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音-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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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闯入可能不太确切。
　　更确切地说，这个人就好像是结界本身的某一部分，或者说，他就像从结界中独立分离出来的某一部分。
　　而在这个人开口说话之前，暮甚至没有发觉到他的接近。要不进行破坏就彻底融合到这个结界中，就算是她也是很难做到。
　　暮越想越觉得心惊，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不速之客，猜测着他的来历和目的。
　　他穿着白色的外套，浅棕色的头发非常柔顺，乌黑的眼睛有些朦胧却又很明亮。长相俊美却不张扬，笑容亲切得就像和你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暮大人。”
　　他走过来之后，首先向暮打招呼：“看来我今天还真是幸运，居然能在这里见到神界赫赫有名的苍穹之王。”
　　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分，这多少让暮觉得更加吃惊。而且她发觉这个人的身上似乎……她想了想才说：“我们好像并没有见过。”
　　“我是……”
　　“M　医生？”那个贺文打断了他们，暮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表情盯着那个什么医生。
　　“贺文先生，我们很久不见了！”
　　M　医生笑着点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你果然一点都没变。”贺文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之后说：“怪不得暮音说你可能是妖怪之类的东西。”
　　“那位小姐太聪明了，我在她面前也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字半句。”他耸了耸肩：“真可惜她已经不在了，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殉道者最后的下场。”M　医生朝问话的兰斯洛眨了下眼睛：“看来哪怕爱情是这世上最毒的毒酒，你也已经决定要把它喝个干净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兰斯洛冷哼了一声：“我始终也就是个没什么雄心壮志的窝囊废。”
　　“不要这么说。”听到他的说法，M
　　医生笑得更开心了：“我们永远在追寻那些无法得到的东西，可当得到了其中之一，就会觉得另一样更加珍贵。所以，我们才会变得反覆无常。暮大人，你说是吗？”
　　“很抱歉！”
　　暮站起来和他四目相对：“我恐怕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神司大人！”
　　“神司大人？”叫西臣的孩子捂住嘴惊呼起来：“怎么可能呢！”
　　“这不是梦域中魔神的名字吗？”
　　贺文也很吃惊：“M　医生你就是魔神吗？”
　　“还会有谁？”
　　看来兰斯洛是早就知道：“魔神，梦神司，M　医生，一直以来就是同一个人。”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被暮拆穿了身分的M
　　医生，非但一点没有惊讶，还对她说：“你已经开始学会不被假象迷惑了。”
　　“神司大人。”暮知道他性格奇怪，最喜欢故弄玄虚，索性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正要去梦域找你，能在这里遇到实在太好了。”
　　“我只是想知道。”M　医生一脸兴味：“诺帝斯这么做，是”故意“还是”刻意“呢？”
　　“什么故意刻意？”暮皱起了眉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暮，我突然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M医生打了个响指：“一起来黄泉之城吧！”
　　“什么？”
　　暮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发现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暮有点慌张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诺帝斯不是要黄泉幻惑吗？”
　　M　医生转过身去：“你到黄泉之城来取吧！”
　　他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张面具，把面具戴到脸上之后，他的外表就完全改变了。黑色的衣服，华丽的手杖，和黑暗融为一体却又闪闪发光，这才是黄泉之城主人真正的样子。
　　四周一片漆黑，就好像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
　　除了背对着她的梦神司，暮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
　　“等一下！”
　　暮很清楚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神司大人，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现在暂时不能去黄泉之城作客。”
　　“让兰斯洛回到迷雾森林自生自灭？”梦神司半侧过脸，银色的面具闪烁着寒光：“你放心吧！这只是小事一桩，我会为你办妥的。”
　　“你已经把他……”
　　暮愣住了：“你们不是认识的吗？我还以为……”
　　“注定的命运，是谁也无法更改。”
　　在梦神司戴上了那个面具之后，不只是他的外表，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有很大改变：“胜利者得到一切，失败者失去所有。这句话，你最好牢牢地记住！”
　　“胜利者得到一切，失败者失去所有……”
　　“暮。”
　　从梦神司的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我在黄泉之城等你。”
　　“我自己去吗？”
　　暮看到他好像是要一个人先走，急忙追问了一句。
　　“你放心，不会迷路的。”
　　梦神司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黑暗：“你自己知道该怎么走。”
