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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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个故事,黎志坚颇有些感动,他说,梁洪畴有孩子没有?梁洪烈说有,三个女孩,单肾,导致子女性别单一。黎志坚说,没有科学道理。
说完了肾的故事。大奔开到黑列巴巷。
黎志坚要下车,梁洪烈没有马上打开中控门锁。他说,如果你揪住了洪畴的后衣领子,放手吧铁肩老弟,放了他等于放了你自己。
黎志坚说,哀的美敦书吗?
梁洪烈说对,拉丁语。
第四章 绝地反击
三十四
第二天早晨,黎志坚接到海查干人的电话,记者证找到了。和老贾头儿媳妇一样,海查干人也要求采访他们一次。
中午,他来到海查干人的一处工棚,看到凸出地面的两个树礅,他确定这里是计算机人才学院校园。校园周边的板墙上晾晒着一排一排的被褥。不见有麻雀来食,所以不能断定被褥是否还有虱子。工棚灶上开饭,海查干人东一堆西一堆地蹲着吃,西北人吃饭蹲着是民风民俗。海查干人蹲着是因为没有可坐的器具。
一位工头接待了黎志坚,把他向吃饭的人们介绍:拆迁户的铁肩。
人们不说话了,只余满院子的嘴响。工头扣过来一只水桶,示意黎志坚坐,然后掏出一只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一条白手巾,白手巾里面裹着黎志坚的记者证。工头说,在老贾家地板缝里抠出来的,脏了一点但没损坏。
黎志坚收下记者证,把手巾垫在桶上坐下,掏出采访手册做出采访的姿态。坐了两分钟,院子里的人仍然集体腼腆,他合上采访手册,做出要走的姿态。工头说不忙走,喝碗粥。
只是随便一说,灶房炊事员真的就端过来一碗粥,同时又提过来一只水桶,扣过来,给黎志坚当餐桌。随后又在餐桌上摆了一盆汤和一碟咸菜。在这里,炊事员叫伙头。伙头抱歉地说,将就着喝吧黎记者,煮粥的材料违法,陈化粮。
哈埠有一家无公害能源公司,用陈化粮生产汽车燃料。多年来。各建筑工地用低价从该公司购买陈化粮做农民工的口粮。媒体炒来炒去,政府三令五申,但各工地该吃则吃,没办法,低价为王。不过黎志坚面前的这碗粥味道很好,喝一口,像腊八粥,估计也没有致癌物。
我们晒脸啦,工头说。他解释,把黎志坚要挟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采访,而是制气,向拆迁户们制一口气:老天下雨浇苗也浇草,乡下人也有见记者的资格。如此而已。
接下来,黎志坚做了两个方面的采访。
一是征求海查干人对生猪黑市场的报道、铁肩专版、大报稿子的意见,在新闻行业中,这种采访叫做负面报道回访。
他们没意见。猪宰过,人打过,余建设死了,不怀疑他们怀疑谁?报道虽然夸张但没造假。工头说,虽然没意见,但是有怨言,对不能再宰猪有怨言:猪血吃不到了,痘猪肉吃不到了。他说,伙食上寡淡,肠子里的蛔虫嫌贫爱富,钻到城里人肚子里享受胆固醇去啦。
这话说得俏,全体喷饭。
对徒步郊游事件,他们群情激愤众口一词:我们不是有意破坏,可以发誓。以海查干人祖宗的名义!发令枪不是为破坏郊游活动而买来的,是他们在拆迁中捡到的,在老白党小学的旧仓库里。打发令枪不是搞破坏而是搞试验,那时候不试验啥时候试验?第二,那个开沥青油罐车的不是海查干人。手上文着忍也不是,那个人是一名哈埠郊区的小混混。他们说,海查干人也没有给手上文忍字注册专利,天下谁人不能文?
