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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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这种充满责备的神色之下,感到十分不舒服。本来,我可以和他说一些别的
话,但是他既然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我似乎不能用对付常人的办法,所以我直截了当地
道:“是的,没有人相信你,当时我也不相信你,但我知道我错了,你说的每一个字,
都是真的!”
我在准备这样说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使他能对我说更多的实情
。我也想不到,他在听得我那样说的时候,竟然会如此之激动!
他陡地站了起来,用力抛开了手中的酒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颤声道:“你相
信我,你真的相信我?你真的相信我?”
他重复著同一个问题,而眼中现出十分恳切的神色来,我忙道:“真的,我相信你
!”
王其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再向我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又道:“那么,你
是不是愿意相信,我已经是大富翁了?”
如果我刚才,不是曾看到过那条皮带之中所藏的那么多珍宝,那么,我一定以为他
是在胡言乱语,但是,那皮带中所藏的那些珠宝如果全是属于他的话,那么,他当然可
以跻身于富豪之列!
我吸了一口气,他将我的手臂,握得更紧,像是唯恐我不相信一样,我用很郑重的
声音道:“是的,我相信,你是富翁了!”
他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纯真,好像人家相信他是一个富翁,比他是一个富翁更重要
。
他一面笑著,一面神态显得更神秘:“我是富翁,他们不相信我,所有不相信我的
人,我要杀他们,用刀斩他们!”
我呆呆地望著他,他的那种想法很奇怪,我不是一个心理学家,但是,我也至此可
以想像得到,他之所以会在马路上操刀伤人,自然全由于长期以来的抑遏,忽然之间,
他成了巨富,可是却没有人相信他,因而造成极度的刺激所造成的。
我叹了一声:“其实那也不必,你不必要人相信你,自己成为富翁就可以了!”
王其英陡地厉声叫道:“不行,我要所有的人全相信我,我要给他们看我的财物!
”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腰际摸去。
在那一刹间,我已经知道有点不对头了,他向腰际摸去自然是想取那条皮带,而他
在那时候去取这条皮带,当然是知道皮带之内,藏著甚么的。
可是事实上,那条皮带在杰克上校的手中,而不在他身上。当时杰克上校取走皮带
之际,他在极度失常的状态之下,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现在他已经比较正常一点,所
以记了起来。
但如果他发现那条皮带不在他身上的话,他会怎样呢?我还未想到这一点的答案,
事情已经发生了。
王其英先是一只手摸在腰上,接著,两只手按在腰上,再接著,低下头去一看。
然后,他陡地发出了一下裂帛也似的呼叫声,整个人,陡地向我扑了过来。
刹那间,他变得如此之疯狂,甚至也不像一头正常的野兽,而是一头彻底发了疯的
野兽。
他一扑向前,双手就向我的脸上,抓了过来,我一侧头,避了开去,总算没有给他
抓中脸,但是还是给他抓住了头发。
而自他脸上那种恐怖的神情看来,他真可能抓住我的头发不放,连我的头皮都扯了
下来的,所以我不能不自卫,我立时一拳挥出,击向他的脸。
那一拳,我用的力道十分大,一拳击中了他之后,手臂立时向上抬,撞在他的手腕
之上,将他抓住我头发的手打脱。
王其英立时仰天跌倒,撞倒了一张沙发,人翻过了沙发,跌在地上,而我虽然打脱
了他的手,头发也被他扯得十分痛,我不禁恼怒起来,厉声道:“你干甚么?”
王其英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看他的样子,像是想站起来,不过可能我刚才的一
拳实在太重了,是以他撑了一下,仍然跌了下去。
他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如此之伤心,泪水如泉涌出,一面哭,一面叫道
:“不见了,我的所有东西,全不见了!”
我一面摇著头,一面向他走过去。
王其英仍然在不断哭著、叫著,我来到了他的面前:“究竟甚么不见了?”
他理也不理我,我陡地用力一脚,踢在他的身上,将他踢得打了一个滚。
想不到这一踢,居然起了作用,他在打了一个滚之后,坐了起来,不再号哭,只是
望著我。
我又问他:“你甚么东西不见了?”
王其英低下头去,一声不出。
我又道:“一条皮带,里面藏著价值无法估计的钻石和宝石?”
王其英又陡地跳了起来:“是你偷走的!”
我用很冷静的声音道:“不是,东西在警方手里,如果你能证明那是你的,毫无困
难,就可以拿回来。”
王其英大叫了起来:“快带我去,快带我去拿回来,那全是我的,全是我的财产,
那些东西全是我的!”
