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1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缜抓起她的手,瞧了又瞧,笑嘻嘻的道:“这手儿这么小,这么嫩,连鸡都抓不住,还能抓住我吗?”艾伊丝被他握住了手,心头鹿撞,双颊泛红,盯着谷缜,神情十分羞愤。谷缜命魔龙停在江心,与艾伊丝上了一艘小船,划船上岸,始才将她放开,笑道:“到此为止,好自为之。”
艾伊丝瞥着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谷缜见她神气,隐隐感觉不妥,但究竟如何,却是思索不出,当下哈哈一笑,放开艾伊丝,快步向前。刚走了百余步,忽听身后艾伊丝高叫道:“谷缜,你看这是什么?”谷缜回头一瞥,只见绢、素二女站在艾伊丝身后,艾伊丝手持一幅银色帩纱,在日头下光华煜煜,迎风招展。艾伊丝将银纱披上肩头,咯咯笑道:“谷小狗,你猜这银纱的主人是谁?”
谷缜脸色微变,看那银纱半晌,慢慢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艾伊丝妙目流转,瞧他半晌,忽地笑道:“听说这东西叫软金纱,神妙得很,能收各种铁器,也不知真是不真,娟儿,你拿剑试试。”娟儿拔除软剑,凑近银帩,然后放开剑柄,那软剑已被银帩吸住,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谷缜见状再无怀疑,这幅软金纱正是施妙妙祖传至宝,施妙妙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此时落在艾伊丝手里,施妙妙必然已遭极大变故。心念至此,谷缜心神微乱,身子一动,便要上前。“劝你别动,”艾伊丝举起银帩,咯咯笑道:“你若上前一步,我银帩一挥,那位妙妙姑娘立马人头落地,呵呵,无头美人,向来别有一番风情呢。”
谷缜无奈止步,扬声道:“艾伊丝,你我争斗与妙妙无关,你将她放了,我任你处置。”艾伊丝目光一闪,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谷缜惨笑道:“谷某认栽,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艾伊丝脸色微微发白,轻咬嘴唇,低声喃喃道:“你这样在意她,宁可为她死了么?”谷缜微微发笑,抬头望天道:“我在意她又有什么用?”说罢叹了口气,不胜落寞。
艾伊丝目光一寒,扬声道:“将他锁起来。”魔龙抵岸,船上跳下两名壮汉,手挽粗大铁链,走到谷缜面前,方要动手,谷缜摆手道:“且慢,先放了妙妙。”艾伊丝冷笑道:“放不放人,由得了你么?”谷缜一阵默然,忽道:“我要见妙妙一面,她若无恙,你我再说。”
艾伊丝笑道:“无怪你们中土人常说‘不见黄河不死心’,你若不亲眼瞧瞧那位妙妙姑娘,想来也不会甘心认输,罢了,让你们瞧瞧也好,省得说我使诈骗人。”说罢将手一招,两名夷女佣着一个少女出现在船舷边,那少女双手被缚,口里塞着麻核,无法出声,然而那眉,那眼,那身姿风韵,在谷缜梦里何止出现了千百次,谷缜胸中一恸,失声叫道:“妙妙!”
施妙妙目光茫然,闻言望来,双目一亮,挣扎起来,却被两名夷女应声拽着施妙妙推下。谷缜面如死灰,心中拟了百十个计策,均不管用,只觉势尽计穷,无法可施。只得叹一口气,伸出手来,两名壮汉抖开铁链,将他手足锁住,拖到艾伊丝身前。艾伊丝打量谷缜,微微一笑,忽地伸手,在他头发里摸索一阵,抽出一根乌金丝来,嘻嘻笑道:“你还爱将乌金丝藏到头发里,若是没有这个,想开铁锁,可就难了。”谷缜不由苦笑,他与艾伊丝同门学道,互知底细,一旦占据上风,便不会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
艾伊丝将谷缜带回舰船,来到舱中坐下,笑道:“谷小狗,故地重游,感想如何?”谷缜笑道:“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你家的狗窝。”艾伊丝脸色微沉,喝道:“死到临头,还嚼舌头,来人,掌嘴五十。”
一名壮汉应了一声,抡起巴掌,便要抽打,艾伊丝忽又喝道:“慢着。”盯着谷缜瞧了一阵,见他笑吟吟地,全无惧色,也不禁有些佩服他的胆气,说道:“谷小狗,这几日你待我不坏,并未虐待,我若叫人打你,未免显得不够肚量。”谷缜笑道:“这话中听。”艾伊丝淡淡一笑:“这样好了,咱们赌一次?”谷缜道:“怎么赌?”艾伊丝道:“规矩由我来定,暂不相告。若你胜了,我将你和妙妙姑娘一起放了,你若败了,哼,终此一生,必须听命于我。谷缜,你敢不敢赌?”
