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音-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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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说不过去。”
　　“很快就要举行婚典，可王妃却不见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诺帝斯冷冷地笑着：“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难怪天帝大人会觉得气愤。”梦神司有些烦恼地说：“不过我这个局外人，倒也不方便对他多说什么。”
　　“那么你不否认最近见过他了？”如果梦神司拒不承认，倒不会多令人意外。但现在听他说出这种话，诺帝斯一时倒疑虑重重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金的确来过梦域……”梦神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来找你问禁咒的事吗？”诺帝斯看着他：“神司大人也许能够解开也说不定。”
　　“先不说神界和梦域向来相安无事，这种刻意挑衅您的行为，我自然不愿意去做。”梦神司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单就那种复杂独特的禁咒，也不是我能够解得开的。”
　　“真的啊！”诺帝斯冷笑着：“神司大人太过谦虚了吧！”
　　“那倒不是。”梦神司摇了摇头：“要解开那个禁咒，我的确无能为力。”
　　“他就这么走了？”
　　“我没有把他留下的理由。”梦神司轻声地叹了口气：“直到他走了之后没有多久，晨辉小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中了禁咒的人是她。”
　　“我提醒过他的，和我为敌要有更充分的准备才行。”诺帝斯垂下眼帘：“如果他冷静些还会有几分胜算，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他根本不配。
　　这种样子还想换回金晨辉的性命，这种想法实在太单纯了。”
　　“天帝大人的意思是……”
　　诺帝斯转过身，“如果他找来的话就告诉他，人我带回去了，可要我解开禁咒，那就……”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在我的婚典上，当着所有神族的面立誓放弃和我的仇恨，永远效忠于我。”
　　“我一定会转告他的。”梦神司笑了一声：“这种条件比要他的命更加困难，我也很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诺帝斯像是要离开，但却站在那里不动。梦神司看着他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你之前刻意想要提起的，是什么事？”诺帝斯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他。
　　“我的确有件事情想要问您，但一时难以出口……”
　　“你就痛快地说吧！”诺帝斯心里恼怒，却又不愿就此和这个实力莫测的家伙翻脸：“你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告诉我的不是吗？”
　　“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梦神司低头抚弄着花瓣：“其实倒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刚才就想告诉您。不过您的反应令我觉得，您似乎不愿意提起那件事情。所以我才不知道，究竟是说了好？还是不说比较好？”
　　“神司大人！”
　　“您可别生气，我说就是了。”看他目光变冷，梦神司捂住嘴咳了一声：“您准备怎么处置她呢？”
　　“她？”
　　“就是她啊！”梦神司抬起眼睛看着他：“那位风暮音小姐。”
　　微风轻轻地吹着，轻盈的花瓣漫天飞舞。当一片花瓣飘过诺帝斯的眼前，他深邃的绿色瞳孔一瞬被映得鲜红。
　　“我没有猜错。”他低下了头：“那个时候，果然是你把她带走的。”
　　“因为听到了最后的愿望。”梦神司耸了下肩膀表达无奈：“这一点我和您不太一样，我对就要死去的人总是非常心软。”
　　请把我埋葬在地底深处的黄泉……
　　“所以你把她的……”诺帝斯忽然发现很难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把她带到了这里？”
　　“可以这么说吧！地底深处的黄泉，不就是指我的黄泉之城吗？”梦神司笑着回答：“临死之前做出这样的要求，看来她真的是很喜欢这里。
　　正巧这些黄泉花们也很喜欢她，大家做个伴不是挺好的吗？”
　　“你是把她……”
　　“是啊！”梦神司点点头：“不久之前，她还躺在你脚下的那个位置。”
　　诺帝斯几乎反射性地退后了一步。
　　“怎么了？”
　　“你真把她埋在这里？”他抬起头：“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接下去，他张开手指，周围扬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后，至少一半的黄泉花被绞得粉碎。在空中飞扬的不再是从枝头脱落的花瓣，而是支离破碎的花叶。
　　“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梦神司用一种惊讶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
　　“不会在意什么？”诺帝斯摊开手掌，一些鲜红的碎末跟着散落到空中。
　　“死了之后埋在土里，变成让花朵更加鲜艳的养分，会这样令人难以接受吗？”梦神司拍了拍衣服上的残屑：“就算是那位死去的小姐，也不一定会反对我的做法吧！”
　　“看来你很宝贝这些花……”
　　“应该到此为止了！您明知道我这只是在开玩笑，怎么还这么认真呢？”梦神司连忙按住了他再次张开的手指：“在梦域里面使用这么夸张的力量，会让我很烦恼啊！”
　　“不知是谁先挑起的？”
　　“您可不要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天生喜欢捉弄人罢了。“好吧！我承认是很好奇，想知道您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你现在满意了吗？”诺帝斯的双眼微微眯起，就连眸色也都逐渐变深。
　　“其实仔细想想这是很无聊的玩笑。”
