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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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黎志坚,在公安医院不要暴露记者身份。
在公安医院,黎志坚自称姓贺,是贺小贺的本家叔叔。
据接诊医生介绍,贺小贺是被公安厅门卫送到医院的。门卫称,贺小贺二十分钟前在公安厅门前朗读诉状,朗读后服毒。医生的诊断推翻了门卫的说法,贺小贺所服毒药为敌敌畏,服毒时间在一个小时前。由此可见,贺小贺的服毒自杀意志坚决,去公安厅前喝了一部分,现场喝下了第二部分。贺小贺已无生命体征,另外也没有亲属给交押金,所以医生只是例行公事地采取了一些措施,之后放弃抢救。然而奇迹出现了,三个小时后贺小贺已经出现了自主意识,于是医生再度实施抢救,灌肠、输氧、输液等等。第二天,贺小贺失踪了。医院方面和公安厅方面联系,决定把贺小贺当作逃费患者处理。
公安厅方面同意。
对于贺小贺离开医院之后的情况,医生的估计很不乐观:死了,死于没有完全排除体外的药物,生命奇迹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两次。
票务中心回话了,为黎志坚安排了后天去北京的卧铺。
杜平凡已经去郊县扶贫,他一个人在小资粥铺喝闷酒,喝酒的中间,梁洪烈打来电话,贺小贺没有找到。他说他寻找贺小贺是全方位的,包括地下赌场和旅馆、各工地工棚,甚至废品收购站。他断言贺小贺死了,他再次提出用钱换证据。黎志坚再次拒绝。他说,泡个澡好不好?你脱下名记者的外衣,我脱下企业家的外衣,一丝不挂有利于敞开心扉,咱们像兄弟二样地说说话。等着,我打发车接你,咱们一同去水浪爽。
水浪爽,贺小贺买处的地方。
电话里说吧,黎志坚说,我从不和文身的人一起洗澡,特别是文忍,我不明白是忍疼痛还是忍大便。
疼痛和大便都忍过,现在在忍你!
愤怒之后梁洪烈长长地叹气,然后说,铁肩老师不要逼我杀你,你到过寒噤屯,看过梁家坟,五十垧地不够用啦,为了你还要再插上一两块牌牌,到头来没有我梁洪烈躺的地方啦。铁肩老师你莽撞,居然敢到海查干去,三个梁知道你是谁,在草塘里整死你像整死一只蛤蟆,可是他们没有,他们义气,他们不在家门口杀一个送上门来的人。你走后四个小时他们才给我打电话,而那时候你已经回到哈尔滨了。看在这些又好又穷的人的面子上,铁肩老师,放手吧。余建设的案子破了,仅仅要梁洪畴的一条命,罢了。杀人偿命,让他死。可是铁肩兄弟,有你参合着,这桩案子一定会影响到全国。哈尔滨的工号完蛋了、郑州的工号完蛋了,没人再用海查干人做拆迁。铁肩啊兄弟,你忍心让海查干人的饭碗碎在你手里?
黎志坚也叹气,这之后他耍了个滑头,他请求梁洪烈再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后他已经到北京了,证据也一同带到北京,如果海查干人要张三撵虎,那么到北京撵去吧。他说,捏碎你们的饭碗,我没那么大能力。梁老总不要杞人忧天,城建改造方兴未艾,全国上万个拆迁工程。哪个工程不需要枪和子弹。值得忧虑的倒是我的饭碗,不过不要紧,我只要贺小贺,我知道饭碗和贺小贺不能两全。
梁洪烈说,你在喝酒?
黎志坚说,在喝。
梁洪烈咬牙:好好喝。
离开小资粥铺,黎志坚脚不由心地走上了中央步街,走到东北虎皮草总汇。入夜了,贺小贺站过的橱窗已经落下了防盗拉窗。他抡起拳头敲拉窗铁皮,橱窗里没动静,巡街的保安也没有理睬他。他贴着橱窗坐下来,想抽烟没有火,于是像焦尔健那样撅下来一节放到嘴里嚼,嚼得满嘴流黄水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恐怖电话,又是那个骚扰和跟踪他的忍者:要钱还是要命?