谷缜笑道:“果然好肚量,好,我赌了。”艾伊丝冷笑一声,下令道:“待会带他来后厅见我。”说罢领着几名夷女,袅袅去了过了约莫两刻钟,有夷女来到前舱对一名壮汉耳语几句,众壮汉将谷缜送到后厅,后厅一如别舱,金碧辉煌,只是船舱正中设了一张大床,被褥鲜丽,如云似霞,床柱黝黑无比,却是铁铸。四名胡汉将谷缜抬上大床,四肢锁在四根铁柱上。
谷缜好奇道:“这是做什么?”众壮汉默不声,低头退出舱外,这时忽听细碎脚步声,艾伊丝引着娟、素二女默然而至,三人秀发如云,散披肩上,身披柔纱,香肌微露,肤色皓白娇嫩,牛奶似的,玲珑体态时隐时现,撩人至极。
娟女托着一张羊脂玉盘,盘上一只羊角玉杯,素女拉上窗纱,舱室微暗,那只羊角玉杯却明亮起来,透出莹莹碧光。
玉杯送到谷缜面前,杯中酒液如血,散发醉人芬芳。谷缜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酒,好杯,艾伊丝,你要和我赌喝酒吗?哈哈,那你可是自讨苦吃。”
艾伊丝温婉一笑,“谷爷千杯不醉,我哪敢捋你的虎须?”谷缜见她一改常态,意态温柔,言辞婉约,这模样竟是生平未见,不就好生纳闷:“这小丫头平日凶巴巴的,竟有如此风情?”想到这里,不禁笑道:“艾伊丝,你什么时候老虎变成猫了?少来,爷爷不吃这套。”
艾伊丝笑道:“你不吃这套,那么吃不吃酒?”谷缜道:“酒是圣人粮食,一定要吃。”艾伊丝捧起玉杯,笑道:“那么你吃完这杯葡萄酒,咱们再谈赌约。”
谷缜心知这酒中必有古怪,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得笑笑,接杯饮尽。艾伊丝笑道:“你喝的这么爽快,就不害怕?”谷缜笑道:“怕什么,难道里面有穿肠的毒药?”艾伊丝与娟、素二女对视一眼,忽地咯咯娇笑:“这里面啊,没有穿肠的毒药,却有销魂的春药。”
这句话有如平地惊雷,震得谷缜目定口呆,蓦然间,他只觉小腹处腾起一团火,身子忽地热起来。
“这滋味如何呢?”艾伊丝嘻嘻笑道:“这春药名叫‘爱神之泪’,霸道极了,若无女子宣泄,比死还难受呢。”说到这里,俯下螓首,挺翘鼻尖与谷缜高高鼻梁上下相对,双方鼻息相通,心跳可闻,谷缜身子越发炽热,更有一股奇痒从骨子里涌将出来,流遍全身,叫人几欲发狂。
耳边艾伊丝的声音飘忽迷离,犹如春日梦呓:“你不是喜欢妙妙姑娘,不将天下美女放在眼中?那好啊,今日的赌约便是:以三个时辰为限,你若能抵挡爱神之泪,不行苟且之事,那么我便饶你二人,若不然,你就是我的……”说话间,纤纤玉指拂过谷缜胸腹肌肤,如弹琴瑟,轻抹暗挑。谷缜欲火更甚,似要烧破血肉,滚将出来,嗓子也烧着了,干痒难耐,身子已然生出极大变化。
谷缜惊怒交迸,忍不住大吼一声,狠狠抬头,向艾伊丝撞去,艾伊丝闪身避开,吃吃笑道:“谷缜,你别逞强,这要一匹马也吃不消呢,看到床边的玉环了么,撑不住时,只需一拉,便可脱离苦海,荣登极乐,阅尽人间春色,成为最得意的男人。”谷缜怒道:“你,你滚开。”艾伊丝笑道:“这会你恨我,呆会想我也来不及呢。”说罢咯咯大笑,领着娟,秀二女,飘然去了,谷缜望着三人窈窕背影,忽地恨意全无,绮念丛生,心中淫念此起彼伏。
谷缜难过至极,忍不住纵声长叫,叫声入耳,竟是妙妙二字。谷缜闻声,心头一清,努力收敛绮念,凝神与那欲火相抗,哪知药性太烈,不片刻淫心又炽,转眼望去,床边一枚羊脂玉环伸手可及,床上系一根金线,远远连着一只银铃。谷缜只需拽下玉环,银铃激响,艾伊丝立时便能听到。这等诱惑,世间任何男人也难以抗拒,何况谷缜欲火焚身,神志迷乱,不知不觉手已把住玉环。
