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大争之世-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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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季孙意如眼角抹的芥茉多了点,那眼泪如长江大河。是止不住地流啊,眼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叔孙、孟孙氏只好使人抬了眼睛红肿如桃,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季孙大夫回府休息,然后又向郁大夫告罪。
三桓一哭,满朝公卿人人响应,号啕一片那个凄惨。郁平然见整个朝堂上乱糟糟的,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想在朝堂上为吴国再争取点好处,这时全说不出口了。劝了一会儿,见鲁国群臣一个个悲戚的不能自己,也没人有空搭理他了,这饮宴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好拱手告辞返回馆驿。
卜、祝、祭等各司官员开始张罗国君地丧礼,然而本该主持这一切的执政季孙意如却因伤恸过度卧病不起了,于是这司仪主管,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叔孙玉的头上。丧仪还没举行完,季孙意如便上表请群臣议事,言及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原居于齐国,虽弃国而去,然君上仍在,是故他可以代行君权。而今君上去世,就当择立新君,此等大事刻不容缓。他因病弱,不能上朝理事,请大司空叔孙玉、大司马孟孙子渊会合六卿,共议立新君事。
季孙意如这番表现,把许多还疑心是他刺杀了国君的公卿大夫们的疑虑都打消了,众大夫地精力便因季孙意如这一表集中到了册立鲁国新君的事情上。姬稠嫡子早夭,他当初匆匆逃出鲁国,只带了爱妃吴孟达同去,诸公子们都扔在了鲁国。
这些公子们并没遭什么罪,三桓为了表现自己忠体为国,逐鲁君是为了社稷而非为了一己私欲,所以对这些公子们礼遇有加、有求必应。所以鲁君这十几个儿子过得都很优渥。只不过为了避嫌,朝中百官平素与这些公子们都没有什么来往,对他们大多不太熟悉,如今他们之中将有一个成为鲁国君主了,满朝公卿才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他们。
一时间,季孙、叔孙、孟孙三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整日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来为自己中意的人做说客地,有受了别人请托做说客的,有来旁敲侧击打探消息的,更有那些鲁君的公子,不惜重金请了人来向三桓示好。不过大多数人仍然看好季氏,到季氏府上来的人也最多,季氏如今虽然称病在家,也只能哄哄那些小民,这些公卿大夫们自然是不信的。
曲阜城中乱糟糟的时候,成碧夫人一路向东,已经到了费城。费城近浚河,临沂山,这沂山就是沂蒙山脉,莽莽群山,在那时候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季孙世家封邑很大,他们在这里苦心经营,建造了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就是看中了这里地地理形势。
居安思危,以求存续,这是任何一个大家族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但凡世家大族,没有不在本家之外择选要地以备不时之需的。象吴国任氏家族,崛起不过是三代以内的事,还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家族挑选一个第二基地,这才在遇到危局时进退无路,只好派了女儿周游列国,交游各国权贵,希望能为家族选择一个存续之地。
费城是季氏私邑,平时由阳虎、公山不狃、仲梁怀等心腹轮番来此打理,城中居民乃至野间农夫两百年来只从季氏之命,虽说费城繁华,也常有外地商贾来往,但是只限于在费城中活动,成碧夫人准备修建的盐城,建于城外数里处的山谷中,到时营寨一立,外人是很难进入的,所以非常安全。
