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音-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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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
　　暮的眼前出现了漫天飞舞的花瓣，有一个孩子站在那里递给她红色的花朵，还对她说：“我一直在等着……就算暂时分离，但当时间来到，我们终会相遇，因为我……也就是你。”
　　红色的花瓣蓦地散开，朝她飞了过来！
　　爸爸很快就会来接暮音的，对不对？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法术和咒语，但是没有一种叫做“幸福”。
　　天青，我的名字叫做天青。
　　你要相信命运。
　　我的公主，把你的心给我吧！
　　很久很久……怎么说？“永远”好不好？
　　爸爸，你答应我很快就回家的，我等了你很久，想你一定是又迷路了，所以只能自己来把你找回去了。
　　那时我是借用了人类的躯壳，所以外表有所不同，而你通常会把我叫做——“天青”。
　　事实是这么明显，既然你是黄昏时的声音，又怎么能够代表光明，又怎么可能是我所需要的？
　　暮音，我并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确是我妻子的女儿，但是你的父亲是……席狄斯。
　　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你亲手杀了最爱你的人，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
　　那是一种古老禁忌的法术，为了我最爱的孩子……
　　魔鬼告诉人们真实的世界多么残酷，好让他们快些从虚假甜美的梦中醒来。
　　“你醒了吗？我的公主！”
　　“如果我是她，那么帕拉塞斯呢？谁才是帕拉塞斯？”
　　“自从有神族以这个名字自称开始，最杰出、最优秀的那位帕拉塞斯，此刻或许正在他那高高在上的白色圣殿之中，看着你为他流光最后一滴的鲜血吧！”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伴随着这悠扬声音从天而降的，是让一切都要黯然失色的圣洁光芒：“我没有想过要让她为我而死，我希望她能为我而生。”
　　就连站立一旁的魔界贵族，都被这种光芒照耀得睁不开眼睛。
　　“至高无上的天帝大人终于到了！”席狄斯用嘲弄的口气取笑着他：“不过这次，你似乎来晚了一步。”
　　那些掩盖了一切丑陋的外壳，跟随着她脸上的面具一起，慢慢僵硬碎裂，一片一片往下剥落……
　　“为了什么呢？”她低着头，像是在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所谓历史，就是不断重复着毁灭的过程。如果要成为最伟大的、没有人能够遗忘的，就要让每一寸土地都刻上自己的名字。”
　　诺帝斯低垂着眼帘，嘴角带着微笑：“要让每一个人知道，我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让以后再没有人能够超越我的功绩！”
　　“为了得到这些，你愿意用什么作为交换？”
　　“一切！”诺帝斯看着她，然后补充了一句：“除了这些，其他对我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慢慢抬起了头。
　　鲜明的绿色图案从她一侧眼角延伸进发际，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绿色纹路，刻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了一种独特诡异的美丽。
　　“真是可惜！”诺帝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朦胧：“我已经尽力了，可心灵和感情真是最难以控制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为了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让我戴着这张面具封住所有的记忆，抹去了一切的爱和恨，让我变成另一个人活下来。”
　　她摇头笑着：“你为了这一天，居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我都不知道该敬佩你或者是怨恨你了……”
　　“暮音！”晨辉对她伸出了手。
　　“你离我远些。”风暮音平静地说：“我是魔鬼，不喜欢光亮！”
　　晨辉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风暮音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在我的梦里面，就是你们看着我从身边落下，却没人拉住我……你们这些陌生人在看着我，看着我一直坠入了地狱……”
　　诺帝斯一直看着她，用那双绿色的眼睛。
　　她也回望着诺帝斯，她一直都不明白，这么冰冷无情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深情的目光。
　　因为希望这双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所以一直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最后她笑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比世上的任何魔鬼都要可怕！”
　　在被活生生挖出双眼的时候，在他脚下痛苦呻吟的时候，在被他用剑刺穿心脏的时候……她就比谁都要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多么温柔又残忍的天神！
　　“诺帝斯，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经拖了太久的时间。”
　　席狄斯扬起残酷的笑容：“我想，谁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应该有个结论了吧！”
　　“我也早就失去了耐心。”诺帝斯看了眼一旁的晨辉：“当我得到神圣公主，就预示着谁都无法阻挡我的胜利了。”
　　“你作梦！”晨辉恶狠狠地呸了他一声。
　　“作为我的王妃，你的仪态有必要重新进行训练。”他一句话，就让晨辉脸色煞白：“还有别忘了，光明之王仍然在我的宫殿里作客。
　　“最后，风暮音！你过来告诉所有的人，你站在我这一边。”诺帝斯终于朝风暮音伸出了手：“你的身分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只要魔界唯一的继承人站在了我这一边，胜利终将属于神族。”
