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泼墨 作者:亦漫天(晋江2012.05.12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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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又一块巨石就要砸到他们身上,容庭与提起一口气,推着苏繁诗滚到一边,堪堪避开。那块巨石砸在地上,石粉散了满天。
转眼,火势已经快要蔓延到了他们跟前。
难道他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那一瞬间,两个人在都闪过了这个念头。
可是,在容庭与脑海里,闪过的不只是这个念头。
容庭与想起父亲教过他一种武功,那时顽劣的他倒是很快就学会了,可是一向宠他的父亲却难得地严肃,没有笑,对他说,若非不得已,这个武功不能用,因为,这需要一一命换一命,你以后会懂。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容家祖传的秘密心法,只传历代的继承人。
一命换一命。
容庭与看着一脸慌张又极力坚持的苏繁诗,手渐渐移到剑柄上。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
真的能行么?
十、鬼门关
突然苏繁诗感到一股大力把她托了起来。
莫风从熊熊烈火里出现,仿佛根本顾不得烧在身边的火,一把抱起苏繁诗。容庭与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轻功,莫风就这样手上抱着一个人,一跃而上,足点窗台,那么轻易。
只是那一下的犹豫,容庭与内力已散。
容庭与一看到莫风就气血都往上冲。
他亲耳听到这几天莫风口口声声称千溪为“前辈”,不管他容庭与的死活,显然和兰花门是同党。他甚至相信,现在的这一切,都是莫风和千溪一起策划的。莫风呆在苏繁诗身边,也只是想要苏繁诗的性命而已。
谁要你来装英雄的?
莫风毫不留恋地带着苏繁诗走,应该根本不会想起容庭与还在里面。而容庭与刚运起禁咒,其反噬之力就足以让他在一时三刻内力尽失。
容庭与有了绝望的感觉……不过,至少能换回苏繁诗的性命,值。
他第一次见到苏繁诗,是在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到苏家拜年,那时,父亲就对他说,今天顺便去看看苏家的千金,你和她可是又婚约的呢。
可是当天,他没有见到他的未婚妻,因为苏繁诗卧病在身,无法出来见客。
容庭与从小调皮,仅仅一句“卧病在身”哪里阻挡得了他?他趁两个大人不注意,悄悄找到了苏繁诗的厢房。
八岁的女孩安静地睡在床上,安然,宁静。
她似乎在发烧,面颊微微泛红,脸上还有点娃娃肥。不过,她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情,连睡梦里也带着些微的笑容。
容庭与从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那一刻,时间几乎静止。
她是苏繁诗,不止如此,也是他的未婚妻。
但那一瞬间,她只是这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
十岁孩子的某根心弦在那一瞬间被触动,他想,即使此生还有类似的心动,也不会有这么多、这么深的疼惜了。
他遇见她,比莫风还要早,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
在那以后,很多次他都偷偷离开容府,来到苏府上偷偷看她。他看着她从八岁的小姑娘长成落落大方的少女……看着她从可爱天真到冰雪聪明。
即使这些她都不知道,他想要她平安。
莫风到外面安全的地方放下苏繁诗,但是苏繁诗指着他们出来的方向,“容小子还在……里面……”
莫风顿了顿,抿着唇点了点头,表示会意,转身又回到火场中。
石室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
莫风冒着火势进去,看到容庭与在一个角落,似乎快要昏过去了,神色恍惚。他的白衣已经被已经被烧出了一个洞,他的脸也是通红。莫风上前,粗鲁地一把拉起容庭与,低声:“快!运气!”
刚才抱着苏繁诗跃上窗台已经耗损了莫风很多内力,他武功再高,来不及调整内息,也断断没办法再带着另一个人离开。
容庭与已经有点被烧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还在笑。听到莫风的低吼,容庭与只是恍恍惚惚地照做。
火烧得让莫风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一手拉着恍惚的白衣少年,一边提力往上跃,几处借力,终于逃出了这个火场。
此时,苏繁诗正和两名黑衣人过招。拍掉身上的一些粉末,其实她没怎么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这时尽力抵挡着黑衣人迎面劈来的刀。
莫风一推容庭与,一手挑开两名黑衣人的刀,急急说:“你们先走,我断后!”
容庭与也回过神来了,一把拉起犹豫着的苏繁诗,往外急奔。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通往那座破庙的阶梯,连忙跑了上去。后面确实也没有人追来了。容庭与和苏繁诗一路奔到小巷外,离开了那里的迷雾,才停了下来,各自喘息。刚才的一切发生得这么快,快得像一场噩梦,而他们刚刚转醒罢了。
外面大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浑然不知这两个少年人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
“吓死人了……”容庭与看了看周围,终于放下了心,狠狠道:“我以后非灭了兰花门不可!”
苏繁诗听了这话,却突然神色一紧,莫风还没出来?
