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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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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有的摆了一团。地形是那样险,兵力是这样多,一道一道的难关都摆在我们的面前,然而铁的红军在无坚不摧的精神下,一道道的难关都被他冲破了。敌人屡战屡北,我们猛打穷追。右路军是这样的前进着。 
  左路军担任先头的四团,是5月13日出发的。他们相隔泸定桥有三百二十里,上级限他们三天要夺取泸定桥。 
  活泼的政治工作,提高了战士的精神。他们决心要和右路军进行夺桥比赛,他们千百个人的心中,什么都抛弃了,只有一座泸定桥。 
  路也是沿河而上的,情况是和右路军差不多。大概走了三十里左右,对岸有敌人向他们扫射,路是不能通过,于是他们只好弯路,可是弯路就要爬大山,并且要自己当时开路。大概绕了十里多的光景,又绕到河岸上来了,敌人又在对岸打枪,他们只有勉强跑步通过,然而在敌人机关枪下,跑也不行,只好又弯路。这样弯来弯去,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通过一个大山的时候,忽然和敌人一个连遭遇。敌人先机占领了阵地。满腔热血的四团的战士,好像猛虎见群羊一样,那里肯放过,只一个猛冲,就把敌人打坍了。这山有十多里来高,下山后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桥是被敌人毁坏了。河虽然不宽,但却很深,徒涉当然不可能。于是动员全体战士临时砍树,把桥架起来,才得通过。 
  打了胜仗跑路更加有劲了,情绪也更加提高了。但忽然前面塞住了一座悬崖。崖的两边都是峭壁,无论如何是爬不上去的;中间一条小路,好像一座天梯,抬起头来看,帽子都要掉下。山顶是一个小隘口,筑了碉堡,有敌一个营在扼守。正面不可能上;右面是靠河,无路可绕。时间是不早了,这到底怎么办呢? 
  “事到万难须放胆”,我们久经战斗的团政治委员杨成武同志在他侦察后,断定爬上左面的石崖,定可抄入敌人背后,夺取这一隘口。他一面鼓励着战士,一面指导着爬石壁的方法,攀藤负葛,一个一个的吊上去了。正面的仍在强攻,敌人是耀武扬威地,机关枪是一带一带子扫射。不到半点钟的时间,敌人后面的枪响了,敌人全部动摇起来。我们正面的乘势猛攻,敌人就这样坍下去了。一个猛追,敌三个连完全消灭,俘获一百余名,活捉营连长各一,缴步枪一百余枝,手机关枪三十多挺,其他军用品甚多,尤其是烟灯烟枪遍地皆是。人家说杨森的兵有两条枪,真是名不虚传了。 
  前进不多远,到达了猛虎岗。这是到泸定桥的最后一道关口。山高有三十多里,左右完全不能攀登,也不能包抄;只有中间一条小路,并且是壁立的;上面也有一个隘口,照样筑了乌龟壳,驻了烟兵。听说又增加了一个营上来。强攻不可能,包抄无办法,怎么办呢?问题又摆在前面了。 
  红色指挥员的机动,终于战胜了当前的困难,决定实行夜摸。 
  在黑夜中,一切都是沉寂。稀稀的冷枪,断续的由山顶乌龟壳内放射出来,战士们没有一点声响,悄悄的一个一个的摸了上去,山顶的猪猡们一点也未察觉,一排手榴弹,打得那些烟鬼鸡飞狗走,乌龟壳又被我们占领了。烟兵们的家私——烟具——又丢遍了满地。这样一路的险要完全被占领了。 
  第二天的八时(14日)部队出发以后,接到一封军团的来信: 