　　“那……”暮还想问问清楚，但梦神司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忍耐，魔神就是这样的性格，顺着他的意思玩下去就可以了。
　　只要拿到了那两朵破花，她就能立刻回去神界，永远都不必再被这个疯子耍来耍去了。
　　梦域是极不稳定的世界，所以不方便随意使用法术。
　　暮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该往哪去。
　　她只希望梦神司那句“你自己知道该怎么走”，不是随口说说的。
　　但当她对着一成不变的景色，沿着这条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路，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梦神司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了。
　　面对着路外面那些铺天盖地、大棵大棵的黄色花朵，她终于停下来用力地叹了口气。
　　这些花样子很奇怪，像是人类世界里的品种，很大的花盘都往下垂着，好像是一个个在低头认错。
　　好像是没有尽头的大片金黄，混和着暗灰色的天空，这景色真是越看越叫人沮丧。
　　正在郁闷的时候，天上忽然落下大滴大滴的水珠，暮张大了嘴，不相信这个时候居然下雨……她无奈地继续向前走去，虽然她不用担心会被雨淋湿，可是这盖过了一切声音，不停鼓噪着的雨声，也足以让她心浮气躁了。
　　直到她在滂沱大雨中，看见一辆停在路中间的车子……
　　暮知道梦域是意识的产物，自己就好像是在某个人类空想出来的场景里一样。在这里看到人类用的交通工具也不出奇，所以她也没当一回事，就这么走了过去。
　　但就在和车子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暮无意识地扫过了车窗，那空无一人……
　　不！有人在那里！她立刻停了下来，惊讶地弯下腰，从车窗往里面看去。
　　透过迷蒙视线的大雨，暮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正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朝外面张望着，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而那个孩子这时好像也看到了她，朝她摇了摇手，好像是在和她打招呼。接着就在车窗上呵了口气，用手指在水气中慢慢画出一个简单奇怪的图案。
　　暮觉得那双清澈发光的眼睛，不像是人类会拥有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精灵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种族。
　　但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在应该都是虚幻场景的梦域里面，竟然能够看到活动的实体？
　　难道说，是梦神司搞的鬼？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就在她分神思考的这一眨眼过去，低头再看时，发现车里已经是空的，那个孩子不见了踪影。
　　暮站在那里发了会呆，可实在想不出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只能摇摇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她最后看了看那扇车窗，觉得留在那上面的图案诡异可怕，让她再也不想回头去看第二眼……
　　公路终于到了尽头，雨也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撒下，远远的蔚蓝天空出现了七彩霓虹。那些金黄色的硕大花朵，在阳光下仰首朝天，忽然之间充满了朝气。
　　暮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她带着微笑踏进了那片青翠的树林。
　　树林里安谧而幽静，但阳光却让一切生动起来。
　　暮在树林里走着，享受着她有生以来少有的宁静祥和。
　　她从出生开始，就在不停地争斗，不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得到权力，一刻不停地和身边所有人争夺着胜利。
　　而那种教人厌恶的记忆，就像被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像那些无法摆脱的恶梦一样，不停纠缠着她。
　　暮不知不觉又一次停下了脚步，眼前穿过林木间的阳光细碎凌乱却又那么美好。她好像在那些闪光的碎片中看到了一个孩子背着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在前方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明明画面和谐动人，如同在想像中才能见到的场景，但暮的心里却毫无原因地酸涩了起来。
　　被背着的小女孩突然回过头，让暮看见她清澈到透明的眼睛。
　　“等一下！”暮猛地一震，往前走了几步。
　　一道阳光射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闪避，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慢慢走到了那个位置，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那两个孩子的确是不见了。
　　暮想要离开的时候，有一抹新绿在眼里晃过。
　　她迟疑了一下，蹲下去小心地折断了细细的草茎，把那棵样子有点奇怪的小草采到了手里。
　　四片叶子紧紧地挨在一起，看上去娇嫩而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变得粉碎……暮看了一会，终于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没有多久，暮就走出了树林。她在树林边缘看到有一栋房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她脚下的小路就是通往那栋房子。
　　“现在，就到这里吧！”
　　在暮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暮回过头，一片片艳丽的火红飘动，扰乱了她的视线。
　　黄泉花！那这里不就是……暮还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看到了那个她刚才见过了两次，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
