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大争之世-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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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降上蒙了块遮羞布而已。越王允常还是要不惜一切造反的。
今秋明春地粮食问题还没有解决,国内正需休养生息。楚国是友是仇一时还不知变化,东夷之事也要趁着齐人南侵的压力早些解决,此时如果与越开战,那会如何?以吴国之力,打是不成问题地,问题是如何收拾残局。
以我目前力量,只能败越国却无力收越国,允常一旦率军逃进山泽之中跟我打起游击,我可就成了深陷越南战场泥潭的美军,问题是我如今国内不稳,天下仍乱,可没有人家那么雄厚的财力,一旦深陷越国战场,我打得起,却消耗不起啊。
再者说,如今这个世界,道义还是颇有市场的,很多时候它确实能产生强大的力量。百余年前,晋惠公兵力比秦国多了一倍,结果却在秦国手上败得落花流水,就是因为他一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以致他的三军羞于同秦国交手。我如今想壮大吴国,除了不断增强自身实力,还需要在诸国中树立吴国地形象。
勾践大张旗鼓地入吴,玩了这么一出把戏,不管他当时有多少错,如今在道义上他都站住了脚,我如果贸然把他杀了诸侯会如何看我?何况这厮阴险万分,当初藉由伯之口打起领了阖闾遗命地旗号,那样说来他不但不是反叛,反而是吴国的忠臣,普天下都认为越国弱小,不堪吴国一击,勾践又玩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真的杀了他?唾沫星子都淹得死的人,真他娘的,简直是狗咬刺猥,无从下口啊。
庆忌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勾践。”
“罪臣在!”
“你既来请罪,为何不将吴国逆臣伯绑来见寡人?”
“大王,伯已经来了。”
“哦,他在何处?”
“回禀大王,伯已死,罪臣携来了他的首级,为恐腐烂,已用石灰淹制,盛于匣中存放,首级如今便在殿外,大王可使人验明正身。”
殿中顿时一片轰然,庆忌双眼微微一眯,提高声音问道:“你杀了他?”
勾践重重一叩首,高声回道:“罪臣不敢,伯酒后失言,说出真相,罪臣欲绑伯来向大王请罪。不料,伯自知罪孽深重,恐受寸磔之刑,竟趁人不备自尽而死,臣万般无奈,只好携其首级来向大王请罪。”
庆忌一呆,慢慢地笑了起来:“自尽?死的好!死的好呀!哈哈哈哈……”
庆忌长身而起,一步步走下丹陛。勾践正伏在阶下,只得一步步膝行跪退,庆忌站定,他又急忙伏下身子,额头触及庆忌靴尖。庆忌低着头,凝视着他细长地脖颈,隐隐有种厌恶地感觉。
夫差虽然残暴,但是在庆忌心中却不失为一个大丈夫。而这个勾践,一见到他。庆忌就有种见到了蛇地感觉,那种软趴趴、粘乎乎、花花绿绿恶心人地生物。何谓大丈夫?哪怕再如何不择手段、再如何没有做人地原则,只要实现了自己的报负,就是大丈夫吗?
不错,大丈夫活在世上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事业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亲情、尊严和生而为人地人格。就得牺牲这一切,让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野兽。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许是某些人成功的人生哲学。可是,所有的斩获都是有代价地,这是生活地逻辑。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除了他的所谓成就,他还有什么呢?
庆忌笑了,笑的有点残忍。可惜俯拜在他脚下的勾践却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寒光:“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么?世事无绝对!就是你不惜抛弃自尊和人格所要谋取地这点成就,我也要从你手里把它夺走。庆忌不是夫差,我断不会让小人得志,你终将一事无成!”
