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安旧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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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力气。于是,盛世辉伸出手握住李慰延那双冰凉无力的手说:“总统不要心焦。”
李慰延喘着气,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是不行了。”
盛世辉目光如炬,扫过守在一旁的众人。众人尽皆低首垂目,静默不语。
盛世辉心中匆匆盘算了下,大总统一去,一时间倒也找不出个人来定这残局,若真要兵戎相见,自己此时的实力怕是应对不。思及此处,他的眉头不禁深锁了起来,心中只道:“但愿家烈能将那事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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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盛世辉等人依旧守在大总统的床塌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前,四四方方的一片亮光,泠泠的,泛出些触目惊心的幽蓝杀机。
施家烈赶到的时候已然是午夜了,卧室里沉寂的仿佛是在冷风萧索的墓地。
盛世辉朝外看了一眼,施家烈忙朝他点了点头,盛世辉会意,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童梓森眸子死盯着盛世辉,盛世辉脸上的笑令他害怕,但他不能做什么,只能静静的等候着。
室内的灯光打下来,落在盛世辉的脸孔上,他的脸孔此时显得格外的疲倦,眼角眉梢布满了皱纹,灯光打在上面显得他格外的苍老,然而,长期的军旅生涯又使他的眸中闪烁出如同少年人一般炽热的光来。
大总统沉沉的睡过去了,惨白的脸孔上不时的渗出冷汗来。一旁的德国医生一直候着,护士也不敢懈怠,一直候着。
府邸附近早已戒严,四下里静寂得只能听到冷风呼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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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童轩峻睡得不大好,裹着厚厚的锦被却手足发凉。那杭绸面子的锦被上头绣着一朵华丽非常的牡丹,国色牡丹是那般的秀丽艳美,他心中却觉得凄凉凉的,好像心头被浇了凉水一般。
床头几上还放着本没看完的西洋书,那书里讲了两个家有世仇的男女相知相恋的故事。他还没看到结局,却觉得累了。
这个时候,他自然没有心情看书,书页停在指间,不过是做了摆设,那里会有真正的用处呢?索性放下,不去看。
辗转反侧,许久后喊了一声:“稚年!”
顾稚年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童轩峻唤他,立即进屋。
童轩峻并没有从床上起来,倚在床上,闭目养神。顾稚年不敢说话,静静的候着。
童轩峻喃喃的说了句:“绪栋来过了吗?”
听到童轩峻的问话顾稚年忙回道:“来过了,郭先生说大少的军队似乎撤了一半。”
“似乎?”童轩峻并没有睁开眼来,语气却冷了些。“似乎”这种不确定的词令他反感。
顾稚年慌忙说:“顾先生说吴队长的军队还在负隅顽抗。”
“吴雪晖?”童轩峻念了一声,忽然冷笑一声,“延军带队的可是施家烈,吴雪晖同施家烈打,他啊,真是,真是愚忠。”
顾稚年不敢接话,只低声问:“三少打算怎么办?”
童轩峻缓缓的睁开眼来,电灯光斜斜的落在他丰神俊朗的脸孔上,映得那丝淡淡的笑分外浓厚。隔了一会儿,他却垂下眼来,喃喃的道了一声:“既然答应帮了延军倒没有失信的理由,况且……”他顿了顿又说,“况且明帅应了婚事,若是不帮倒是会成池鱼之祸。罢了罢了。”
他揉揉眉心方说:“你带了手下人去帮施家烈一把吧。”
“是。”顾稚年不敢迟疑立即应下,然后匆匆退了出去。
童轩峻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正亮着的电灯,灯光并不十分刺目,但他觉得太亮了,使他的眼睛发疼。于是,他伸出手去揉眼睛,触及眼皮时他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放下了手,别过头看了一眼茶几上那本没看完的书。
茶几上静静地躺着那本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书,他想着似乎这书是有部电影的,倒是没看过,等这些事情过了后倒是可以带苏璟璟去看下。她是新式女性,大约是会喜欢看电影的。
怎么会想起她了呢?他诧异极了,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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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大总统李慰延已近昏迷,守在一旁的盛世辉等人均知不妙。在最后的关头,几人朝着病榻竟脱口而出:“总统有什么话要说?”
