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大争之世-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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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们去柳树下坐着吧”。庆忌拾起两支鱼杆。又拿起一罐鱼饵,对成碧夫人道。
“嗯。”成碧夫人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向亭外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两亩地大小的池塘因为雨季旱季池水多少不同,沿着池边浸出数丈距离地一块空地,这块地方没有高高的野草,只长了一些低矮贴地的柔软绿草,象毛茸茸的地毯似的铺在地上。
柳树下摆着一块条石,不远处水中露出一角船尾,原来是一条腐朽沉水的小船。庆忌折了些青草铺在条石上。请成碧坐下,然后把两支鱼杆上好鱼饵,递于成碧夫人一支,两支鱼杆一先一后甩入池塘中,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成碧夫人微笑着道:“今天,说不定你真能钓到一条大鱼呢,自从……艾夫人过世以后。我就向家主讨要了这块地。不许人拓田改变了周围的形貌,不许人来这里捕鱼、钓鱼。十多年下来,这池中应该有许多肥鱼了。”
庆忌试探着问道:“夫人……保留这一块地方,是为了纪念艾夫人么?”
成碧扭头,那盈盈地眼波在他脸上微微一转,又复转过头去,望着水面的浮漂,轻轻摇头说:“不,是为了纪念我自己,纪念过去的成碧。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小侍女,而是……,我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痴痴半晌,忽又轻轻一笑:“人之一生,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他会走向那里,他会成为什么,哪怕他有再丰富的想象力,也绝然想不到的。十三年前,我站在那亭中时,还是一个婢女,并肩坐在这儿钓鱼的,是艾夫人和季孙子菲大夫;十三年后,坐在这儿钓鱼地是我和你,当年的那两个人,两个可以让我生、也可以让我死的人,却已化成了一坯黄土,想起来,就象是做了一场梦……”
庆忌被她的话触动心事,唏嘘说道:“是啊,这地确是叫人想不到,可是你的人生起伏再大,变化再离奇,又哪里比得上我地人生之奇怪。”
“嗯?”成碧转头看向他,庆忌移开了目光。
他的命运的确离奇,离奇到很多夜晚,他都会望着棚顶痴痴发愣,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荒唐一梦,也许哪一天便会突然醒来,可是这个秘密却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
他苦笑一声道:“就在一年前,我还是领兵在楚国做战的吴国公子,我的父亲是吴国大王,谁会想到一年后我却隐姓埋名跑到了这里?不过……我不相信命运,大河东去,水上浮萍,树下落叶,百川归海,这只是一种规律,有迹可寻。最难知的是人心,最难测地是人的命运,没有谁能完全掌控着它。”
成碧夫人深深地吁了口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向旁一转,忽地看到旁边柳树上有件东西,成碧不由惊咦一声道:“快看,有一只蝉。”
庆忌扭头看去,树干上果然趴着一只蝉,只不过,这只蝉还没有完全蜕壳,那蝉翠绿的羽翅正在土黄色的壳中轻微地抖动着,竭力想要挣开蝉蜕,展翅飞翔。
成碧夫人只有幼年时与伙伴在林中嬉戏时,才见过蝉蜕的场面,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此时忽然看到这样场面,童心顿起,她屈起食指,正想将那蝉弹入水中,忽地被庆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且慢!”
“嗯?”成碧夫人扭头取笑道:“怎么,杀人盈千,面不改色地庆忌勇士,居然怜惜起一只小小地蝉么?”