他们七嘴八舌说,我们是给午报的活动凑数去了,我们诚心诚意地要享受一下子城里人的高尚生活。成千上万人嚓嚓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哼哼歌: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不料想走着走着,三十几个兄弟走进了拘留所。
喝啤酒乱撒尿多大罪过?谁让你们不搭建厕所!骂人是我们先动的口,打人可是哈尔滨人先动的手。受损失的如果是海查干人,那就天下太平了,公安局也不会抓人了,报纸上就该换上句话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工头喝斥他们:忍着!打你们、抓你们都忍着,没有挨打的屁股就别去做贼。这之后他也满怀委屈,他说,他们把徒步郊游当成节日对待了,把端午节的假日挪到那一天放。他们错了,错就错在把自己不当外人,他们犯傻,真的把自己当成城里人的农民兄弟了。
接下来是考察生活状态。
伙房已然到了吃陈化粮的程度,自然没有必要再去考察卫生状况了,于是进了工棚。
工棚的居住分等级。这一工号的人多数姓焦,尔字辈的住板铺,明字辈的住地铺。地铺上有十几个明字辈的躺着,有几个是夜班,有几个养病或是养伤。明字辈的年轻,多数未成年,年纪轻睡觉也不安稳,不停地翻身,挠痒痒,工棚里皮屑纷纷。
下大雨后地铺返潮,小孩子们长了疥。工头说:他已经向公司方面提出申请,申请买一批电热毯,夏天睡电热毯不好受,但总比长疥强。他蹲下身去,一一观察明字辈们的情况,然后说,尔字辈多数是六七十年代生人,挨过饿;明字辈多数生在八九十年代,没饿着,所以个子比着尔字辈高一些。明字辈的下一辈犯楚,楚字辈长大后的情况或许会更好些,个子或许会长到哈尔滨人那么高。
说起被拆迁户们耽搁的工期,工头的情绪低落。原本老白党工程近期应该结束,他们中间年轻的转移到郑州的工程去,年岁大一些的回海查干,泥草房该修补了,打草的用具也该预备了。但工程被拆迁户拖住了,看来上秋也离不开哈尔滨。他算了一笔账,如果正常完工,他们每个人能拿回海查干五到七千,如果拖到秋天,只能拿回三到五千,如果拖到年底,人吃马嚼加上扣延期违约金,他们将两手空空甚至欠账。
他说,替我们给拆迁户捎句话,见好就收吧。他说,他们要钱是为了住房宽绰宽绰,我们要的可是活命钱,请他们高抬贵腿,让我们爬过去吧!凡事要替对方想一想,两方面想事情才有个公道。农民老二哥眼下和城里人挤在一辆大巴里,大家都拔直了身板,车里也就不挤了是不是?
墙角处的地铺上空着,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地铺的所有者显然是一位粗通文墨而又积极向上的海查干青年,墙上用毛笔写了一些格言。比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当代青年、任重道远。比方:不想做士兵的将军就不是一个好将军。
黎志坚把格言和地铺拍了下来,准备日后为打工青年的写励志报道时做配片。在相机里看那些字,竟然能看出一些风骨来,于是他边拍摄边赞美:道劲,魏碑。
工头说,魏个屁碑。
原来,这位青年叫做焦明阳,这位工头叫做焦尔昌,焦明阳是焦尔昌的独生子。徒步郊游事件中共抓起了二十几名海查干人,这一处工棚中被抓走了五个,其中就有焦明阳。事发后不久,公司在各工棚调查统计,列出名单来到有关部门捞人,二十几个人都回来了,唯独焦明阳没回来。焦明阳是和两三个同伴一起被塞进警车带走的,之后一同塞进看守所,但放人的时候,警方硬说被抓捕人员名单中没有焦明阳。工头带着乡亲们找遍了哈尔滨的大街小巷,又给家乡打电话,仍然没有焦明阳的信息。工头说,这事情不敢和孩子妈妈说,孩子妈妈有病,孩子姥姥刚刚死,孩子妈妈知道了孩子的事情,怕是要和孩子姥姥死个脚前脚后。
黎志坚当即给吴队长打电话。吴队长说,那次抓捕行动是遭遇性的,参与抓捕的单位很多,抓捕后看押的地点又很分散。所以那个焦明阳很有可能被遗忘在哪个角落里了。他问了问焦明阳的体貌特征,然后让黎志坚等一等,他给下边各区刑警队打电话查询查询。
这之后陈化粮闹事了,黎志坚肚子里很不好受,打嗝打出烧塑料的味道,想必陈化粮制作成新米的过程中用了漂白粉,于是告辞。他留下工头的手机号码,说吴队给我回电话,我再给你打电话。工头千恩万谢,一程一程地送他。
从工棚到察哈尔街,不到一百米的路,但要穿过汪革新等钉子户露宿的那一排帐篷和简易板房。他不想见汪革新他们,于是绕回先进班组巷,走七十二蹬。他准备到老刁家坐坐,一是想这老两口了,二是想喝杯茶压压胃气。
工头说,虽然家住酸草根,但焦明阳没学习武术而是学习书法,独生子娇贵软弱,焦明阳连杀鸡都不敢看。焦明阳手上文了忍,但不是忍者帮,那个忍是他给文上去的。给儿子文忍的目的是规范儿子:被城里人打掉了牙,看一看忍字就咽下去了。对焦明阳在徒步郊游中的不冷静行为,工头咬牙切齿:当初就该把忍字文在他脸上!