奄奄一息的李慰延在众人急切的边声逼问下终于微微动了动唇,吐出了如鸿毛一般轻:“约法”二字后竟再也不动了。
盛世辉伸出颤抖着的手置于大总统的鼻下,鼻下已无任何气息。
大总统李慰延所说的“约法”指的便是当初那家国时所定的一套《临时约法》,依照《临时约法》规定民国二年国会制定的大总统选举法——即大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位”。
但近几年,大总统几欲专权,竟联合了尧军统帅童梓森定出了新约法,即大总统因故去职或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
依着大总统临死前的“约法”二字,总统之位应归副总统苏明政。可此时,衢安城中权势卓然,意图大位的人不在少数。
权横利弊后,童梓森与盛世辉相视一笑。
“古语有云,‘国不可一日无君’。依我看来,还是副总统继任来得妥当些。”盛世辉幽幽开口。其实他说这话众人皆是明白的,此时的副总统苏明政是他的女婿,由苏明政接任了,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这个决策在此时又无疑是最好的,这个位子若是由盛世辉本人,或者童梓森,西南联军的统帅杨存厚来做都极有可能引起其它方不满,更有可能引起政局变动。况且各方势力均有军队,政局一变,极有可能会燃起战火。
而由苏明政来面对这个残局既可堵天下悠悠之口,又可维持政局平稳。
“这不过是我个人的意见,如何办更为妥当,那便要看安帅的了。”见众人皆不语,盛世辉淡淡的又说了一句,将话抛给了童梓森。
童梓森嘴角的胡须微微动了动,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后落在了盛世辉充满自信的脸上:“我等应遵大总统之遗愿。”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
既然两位最具权势的军阀统领都这样说,余下的众人也不便再说其它。【注】
【注】此处借用了袁世凯死时部分的情况,参考了苏源、戴忆绵、韩松著的《黎元洪——傀儡总统》一书。特此注明。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部分内容借鉴了书里的内容,纯粹只是为了说明文中的形式。这种段子实在凭空捏不出来。
看官们若感到不适请自动略过。
指明了出处应该不会说俺抄袭吧。。。虽然俺是小真空。。。但是。。。俺们小真空生存不易啊。
第玖滴雨(贰)
此时,凤梧别馆中的苏璟璟正倚在卧室的窗前出着神。
房里置了三四天的栀子花有些枯黄了,倒是香气弥久不散,整间卧室皆是淡淡清香。那味道极是熟悉,苏璟璟只觉仿佛时光倒转,脑中浮浮沉沉的竟是昔年于南洋伯父家时的情形。
那并不大的红砖小洋房里,慈爱的伯父与唠叨的伯母,还有一众三姑六婆。都是些寻常温情的人,可是,她却似乎回不去了。
“想些什么呢?”童轩峻刚进门就见倚在窗台上出神的苏璟璟。
这日外头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园子里种着的花儿都开了,一园子的深红浅碧都映进卧室里来,一片阴阴翠润,十分清幽。
苏璟璟只是静静地倚在窗前,眼前不过浮云万里,却没个可依归的地方。人们常说:“一步错,步步错。”她竟不知自己是否走错过,还是,从来都没有走对过。
她的人生,怎么会成了这样。她的母亲为了使她不受政治的负累而将她送至千里之外的南洋伯父家,但到头来,她却终究逃不脱命运。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回过头问他:“来了多久了?”
他正俯身翻看她床边置着的闲书,听她问起,也没直起身,信手翻了翻那一二本诗词集,嘴上也只是淡淡的说:“嗯,好一会儿了,见你出神就没让下人打扰。”
“这两日外祖父该进城了吧。”她转过身问他,他轻轻的嗯了声,又不无感慨的说道:“怕是这两日是风雨欲来了。”
她心里猛地惊了惊,定了定神。心中开始思忖,这些日子,城里的局势怕也有不大不小的变化吧,依着童轩峻的性子怕是不会参合,却不知他是怎样想的。
童轩峻嘴角微微上扬,直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雪色暗纹云锦长袍,瞧了一眼淡定的苏璟璟,外头阳光斜穿窗棂轻笼在她身上,素绉的家常衣裳上渡了一层淡淡金色倒更显得她温婉清雅。
他心头蓦地一荡,哑了半晌方道:“怎么,担心了?”
苏璟璟别过头,正撞上他乌黑幽深的眸子,她也怔忡了好一会儿,那眸子明亮若星辰,在某一瞬却又深沉得像寂夜里的天色。
她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却十分难看。她尴尬极了,只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的话虽轻巧,他却听得出她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揭破,只顺着她的话说:“既不担心便好。”
她见他如此顺她的意,倒又诧异起来了。寻常时候他可不会如此,敛了敛眉说:“三少这会子怎么会得空呢?”
童轩峻叹了声,随意的坐倒在梳妆台前。苏璟璟朝他望去,见他正信手弄着她的胭脂。
浓艳的胭脂在童轩峻修长白皙的指间游走,红白相映,甚是好看。苏璟璟不禁恍惚的想着那双手为自己这张如玉的脸孔上胭脂的情形。
古人窗前共眉语,而她又是否有幸呢?眼前之人,丰神俊朗,胸有丘壑,又怎会是外界所传的浪荡公子哥呢?
他似乎玩上了兴,一大盒上好的胭脂不一会儿便被剜出了好大一块。她也不心疼,反正都是他的东西,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他手上虽玩着软软腻腻的胭脂,但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这个时候,总统府里应该有些变化了吧。
苏璟璟轻笑了一声说:“你有心事了?”