　　梦神司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角：“魔族的身体在生息之海以外的地方，要腐烂至少要花费上万年的时间。就算她只有一半魔族的血统，折下来也至少要花个几千年，这种常识天帝大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诺帝斯没有接下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自说自话。
　　“不过一想到埋几千年也不会变成养分，那么埋她也没意思了。”梦神司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冷漠打倒：“所以晨辉小姐来了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把她的身体挖了出来。”
　　诺帝斯动了下嘴角。
　　“说实话，其实并不是晨辉小姐打动了我。事实是因为那么好的躯体，我也觉得埋着等待腐烂太浪费了。”梦神司叹了口气：“可没想到她死时的意念实在太强，结果根本就不能派到什么用处。”
　　“什么意思？”诺帝斯直觉地问了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霎时铁青。
　　“您先别生气啊！要知道结果我花费了很大的心思，非但没有得到她的身体，反倒让她的身体醒了过来。”
　　“招魂术吗？”这种法术成功率极其微小，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其他灵魂占据身体，可如果是由精通这一类法术的梦神司施展，那么她也许可能已经……“真的能够复活？”
　　“不完全是那样，至少我没有能找到她的灵魂。”梦神司侧着头想了想：“理论上说离真正复活，还是有一点点距离，只要有办法把她的灵魂找回来，那么她就能够真正地重新活过来了。”
　　“理论上？一点点？你的招魂失败了吗？”
　　“身为神界最强的术师，您应该也是知道的。这种方法有很大的风险，成功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幸好她不是纯血的神族或者魔族，不然我连唤醒身体也做不到。”梦神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让他有时间接受这样的状况。
　　诺帝斯张开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又闭上了。
　　“这也许是比死亡更加糟糕的情形。所以我……”
　　“和我有什么关系？”
　　被打断的梦神司轻轻地“呀”了一声。
　　“她死了或者没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诺帝斯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得可怕：“你想让我做什么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想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求您为她做什么。因为就像您说的那样，那和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梦神司拖长了声音：“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您的，毕竟她对您可不是一般的在意，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诺帝斯加重了音调：“没有什么可笑的感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太令人遗憾了。”梦神司长长地叹息：“晨辉小姐她非常忧心，她很希望能够有机会把心爱的姐姐找回来。”
　　“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诺帝斯衣袖一挥，往花海之外走去：“我劝你最好把她埋了吧！她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大麻烦，你为她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梦神司目送他的背影在花海中越走越远。
　　“我不担心，因为您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把手中的花束放到嘴边：“感情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更不是随心所欲就能支配的东西啊！”
　　风吹过，漫天飞花流转……
　　晨辉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诺帝斯站在门边，没有立刻走进去。
　　“逃亡有趣吗？”
　　“我很清楚生命的脆弱，特别是每次面对着你的时候。”晨辉把目光转开。“虽然我觉得慢慢死掉也不是那么可怕，但是他不愿意看到我那样，所以我还是离开他比较好。”
　　“真是伟大的爱情。”他用嘲讽的语气说着：“希望你的苦心不会落空。”
　　晨辉站了起来，走到洒进阳光的窗边，她浅色的长发在光芒中闪现温暖的色泽，身上空灵而纯净的气质，比起诺帝斯第一次见到她时，越发明显了许多。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她把手撑在窗沿上，闭起了眼睛。
　　“我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她在这里。”她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我能感觉得到，她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边。”
　　诺帝斯看向窗外。
　　“她一直就在这里，你也能感觉得到吧！”晨辉张开眼睛，转过头看着他。
　　虽然是魔族，虽然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眼睛，但每次她站在阳光里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在指尖就要碰触到晨辉的那个瞬间，他停了下来。
　　“没有。”他收拢手指，表情僵硬得就像没有生气的雕塑：“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说谎！”
　　在诺帝斯脸色变化之前，她就已经转身往门外走去。然后她又忽然停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要收回说过的话，被欺骗得最惨的那个不是暮音。”
　　“什么意思？”
