“行,不睡就不睡,只要你别再吵吵了,你知道吗,你一吵吵我就脑袋疼,噪音,噪音,懂吗?”
李小京见我把头蒙进被子里,马上来了劲儿,把自己的脑袋也硬往里挤:“好了好了,我发誓,我就说一句,你让我说一句我就不说了,就一句,你听着,就一句啊——”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但仍能听到她从我的手指缝里叫道:“这一句就是:我跟你没完——”
我松开手,停了停,问她:“你是不是特喜欢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她嘴里叫着,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胜利者的笑容,忽而又坐起来,一把将我的头发轻轻揪住,故作关心状地说:“我哪儿舍得欺负你呀,来,亲亲我,亲哪儿都行。”
我问:“不嫌我嘴里的烟味儿了?”她不答话,眼睛快速地闭上,身体还左右微微摇摆了一下,示意我快点儿,我坐起来,慢慢凑到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把脸往过又凑了一下,我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和她面对面坐下,她就像是知道一样,与我同时迎向对方,我们拥抱、接吻,我搂紧她,搂紧了再搂紧,再用力搂紧,直到她身上的某个骨节发出“咔”地一声轻响,我们便不再用力,慢慢松开,我问她:“好吗?”
“好死了。”
我凑近她,她的眼睛仍然闭着不肯睁开,慢慢地,才陶醉完毕似地长长地抒了一口气,一下子倒在我怀里,用手摩挲着我的胸膛,抬起头看着我说:“我爱你。”
我也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深情地看着我,又说:“亲爱的。”
我心里一动,拉住她的手,她马上使劲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对我说:“你说,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想说点什么,但却好象什么也说不出来,事实上,在她如此深情地看着我时,我也特别想叫她一声“亲爱的”,但就在我们双方互相对视,在如此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在阳光已经穿过厚厚的窗帘钻进我的视线,让我清晰地看见她那可爱、明亮的瞳孔时,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我使劲地握着她的手,冲她点点头,她不干,继续说:“我要你叫我,我要你说你会永远爱我。”
我依然没说,我知道,我说不出口,我可爱、温柔、善良、真诚的李小京,我爱你我爱你我会永远地爱着你,我就是说不出来,你知道吗?我没说话,凑到她嘴边吻了一下,不料她深深地回吻我,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淌了我一脸,那似乎是委屈和撒娇的泪水。
“你怎么了?”我拉着她问。
她不说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失声痛哭。
“到底怎么了?”我直起身问她。李小京肩膀一抖一抖地哭完,抱住我,把头深深埋在我怀里,嘴里叫着:“韩东,你别离开我,一秒钟也别离开我。”
我用力握她的手,使劲点头,她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要是分手,也别让我离开你。”
我点点头。
她又问:“那你会不会赖帐?”
我冲她笑,说:“不会。”
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她的具体表情,但有一种印象让我永远都会刻骨铭心,那就是李小京的眼睛,她那美丽、清澈、动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哀怨和委屈、等待和期盼的眼神让我被深深打动,我的爱人,我怎么能不被你如此的眼神打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李小京流泪,它让我不知所措,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就像在人生中无数次的伤心时同样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我自己一样,我只知道我在那一刻的心里被一种无名的力量猛然击中,忽然之间,我感到一种平静,是的,李小京引发出我对爱情的又一次感动,巨大的感动,这种感动,在我心中埋藏已久,一旦触发,便令我产生无比感触的幸福——我们在这样一种时刻深深相爱,惟恐失去对方,焦虑不安,仿佛重返青春,没关系,亲爱的李小京,别害怕,怎么样对我都可以,随意你对我顺从、对我撒娇、对我温柔、对我生气、让我高兴或者痛苦,或者,对我冷淡、对我哭泣、埋怨、狡辩,随便你怎么做,甚至于让我痛苦、伤心、盛怒、不安、绝望……我都会原谅你,纵容你,爱你,永远多爱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请相信我,在此,我写下永远爱你的誓言,这份深深的爱,一刻都不会失去,一刻都不会离你而去。
慢慢地,李小京的情绪逐渐好转,她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半天,突然问我:“我问你,在我之前你好过多少女孩子?”