都由你,留下什么我要什么。他说,笨死了呀你,我住四层,别再往三层扔灭火弹和鞋垫。这之后他给小查打了个电话。他通知小查,他要去北京了。他说他离开哈尔滨之后,一旦发现贺小贺,活着,请小查提供保护;死了,请小查做死亡现场调查取证。他同时请小查关照肖庆芸,抽时间到旅馆去坐坐,他说,你嫂子心粗,傻大胆。小查说放心,黎哥的事情就是小查的事情。然后他嘱咐黎志坚,出门在外少喝酒多睡觉。他说。这两天也要小心,有危险先打小查电话再打110。
黎志坚决定把冷暴力升级。
和肖庆芸吵一架,找个理由哭一场。怀着这种心情回到旅馆。在夜班保安和夜班服务员面前,他把自己的形象调整到很流氓。他脱下衣服扔到保安脸上,让他挂到经理室去,让服务员清理卫生间,他要冲凉。冲凉后他只穿短裤去了肖庆芸房间,水淋淋的,光着脚。
肖庆芸睡了,搂着萌萌。
他弄出很大的响动,打开壁灯。但肖庆芸没有醒,萌萌也没有醒,只有丫丫从床下钻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把丫丫踢进床下去,然后在床上重重地躺下,把肖庆芸和萌萌颠起来很高。肖庆芸的鼾声停一顿,之后继续。萌萌翻了个身,用手背抿去嘴角上的口水,然后再翻身,把一条腿搭到他身上,一只手在他上身乱摸,按住他的乳头之后,萌萌安静地睡去,呼吸变长变轻。萌萌把他当成余建设了,这中间萌萌没有睁开眼睛,这种认同仅凭直觉和气味,他真的与余建设气味相同。
哭的理由找到了。
首先,做父亲的感受本身就可歌可泣,其次,对萌萌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的负罪感。他把手指插进萌萌细且密且柔软的头发里,此后热泪长流。
热泪长流的中间,他放弃了冷暴力升级,反倒很想和肖庆芸说说话,对他走后的事情做一番交待。比方旅馆经营问题,目前看来是安全第一效益第二;比方黑列巴巷的家,除开他的书房之外,其它房间可以招租,闲着也是闲着;比方肖庆芸和杜平凡的关系,他走后一定要改善;出了意外,找杜平凡比找他方便。
他还想说一说日后的打算:在北京期间,他联系关内的报社,选一家合适的跳槽,哈尔滨他再不回来了。相反的,如果他在北京被梁洪烈害死,一定要回来,他的骨灰一部分撒在哈尔滨,一部分撒进倭肯河;肖庆芸和萌萌都没去过北京,他打算秋天的时候,把她们接到北京住上一段日子。萌萌没去过北京可以理解,她小;而肖庆芸没去过北京则很令人伤怀,她忙,她不愿意在旅游方面破费,但她已经是百万富婆了呀!肖庆啊肖庆。如果贺小贺好模好样地回来了,那么就四个人一起去北京,手拉手!一妻一妾怎么啦?记者和读者怎么啦?什么理由也不能妨碍我们手拉手!四个人玩,玩完了故宫玩长城!