庆忌盯着勾践,勾践如芒在背,过了许久,庆忌才晒然一笑:“勾践,你起来吧,若你一人,死不足惜。寡人怜及吴越万千民众,赦你死罪。”
勾践暗暗舒了口气,连忙谢恩道:“罪臣诚蒙大王厚恩,得保须臾之命,不胜仰感俯愧。罪臣勾践叩头顿首。”说罢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整齐起身。
庆忌笑容一收,沉声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趁寡人国中内乱,悍然兴兵。屠我百姓,杀我士卒,此罪岂可轻饶?如今畏惧军威,方来乞降,寡人若就这么释你归国,岂非仁义恩德于彼国,却薄待了我吴国将士子民?”
勾践不敢抬头,连忙把腰弯了弯,低声道:“罪臣乞大王吩咐。”
庆忌微微点头。忽一转身。举步向丹陛上行去,到了王座前转身坐定。面前珠帘哗啦啦一扬又止,微微摇曳。
“吴国先与楚国因争桑而起战端,连年征战,不得休闲。既尔公子光弑王篡位,再启国内之乱,战事连绵,迄今方休,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民不聊生。而你越国趁火打劫,其罪非轻,如今唯有将功赎罪,方可免致刀兵加颈之苦。”
勾践俯首道:“不知大王有何吩咐,罪臣但能作主,莫不应允。”
庆忌目光一闪,说道:“如今吴人因连年战乱,耕作无人,年谷不登,今秋明春,已有粮荒迹象,万民饥馁。越国为我属国,又兼有罪之身,于情于理,应予援助。寡人要你借粮万石,来日吴国粮食充足时再予归还,如何?”
勾践大吃一惊,惶然道:“大王有命,罪臣本不敢不应,奈何……奈何万石米粮,穷我越国所有,也无从筹措,罪臣不敢不求赦免,胡乱应承大王,犯了欺君之罪。越人贫瘠,民间多有衣食无着者,万石粮食,实非……实非越国承担得起地,还祈大王开恩。”
庆忌哈哈笑道:“想以虚言诳取寡人恻隐之心吗?越国贫瘠?越国纵是天下首富,民间照样有衣食无着流离失所者。民虽穷困,越国这些年来独僻于东南,有我吴国为屏障庇护,很少战乱纷争,些许米粮积蓄,难道越国府库之中还拿不出来吗?”
勾践再拜,苦苦哀求,再三诉说苦楚,庆忌已不便出面,孙武早跳出来与他唇枪舌剑,庆忌坐在上面看着二人滔滔不绝,大讲自己国民如何穷困,如何潦倒,一副“谁敢比我惨”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勾践招架不住,孙武让了一步,最后以越国借粮六千石达成了协议,庆忌又说王宫失火,城墙损坏,要越国出铁匠木匠石匠等等匠人,又要木材矿石、劳夫民役,勾践巴不得他大兴土木,对此一一答应。廷上书记早已笔走龙蛇,将协议记了下来,勾践可一点头,书记便写好契约,递到他的面前,令其签字画押,勾践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签了。
待这些条件谈妥,庆忌神色缓和了许多,对勾践言道:“以上种种,你肯应承,足见悔过之心真诚。不过你刺王杀驾以下犯上之罪,总要略施薄惩。何况。越人是否受伯蒙蔽、是否已无祸心,寡人朝臣中未尝没有疑惑,寡人想要你留质于吴,以彰其诚,如何?”
勾践听了心中一凉:“这个庆忌,不是素来光明磊落,坦荡胸怀地吴国第一勇士么,如今怎也变的如此阴险贪婪。他先诳我立下契约,此时若再反悔。他便有了伐越的借口。等到一切停当,还不罢休,要把我留在吴国为质。这一留,何时回去可就由不得我了,到那时,我就成了他庆忌砧板上的肉,要扁要圆,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地邦交活动格外频繁。而建立各类邦交活动,“信”是其中地最重要因素,为保障邦交的正常进行。“出质”作为“结信”地一种主要形式开始广泛出现。尤其是实力不相当地两国缔结某些盟约时,弱国出质于强国以取信对方更是司空见惯,庆忌这个条件天经对义,勾践实在无从推却,否则吴国要因此质疑越国的诚意甚或出兵讨伐,都是出师有名了。
勾践低着头犹豫不决,庆忌见捉住了他的软肋,咄咄逼人地冷笑道:“留质于吴,方显越国诚意。你如今却一味迟疑。莫非心有叵测?”