  “王杨(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军委来电,限左路军于十五号夺取泸定桥。你们要用最高度的行军力和坚决机动的手段,去完成这一光荣伟大的任务。你们要在此次战斗中突破过去夺取道州和五团夺鸭溪一天跑一百六十里的纪录。你们是火线上的英雄,红军中的模范,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完成此一任务的。我们准备着庆祝你们的胜利?鄞”   
  飞夺泸定桥(2)   
  此时已是十一点了,但离目的地还有二百四十里。照命令第二天(十五号)拂晓要赶到,那末要在十八个钟头内跑二百四十里,估计时间是来不及了,然而无论怎样是要完成任务的。于是立即分配政治工作人员到连队去进行动员工作,政治委员站在路旁讲话(因无时间集合讲话),战士们情绪更加提高了。 
  到达摩西面的大山上,有敌一营在扼守。经几次的冲锋肉搏,结果将敌人击溃,并随即乘胜猛追,到山下又一条小河,桥又被敌人毁坏了,只得又动员大家临时来架。这样一捱,到河边的一个街上,已经是天黑了,但距桥还有一百一十里。天是黑的十分可怕,大雨又像翻盆一样倾下来。战士们还是拂晓前吃了饭,跑了这多路,又打了仗,肚子是饿得难过。为了夺桥的胜利,于是决定不吃饭,立即又在连队进行鼓动。政治工作人员都跟各连队走,党团员和干部最先做模范,向战士们详细解释。全体战士一致高呼:“不怕苦,不怕饿,一切为了夺取泸定桥?鄞” 
  行李担子和走不动的人以及驴马都留在后面,派了一些武装和得力的干部领导。团长政委率领三个步兵营轻装出发。 
  天是这样黑,雨是这样大,路是这样滑,伸手不见掌,真是寸步难移。跌交的人不知多少。费了很多的时间,还没有走到一里路。对河的火光起来了,一线一线的像飞也似的向着泸定桥奔去。敌人是在对河和我们夺桥。情况是这样紧张,时间是这样短促,怎么办呢?点火吗?又怕敌人发觉,不点火吗?又走不动,明天夺桥,是成了严重问题。在这样的关头,我们的杨政治委员下决定了,立即传知部队全部点火。并告诉各连队,“假使对河敌人问我们是哪部分的,就答他是某师某团某营今天被共匪(?)打败的。”我们这样欺骗着敌人,敌人听了也不怀疑。他们仍然点着火把在那边赶路,我们也仍然点着火把在这边赶路。两路的火,两路的人,各怀着不同的目的,在一个闷葫芦中前进?鄞 
  时间是快到五更了,经过一晚的急行军,人是都有些疲劳了,肚子也十分饿了,衣服也全湿透了,在这又饿又疲劳的情况下,真是有点难熬,很多人都打起瞌睡来。团长政委也东歪西斜,几次险些掉下河去。有时忽然站着不动,被后面的冲撞时,忽然惊醒,而又踯躅地前进。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中,直到天亮时,到达了泸定桥。 
  桥是铁索做成的。每条铁索都有普通饭碗般大,每根相隔的距离在一尺以上。两边有铁索的扶手栏干,桥的中间没有墩子,只铁索的两端埋在两岸。桥头的地下打了很多大的铁桩。铁索上铺了板子过人。河面有数十丈宽,由桥上到水面也有数十丈高。当你走到桥的中间时,桥会左右摆动得很厉害。假使你往下一看时,奔腾的水势,无底的深渊,真叫人毛骨悚然。泸定桥之险,于此可见。 
  桥板是被敌人抽了,只剩得九根光铁索。第二道桥是找不出来的。渡口也是完全没有的。对岸敌人在两旅以上。桥头及河边一带以及山上,都有重兵扼守。机关枪迫击炮,集中在桥头附近,不断地向我们扫射,向我们示威。迫击炮也像连珠般的掉过来,都打在我们驻地附近。他们耀武扬威的向我们高叫:“共匪(?)过来呀?鄞飞过来呀!我们缴枪给你呢?鄞你们为什么不飞过来呢?” 
  我们的战士也高声的回答他: 
  “只要你的桥,不要你的烂枪?鄞” 
  这是多么雄壮的回答呵! 