他奔了过来,拉住了我,拖我向外便走,看样子是想将我拖到警局去,将“属于他
的财富”取回来。
我大声道:“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
王其英站定,双手叉了腰,瞪大了眼,摆出了一副神气活现的神情:“我现在是有
钱人,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有一个古老的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王其英头向上一扬,自鼻子眼里,发出“哼”地一声:“谁耐烦听你的故事?”
他还穿著疯人院里的衣服,而且,在他还是流浪汉的时候,我也见过他,不过这时
候,他倒真的不同了,那副腔调,十足是一个大亨!
我瞪著他,道:“你有钱,是你的事,有富翁对穷人说:‘我有钱,你应该听我的
话。’穷人问他为甚么,你怎么回答?”
王其英道:“太容易了,我可以给他钱。”
我笑道:“给多少?”
王其英豪气干云:“给一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故事中的那富人也这样说,穷人回答道:你给了我一半
钱,我和你一样了,为甚么要听你的指使!富人说:我将我的钱全给你?穷人说:你的
钱全给了我,我是富人,你是穷人,你应该听我的指使了!”
王其英望著我,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笑了一下,伸手拍著他的肩头:“现在你明白了,有钱。当然比没有钱要好得多
,但是有了钱,并不等于有了一切,你明白么?”
王其英坐了下来,喃喃地道:“可是,我真的有钱了,真正有钱了!”
我正色地道:“当你的神智不怎么清醒的时候,我看到过那些珠宝,那是一些价值
连城的珠宝,每一块都不得了,你有印象?”
王其英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像是唯恐人家吞没了他的珍宝一样,大声道:“我
记得的,每一颗我全记得,一共是四十八颗,少了我一颗也不行!”
我道:“不会少的,不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你说是你的,可是来路不明!”
王其英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也似地叫了起来:“怎么来路不明,清清楚楚,是人家给
我的!”
我已经用旁敲侧击的话,将话渐渐引到正途上来了,我立即问道:“好,那么,是
谁给你的?”
在刚才我和他一连串不停的对答之下,我想,只要我一问,他一定会立时回答我的
,因为他急欲证明他的财富并非来历不明,这其间,根本没有时间去给他考虑是不是应
该说。
但是,我却纠错了。
当我一问出这个问题之时,王其英张开了口,看他的样子,是想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了 但是,他只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他只是张著口,摇了摇头。我望著他,等他出声,他终于出了声可是却道:“我不
能说。”
我立时道:“你说不出来,我想警方不会将这些东西给你,因为你是一个流浪汉,
你原来的财产,不会超过十元,而现在,你的财产,却超过十亿,你想想,就算你向任
何法庭去投诉,相信最公正的法官,也不会将这笔财富裁定属于你。”
王其英怔怔地转我说著,等我说完,他现出极其伤心的神情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伤心,绝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不是想哭,而是一种极度的惘然和木
然,那情形就像是一个人辛辛苦苦赚了很多钱,忽然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一样。
我向他摊了摊手:“所以,你要想得回那些珍宝,一定要说出它们的来源,你可以
告诉我,我能替你作证,使你得到它们!”
王其英的神经,看来又开始不正常了,他喃喃地道:“是我的,那些东西,全是我
的!”
他一面说,一面双眼发直,向外走去,我走过去拉住他,但是他的气力变得极大,
一下子就推开了我,在猝不及防之下,我被他推倒在地,而他却向外奔去。
我曾看到过他在街上,操刀伤人,看来由他奔到街外去,那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我连忙打了一个滚,伸手拉住他。
那一拉,令得他也跌了下来,我立时用膝顶住他的背部,将他的双臂反扭过来,用
袖口的绳子,将他的双臂反绑。
我将他绑起之后,虽然他在挣扎,我还是将他提了起来,抛在沙发上。
他一被我抛在沙发上就镇定了下来,他低著头,一动不动。
我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但是他只低著头,一声也不出。
我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
就听到,杰克上校的声音,他怒气冲冲地道:“喂,你和我开甚么玩笑,全市都找不到
安达臣路。”
我心中也有气,立时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可能记不清,你可以找找相同的
路名。”
杰克上校道:“安字头的路,有几十条,你叫我怎么去找?”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厉声道:“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
上校呆了半晌,语气放得缓和了些:“那么,你在那疯子身上,得到了甚么?”
我望著王其英,他仍然低著头,我怒道:“那也是你的事,你快来将他带回去吧!