庆忌摇摇头,说道:“蝉匿于地下,在无尽的黑暗中要生活数年之久,当它爬出地面,蜕壳羽化之后,便只剩下两三个月地生命了。等待了那么久,就只为了这刹那的辉煌,和你我为了人生苦苦挣扎在未知当中,又有何不同?了了它的心愿吧,羽化展翅的那一刻,便是它的永恒了。”
成碧听得发痴,慢慢放下了手臂,用那双熠熠放光的眸子盯着那只仍在壳中挣扎蠕动的蝉,浑未注意自己柔滑纤细的手腕仍握在庆忌手里。庆忌从她身边绕过去,蹲到柳树边,小心翼翼地帮那只蝉将壳撕开。
忽然,那只蝉用力一挣,一下子爬出了蝉蜕,它慢慢向上爬出一点,然后试探着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刚刚蝉脱的羽翅是翠绿色的,还带着金黄色的花纹。那羽翅缓缓张开,轻轻地抖动了两下,然后一展翅,便凌空飞了起来。
庆忌眯起眼,微笑着看着它展翅飞起,飞入林间阳光耀眼处,再转过头来时,他看到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浮标一沉,庆忌眼疾手快,急忙抖腕一提,鱼杆一弯,一只肥大的鲤鱼跃出了水面,然后“卟嗵”一声又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成碧惊叫道:“呀,好大一条鱼!”
庆忌激动的心也在怦怦直跳,大鱼,大鱼啊,至少十斤重的大肥鲤鱼,他只在少年时随父亲去水库钓鱼时曾经见到过,再后来,就是水库里也看不到这么肥大的鲤鱼了,这条鱼只是粗略目测,至少至少也有十斤以上,庆忌兴奋地一下子跳起来,慌张地叫:“鱼太大了,小心挣断鱼线,得把它累了才成。”
庆忌一边说,一边持着鱼杆,在河岸上跑来跑去,既不让它挣脱了逃开,也不急着扯上岸来,成碧也开心地跟在他后面,全然忘了自己如今高贵的身份,拍着手笑着,大呼小叫地嚷着,所有的心事和压力在这一刻全都被她抛到了九宵云外。
当这条鱼终于被扯上岸时,成碧生怕它再跃回水中,急急地弯腰伸手便去捉它,结果鱼尾扑腾,浅了她一脸水珠,成碧也不去管,急急地抄住鱼掀到岸上远处,雀跃道:“好大的鱼,呵呵,两顿也休想吃得完呢。”
她这一刻的欢笑,全然没有半点矜持造作,那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庆忌掏出鲁削,杀鱼去鳞去肠,又在池塘中洗净,放进釜内。成碧夫人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她灵巧地将盐、豆豉、醋、姜、桔皮、花椒、葱、胡芹、小蒜、紫苏、茱萸各种调料配好倒进去,将鱼浸渍入味,向庆忌得意地娇笑道:“炙鱼可是本夫人的拿手绝活,有福气尝到的人本没有几个,今天便只便宜了你。”
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33章 清歌一曲霓裳舞
庆忌哈哈一笑,此时他正俯身生火,炭炉上的火焰由弱而盛,由盛而稳,渐渐变得稳定而炽热。此时成碧夫人已将一尾肥鱼捞出,正放在竹架上控干。两个人没有谁告诉对方该做什么,却很有默契地配合着这一
炙鱼开始了,庆忌洗净了手,好奇地看着成碧专注地炙鱼,她用竹签串了鱼,架在两个支架上,在稳定的炭火上不停地翻动着,另一只手则用银匙舀了早已捣好备用的香菜汁,均匀地淋在炙鱼上。
肥鱼慢慢炙熟了,香气慢慢溢出来,似乎百米之内都能嗅得到,庆忌原未指望这位身娇肉贵、高高在上的成府女主人会有一手好厨艺,这时嗅到那透鼻的香气,却不禁食指大动,他情不自禁地赞道:“色、香、味俱佳。果然是第一等的炙鱼手艺。”
“那当然,还用你夸么……”成碧抿着嘴向他一笑,眼神中既有得意又有欢喜,炭火把她的脸蛋烘得红扑扑的,艳若三月桃李,一树春花。
一瓮老酒甘醇香冽,那炙好的肥鱼,即便不蘸佐料,也是最可口的美味,两个人据席对坐,捧杯对饮,大口食鱼,轻声谈笑,真是其乐融融。
阳光和树影斜斜地照进亭来,洒在她鹅黄色的衣裳上,再将那光晕反衬到她酒后微晕的嫩颊上,比那肥鱼的美味更加秀色透餐。至少,已经吞了半条肥鱼下去,再也吃不动一口的庆忌是这样想的。饱暖思淫欲,面对着这样美丽的佳人。吃饱喝足又是久旷之身地他,动一点歪脑筋似乎也情有可愿。
成碧夫人被他灼灼的欣赏目光看得脸色更红,酒意朦胧。兴奋了她的神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惬意了。上一次有这样舒服地感觉,还是在她无忧的童年。
成碧被庆忌看得害羞,忽地垂首说道:“酒兴正浓,公子可愿听成碧清唱一曲?”