  经过详细的侦察,在桥头配备了火力,准备了板子。部队又进行了鼓动,进行了分工:第二连挑选了二十二个英雄,一概用短枪手榴弹马刀,由连长廖大珠同志领导为冲锋队,其余的用长枪随冲锋队前进;第三连搬板子,准备在前面冲过去时,他们铺板子,给后续部队过去。一切准备停当,团长政委亲到桥头指挥,全团号兵集中在桥头附近,夺桥的激战开始了。 
  冲锋号音响了,机关枪迫击炮声手榴弹声口号声震动山谷,战士们的热血沸腾起来,战斗情绪也紧张到万分。廖连长领导的二十二个英雄,在团政委鼓动的口号声中,冒着浓密的弹雨,一手扶着铁栏,踏着铁索,冲锋过去。刚到对岸桥头,敌人放起火来把桥头的亭子烧燃了。火焰冲天,无法过去,英雄们此时有些踌躇起来,徘徊不前了。团政委见此情况,高声大叫:“同志们?鄞这是胜利最后关头,拿出你们英勇的精神,冲过去,不怕火呀?鄞迟疑不得呀!快冲呀?鄞敌人坍了,你们是光荣的模范英雄呀?鄞冲呀?鄞杀呀?鄞” 
  这一段鼓动词又把英雄们的勇气鼓起来了,他们不顾一切冲进火焰中去,衣服帽子烧了,眉毛头发也烧了;他们一切都不管,只是猛冲,一直冲入街上,和敌人进行长时期的巷战。敌人集合全力反攻,二十二个英雄的子弹手榴弹都打光了,形势是万分紧张,差不多几乎支持不住了。正在这样一个严重关头,团政委领导着援队来了。在这最后的决战中,终于将敌人完全打坍。烟鬼们屁滚尿流的四散逃命,泸定桥就这样胜利的占领了。除一部分部队追击外,其余部队就在沪定城(城在桥头)宿营了。本日的战斗,我们只伤亡三人,这是胜利中的胜利。   
  抱桐岗的一夜   
  过了大渡河以后,我们就向川西北前进,争取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在前进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难走的地方——抱桐岗。 
  在岗下水子地停了一天,说是前面部队走不通。第二天午前九时出发,不一里,敌机来了,大家依树偃息。敌机去了又来,我们终是蹲着不动。 
  快正午了,才开始蠕动。呵,原来是上山,陡的草壁,窄的之字路,这样的路不是走过很多吗,为什么这样慢?转过一坡,树木渐丛杂了,因终年不见日的缘故,土都成了黑泥,就只能手攀着树根或枝,一脚跟一脚足踹着泥里的小石走着。太陡了,上不去,握着小竹,掉下涧里,从这个石上,缘到别个石上,又到树林里来了。有些密箐,像竹枝扎成的门,弯着腰走进,有新砍伐的刀痕,原来是先头部队开的。在山下时,老百姓对我说:“可以走,不过难骑牲口。”哪知道根本没有路,只有些攀藤负葛的痕迹。看看天晚了,据说到山顶只有一十八里高,但说是走不到。前面传来了声音:“宿营呀,宿营?鄞”怎么宿法?鄞拣得三四尺可以放下东西的平面,就是好的。大家知道这一夜是不易过的,非有火不行,枯枝倒是不少,一下子那一堆这一堆的火着了。我因为插过了队,被毯在后面,虽然相隔不过二三十丈,但要下去找多难,况且黑烂泥上也无法睡觉。天公偏不做美,下起雨来。雨滴从树上哗啦哗啦的流下,人们都打着伞,烤着火,我借得一洋磁盆垫坐,许多同志坐着打鼾,我是彻夜没有睡。 
  很想弄点水喝,炊事员同志点着火下涧取水,约半点多钟,携上一桶水,正架着烧,不幸泼了。但是天刚亮,他们已煮好了两桶包谷糊给我们喝?鄞 
  “走呵?鄞似乎有了点日影,到山顶就好了。”站上山顶一看:哎哟?鄞路是有的,满是泥泞,陡处呢,谨防“坐汽车”(翻滑下的称呼),稍平处呢,泥深没膝;泥中的石头不见了,有几匹马陷在泥里出来不得。 
  怎样走法呢?为要绕越泥淖,有的下涧,缘着圆石头走,有的攀树上岩;在涧不可下,岩不可攀的地方,就攀着路旁树或竹枝跃进。行行重行行,太阳当顶的时候,居然出了森林,望见许多人马在山下河里洗衣煮饭。路上泥没有了,但还滑,不幸得很,我偏偏在出森林后,坐了两回“汽车”。 
  到河里洗去脚腿上的泥,渴得很,一同志拿茶壶在烧水,“给我一碗水吧?鄞”我说。他就倒上一碗,怪浊的,谁知是煮的骡子肉,没有盐,可是味特别鲜,至今还记得。   