这食盐生意,制、储、运、营,需要大量地人手,做食盐生意招募来地人大多要从事运营事务,为了安全日常加以训练是很正常的事,并不引人注目。在当时,农夫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就是兵,象这样经过训练地人比那普通的士兵自然还要精锐一些。
由于建城还需要先勘定一个具体地址,此时成碧夫人只能住在费城中。费城最大的居处就是季氏家族的一幢老屋,季氏自己很少来住,阳虎与公山不狃等权臣每年也只在春秋两季过来打理一段时间,所以这老屋虽然博大,却很显老旧。
因为知道成碧夫人将来长住,先行赶到的人马已将许多房屋、院舍修缮一新,不过比起曲阜宅屋的精美富丽,还是远远不如的。
车子进了宅院,停下,赶车的御者跳下马车,朗声说道:“夫人,已经到了,请下车。”
他把遮阳帽一摘,眉目英朗,虽是一身粗鄙的麻衣葛服,却丝毫不掩他的俊俏,这御者竟然便是庆忌。
轿帘儿一掀,成碧夫人折腰而出,站在车辕上瞟他一眼,俏生生地点了点下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庆忌会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趋身向前,为她放下了车旁的踏板,然后伸出一只手臂。
旁边没有别人,仆役们都在忙着从那一辆辆大车上往下搬运东西。此番为了保密,虽然成府上没有几个人见过庆忌,成碧还是把所有曾见过他一面的人全都替换开去,带来费城的上千名家将、家奴、仆役、侍婢,没有一个见过他的。
这些人都只当这个阳斌真是阳虎的从弟,一路上,自家夫人有事要找他做,没事要找他聊,便连自家的御者都换了他做,人长得俊就是吃香啊,人人都道自家夫人看上了这小子,识趣的只要见两人在一起,谁不尽量避开。
成碧把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自车上逐阶而下,纨色的靴裙,轻轻曳摆,盈盈落地,站直了软绵绵的娇躯,乜着杏眼瞟他一眼,笑得又媚又甜,微带衅意地道:“公子,如今在我府上为奴为婢,这般地侍候着我,不觉辛苦吗?”
第116章 寄居费城
“呵呵……不觉辛苦!”
庆忌笑着应了一句,他见成碧夫人把对自己挥来喝去当成一件有趣的游戏,又微笑着接了一句:“在夫人身前身后以供驱策,不知是曲阜多少公卿欲求而不可得的美差,偏生庆忌有此艳福,何来其苦,庆忌能够常伴美人身侧,可是荣幸之至呢。”
成碧夫人娇靥一红,贝齿轻咬着薄嫩的红唇,水汪汪的眸子瞟他一眼,好似打情骂俏般轻嗔道:“好呀,既然你庆忌公子觉得荣幸之至,那本夫人可却之不恭了。”
她挺起酥胸向前走出两步,娇声叫道:“阳斌,随本夫人来,看看厅中洒扫的怎么样了。”
庆忌叹了口气,一哈腰,扮着乖巧机灵的家奴模样,高声答应了一句,飞快地跟了上去。
同样是居家营生,大户人家与普通人家的不同便在这里了。此次到费城,成碧夫人运了整整百余辆车子的器物,其中相当一大部分是准备等新城初见规模时运去使用的,在老宅中可用之物也有十车之巨,夫人的寝具、浴具、日用之物,厅中的毡毯、坐席、杯盘等物,但凡夫人惯用的东西都要换了,许多的侍婢奴仆忙忙碌碌,庆忌便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厅中看着都觉眼花缭乱。
事实上他的确什么也没做,二管事老萧没安排什么事给他,庆忌又不便就此离开,便一个人杵在那儿胡思乱想。
“唉!原来一个奴仆每天也有这么多事要做,也真是不容易,幸好我不是真的来做家奴。这两日尽快入山选址吧。新城一启建,我就不用留在这儿让她戏弄了。尽早建好新城,把招兵事宜理顺了交给英淘打理,我就得赶去卫国了。”
庆忌正在想着。成碧夫人换穿了一袭绯色轻柔的家居宽袍,款款地走进厅来,一见众人都在忙碌,唯有庆忌叉腰而立,杵在那儿无所事事,便把俏眼一瞪,嗔道:“别人都在忙着,唯你闲着没事。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
此次随行的是二管事萧谨,此人不曾见过庆忌。他是头一次被夫人带在身边,还以为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夫人的认可,感激涕零之途,这一路上行车走路,停车打尖。他是忙里忙里,十分地尽心。
因为眼见夫人对这阳斌另眼相看,那眉眼风情、说话语气根本不象是对待一个家奴,萧管事心中有数,便也没拿他当下人使唤,不想夫人走进来便挑他的刺,便慌忙迎上来看个究竟,只要形势不妙,马上加入声讨阵营。
成碧夫人说完。那对眸子向庆忌盈盈一扫,又换了副温和的语气:“既然你没事做,正好替本夫人做点小事。本夫人此次走的仓促,有些随身之物忘了带,你去墟市瞧瞧,给本夫人采买回来吧。”
“夫人随身之物?”一听这话萧管事屁也不放一个,摸摸鼻子调头便走。恨恨地想:“我就不该往跟前凑合。”
庆忌干笑一声。拱手道:“呃……不知夫人缺少些什么随身之物?”