走到七十二蹬,吴队长回话了。原来,抓捕焦明阳的是防暴大队,焦明阳耍了个心眼,没有报真实姓名,被抓捕名单上自然找不到他。吴队长说他已经和防暴大队方面沟通过了,对方答应交一些罚款就可以放人。
工头两眼潮湿,他问罚多少款。吴队长说两千。工头说,不交罚款认蹲,多少天?吴队长说,顶多十天八天的吧,他已经是看守所的货底子啦。工头说,知道他活着就行啦,贱人贱命,十天八天的不值两千,让他蹲,就当他晚出生十天八天。
上到七十二蹬,黎志坚遇到了拆迁办曾主任。
奇怪了,今天所有人都话多,曾主任更不例外。这次午报和新建集团的纠葛,个人受损最重的就是曾主任了,说他臭名昭著一点也不过分,能在七十二蹬视察一般地散步,还真够胆。让黎志坚想不到的是曾主任的开场白竟然是那句著名的清官语录:当官不为民做主,枉吃白菜炖豆腐。
黎志坚心里反诘:那是清官。
什么是为民做主?曾主任说,就是要代表方方面面形形色色老百姓的总体利益,而只替一部分老百姓唱高调,往往流于沽名钓誉。不客气地说,在这场拆迁办和拆迁户的矛盾中,你沽了名,你的午报钓了誉,但二期拆迁工程濒于停工。拆迁公司和开发商的损失上亿。这上亿元必然要打入售房成本,你看着,哈尔滨的房价到秋天就得上涨两成!一两个人、一两个单位、一群老百姓受益,其造成的恶果必须由更多的老百姓埋单。
他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钉子户和拆迁部门的冲突是偶然零星的。进入本世纪,拆迁办还是拆迁办,而钉子户变化了,出现了职业钉子户。一些钉子户跟着城建改造工程跑,专门购买将要拆迁的房子,然后到那里当钉子。与之同时,南方来的一些包工队浑水摸鱼,专门为这些职业钉子户私建滥建。比方说职业钉子户买下了一栋平房,一夜之间包工队就在平房之上接了一层。职业钉子户就向拆迁办要楼房的补偿金。大量的拆迁百姓也是这些包工队的服务对象,把厨房改建成卧室、把煤棚改建成厨房。百菜园要修建通往飞机场的高速路,拆迁文件还没有到拆迁办,失密了,一夜之间旱田变成水稻田,三百米的小河沟上搭了四座挢。造假证的也来凑热闹,替拆迁户改户口改房照,造假户口假房照,乌烟瘴气不一而足。
他说,有些政府部门也在拆迁工程中火中取栗,其中房管部门就大赚黑心钱。拆迁前房地照冻结期,房管部门居然给拆迁户过户,以往过户费一百,而此时是五千!道貌岸然的政府公务员有了一个第三产业:代人要拆迁款,对半分成;帮人多上一个户口,要价两万。
他说,极端形势下,拆迁办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手段,各部门都有自行解决工作难题的机动性,拆迁办为什么不能有?政府还有个“一般性地方立法”呢。而我们的原则、范围、程序、权限等等稍有出位,轰地一声棍子、帽子上来一批,态度生硬一点点,立刻有人送你个外号。他把帽子摔到桌子上:把我叫做曾剃头,不是辱没先人吗?