“暗恋算吗?”见她的眉头渐渐发紧,我赶紧扬起脑袋作思考状,一会儿后告诉她:“差不多一百多个吧,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百六十多个,”我还没说完,李小京就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戳我的额头:“就你?一百六十多个?你把电视上的明星也都算上了吧?”
“那倒没有,我指的是生活中的。”
第二部分第14节 一种让人惊讶的发现
李小京看我一眼,止住笑,一本正经地问我:“真的?我早就听说你们搞艺术的个个风流成性,是不是真的啊?要是真的,你是和她们都简单地谈过处过呢,还是都上过床?”
“这个我真不记得了,你再容我想想。”
“想你的脑袋!”李小京大叫一声,抓起枕头就向我扑来,我也趁势抱住了她,两个人在床上打闹了半天,李小京突然停止举动,像是认真地听到门外有什么响动,然后忽然趁我不提防时猛地把我按倒,骑在我身上乱打,一边打一边喊:“数着,一个女孩儿一拳,我让你再风流,我让你再风流——”
我们打打闹闹,一直折腾了半天,直到快三点了才双双起床,李小京催促我快点洗澡,一边在冰箱里找吃的一边说:“麻利点儿,我都饿坏了。”
我洗完澡出来,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乱翻我扔在地下的书,她拿的是一本劳伦斯的随笔集,边看边说:“依我看,你们这些搞写作的都是流氓,怎么说、怎么写,都离不开性的主题,哎,你承认不承认?”
“那依你这么说,该上床的时候让俩主人公去厕所得了?”
“那怎么这都不分题材的乱写,你瞧瞧,”她把书拿过来让我看其中的某段话,说:“看样子这作者也不年轻了,怎么还不持重点儿啊?”我摇摇头,没说话,把书顺手拿过来就扔在一边,李小京马上抱住我,为了能够到我,她掂起脚尖,然后双脚迅速离地,用双腿盘住我,就像爬树那样,爬到与我平齐,对我说:“别跟我装清高,我告诉你,考医科大之前,我可是学过两年文科的!”
“那你还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哼,我那是为了考验你!”
“考验我?省省吧你,”我还要继续,被李小京在我脸咬了一口,然后转到我的耳朵边大声说:“快点儿吧你,再废话让我饿坏了就咬着吃你!”
出门后我们打车去了省广播电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狂吃了一番,光羊肉俩人就消灭了三斤,还不说各种蔬菜和海鲜,吃到最后李小京仍不尽兴,又要了几盘鱼丸,已经极饱的我一个人闲的无聊,便顺口为她讲述我当年在电台里唱歌的事儿,引起她的极大兴趣,连声催着我讲细节:“说说,电台有没有被听众砸了玻璃?”
“那是在七楼,估计没人够得着。”
“气枪,气枪呢?他们怎么不用气枪打呀?你唱那么难听,一定会引起骚乱的。”
“乱倒没有,不过如你所言,骚倒有不少。”
李小京一下子停止进食,看着我恨恨地说:“好啊,风流才子嘛,说,凭了那个,又欺骗了几个无知少女?”
“记不清了,太多了。”
“找打呀你!”
“开玩笑,那会儿我没名少钱的,少女们可都奔着大款和名人去了,哪儿轮得着我呀?”
“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又穷又丑的人,除了像我这么傻的人谁愿意跟着你呀?说,唱的什么歌儿?”
“情歌,‘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齐秦的。”
“真酸,真酸,”李小京一边捂住鼻子,一边扇着空气,完了用手一指醋瓶子,说:“一口喝了!喝了以后再唱的时候就能更酸点儿。”
打击完我她似乎觉得有点过,见我懒得搭理她,便从赠送的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在我面前晃了晃,见我没反应,就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假装凶狠地说:“这是个橘子。”
“三岁时我就认识它。”
“你要吃,我就给你剥了皮,你要不吃,我就把你的皮剥了。”李小京用手做个剥皮的动作,然后等着我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吃它吧。”
于是,李小京和我分着吃完橘子,笑眯眯地问我:“韩老师,下面有什么活动?”我笑一笑,说:“下面有冲动,没活动。”李小京一把就捏住我的鼻子:“流氓!我是问你接下来干什么去?”