“罪臣不敢!”勾践忽地仆倒地在,片刻功夫已是泪流满面,哽咽说道:“出质于吴国,亲身侍奉于大王阶下,时常聆听大王教诲,勾践实是求之不得。”
他说了几句肉麻的马屁话,转而又道:“但……臣父体弱多病,时常卧床不起,勾践身为人子。若不能身旁照料。煎汤尝药,未免有失人子之道。忠孝不能两全。勾践左右为难,是以在陛下面前忘情失礼,还祈恕罪。”
百善孝为先,父子天伦之道在当时可是比君臣之道还要重要,否则孔丘也不会倡议君臣之道应如父子之道了。勾践搬出允常来,说父亲沉疴难愈卧病在床,庆忌如果强要扣押他不许回国,那可有些不近情理。
庆忌冷笑道:“如此说来,越国难以入质于吴了?”
勾践啼泣道:“非是不能,只是身为人子,父亲生病,勾践理应在父亲面前竭尽孝道,还祈大王恩准,留质于他人。”
庆忌失笑道:“岂有此理,越王允常只你一子,还有何人可为人质?莫非随便打发个宗室子弟来敷衍寡人,那岂非成了儿戏?”
殿上众臣中响起一片讥笑之声。
勾践把脸上泪水一抹,大声说道:“罪臣岂敢戏弄大王,既要出质于吴,出质之人自然也要合乎身份。”
庆忌笑道:“好,你父既缠绵病榻,寡人要强留你于吴国,未免不近情理。你若另有合适人选,寡人自无不可。不过……若是贵国公主,虽然也是贵国寡君之子,寡人可是敬谢不敏。”
庆忌这话大有讥笑越国交好各国君侯权臣时常常呈献越国美女的作法,勾践脸上一红,说道:“越国出质于吴国,乃邦交大事,自然不敢以女流之辈虚应其事。”
庆忌颔首道:“好,那么……越国以何人为质?”
勾践说道:“出质之人就在殿外,请大王允其上殿见驾。”
庆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准!”片刻功夫,两名武士自殿外带上一个人来,群臣都好奇地向那人看去,只见这人一身翠衣,年近三旬,眉目倒还姣好,体态略显丰腴,分别便是一个女子。这女子怀中尚抱着一个孩童,肚腹要害处缠着绫罗裹肚,白白胖胖地胳膊大腿露在外面,藕节儿似的,看着十分可爱。
勾践刚刚说过不会拿女流之辈充数,那么这上殿的妇人自然不会是人质,难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孩童身上,便是庆忌看着那孩子,也不禁两眼发直。那小儿被妇人抱在怀里,嘴里吮着一根手根,一双乌溜溜地眼珠左转右转,好奇地看着殿上这些文臣武将,想是平常也见惯了人多,竟毫不怕生。
“这……这……他是何人?”庆忌指着那孩子,不觉有些口吃起来。
勾践慨然道:“此乃下臣之子与,越国王太孙,可代其父出质于吴。勾践对吴国上君一片赤诚之心,尚祈大王恩准。”
庆忌看着勾践半晌不语,心头寒意升起:这个人,真的是能忍人所不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利用的工具。若是自己,只怕形势再如何险恶,也不舍得把如此年幼可爱的儿子送到他人手中以取信于人。不过,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国,又有几人重情重义?做地像勾践这么绝的,又何止他一个?