　　“请把我带走吧！”她站在漫天飞舞着花瓣的红色花海中，用稚气又冰冷的声音对着暮说：“你已经把我留在这里太久，是时候把我带走了！”
　　“去哪里？”暮一头雾水地问。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那孩子眼睛里光采流转：“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不远处，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觉得最终结果是怎么样的？”他们中的一个询问着另一个：“谁会是那个得到一切的胜利者？”
　　“胜利者得到一切，失败者失去所有，就是这样吧！”另一个这么回答：“既然我们无力左右，那么任何的猜测都是没有意义的。”
　　“过了多少年，怎么你还是这么死板无趣？”提问的那个轻轻叹了口气：“难道你不觉得，等待一个连你我都无法预测的结局到来，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情吗？”
　　“你司掌梦想，注定你永远想得太多。”另一人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现出眩目的光华：“对我来说，不论谁输谁赢，都只是一个结局而已。”
　　“不论怎么说，我讨厌你这家伙。”提问的人朝着自己戒指上镶嵌的蓝色宝石呵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能够忍耐你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拿着的花朵放在眼前，轻轻嗅着。
　　他始终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
　　在这应该只有黄泉花的黄泉之城，但他手里的那朵却是闪闪发光的纯金……　
　
　
　
　　
第七集　诺帝斯卷（下）——埋葬在地底深处　本集简介
　
　　暮一次又一次作着相同的梦。
　　直到梦魔告诉她，如果神族开始不断作梦，大多是即将死亡的预兆，或者是被施用了咒术后，那些无法磨灭记忆的再现──
　　他又说，不论如何地掩饰或补救，只有留在心里的伤痛会跟随一生──
　　难道说，梦魔在暗示什么？处于巨大谜团中的暮，不禁怀疑起胸口的伤无法痊愈的原因，最后她决定放手一搏。
　　当诺帝斯加诸于暮音身上的咒术失效，暮终于找回了自己，只是她同时也选择了一剑割开自己的咽喉……
　　愿赌服输，一切都如暮音所愿了。
　　我已经无法选择，痛苦吞噬着我的骨血，妒恨蚕食着我的灵魂；请挖出我的双眼，请刺穿我的心脏，请把我的骸骨埋葬在地底深处的黄泉；如果我从未拥有你的给予，唯有死亡。
　　恋人絮语──　by　风暮音
　　不论经过多久，不论遭遇了什么，好像只有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第一章
　
　　“你是谁家的孩子？”暮疑惑地看着那个奇怪的孩子：“还有，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孩子朝暮招了招手，暮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没关系。”那孩子从背后拿出了一朵艳丽的花朵，递给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黄泉花？”暮弯下腰，才把花接到手里，原本完整的花蓦地散开了。
　　众多花瓣被风吹动，朝她飞了过来。
　　眼中只看到一片夺目的鲜红，暮吓了一跳，本能地用手挡在眼前。
　　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不知所踪，除了漫天飘扬着红色花瓣的黄泉花海，什么都没有……
　　只是幻觉！那长长的道路、安静的树林，还有消失了的孩子，都只是梦魔玩弄的小小伎俩。
　　考验、试炼、玩笑，随便魔神喜欢用什么词语形容他的拿手好戏，这种在神界通常被称作幻术的法术，向来是他爱用的手段。
　　魔神最喜欢利用幻觉扰乱他人的内心，然后从中寻找乐趣。
　　这一点，暮非常清楚。
　　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其说是被魔神带到了梦域中的某处，更有可能是被困在了幻术制造的环境之中。
　　可唯一出乎暮意料之外的，是自己竟会被幻觉所影响。
　　幻术需要利用内心的弱点，才能制造出幻觉，就像是在心灵的缝隙播下制造混乱的种子，这种法术首要的条件，就是寻找“缝隙”。
　　也就是当内心存有迷茫时，幻术才能真正发挥出效力。
　　但暮却不同于那些脆弱的人类，她是神界中数一数二的法术高手，这种她看来只能用作恶作剧的法术，对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用。
　　但是有好几个瞬间，她居然以为那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难道说，又是那禁术的影响……
　　轻微而有规律的脚步声靠近了她，暮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过身。
　　“您好，暮大人！”出现在暮身后的少女拉起裙摆，朝她屈膝行礼：“欢迎来到黄泉之城。”
　　“黄泉之城？”暮远远地看见花海后那栋白色的建筑：“这就到了黄泉之城吗？”
　　“当然是的。”少女侧过身子，为她让出了道路：“神司大人在等着您呢！”
　　门外站着一个人，而且是在暮被带进这个会见的房间之后，就站在了那里。
　　暮向来没有什么好奇心，所以她也没有开门或者询问，只是站在窗前看夕阳把一切映得通红；看四处穿梭的红色花瓣，如同点点飞散的星火；看那像是正在被烈焰焚烧的天空……
　　“如果你想见她，为什么还不进去？”直到梦神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还是不用了。”那听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我受够了当骗子的感觉，这只会让我更不好受。”
　　“你已经为她做了很多。”梦神司的声音非常柔和：“就算任何人都无法被原谅，你也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算了吧！”听那种口气，那人竟像是在嘲笑可怕的魔神：“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卑劣，谁都不值得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