第四章 绝地反击
四十一
第二天早晨,肖庆芸出事了。
焦明明手术后恢复得很好,营养师通知焦妍,焦明明吃溜食的日子结束了,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吃普通的东西了。焦妍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给肖庆芸。肖庆芸说太好啦!明明的第一顿人间饭,丈母娘做给他吃。
肖庆芸已经为萌萌和焦明明私定了终身,几天来她一直称焦明明为焦姑爷。焦明明不好意思,说肖姨的思想可真复杂。
早五点,肖庆芸从进城菜农那里抓了一只家鸡。提到灶房让临时聘请的厨师做个辣子鸡丁,然后亲自动手吊了个白肉汤,。炒了几样小咸菜。做饭的中间萌萌醒了,怕萌萌把黎志坚弄醒。她把萌萌从卧室领到灶间。案板上铺了纸让萌萌绘画。
本来打算打发一名保安把饭菜给焦妍母子送去,但后来她决定亲自去,看着小男孩狼吞虎咽,对她而言是一种快乐。把做好的饭菜装到送外卖的食盒里,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萌萌出了门。
原本要打的,但她在停车场看到了黎志坚的微型车,车门没锁,钥匙在点火器上。开车去,她对萌萌说,记者的车闯红灯不罚款。
危险发生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
肖庆芸有驾驶执照,是用三千元从驾校买的,她的驾驶技术不高,交规也不很懂。车开到水道街,有一辆三叉戟从后面追了上来,追到与她的车并行。她心中暗笑:我操飙车!忘了你比我少了一个轮子?于是踩油门的脚加了些力气。
三叉戟被甩掉了一截,之后又追上来,从左侧向右侧别过来。她打方向盘向右,刹车,准备跟在一辆在慢行线上的卡玛斯后面慢行。卡玛斯突然急刹车,轰然一声巨响,微型车头钻进卡玛斯车尾。与之同时,卡玛斯自动装卸系统启动,货厢里几十吨毛碴石倾泻下来,微型车瞬间被埋没。
抢救肖庆芸的医院,就是焦明明做心脏手术的医院,不过不是在循环中心而是在急救中心。
发现肖庆芸被送到医院的是焦妍。
在此之前,海查干拆迁公司的几名焦姓员工来到医院。听了黎志坚在追悼会上的讲话之后,他们给家乡打电话,知道焦妍带着焦明明在哈尔滨治病,之后他们找遍了哈尔滨的各大医院,今天早晨才找到了这里。他们没有给焦明明带来水果和其它补品,他们直接给钱。焦妍不要钱,也不让他们和焦明明多接触,她把他们领到医院院中说话,说几句话之后准备打发他们走。
这时候,焦妍看到一群人用一架人力车把一位壮大的妇女送进急救中心。她觉得这位壮大的妇女很像肖庆芸,但不敢确定。这之后她看到了被一位陌生人背着的萌萌。她抢过萌萌,问萌萌这是怎么了,你们娘俩刚刚离开医院怎么又回来了?萌萌只会哭不会说话。她抱着萌萌跟着人群追进急救中心,看着从人力车抬上担架车,然后推进手术室的壮大妇女,她大叫一声:
庆芸姐我的天!
这之后她回病房里拿出钱来,在急救中心给肖庆芸交了急救押金,然后给黎志坚打电话,黎志坚的手机关机。她又给肖庆芸旅馆打电话。让接电话的服务员去叫黎志坚。
忙完了这一切,她发现那几位焦姓的同乡还没有走,还毕恭毕敬地等着和她告别。这几名同乡都很年轻,都是焦妍的学生,他们说焦老师,需要我们做什么就吱声。温文尔雅的焦老师突然没有了教师风范,她说,焦明昌、焦明路、焦明田、焦明贵向后转滚!如果焦明明长大以后成了你们,我宁可不给他做手术让他死!
肖庆芸进入手术室半小时后,黎志坚赶到医院。
萌萌在手术室门前蹲着,眼睛贴着门缝向里面看,耳朵贴着门缝向里面听,黎志坚拉也拉不走,于是拥着她在手术门前蹲了下来。
手术室门外有一名交通警察和几名事故现场目击者,由于事发现场距离医院不远,交通警察和目击者没有打电话叫120救护车,直接把肖庆芸和萌萌送进医院。
目击者称,一开始,他们并不着急救人,因为他们认为微型车里的人不可能生还,但后来有人听到微型车里有孩子哭,这才忙着救人。
众人扒毛碴石,用手扒,手指扒出血来之后脱鞋,用鞋当工具继续扒。毛碴石扒下一批,又从卡玛斯上泻下来一批,二十分钟后微型车才露出车屁股。一个过路司机急中生智,从自己的车上取下一根长绳,4020长绳拴在微型车后保险杠上,众人排成一串,像拔河一样握着长绳向后拖,一、二、三!拖出微型车,打开门,众人看到了动人的一幕:
女司机的下身仍然在主驾位置,但上半身蜷缩在副驾位置。女司机用头部和背部抵挡着来自卡玛斯的冲击,用胸部和腹部为坐在副驾位置的小女孩撑起了一个安全空间。
目击者称,女司机和小女孩抱在一起,女司机的双手在小女孩背后扣死,把女司机的手指骨掰得咯崩咯崩响,才把小女孩从女司机怀里拽出来。
目击者称,拽出来之后,大家急着要把小女孩送医院抢救,女司机血人一个,死肉一堆,没有抢救价值了。但是不行,小女孩拽着女司机哎呀妈呀哎呀妈呀地叫,女司机不走她不走。这时候大家看到女司机鼻子里鼓出一个血泡,于是把她们一起弄进医院。
交通警察分析:女司机救小女孩的行为不是下意识行为,而是有意识行为。如果女司机实实在在地压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不被压死也会被闷死。但女司机清楚地预见到这一危险,抱住小女孩的一瞬间,她把头抵在右车门的把手上,把小女孩可能遭受的压力分离出一部分。结果她成功了,小女孩毫发无损,但她的额头在车把手上硌出一个坑。
交通警察称,事故发生后,三叉戟没有停车直接逃逸,随后卡玛斯司机也逃逸。
目击者已经和有关媒体联系过了,他们要求媒体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
黎志坚简单地向营救肖庆芸的人们道谢,而焦妍的谢意不简单,她用笔一一记下了好心人的名字,然后把从焦明明病房里拿来的饮料和鲜奶送给他们喝。最后她坚决地把萌萌带到焦明明的病房里,让她躺在焦明明的床上休息。
两小时后,仍然蹲在手术室门前的黎志坚,终于用耳朵捕捉到了肖庆芸生命的信息,他听到她气若游丝地叫声:哎呀妈呀疼啊。
他用心回应:疼也要挺住。
十点钟,肖庆芸旅馆的所有员工都到了,随后长途汽车司机和菜农们也到了,手术室门前充满了柴油味和蔬菜味。
护士撵司机和菜农们,他们不走,他们说他们等着给肖老板献血,他们中间什么血型的人都有。护士说这里不是乡镇卫生院,这里是医大附院,血库里什么血型的血都有。保安过来撵,他们不得不走。临走前他们凑了好大一堆钱,胡乱地塞给黎志坚,他们说:肖老板活着,给她买补品,死了买烧纸。
老刁老两口来了,他们把黎志坚带到窗前,让他往外面看。外面,七十二蹬小区和老白党胡同的群众来了有几百位。他们比肖庆芸的司机和菜农们有觉悟,他们没有挤到手术室门前去,他们统统站在手术室对面的院墙外。人群中有人站到铁栅栏上,向着手术室的窗口扯起一块条幅,条幅上写着:铁肩要坚强!
苏所长来了,吴队长来了,小查来了。
吴队长决定在医院安排一个警力,他认为海查干人会来,他们要检查一下战果,确定伤害的是谁,伤害到什么程度。小查要求留在医院,他向黎志坚道歉:骂我吧,没保护好嫂子。然后按着手枪发狠:海查干人见一个崩一个!吴队长不许小查留在医院,也不许他胡说,让他滚回刑警队去。
杜平凡来了,从他扶贫的郊县赶回来了。不久他用电话叫来了郑先生,抢救肖庆芸的事情,随之变得井然有序。续交押金、查收据、送红包、送饮料。杜平凡去找那位与他有交情的主管副院长,副院长带着他找急救中心主任。不一会儿,他居然换上一套白服,由主任陪着进了手术室。从手术室出来,杜平凡向黎志坚通报了肖庆芸的情况:左肋四处骨折,其中一根断肋刺伤左肺;手臂及肩胛骨折;头部有外伤;腹内淤血,医生目前还不能排除脏器是否破裂。
做两手准备吧坚弟,他说,一手是死,另一手是植物人。
黎志坚抱住杜平凡的一只手:埋怨我吧破车。
杜平凡说,今天不埋怨你,今天埋怨肖庆芸,当年她要是嫁给我,我可能会对她不忠,但不至于给她招惹来这么大的危险。该埋怨的还有老肖头,临死前瞎指,如果由肖师母选婿,一定选我不选你。这之后他流泪了,到卫生间里卟噜卟噜地洗脸。
手术室护士长出来,让黎志坚在手术单上补充签字,之后把手术前从肖庆芸身上脱下的衣服交给他。
衣服中有他的太阳镜和耳脉,可以断定,海查干人把肖庆芸当作他暗害了。因为出事故的当时,肖庆芸正戴着他的太阳镜,用他的耳脉听车载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