成碧夫人眼见下人们都识趣地走开了,便压低了嗓音。轻轻嗔道:“真是蠢材,难道你这家奴还当上了瘾么?站在这里做甚么,有什么事,还不和你地人去计议一下。至于物什,回头你随便买点回来充数不就结了?不过……随便买点也得让人家满意才成,可不许敷衍。”
庆忌大喜,恭维道:“夫人真是善解人意,放心放心,我买的东西一定让你满意,庆忌去也。”
成碧夫人哼了一声,俏皮地向他皱了下鼻子,转身离开了。
萧管事在一旁拿着抹布虚应其事地擦着堂柱,眼角悄悄地窥着这边动静,眼见二人打情骂俏的暧昧表情,不由暗暗打个冷战:“果然有奸情,幸亏我躲得快,若是让夫人发觉,一定把我遣去穷山恶水的地方,这一辈子也别想发达了。”庆忌这一路上与自己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沟通,虽然他们这十几个人都算是阳虎介绍来的人,但是都分别打散和成府的人混在了一起。如果庆忌总和他们单独接触,很易惹人生疑。同时,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事需要计议,如今已经到了费城那便不同,对今后地事情多少应该做些安排。
庆忌趁着大家都忙着,把英淘和那些侍卫中较机灵的几个人唤出门去,嘱咐他们趁着刚到费城,此时尚未入山,待歇下来时都上街走走,了解些此处地风土人情,对这里越熟悉,越有利他们今后在这里扎下根来。
吩咐已毕,庆忌便带着英淘,两人出了大门,向路上行人问过道路,便朝费城墟市赶去。小地方的墟市比较简单,以曲阜来说,那里的墟市纵横交错,大的有十余个,而且每个墟市都已有了基本的分类,这条街卖布匹绸段,那条街卖玉器珍玩,分得井井有条。而费城地墟市只有这样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街,一条街走到头,所有能卖的东西,这里全都看得到。包括卖牛卖驴,卖儿卖女的。
庆忌和英淘观察着费城的风土民情,最关注的却是看人。成碧夫人在各处繁华都市都有分店,招人不一定都得在本地招,但是主要来源却只能放在这里。这座费城不是很大,从南走到北,如果大步疾行,半个小时就能走到头上,不过街上行人却很多,而且可以看出许多都是过路人。
费城依托浚河,河上游是颛臾,河下游是城,陆路上东接阳城,西接偃城,是一个水陆交通要道,因此城池虽小,经由此地南来北往的人却很多,这样为招兵就创造了便利条件。
庆忌把这些自然条件都看在眼里,心中甚为满意,两个人走到墟市中时,英淘四下张望一番,忽道:“公……咳,阳兄,不知需要为夫人买些什么东西?”
庆忌一呆,说道:“这个……我哪知道她需要什么随身之物?你看买些什么才好?”
英淘忍笑道:“阳兄,在下没有家室,哪知道女人随身都用些什么?”