一念及此,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影由远而近。他走得不慢,但也不快。但他的黑衣上,有明显的血迹。
他总是在这么及时的时候出现,从来不需要苏繁诗为他担心什么。
“莫风哥哥……”苏繁诗开口。
“诗诗,不是你来救我的么?”容庭与这才反应过来,不满地回头问苏繁诗:“这家伙怎么也在这里?”
苏繁诗非常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个?看着容庭与的白衣都被烧了几个洞,苏繁诗又感觉一阵头晕,差点站立不稳,只能弱弱地指着莫风,解释:“是莫风哥哥来救你的,我最后只是添了乱……”
“谁要你来救的!我自己也可以救她!”容庭与却突然愤怒起来了,对着莫风,把剑拔出来指着他,“我才不要你救!你根本就是兰花门的人!刚才那出戏根本就是你和那青衣老鬼联手安排好的,是不是?你就是要我的命、诗诗的命,是不是?”
他显得有点狼狈,但指责莫风的口吻毫不含糊。
在这三天里,容庭与亲眼看到莫风和千溪说话的时候一口一个“前辈”,还对右翼分坛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而且也一身黑衣,完完全全和兰花门中的人没什么两样,连沉默的样子也是一样。
他还记得莫风那一句“只要容庭与的命还在,你无论怎么伤他都无所谓”。那口气完全是不在乎的口气,完全就只是为了能够勉强在诗诗面前交差,维持他在诗诗眼里的形象罢了。
今天,他容庭与一定要揭穿莫风的真面目!
莫风手上的剑还滴着血,剑尖点地,他握着剑柄看着容庭与,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容庭与!你再这么说莫风哥哥我就和你翻脸!”苏繁诗无可奈何地站到他们中间,愤怒地指了指莫风,对容庭与说:“你看到他手里的剑么?那是他从那坛主手里夺来的剑,他的剑给了我自保,身无寸铁,就去救你!刚才他冒着危险把你从火场里带出来,你没看到他黑衣已经变色了么?虽然还是黑,不过是那种被火烧焦后的黑!你看剑上低着的血,难道你看不出来那是他的血!”
苏繁诗说了这么多,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又指着容庭与,“亏我还这么为你担心,原来你小子中气十足啊!”
容庭与看上去刚要反驳,可是看着前方的眼神却突然变了,指了指莫风的方向,张了张口。
苏繁诗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正好看见莫风悄无声息地一头栽到在地上。
莫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在苏府里。
“你终于醒了。”有惊喜的声音,是苏繁诗走了进来,“莫风哥哥。”
传闻英雄醒来,都有美人相伴。
她是美人,然,他却不是英雄。
“来,莫风哥哥。药。”苏繁诗将装了汤药的小碗递给莫风,坐到床边,关切地问:“你还好么?伤口怎么样?已经涂了金疮药了,还疼么?”
莫风勉强撑着坐起来,接过汤药,摇头:“没事。”
他的目光扫过苏繁诗,她走路如常,笑靥如昔,应该并无大碍。
“莫风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去看看容小子。”苏繁诗站了起来,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来对莫风低声道:“我爹很生气。”
莫风抬起头,似乎还没完全恢复,反应有点慢,只是用墨黑的眼眸看着她。
“我都和爹说了,我的真的都只是小伤,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闺秀,堂堂武林世家之女,比起你,这点伤算什么?”苏繁诗愤愤不平,显然是不满意父亲把她管得太紧,嘟着嘴说:“我也说了,这祸是我惹的,是我的错,根本不关莫风哥哥什么事,我自己可以承担……”
可是,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就弱了下来,显然,虽然从小和父亲不亲,可是对父亲的责罚还是有些惧怕的。
莫风难得地笑了笑,可是一笑就触动他的伤口,“是我的错,你不用承担。”
“不说了,我先去看容小子了。”苏繁诗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
“亏你还想得起我啊诗诗。”一声长叹,伴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果然,容庭与院落里大步闲闲走了进来。
苏繁诗回过头来,但声音也已经染上了一层笑意:“你还没好透,怎么就出来了?”
“我来看你啊。”容庭与理所当然地走了进来,果然即使受了伤,也没有一刻正经,“醒来后床边就少了美人,换谁都会发急。”
“出去出去,别打扰莫风哥哥养伤。”苏繁诗面上不露声色,一边往外走,一边推着容庭与一起出去,心里却是被赞扬后喜滋滋的味道。
父亲和她不亲近,莫风寡言,从小到大,很少人这么当面赞过她。
“不。”容庭与却没有走,在门口站定,眯起眼睛,对着床上的莫风说,“我就是要当着诗诗的面,问你几句话。”
苏繁诗扶额,“容小子你有完没完?现在还在说这个?”