“近前来,把那孩子,给寡人看看。”
那妇人应该是孩子的奶妈,她在越国也是见多了公卿大人地,不过这里毕竟是吴国,神色还是有些害怕。寺人上前,自她手中索要小童,她急忙乖乖放手。寺人抱了那孩子步上丹陛,呈于庆忌面前。
庆忌将他抱起来仔细打量,他叫与?者,鼠也,勾践蛇颈如蛇,这父子俩凑在一起,那不是蛇鼠一窝了?不过这只小老鼠可比勾践看着可爱多了,小孩子白白胖胖,眉眼俊秀,眸如点漆,煞是可爱。一般来说,男孩长相随其母,女孩长相随其父地居多,这个孩子应该长得像他地母亲,若是长成勾践那副德性,那可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讨人嫌了。
小孩子不怕生,他在越王宫也是被许多人抱惯了地,离了奶妈的怀抱并不啼哭,一俟到了庆忌怀中,那双乌溜溜的眼珠立即对庆忌冕冠上珠帘发生了兴趣,他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那冠上玉珠,不时还要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而庆忌一身隆重地冠服,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满脸笑容,毫不在意他的举动。在这群臣毕集的大殿上,突然上演这么一幕温情画面,看着实在令人发噱。
“先诡称其父病重,再以王太孙出质,忠孝两道,无可挑剔,让人再也找不出理由把他强留于吴国。这小娃娃再过几年,也只是一个幼童,那时越国若是找到机会再与我吴国开战,难道我就能甘冒天下骂名将这娃娃处死?好手段、好心机呀……”
庆忌对勾践的厌恶和杀机更是难以按捺,一个让勾践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主意忽地浮上他的心头,庆忌怀抱与大笑起来:“好,你既以越国王太孙出质,寡人便应承了你。寡人十分喜欢这个孩子,欲收其为义子,你可愿意么?”
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246章 小萝莉的入城式
勾践听了庆忌的提议不由心头一喜,虽说迫于无奈,他只能狠下心把幼子出质吴国,但那孩子毕竟是自己骨肉,庆忌肯收与为义子,这孩子以后在吴国便多了几分安全保障,一念至此,勾践立即应道:“下臣之子,能得大王青睐,臣不胜之喜。”
“哈哈哈……,好!”庆忌举起那婴儿,微微往上一抛,又将他稳稳接过,逗得与咧开小嘴咯咯地笑起,见庆忌抱住他不再抛掷,与还不甘心地蹬着两条小胖腿,小腰板儿一挺一挺的,竟然有些乐此不疲。
“越国虽冒犯寡人在先,但念其能及时请罪,交出叛逆,又借贷米粮、敬献木材矿石、提供役夫匠人,将王孙出质于我吴国,足见其请罪之诚,寡人就此赦免勾践之罪,暂入驿馆住下,待米粮木材等运至吴国,履行了契约,便释勾践归国。退朝!”
勾践急忙道:“大王,这孩子的奶娘……”
庆忌略一沉吟,知道这孩子毕竟年幼,奶娘若不留在孩子身边,勾践难免会怀疑他来个偷龙转凤鱼目混珠,便笑道:“孩子的奶娘是用惯了的人,自然一并留下,哈哈……,你尽管放心,此子乃越国未来之主,寡人会使人悉心照料,吴越两国,从此兄弟之邦,永世友好!”
勾践心头一块大石始放下来,两人站于阶上阶下,各怀心机地笑了起来……
目送勾践离去,庆忌笑容一收,把那婴儿交给一个寺人,吩咐道:“备车,寡人要去任府一行。带上奶妈和越王孙。”
任家府邸,庆忌的马车悄然赶来。
任若惜好洁,每日沐浴三次。此时正是午后。她穿着松软舒适的衣袍,刚刚自浴室回到自己房间。侍女站在身后正为她梳理着如云的长发,忽然,障子门上轻轻叩击几声,一个声音小声说道:“小姐,大王到了。”
“甚么?”任若惜吃了一惊。攸然站起道:“大王怎么来了,快快为我更换衣装。”
看看镜内披散秀发的模样,她顿顿足,又坐了下来,急急地道:“来来,帮我把头发盘起来。”
身边几个奴婢手忙脚乱,刚刚给她盘起头发,廊下木板上已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门扉一开。任若惜身边几个侍女忙不迭齐齐拜倒:“奴婢参见大
“免礼平身,尔等退下。”
几个侍女立即依言退下,任若惜这才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