曾主任拔顶,一根头发都没有。
黎志坚笑了:要拍照吗?曾主任也笑了:拍,发在广告版,写上:用生发剂之前。
曾主任请黎志坚吃个饭,又声明不能陪,又从抽屉里拿出五百元钱。黎志坚没要。曾主任说拿着吧,反正我也要两规了,大家吃炒黄豆,豁出去我老曾一个人挨崩!
黎志坚仍然不要。
第四章 绝地反击
三十五
省记者协会要搞一次培训,时间三五天,地点在五大连池。午报高层要社会部出一名记者,但社会部稿荒人也荒,抗美主任请黎志坚替社会部顶这个差,就算是为她站最后一班岗。
黎志坚答应了,和一群陌生人开一个无聊的会,符合他目前不想见人又怕孤独的心态。
出发前躲着贺小贺,他怕看见她满怀期待的眼神。
说不清是无意还是有意,手机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器,到五大连池之后就和哈尔滨断了联系。一周后回到哈尔滨,黎志坚得到了一连串消息。
一是钱柜出事了。钱柜老婆报案,钱柜被绑架了。刑警队介入了这个案子。民警调查了地条钢街与钱柜有往来的小老板,确定钱柜目前业务经营规模萎缩,钱柜旺铺里没有值得绑匪冒险的款项,也没有发现钱柜有什么仇人。民警们焦急地等待绑匪的勒索电话时,一家砖厂打来电话,说钱柜被扔在一座旧砖窑里。民警们找到钱柜,发现他已经被殴打得不成样子,门牙掉了几颗,舌头肿得口腔里装不下,已然说不出话来。民警们把钱柜送往医院救治,等待他能说出话来的时候录口供。
然而当夜三点钟,钱柜从医院里消失了。据医院收发室人员证实,钱柜挣扎着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门口截的士,的哥问他去哪里,他说火车站。民警们五点钟发现钱柜失踪,五点半才追到火车站。两个小时中间,去全国各地的列车有十几次,钱柜去了哪个方向很难掌握。
这个消息是小查告诉黎志坚的。小查说,警方对钱柜的关注到此为止了,没有勒索赎金和交换人质的过程,绑架案不能成立。另外,钱柜不是逃犯,警方不可能组织警力到全国各地寻找他。录不到他的口供,他被绑架的原因也很难搞清楚。他说有一点是肯定的,钱柜事件与忍者帮有关。据医生介绍,钱柜的背部被烟头烫伤,近百个烫伤痕迹组成了一个忍字。
二是从吴队长那里得知,梁洪畴已经押解回哈尔滨。
吴队长说,梁洪畴被控制的理由是伤害罪。郑州的伤害罪加上老刁的伤害罪不过两个伤害罪,梁洪畴不怕,他怕的是命案——余建设命案。所以,如果你手中握有梁洪畴涉嫌杀人的证据,那么,忍者帮会千方百计地销毁这份证据,千方百计中包括杀人害命。
他说,梁洪畴在押,且证据充分,以余建设命案为突破口打掉忍者帮,时机成熟了,像捡起一个落在地上的苹果。让这个苹果烂在果园里吧,哪个果园、哪个秋天不扔掉一些烂苹果?铁肩兄弟,要紧的是保重你自己!
三是贺小贺失踪。肖庆芸说,疯了,小骚娘们疯了,偷偷摸摸地打电话,忙里抽闲地往外跑。她说,小骚娘们出去只有两件事好干,卖淫和闹事。她说,我希望她两件事情都失败,法院判她个三年五年,她前脚进去,我后脚就和萌萌办个正式收养手续。
他说,肖庆啊肖庆。
肖庆芸明知话说过了头,但不认错,她发飚:护小了是不是?妻不如妾了是不是?她又说,小骚娘们只管出去做,做不死就回来当助理。工资按天算。有我,有丫丫和鸡雏,萌萌把妈妈给忘了,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舞蹈幼师说萌萌手大腿长,有肢体语言表现力,下半年送我就她去少年宫训练形体,抓紧补钙,十八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