  大雨滂沱中(1)   
  消息的传来,已够两天了———副主席要来。这和宝兴出发后,露营的雨夜里,午夜得到先头团已在大维与四方面军会合的消息,同样令人兴奋。 
  第一工作是欢迎会,会场的选定和布置,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鄞四围蛮山老林,紧紧合抱着,绝不肯让出数十米的平坦地来。西北从梦笔山(雪山)、东北从虹桥山(雪山)送来两条卷石走沙怒吼的溪流,雨季雪融,刺骨的寒流,泛滥如同黄河决口,盘踞着所有低的平地面。会场布置在何处呢?经过邓罗两局长亲自率领的察勘,只得勉强地选定东溪南岸一片稍大的山脚斜坡。 
  这不过是不到百米方的斜度较小的山坡呀,不知名的灌木和荆棘丛生着,乱石又是猪嘴样拱出着,设计和修整,又须太费工程了。调来工兵连,伐木斩荆,抛石掘土……数十个红色英雄,快乐地又疲倦地工作了三小时。漂亮的会场出现了:上首就自然的土石削成了小小的方台,那是主席台,下面紧包着松松的沙土铺成的欢迎者列队的地段,右首凸出的一块平地,那是司号员集中地的乐亭了。标语呢?张贴就困难了,聪明的宣传队长把它们勉强地安置在路旁小树和棘条上;会场东首数米处,依着土坡,借两根木条横路耸起欢迎牌,一些绿叶野花攒簇着,艳红的绸布上闪耀着“欢迎红四方面军同志”几个八分体字。 
  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简陋而又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伟大的欢迎会场。 
  临时架设的电话线,爬行向虹桥山方向的五里处,派出了守机的专员,报告到来的消息。 
  忙碌着,吆喝着,饥饿着,疲乏着,数千百双眼睛探视着东方。铃……铃……铃电话催问回答着。等等等,日子已溜过了一半。 
  本来一早,天就哭丧着脸,似与快乐的人们呕气,现在又飘飘洒洒起来了。雨的助虐者低度的气温,又乘机开始了进攻。人们被风、雨、冷击打着,然而热望的心、亢奋的情绪,战胜了这一切四围袭来的自然敌人。欢迎的队伍整齐的鹄立着。 
  忽然像下“向右看”的命令样,每个头都转向西侧,在两河口的街口出现了一群人——毛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各主要负责者。他们微笑的,阅兵似的走过欢迎者的队列,谈说着走向虹桥山的方向去,不远又停止了。大家在想:“快到了吧。” 
  突然大雨袭来了,雨柱是那样的粗大稠密而有力,山上林子中的水,猖狂地急促地奔向低处去,刷走了一切的败叶、断草、泥沙、小石块;水花飞溅,一切雨具削弱或全部失去防御力,冰凉的雨水,濡湿了外衣,渗到肌肤,大地也冥茫了;但人们依然在快乐兴奋。 
  暴雨的袭击延续了约二十分钟,转成小雨了,而浓密的云层,即卷来滚去。看来还要下雨。人们唱起歌来了(此歌名为两大主力会合歌,编于宝兴,次日先头部队即在大维与四方面军会合)…… 
  快乐的歌声,震荡着山林和大地。由会合的胜利,勾起了长征的回忆。于是强渡金沙江歌,遵义战斗胜利歌……一切都从快乐兴奋中唱出了。延长着很久的唱歌竞赛。雨仍是敲打着山林地面和人的头颅。 
  东侧围立着的中央的负责同志们移动了,阵容突然严肃起来,收下了一切雨具,行列整理成侧看一条线,司号员小同志们把号捏得紧紧的,喊口号的领导者们,腮帮鼓鼓地,数千百双的眼睛又贪婪地盯视东方了。 
  东方山脚林隙中,隐约的露出几个马头,渐渐走近了。首先冲出去的是朱总司令,紧紧的握住了来的人群中一个人的手,随后便是大家围上去。混作一团了,说什么听不到,只是许多的手挥动着,似乎大家要狂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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