　　“原来，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席狄斯邪魅的笑容从唇边消失：“你少作梦了，我的女儿是不会做这种无知的蠢事的！”
　　“我们等着看！”诺帝斯自信地说：“暮音，做个选择吧！选我还是选他？”
　　“都死过一次了，你不是还没学到教训吧！”
　　席狄斯阴沉地看着风暮音：“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别让愚蠢的感情毁了将会属于你的世界！”
　　每个人都看着她，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我谁都不想选。”
　　风暮音仰起头，用双手遮住了脸：“如果你们不介意，请放了我好吗？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操纵的尸体，已经死了都无法好好安息。”
　　晨辉想要开口，她身边的吉亚却对她摇头。
　　于是没有人说话，像是每一个人都在告诉风暮音，这是她无法逃避、也是迟早必须面对的选择。
　　她叹了口气，决定顺从命运的摆布。
　　“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她问诺帝斯：“你要用什么回报我的帮助？”
　　“可以留在我的身边，难道这一点还不能让你满足？”天青的笑容，就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自己：“暮音，我说过不该太贪心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这么容易满足……”风暮音没有生气，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愤怒或者怨恨了：“原来我要的，不过是留在你的身边而已！
　　“那么你呢？我的父亲？”她转头询问站在另一边的席狄斯：“你愿意给我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席狄斯和慈父的形象实在差得太远，但能看得出，他尽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所有世界的支配权，以及一切你能够想像和想像不到的东西。”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么重要。”
　　“这就和天平一样，”诺帝斯回答了她：“我们彼此势均力敌，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筹码，就可以完全主导形势。”
　　席狄斯意外地没有反驳，默认了他的说法。
　　风暮音闭着眼睛，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虽然你这么说令我觉得自己很卑微，可我没有办法否认这是事实。”她轻声地叹息：“我希望能够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你……”
　　“你不配做我的女儿！”席狄斯气急败坏地朝她喊着：“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你在乎吗？”风暮音笑了几声：“你说这样的话，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看到她朝自己走了过来，诺帝斯露出了笑容，当风暮音的指尖碰到他的手，他蜷拢手掌握了过去。
　　“啪”的一声！她用力拍开了诺帝斯的手掌。
　　风暮音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目光和看着席狄斯的没什么两样。
　　“只是为了你而活着，为了你而死去……我这么爱着你，你却把这爱当成了控制我的筹码？”
　　她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是疼痛总是让人清醒，它告诉我，不可以再犯一样的错误了，而我决定听从它的劝告。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哪一个都不会选！”她轻蔑地抬起头：“虚伪的爱情和无用的权力，我根本就不想要！”
　　“暮音，别逞强了！”诺帝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尽力保持着微笑。
　　“我不是逞强！”风暮音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失望……”
　　“你失望什么或者想要得到什么，你告诉我！”诺帝斯追问着她。
　　“我要的东西很多。”
　　风暮音喃喃地说着：“我希望是我爸爸的女儿。我希望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也爱着我。我希望可以大声地说因为不是我的错，所以你就一定要原谅我……我希望可以躲在别人的身后说我害怕，我一直都希望……”
　　“傻孩子！”席狄斯叹了口气：“居然说这种话，难道你还没有吃够他们的苦头吗？”
　　“既然你很珍惜这些人，那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诺帝斯说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要是我输了，你以为席狄斯会放任他们活下去吗？”
　　“堂堂的天帝大人，居然要用这种条件作为要胁，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只要我胜了，就没有羞耻这种说法了！”
　　“晨辉，你怕死吗？”风暮音不理他们，只是在问晨辉：“你希望我为了救你的命而做出选择吗？”
　　“不用了。”晨辉摇了摇头：“暮音，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背负任何责任，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为你付出过什么。”
　　“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为了你而被……”她闭上眼睛，诅咒了一声：“也许都要怪这该死的命运！”
　　“暮音，你说什么？”席狄斯的脸色忽然变了。
　　“你觉得我在说什么，那我就是在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了？”
　　“我该知道什么吗？”不管席狄斯意外的表情，风暮音又一次转向了诺帝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誓言对我效忠，说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诺帝斯脸上浮现出了喜悦和得意。
　　““永远”，你信吗？“她反问：“如果你自己都不信，为什么还要求我永远不能背叛？”