　　“你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晨辉微仰起头，用一种洋洋得意的语气告诉他：“那样的话，你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
　　神界，圣城。
　　“天帝大人，您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诺帝斯用手撑着下颚，表情也说不清是专注还是漠然，双唇却是紧紧闭着，看似有些不悦的样子。众人诚惶诚恐，生怕是说了什么惹他发怒的话。直到站在他身边的异瑟轻轻咳了一声，才见他抬起手轻轻挥了一挥。
　　“可以了，你们先下去吧！”异瑟代他发了话，屋里的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走了出去。异瑟朝他行了个礼，准备跟着退出去。
　　“异瑟，你等一下。”诺帝斯喊住了他。
　　“天帝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异瑟，我很失常吗？”他看着异瑟的眼睛：“要说实话。”
　　“当然不能说是失常，不过……”异瑟笑得有点勉强：“自从您从梦域带精灵公主回来之后，就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是啊！”他点了点头：“就像是被施了咒，总是不由自主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异瑟不知怎么接下去，只能垂手站在他身边。
　　“异瑟，我还要去一趟梦域。”他站了起来。
　　“可您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这么快就再一次去拜访梦神司吗？”
　　“还是不惊动梦神司……”
　　“天帝大人，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只是不想当面和他撞上而已。”诺帝斯皱了下眉：“还是你觉得区区一座黄泉之城，能够困得住我？”
　　“但是您独自前往黄泉之城，实在是有些……”
　　“你不用多说了。”诺帝斯的笑容变得冰冷：“我已经决定了。”
　　“我不太明白，您到底为什么坚持要去那里？”
　　“原因有很多。”诺帝斯的声音慢慢变轻：“至少我不能把她留给金或者席狄斯，用来当成和我作对的筹码。”
　　“她指的是那位风暮音小姐吗？”异瑟几乎是立即就猜到了，连他自己都为此大吃一惊。
　　“为什么知道是她？”诺帝斯脸色一变。
　　异瑟立刻为自己撇清：“这只是我的猜测。”
　　“是吗？”诺帝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猜得很准。”
　　“难道说，风暮音真是还活着吗？”
　　“你不是都猜中了，为什么这么惊讶？”
　　“不。”异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只是按照当时的情形，她能够活下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要说的话，会不会是一个针对您的阴谋。”异瑟接着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梦神司始终不知是敌是友，如果说他是和人串通想要有所图谋，而故意欺骗的话……”
　　“这我也难下定论，不过风暮音她还活着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么说，您是在梦域见到她了？”诺帝斯越是笃定，异瑟越是疑惑不安。
　　“那倒没有，但是我感觉得到……在那个时候，她就在我触手可及之处。”
　　她一直就在这里，你也能感觉得到吧！
　　是的！似乎生和死的距离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她就在那里，完全是一伸手就能抓住的……
　　既然你已经挖出了我的双眼，刺穿了我的心脏，那么最后，请把我埋葬在地底深处……
　　诺帝斯猛然一震，不相信自己脑中会忽然闪过这句话。
　　“天帝大人！”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总之我已经决定了。”诺帝斯僵直地站起来。
　　“天帝大人。”异瑟小心地提醒他：“您的手……”
　　诺帝斯慢慢低下了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指上尖锐的银饰刺进了手心，鲜红的血液正从指缝里不断流淌出来，一滴滴地溅到了洁白的地面上。
　　“我看见什么了？”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诺帝斯脸色阴沉。
　　“公主，怎么一个人呢？”异瑟连忙走了过去。
　　刚刚问完，就看到女官们匆忙跑了过来。
　　“天帝大人，异瑟大人。”女官们喘着气跪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异瑟不满地质问着：“怎么能让公主一个人走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别指桑骂槐，是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我当然清楚公主有多么的善良。”异瑟笑吟吟地对她弯下腰：“但您的身分何等尊贵，根本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为这些懒散的女官们求情。”
　　“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无耻吗？”
　　“怎么会呢！”
　　她瞪着异瑟，异瑟则报以微笑。
　　“都出去！”诺帝斯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你在逃避什么？”晨辉看着异瑟和女官们一起退了出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诺帝斯还在滴血的手上。
　　“我还想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诺帝斯倒是没有费事遮掩：“不只是想要逃避他那么简单吧！”
　　“当然了。”晨辉走近他，拎起他的衣袖看了看他的手：“我会到这里来，主要是想看你，因为命运的捉弄而痛苦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感到痛苦？”
　　“我一点也不肯定，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是吗？”晨辉拎高了他的手，让鲜血在两人之间落下：“看起来你的反应比你的话更令人信服。”
　　“这代表了什么？”
　　“你爱着她，可是却不肯承认，或者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