庆忌双眸一亮,喜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成碧抬头,似嗔还喜地瞪了他一眼。便柔媚地折腰而起,长长地衣带垂在腰侧,随着她起立的动作摇曳生姿。眉目如画,俏脸含春,那不经意的动作更流露出万种风情。庆忌不禁赞道:“其实唱歌不如起舞,夫人可愿为庆忌一舞么?”
成碧粉脸含晕。羞啐了一口,嗔道:“去你的,当人家是你庆忌公子府上的侍婢了吗?”
她提起一口瓦瓮,又似娇不胜力地递与庆忌,说道:“去,打一瓮水来。”
庆忌愕然道:“夫人打水要做何用?”
“叫你去你便去,怎么恁多的废话?”
庆忌哈哈一笑,接过瓮来。抬腿便出了亭子。也许是因为这半天的相聚,也许是因迷前日晚间相拥一吻地突破,也许是因为酒意让他们变得更大胆,总之,两个人的言语之间已经越来越亲昵了。
庆忌提了满满一瓮水来,到了亭中,只见成碧已将一排陶碗放在席上。见他提了水来。便接过了瓮,依次向碗中倒水。然后用竹筷敲击,听那声音再酌情将水多倒少许或倒出少许,庆忌看得一动,忽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影片《秦俑》,那冬儿在秦皇宫苑里不是也用陶碗接了雨水奏歌吗,当时看了很是新奇,难道成碧夫人现在做的……
果然,成碧夫人以水调音,将那一排陶碗校正了乐音,便以竹筷敲击,轻轻唱起一首歌来:“澜兮,草澜予,昌木玄泽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足俞,渗随河湖……”
她檀口轻启,用清越的嗓音轻轻地唱着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直投注在庆忌身上,眼波流动,很难叫人读懂她眼波中流动着地神秘韵味,包含了怎样的意思,庆忌似乎也完全没有读懂,他深深地凝视了成碧一眼,忽地合上了眼睛,似乎正在仔细品味着她歌中的意思,成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澜兮,草澜予,昌木玄泽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足俞,渗随河湖……”
悠悠的歌声又唱了一遍,那娇娇嗲嗲的声音带着一种柔柔糯糯的味道,似乎不是鲁国当地的歌曲,鸟儿在树稍随之鸣叫,不停聒噪的知了却忽然住了声,仿佛惭于搅乱了这动听地歌声。清风徐来,吹皱了一池春水,把那鳞鳞的波光一直推送到岸边,水面闪闪的波光映在亭中对坐的两个人脸上……
庆忌张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对面的成碧,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纤巧娇柔的香肩,不盈一握地小蛮腰,她是如许地绰约动人,在这清碧澄澈地乡间风光里,她就象一株含羞草,唇边带着羞涩的笑。
“很好听地歌,”庆忌慨然叹道:“不过听曲调似乎不是鲁国的歌曲,歌词也晦涩难懂,竟叫人难明其意,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
成碧仍在笑,但那笑容中分明已带着几许失落和遗憾:“我府上,原有几个来自越国的剑客,曲阜鲁脍居的袁公就是其中一个。他们的家眷都知晓几首越国民歌,这首歌,是我当年听她们唱起,觉得非常悦耳,便学了来。那歌词的含意么……呵呵,成碧也不知道。”
“哦?”庆忌目光一闪,微微笑了:“倒也是,便是这鲁国一地,也有方言种种,有些特定的词汇,便是相邻的两邑,彼此都听不懂呢。”
成碧更加难受,幽幽叹道:“是啊,不过……也用不着听得懂啊,我娘,我爷爷,他们一辈子不曾离开过村庄之外七里远的地方,许多象他们这样的人,懵懵懂懂便过了一世,要懂得这些词儿,有什么用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垂了下来,可那语气中的怨尤之意,却有些叫人听不明白,她是怨庆忌没有听懂么?