“你吩咐,我照办。”
“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听着,先陪我去柳巷逛街淘小物件,然后去给我买件风衣,御花园还是贵都随便你挑,完了也别歇着,我带你去美特好置办点吃的喝的用的,别一轮到我饿的时候冰箱里就什么也没了,”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打算:“至于晚上的饭呢,我们干脆去菜市场,我给你回家做酸菜鱼!”
我得说,李小京不但对怎么治我颇有心得,而且在安居乐业方面也绝对有天赋,通过那段时间的配合与摩合,就在如此生活的三个多星期之后,我被她点点滴滴的努力成功同化,不但改变了以往的单身生活方式,而且把我的大部分起居作息都与调整成了同步,与刚刚同居时第一阶段“打游击”式的生活不同的是,这次她显然是铁了心的要与我耗下去,通过她不懈的努力,我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平时过着极为规律的生活,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写作和修改稿子的时间也由晚上转移到她上班的白天,如果赶上她值班儿了,我则可以出去和那帮朋友们胡混,但不许彻夜不归,不但如此,她还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指使我小时开着手机以便查岗,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当我刚刚和一拨人喝得痛快时,手机便会恰好而准时地响起,里面也永远都是李小京撒娇地声音:“宝贝儿,乖乖的,早点回去,你也不想看我在这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为你担心,啊?”每到这时,我便硬不下心继续扎堆儿,也没有多么的不情愿,匆匆结束酒局便提前打道回府,值得一提的是,我竟对这种生活渐渐适应并逐步沉浸其中,很显然,我被李小京苦心钻营所构造的生活所吸引,我会被她三天两头买回来的小玩意小物件转移兴趣,并会对那些出现在卫生间的镜子上、床边的杯子上,或者是茶几上用口红的留言产生浓厚的好玩兴趣,有时候当我一人在家又没事可干的时候破天荒地整理一下屋子和家具被李小京下班之后发现,便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夸张鼓励,李小京的大呼小叫和激动异常让我不禁会油然出现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甚至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那就是婚姻。虽然那样的意识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这真是一种让人惊讶的发现。
当然,偶尔也有意外。
有一个周末我熬通宵看欧洲冠军杯,第二天李小京还要上班,结束之后已经天快亮了,我就索性不进去惊醒她,打开电脑上网,浏览那些花边新闻,顺便又上了几个经常去的色情网站,发现其中大部分已经被封闭或者已告夭折,玩了半天看看表差不多到了六点,我就提了包出门,步行到南宫收藏品市场去淘书,漫无目的地转悠了近三个小时都没找着一本可买的,那天摆出来的不是缺册少本,就是破得要命,要不就干脆是盗版,盗版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盗得太厉害,第一页我就能找出二十多个错别字来,严重地伤害了我的阅读兴趣,索性在路边的小摊上胡乱吃了几口,一口气又走到山西图书大厦,刚进门就忘了时间,挑了书出来已经是快中午了,这才想起李小京被我反锁在家里,钥匙恰好又都在我身上,手机也没带,着着急急赶回去,一进门就看见李小京坐在床上喘粗气,一句也不说地盯着我,许久才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把书扔地下,问她:“请假了吗?”
“请了,主任准给我一年的假。”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我今年不用上班了,在家歇着!”
我走过去把她搂过来,笑着说:“那就歇着,天天跟我吃饭睡觉,也不错啊。”
李小京看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你能养我啊?我这么消费高,挣不着钱,吃什么呀?”
“吃我啊。”
“你有什么好吃的?”话这么说着,李小京也慢慢往我身上靠,含糊不清地嘀咕:“大清早地不在家陪美女,在外边儿疯转什么呀?”
“看看有没有比你更漂亮更有钱的,找回来养着我呀。”
“混蛋!我这么白贴着你还不满足呀你?没良心,从今天开始,不许你白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