玉环入手,滑腻冰凉,一丝凉气淡淡如缕,透入掌心,谷缜神志忽地清醒,一件往事涌上心头,那是一年冬至,天寒水冷,草木萧条,自己与施妙妙赏玩海景,碧海如锦,纹鱼龙于云中,绣红日于浪口,苍穹如镜,映孤鸿于天外,渺万物为一粟。走在海天之间,一对男女,更是渺小。
施妙妙受过一场风寒,久病初愈,披一件白貂大氅,戴一顶银狐皮帽,脸色苍白透明,通身银雕玉塑,只有媚眼乌黑发亮,脉脉有神。谷缜握住她的手,记忆中,那是第一次,大约因为冬季,也许是在病后,女孩的手也冰冰凉凉的,柔软滑腻,谷缜当时还嘲笑说,“就像一条蛇。”施妙妙伸手打他,他便改口说,“像一条白蛇,修炼成了精,专门来勾引我。”
施妙妙啐了一口,说,“你自以为很了不起吗?谁勾引你啦?”谷缜便笑,“那么我勾引你好了,将来法海和尚来收妖,也让他收我,压在宝塔下面,好让你为我哭鼻子。”施妙妙眼睛忽然红了,“压着你也活该,最好压在十八层地狱里,再也翻不了身。”谷缜说,“十八层太深,打个折,九层好了。”施妙妙说,“难怪你一身铜臭气,这件事也是讨价还价的么?也罢,看在你陪我散步的份上,就九层,一层也不许耍赖了。”
谷缜大笑,手却握得更紧了。海涛阵阵,鸥鸟飞鸣,初冬的寒风吹得岸边的衰草瑟瑟轻响,女孩儿的身子也在发抖,小手仍然冰凉,谷缜却感觉得到,她的心是滚热的。
银白色的倩影在谷缜的心中徘徊,如顽石清泉,如醍醐灌顶,冰凉纯净,浇灭欲火,犹如茫茫欲海中的一块浮板,只有抱着它,才不至于沉溺其中。谷缜竭力回想与施妙妙在一起的日子,一点一滴,也不错过。他从前一直以为爱和欲是分不开的,直到此时,才知道竟是如此地不同,欲是身子的渴求,爱却是心灵深处最纯真的感觉,前者是浓烈的糟粕,后者则是糟粕去尽,刚刚温好的美酒,滚烫,香醇,适合在荒凉的冬日入口。
情欲渐渐涌来,如浪如潮,拍打着身心,谷缜肌肤变得通红,有如婴儿,身上的汗水有如泉涌,数层被褥都濡湿了,自他身下陷落成一个人形凹坑。他的眼神忽而迷离,如夜里的寒烟,忽而又如朝阳一般清醒,身子挣扎扭曲,把握玉环的手却慢慢松开了。他已近乎虚脱,一生之中,竟然从未感到如此倦过,别说扯动玉环,就是动一下指头也不能够,唯独体内的热血汹涌如故,仿佛最烈的火就在燃烧,不但要将他烧着,更似要将四周的一切化为灰烬。忽然间,他脑子一迷,心猛跳几下,然后就昏过去了。
昏沉中,银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倩影的四周,有五颜六色的光彩流淌奔走,溶溶泄泄,交织如一,活泼泼的,如抽芽的树,初绽的花,未露头的旭日,刚生产的婴儿,这种感觉其妙极了。那些流光没转一次,体内的炙热便消退一分,并带有一丝解脱的快意,慢慢地,心中的热火消退殆尽,慢慢冷了下来,恬静,平静,止如深潭,波澜不兴。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悦耳的银铃声。谷缜猝然而惊,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入眼的是一只晶莹无暇的手,握着那枚玉环,手与玉环俨然融而为一,分不清哪是环,哪是手。谷缜的身子软绵绵的,神智却慢慢清楚起来,抬眼望去,便看到那只手的主人,艾伊丝的神情很奇怪,正笑着,却笑得很苦。谷缜不觉松了一口气,扯动银铃的不是自己。艾伊丝盯着他的脸,许久不曾说话,眉宇间笼罩着一种悲凉。
俩人无声对视,艾伊丝目光闪动,透着几分不甘,良久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抗拒爱神之泪?好几次你分明都挨不住……为何,为何偏偏忍耐下来?”谷缜笑了笑:“你永远不会明白的,爱是付出,你却只想占有,占有容易,爱一个人却很难。真的爱上了,这世上的任何艰难都不算什么,何况区区春药?”