庆忌洒然一笑,扭头外顾,忽地欣然道:“下雨了!”
果然,阳光明媚,却有淋淋细雨飘洒下来,成碧展眉道:“是呀,太阳雨,好漂亮……”
她站起身来,走到亭边扶栏观看,淋淋的细雨如丝如绸地飘洒下来,水面溅起无数涟漪,偶有鱼儿会跃出水面。岸上,青草茵茵,被雨一淋,那草叶油亮油亮的,煞是喜人。
雨丝很细,环顾四周,就象是烟雾一般,把亭中的他和她,与这世界都个隔断了开来。
“如果……如果就和他这样一直待在一起,待在这儿,那该多好。可惜……,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方才那首表白心意的歌,幸亏他没有听得懂了,若是我一时忘形,今后……可如何收拾?”
方才鼓起一腔勇气,半遮半掩的含蓄倾吐,因为庆忌没有听懂,也没有看懂,如今雨气袭来,让头脑略略清醒的成碧恢复了理智,她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庆幸没有真的被他明了自己的情意。
“等城池建好,他就该往返于鲁卫两国,开始经营他的大业了,等这里的一切有了头绪,我也要回到曲阜,再见他的机会不多了,再想和他如今日这般对席欢歌,饮酒炙鱼,怕是更加没有机会了。也许,再过十三年,当我头上渐生华发的时候,今日的情景,仍然只能在梦中追忆……”
成碧一念至此,黯然神伤,她忽地回过头来,向庆忌灿烂地一笑:“公子想看成碧舞蹈,成碧便在这雨中为公子舞一曲如何?”
庆忌一呆,失声道:“虽说雨丝纤细,到底十分稠密,怎可雨中跳舞,夫人不是开玩笑吧?”
成碧一笑,转过头去,在心中叫道:“就这一次,这一生,便让我为你舞这一次吧。”
她忽地脱掉鞋子,除去布袜,挽起裙摆,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丫便走出亭去。那双莹白如玉的脚,踏地碧绿如稠的草地上,踏地亮亮的水洼里,走到一处平坦处,忽地轻盈地旋舞起来。那衣袂飘扬,宛如仙子凌波。
庆忌站在亭中,呆呆地看着在雨中旋舞的成碧,那娴熟优美的舞技,一举一动的风韵,全然未入眼中,他只看着那张似带着无尽哀伤的面孔,嫩如凝脂,尽沾雨滴,如花带露,让人油然而生亲近怜惜的感觉。
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34章 寻春误入桃源境
当她一曲舞罢,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回亭中,站到席上时,席忌还有发呆。成碧似乎已放开了心事,只想尽享今日的快乐,瞧他模样,不禁大发娇嗔道:“喂,人家跳的这么卖力,你也不晓得赞一声好。”
“啊?啊!好,很好!你衣裳都打湿了。”
成碧哼了一声,白他一眼道:“要你管,只要再喝点酒去去寒气就成了。”
她踮着脚尖走到酒瓮前正要弯腰去拿酒瓮,忽地哎哟一声跌倒在席上,失声叫道:“疼,疼,好疼……”
庆忌见她双手抱着右腿,蜷在席上呼呼喊痛,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扎了脚吗?”
成碧夫人蹙着眉头,一迭声叫道:“抽筋,脚抽筋了,哎呀呀,好痛,好痛啊……”
“别动,别动,我来!”庆忌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握紧她凉丝丝的脚丫,固定了足踝向上扳动,说道:“别动,把筋扳开了就好了。”
庆忌使劲一扳,痛楚大为减轻,成碧夫人长出了口气,庆忌失笑道:“你呀你,偏要光着脚去雨地里跳舞,呵呵,这样子怪得谁来?”
“还不是怪你!”成碧恨恨地瞪他一眼:“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