“嗯?”他目光立即转向了她,她却只是朝他淡淡的笑,他望着笑着的她便什么也不好说了,手中的胭脂的不经意间化开了,一手的红艳,似足了骇人的血迹。
童轩峻忽然开了腔说:“大总统都活不过今宵了呢。”似是漫不经心,实则讥笑不已。
“病危了吗?”苏璟璟喃喃的说了遍,笑了起来,“安帅是想把一切早早落定了吧。”
“连你也看出来了,老头子的这个主意可出得不太好啊。”
童轩峻的目光落在自己指间粘着的红胭脂,那一抹红真是毁了他这一双细腻白皙的手。
只一点点便毁了一双好好的手,他心中倒又笑又叹。只道,父亲这一回的主意怕也不过是这一抹红胭脂。艳是艳了,可着的地方错了。
苏璟璟远远的瞧着他,见他的望着手上的一抹艳红失了神,便起身走到他边上递上了一方丝绸帕子。
童轩峻接过那方帕子,轻轻拭去那一抹艳红。
“有些像蚊子血。”苏璟璟没来由的说了句,不过是平常打趣的话。
童轩峻轻笑一声有些叹息的说:“蚊子血也好,人血也好,总是有些东西死了。”他这话说得像是在打禅机,可苏璟璟却觉得他是看透了童梓森的杀机才发出的感慨。
他们父子间各自猜疑,那不是正常的父子间该有的。从前她便听闻童梓森不太喜欢童轩峻这个儿子,原先她一直以为是童轩峻做了些荒唐事,如今看来,却又并非如此。
他明明不是放荡的人,可是,他却偏偏要令所有人认为他是那样不济的人。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他父亲又是怎样的人呢?
“若是一切都是顺利,隔些日子你倒要忙了。若是一切……”童轩峻顿了顿,苏璟璟低下头看到,见他眉宇轻皱,无端端的,像是横生出了闲愁。
她知道那并非闲愁,心中隐隐悸动起来,竟伸出手抚摸他的眉头:“若是一切不妥,那又何妨?”
“那又何妨?”他先是愣了一下,料不到她会说出这样洒脱的话。
他抬起头凝望着她,她生得很美,只是他心中一直刻意想要避开她的美,而此刻她离他这样近,他把她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他怔忡半晌,忽笑道:“是啊,那又何妨!”
他伸出手覆在抚在他眉宇间的那只手上,那手,细白柔嫩,他紧紧的握住了。她对着他粲然一笑,他竟失了神。
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梳妆台上的那一束栀子上的枯黄的花朵悄然无声的落了下来。梳妆镜中的他用温和的目光凝视着那个清凉如月光的江南女子。
“咚咚”。有人轻扣房门,紧接着便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三少,杰克医生电话。”苏璟璟一慌,立即把手抽了出去:“快去接,万一是医院里头……”
童轩峻知她心挂苏明政,起身的时候朝她微微一笑说:“别担心,前两日已经清醒了。”
“嗯。”苏璟璟望着走到门的童轩峻说,“宗羲……”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话在喉口哽咽着。
童轩峻应了一声,望向她,她却笑了起来说:“没事。”
“哦。”他点了点头,开门,门口站着一身马弁打扮的顾稚年。
顾稚年附在童轩峻的耳边说了几句,童轩峻忽然大笑了起来,苏璟璟从门缝中望去,童轩峻的朗笑声,声声入耳,怕是有什么好事了吧。她心中一时快意,可转念又担忧起来。这几日,真真是恍若大梦一般。
从西洋远渡而来,原不过是为了看看这里的局势,却不想将自己的一生也留在了这里。
外头一直静寂无声,隔了好一会儿,童轩峻忽然扣了下门,苏璟璟有些讶异:“怎么了?”
“你父亲醒了,想要见你。”
他语气平和,她想父亲应是无碍了,心中既喜又悲,一时感慨,竟不知如何是好。亏得童轩峻说了句:“你快换身衣裳,我这就让人去备车去。”
她讷讷的应了声。一时之间心境竟平和无比,原以为会兴奋无比,却发现,原来事到临头,一切的情感都会化作云烟。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还是有些拖沓的,情节不够快,不够明朗。并非有意为之,只是希望男女主角能够爱得从容些,婉转些。希望亲们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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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在这里深情的呼唤亲们的评啊~
第玖滴雨(叁)
地方还是圣玛利医院。层层浓翠的林木掩映着高大宏伟的白砖大楼,湛蓝的天空上浮动着淡淡的云,衬得圣玛利医院越发的沉寂。
银亮的铁闸门前是一片空寂,碧绿的林木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响声,一队神情冷淡的士兵来回巡逻。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一双明亮的眸子便立即朝向那一边。
一行车停在院门口。
年轻的副官首先从车中走下,他恭敬的打开后边的车门,车子里先下来的是一个约五十来岁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灰旧长袍,极是朴素。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眉眼沧桑,但看上去依旧意气奋发,那沧桑的眉眼里也尽是岁月所沉淀下来的稳重气。他走下车来,步伐坚定,神情肃穆。
此人便是尧军的统帅——童梓森。
紧接后面一辆车中走下了一个年轻人,那人便是童轩峻,与童轩峻同车的则是苏璟璟。
后面的车子里的人也走了下来。站在车旁的童梓森没动,后头的那些人也不敢动,只是静默地站在车边上。那些人穿着正式整齐,神情皆如童梓森一般肃穆。
苏璟璟并未想到她第二次来是跟着童梓森来的,并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