”
我越是发怒,上校的脾气,越是变得和缓:“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这疯子
暂时还是留在你这里的好,至少你可以问出一些问题来。”
我叹了一声:“好吧,不过,他坚持那些珠宝是他的,一共是四十八颗。”
上校道:“对,四十八颗,一个专家刚来检验过,全是真的,我请他估计价值,他
摇头,说无法估计,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精美的珍宝,而且,他还说,这些精品
,并没有记录。”
我明白“没有记录”的意思,因为所有的珍贵的宝石,全是很出名的,交易和保存
者,都有一定的记录,而这些没有记录的宝石,当然大有问题。
我问道:“那么,这位专家是不是认为,可能是由其它的著名宝石切割开来的?”
上校道:“我也这样问过他,但是他说没有这个可能,因为有几块钻石,同类型的
,不但质地不如,而且还没有它的一半大!”
我苦笑了一下:“这倒真是奇怪了,看来我要好好招待这个富翁才是!”
上校道:“最要紧,是查明这些珠宝的来源!”
我放下了电话,望著王其英。
王其英仍然低著头,我也在想这批珠宝的来源。
在地球上,能拥有这么多珍宝的,好像只有几类人,一类是阿拉伯的酋长,一类是
印度的土王,一类是中国境内,大庙中的僧人,尤其是西藏的喇嘛、西康境内的土司等
。
可是,这些人,王其英不会有机会碰到,那么,这批珠宝,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一面想,一面不住轻轻地用手指,叩著自己的额角。
我在后悔,何以那天,在街上遇见王其英的时候,当他给我看那柄金钥匙的时候,
当他给我看那张字条之际,我竟然会如此不在意,以致现在,完全想不起那个地址来。
一切事情,自然是在王其英到了那个地址之后发生的,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记得
起这个地址,那么,根本就甚么问题都没有了。
我叹了一口气,又向王其英望去,只见王其英又在喃喃自语,他的语声很低,我也
听不清楚,本来,我想再向他问一些问题,可是刹那之间,我改变了主意。
因为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室内没有开灯,很昏暗,这种环境,对于一
个在心理上有恐惧的人,会产生一种安全感。
而且,看王其英的情形,他像是根本不当另外还有人在,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结果,可能会道出一个人心底的秘密来,这比我去问他,再引起他心
中的恐惧要好得多了。
所以,我决定不出声,非但不出声,而且将自己缩在沙发的一角。
室中越来越黑暗,王其英仍在自语,而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至少,我已经可以
听得清楚了。
王其英在不断重覆著的,其实还只不过是两句话,他在说:“这是我的,这些东西
,全是我的。”
不过,在重覆地听了几十遍之后,他忽然又加了一句:“这些东西,全是他们给我
的!”
在这时候,我真想追问他一句:“他们是甚么人?”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口,我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奇怪的是,王其英居然也说
出了同一句话:“他们是甚么人呢?”
当他在这样自己问自己之际,他的头脑,好像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来。他一抬头,
就看到了我,立时震动了一下:“你说过,只要我不说出来源,那些珠宝,就永远是我
的,是不是?”
我乍一听得他如此说法,不禁陡地一呆,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但是,我随即明白了!
在朦胧的黑暗之中,他认不清人,他将我当作是在那个地址中给他珠宝的那个人了
!
在那一刹间,我必须有所决定,我是将错就错呢?还是指出他的错误?
我的决定来得很快,我决定甚么也不做,只是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著。
王其英呆了片刻,又问道:“是不是?”
我在他一再追问之下,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缓缓点了点头。
王其英立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样子像是很安慰,喃喃地道:“那就好了,我没有
说,不论他们怎么问,我都没有说出来。”
我心中暗骂了一句,但是我接著,便原谅了王其英。试想,一个流浪汉,忽然之间
,有了这样的一笔财富,这笔财富,是别人给他的,他当然完全听从,如果那个人曾吩
咐过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财富的来源。
我略停了一停,趁著天色朦胧,我用十分含糊的声音道:“对,你做得对。”
王其英忽然站了起来,向我走来,在那一刹间,我倒真的十分吃惊,我立时道:“
坐下!”
我是怕他走到了我的面前,认出了我是甚么人,那么,就甚么都不会对我讲了,这
时,他究竟是在神经不很正常的情形之下,让他继续错认下去,对了解他的经历,有很
大用处。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在喝叫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想不到会有用,可是王其英却
再听话也没有,我才一出声,他立时坐了下来。
而且他一坐下来之后,立时道:“我该怎么办呢?那些东西,全落到了警方的手中
,如果我提不出证明来,就不能属于我所有了。”
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