　　“这只是誓言，如果你不想说永远，那就不要永远！”诺帝斯很宽容地说。
　　“好！我们不要”永远“！”风暮音慢慢地举起长剑，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剑，也看着他：“我上次已经为”永远“而哭，那这次就算了吧！”
　　她反手一剑划过，那个动作自然的像是曾经演练过千百遍……就和她当初割开拉图赫大祭司的喉咙一样突然、一样迅速，一样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用的力气足以割断生命，不论是别人的或是她自己的……
　　席狄斯以为，她拔剑或许是要宣示背叛，诺帝斯觉得，她可能会趁机刺杀过来。他们屏息等待，暗自防备，却都没有想到，她是一剑划过了自己的喉咙……
　　不过谁能想到呢？那个死硬倔强的风暮音，那个绝不认输、绝不妥协的风暮音，那个就算是遭遇无数背叛，也没有被打倒的风暮音，就算死也要让所爱之人亲手杀了自己的风暮音，会在这个时候，一剑割开自己的咽喉……
　　我已经无法选择
　　痛苦吞噬着我的骨血
　　妒恨蚕食着我的灵魂
　　请挖出我的双眼
　　请刺穿我的心脏
　　请把我的骸骨埋葬在地底深处的黄泉
　　如果我从未拥有你的给予
　　唯有死亡
　　“风暮音，你这是做什么？”诺帝斯站在她面前，用一种危险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质问她：“想要再来一次死而复生吗？”
　　“你放心，这次没有法术能够逆转我的死亡。”她很慢很慢地小声说着，颈上细细的红线慢慢开裂，她每说出一个字，就多裂开一些：“这次我自己动手，把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全部抹去！”
　　她渐渐站立不住，只能用双手握住剑柄支撑着身体，整个人慢慢跪到了地上……她把头靠在剑上……她眼角绿色的纹路逐寸消失……她慢慢闭起了眼睛……她的鲜血沿着剑身流到地上……
　　“你死了就是永远的失败，你甘心就这么输给我吗？”
　　诺帝斯俯视着她，就如同许多年以前那样：“或者是因为失去爱情而自杀，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可笑吗？”
　　“既然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那失去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血开始从她颈边涌出，然后流淌下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一向暗沉的黑眸竟是流光溢采：“既然你已经挖出了我的双眼，刺穿了我的心脏，那么最后，请把我埋葬在地底深处……”
　　“我不会那么做的！”诺帝斯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这样对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也好……如果不存在最初……”她笑着，慢慢滑到了地上：“那就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晨辉踉踉跄跄地冲到了风暮音身边，那刺眼的鲜红让她头晕目眩，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暮……暮音！”晨辉伸手揽住风暮音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风暮音的头往后仰去，颈间可怕的伤口，依然在流淌出暗红的血液。
　　“救她……”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身边的诺帝斯慌乱地哀求着：“你救她，你快点救她啊！”
　　“没用的，并不只是因为外伤，她还吃了毒药！”诺帝斯盯着的，却是滚落到一旁的水晶瓶子：“她吃下了安息之香，这种药如果拿来食用，就是没有办法化解的剧毒，谁也没有办法救得了她。”
　　“真是愚蠢的女儿，就和她那愚蠢的母亲一样！”席狄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就不会假意答应，然后再阵前倒戈吗？这么死一点价值都没有，简直就是蠢透了！”
　　诺帝斯看着自己衣服上，被晨辉沾到的斑驳血迹：“还说你不懂得放弃……”
　　“诺帝斯，既然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席狄斯的目光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就准备好用整个神族来为她陪葬吧！”
　　“大言不惭！”诺帝斯冷笑着说：“总有一天，我要让魔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们等着看吧！”席狄斯扬长而去，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自己躺在那里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死？”晨辉用力地抱着风暮音：“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呢！暮音……你好笨……”
　　“走吧！”诺帝斯一把抓住了她，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放开我！”晨辉拼命挣扎着：“我不要走！你别碰我！”
　　“已经都结束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诺帝斯粗鲁地把她拖着走：“和我回圣城去！”
　　“那暮音呢？暮音怎么办？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已经死了！”诺帝斯猛地停了下来：“你最好别……”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嘴，然后一言不发，脸色更加阴沉地拉着晨辉离开。
　　周围一片寂静，她躺在那里，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直到一片灰暗荒凉之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怎么这么想不开呢？”银色的面具闪烁着冰冷光芒，那人用带着笑的声音说：“你这样子，会把大家都吓坏的！”
　　他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风暮音，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弯腰把她抱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