容庭与这次却毫不退让,目光明亮,开口还是对莫风说话:“我并不是无凭无据指责你,这点我想让诗诗知道。我容庭与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对你有偏见,莫风,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再也不会来烦你。”
其实呢……偏见还是有的,不过,他发誓,怀疑他并不仅仅是因为对他的偏见。
苏繁诗转过头询问莫风的意见。
莫风捧着那晚热乎乎的汤药,靠着床背,眼里甚至还残留些微的笑意,“你说。”
十一、婚约
莫风捧着那晚热乎乎的汤药,靠着床背,眼里甚至还残留些微的笑意,“你说。”
“你既然不是兰花门的人,那为何会叫那青衣的坛主‘前辈’?”
“为了让千溪相信我,相信我并没有背叛兰花门。”
“哼。”容庭与听了他的回答,立刻冷哼一声,显然是早就料到他如此回答,“你一定想不到吧,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就被关在旁边的石室,看得到你们的一举一动。莫风,你不止如此称呼他,语气还那么恭敬,根本不像是假的。”
“如果你也听得出是假的,千溪又如何会相信我?”莫风放下手中的汤药,冷冷地眯起眼睛:“如果你也听得出我在撒谎,我早就死了。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笨。”
苏繁诗在一边听到连一向寡言的莫风也开口和容庭与抬杠,顿时黑线。
“你……”容庭与霎时涨红了脸,平静下来换了个问题,话锋一转:“好,这个你说得过去,那你说,为什么你对那坛主说,只要我的命在,无论他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容庭与说起这个就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苏繁诗也诧异地看向莫风。
“那只是权宜之计。”莫风不紧不慢地解释:“毕竟你们的确是擅闯兰花门,而兰花门对擅闯分坛的人是——杀无赦。千溪能留你一命,已经很不错了。你命还在,我才能想办法救你。”
“想办法救我?”容庭与咄咄逼人:“那三天,你根本只是陪着你所谓的‘前辈’聊天喝酒,聊得很熟,显然和他是一伙,何时为我想过办法?你为何要三天时间?”
“所以三天里你就也只看着我们聊天,想着指望我逃走?”莫风凉凉地看着他。
容庭与一时语塞。那时,当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第二间石室时,他那几天的确是全心指望着莫风能助他离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莫风见他不回答,也没逼他,只是继续说:“我和千溪在一起谈天,是安抚他,让他知道我并无他意。那些时间,我早就有了解救你的办法。我等三天,只是因为千溪坚持,我有求于他,又如何能和他翻脸?”
“不止如此,你对那破庙下面的地形还那么熟……”
“我对兰花门几乎每个分坛的地形都很熟。以前我就是在右翼分坛里训练的。”
“你既隐瞒了他们这么多,我们又怎么知道这些事实你同样瞒住了我们?”容庭与还是不服气。
“苏先生相信我。”莫风侧头看着容庭与,挑眉:“你若不相信苏先生,自可以找他理论。”
“他……我……现在是在说你!”容庭与急了。
“好了好了。”苏繁诗黑线,将容庭与推开,“你问完了就别在这里闹了。让莫风哥哥休息。”
“就他需要休息?我伤得比他中好不好?”容庭与被苏繁诗推着离开,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着。
“那你也去客房里休息啊。”是苏繁诗扶额叹息的声音。“谁让你在这里活蹦乱跳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莫风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可是神色已经沉了下来。
突然,他一阵咳嗽,右手习惯性地摸向左边的袖子里,想拿出他一直收着的锦囊,面色却陡然一变。
左袖子里空空如也。
“诗诗,你走慢点,慢点。”容庭与气喘吁吁跟了上来,埋怨道:“你到底带我去哪里啊?”
“刚才走得贼快的是谁?”苏繁诗斜睨他,看他稍带狼狈的样子,忍俊不禁,“我爹说你伤快好了就要见见你。既然你都活蹦乱跳地可以跑了,那就不用喊我爹来了,我们去他的书房找他。”
“苏伯伯要见我?”容庭与立刻变了脸色,停下来捂住肚子,露出一副吃痛的样子,“啊啊,诗诗,我不能走路啊……我的伤还没好哇,好痛……”
苏繁诗毫不客气地拽起他,“哼,就知道你在假装。”
“喂喂……你抓到我伤口的地方了。”容庭与又叫了起来,表情痛苦。
“又装。”苏繁诗没在意,可是走了几步见容庭与没跟上,回过头来,见容庭与的表情不似伪装,他的肩头白衣一处已经渗出浅浅的红。
“刚才真的拉到你伤口了?”苏繁诗连忙走到他身边,急急地看着他,“很痛?”
容庭与听她这话,立刻来了力气,忍痛摇摇头,挺胸笑道:“还好还好,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走,我们这就去见苏伯伯。”
刚才还万分不愿意呢,现在怎么就这么积极了?苏繁诗撇撇嘴,知道他在强忍,想了想还是安慰他:“你不用这么担心的,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爹不会责备你的。说不定,爹还会夸奖你,或者我可以让爹在容伯伯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呢。”
容庭与当然眉开眼笑:“还是咱诗诗好。”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书房前,苏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