艾伊丝道:“这么说,你能够挨过来,全因为心里有她?”谷缜道:“不错,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却不会为你动一根指头。”艾伊丝面有怒色,但这怒色一闪即没,目光又被无奈充满,她沉默半晌,轻轻拍了拍手,绢、素二女走到正对床边的一口檀木衣柜前,拉开柜门,柜中竟有一个女子,银衫素颜,嘴被布条死死封住,双眼泪光流转,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湿痕。
“妙妙。”谷缜大吃一惊,定睛细看,那柜门上竟有两个小孔,从柜中看来,床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谷缜只觉的汗毛竖起,心里大骂艾伊丝恶毒,料想方才若意志稍弱,把持不住,扯动银铃,后面的事当真不堪设想,谷缜越想越觉得害怕,只觉得浑身发冷,尽是冷汗。
“谷缜,你赢了。”艾伊丝忽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落寞之色,将手一拍,进来两个壮汉,将谷缜从床栏上解下,重新锁好。谷缜怒道:“艾伊丝,你又要赖账?”艾伊丝默不作声,徐徐向外走去。谷缜和施妙妙均被架着,紧随其后。
舰船早已出了海口,四周碧波无垠,烟波微茫。艾伊丝莲步款款,走到魔龙舰首,迎着海风,金灿灿的长发飞扬不定,在日光中闪闪发亮。此时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谷缜也不例外,不觉心中焦躁,却又不敢乱动,目光一转,向施妙妙望去,施妙妙也正将目光投来,虽不能言,悲喜之情已扬溢在眉梢眼角。
二人四目相对,一言未发,却似交谈了千言万语,相隔数丈,两颗心却似紧紧贴在一起。谷缜心里欢喜已极,整个人几乎都要爆炸开来。海天交际处,落日渐沉,云霞紫红金黄,瑰丽绝伦。
艾伊丝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小船准备好了吗?”一名壮汉工身应道:“备好了。”艾伊丝转过头来,看看谷缜,又盯了施妙妙一阵,说道:“我说话算数,谷缜你能过爱神之泪这关,我便放你。但这放人的法子也有许多种,你我是敌非友,放你不能太过容易,省得将来师父知道,责罚于我。”说罢走到船舷,指着巨舰旁边一艘救生小艇道:“船上有两天的饮食用水,这两日中你二人是死是活,全看上天的意思。”
说罢做个手势,便有奴婢用绳索将谷、施二人垂下甲板,放到小船之上,然后割断维持小船与巨舰的缆绳,碧水荡漾,小船漂远,艾伊丝目视二人,露出一丝苦笑,幽幽说道:“后会有期。”声音小得出奇,除了她几乎无人听到。说罢,艾伊丝轻轻挥袖,魔龙巨舰百桨齐发,破开海面,向着远方快速驶去。
谷缜四肢被铁链锁住,却不妨碍动弹,挣扎片刻,摸到施妙妙的深浅,解开她双手束缚,施妙妙一得自由,便扯下塞口的布条,叫道:“谷缜……”才叫一声,又落下泪来。谷缜笑嘻嘻的道:“傻鱼儿,哭什么?咱们劫后重逢,理应高兴才是。”施妙妙听了,悲意稍去,又笑起来,说道:“是呀,该高兴才对的。”说了这句,盯着谷缜看了一会,忽又双手捂脸,号啕大哭。
谷缜不觉有些心慌,忙道:“傻鱼儿,乖妙妙,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在番婆子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施妙妙攒袖抹泪,微微摇头:“她就是绑着我,并未下什么毒手,我,我只是没脸见你,我好恨自己,恨不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