庆忌想起头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处下等妓寮,不禁哑然失笑,这样一想,他也有点为难起来。后世女人们用的东西他多少知道一些,可这时代她们用什么庆忌哪里知道,女人随身之物、常用之物……
总不能买点面料自己动手给她做件V形嵌珍珠的情趣丁字裤,再做件半罩杯地fully式花边文胸送给她吧。这是什么时代,衣服哪是随便穿的,曾有一个诸侯国的大夫,就因为喜穿奇装异服,为国君所厌,派人把他给诛杀了,胡乱把后世的服装搬到这个时代,可是能够送命的。
庆忌仔细想了想,便摆手道:“算了,走一路看一路,看看什么东西还不错,买回去应个景儿就是了。”
两人一路走过去,看看贴点边的店铺,庆忌就走进去寻摸寻摸,一路逛一路走,快走到另一头的时候,英淘怀中已经多了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庆忌这一路走也已走出一身汗来。今天阳光炽烈,又没有风,这天气着实有些闷热。
眼见快到街尽头了,庆忌便止住步子,对英淘说:“就拿这几件东西回去交差吧,咱们回去。”
就在这时,旁边不远处两个童音吵闹声忽地传进了他地耳中:“胡说胡说,我的话才有道理,你说你讲地对,可你能反驳我的理由吗?”
庆忌转首望去,见旁边一个卖陶器的摊子旁站着两个头上竖着朝天辫的小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两人面红耳赤地正在争吵,庆忌被他们吸引了目光,但一眼望去,注意的却是他们旁边站着的那个高大男子。
这人一身长袍,身材高大,浓眉阔口,一脸卷须,看起来颇有些威凛之气,两个小孩子站在他面前,高不过膝。可是这个巨人在两个小孩子面前却弯着腰,笑容可掬,一脸和气。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赤着脚、穿身粗布长襦的脚夫,这人赤红脸庞,须作虬髯,挑着副担子不停地翻白眼,一脸的不耐烦。
两个小孩子指手划脚,争得面红耳赤。只听一个孩子理直气壮地说:“你说的当然不对,太阳应该是刚出来时离我们更近,因为太阳刚出来时大得像车盖,到了中午,就只有盘子那么大了。远的东西看起来小,近的东西看起来大,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庆忌听了顿时呆在那里,很遥远的小时候,在学校读书时的一段记忆忽地浮上他的心头:“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
天呐,两小儿辩日,原来竟发生在今时今日。
第117章 两小儿辩日
见了孔丘,庆忌先喜后惊,喜的是他乡遇故知,惊的是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正要避着熟人呢,这孔丘可不能见啊。庆忌心中暗惊,正想闪身躲开,那孔丘想是弯腰累了,把腰杆儿一挺,目光堪堪与他碰上。
孔丘一脸惊讶,继而便露出欣喜神色,庆忌暗叫一声“苦也!”面前这位是孔老夫子,杀人灭口的心思庆忌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无可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露出一脸笑容道:“竟然是孔师,您……怎么到了这儿?”
孔丘笑容可掬地还礼,说道:“呵呵,丘正要问呢,公子怎么来了此处?咦,公子怎么这般装束?”
庆忌一听忙岔开话题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一会儿找个地方再详叙不迟。孔师这是要往哪里去,听两个孩童谈些什么呀?”
他这样一问,孔丘顿时省起来,忙道:“不错,你我一会儿再行叙话不迟,且听这两个娃娃辩论道理,这两个娃娃辩论的问题很有趣,丘以前也是从未想过。”
这位孔夫子一研究起学问就浑然忘我,说完这话便又弯下腰去,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这位童子,你且说说自己的道理,却不可恶语相向。”
庆忌见状,只得避立于一旁,正好趁机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同他解说。
只听另一个孩子反驳道:“那么你说,为什么太阳刚升起来时比较冷,到了中午却热烘烘的呢?当然是离得远才感到凉,离得近才感到热的缘故啦!这才合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