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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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她的目光对过来的时候，脸上不禁一红。
暮田田便有些尴尬，连忙转回脸来，又问：“成仙？这个送子娘娘把女孩子们带回去就能让她们成仙么？”
这一家三口好像觉得她问出这种问题来也委实太笨了：“那是自然！娘娘自己是神仙，跟着她当然就能变成仙女啦！”
一直在一旁光听不说的沈寂涯此时插了个问题进来，这个问题跟他的关系比较大：“那这送子娘娘怎么只收女孩儿呢？她不能让男孩儿也成仙吗？”
大叔答道：“谁说不能？娘娘也会收男孩子，若有那愿意的，她也可以用一个新儿子换人家一个旧儿子。可大多数人家都舍不得儿子离开啊，虽说还能换回个儿子来，但原先这个养这么大容易吗？哪个孩子小时候没几场大病小灾的？万一新儿子生是生了，却养不大，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通常跟娘娘走的男孩子，多为孤儿，或是家里有兄弟的，换不换儿子都无所谓了。
不过娘娘好像总还是希望带些男孩子回去的，据说有一年她收到的男孩子不多，撤了法坛之后还当场点了几个男孩子跟她回去，说这是他们同天界的善缘，若是不遵，家中便会有大祸临门。”
居然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暮田田越发对这个所谓的神仙持怀疑态度了，就算真是神仙，那也得是坏神仙啊。哪有这样的？还有逼人家成仙的道理！你当天界是黑社会呐？
“大叔大妈，你们怎么能肯定这个送子娘娘就是神仙呢？她万一是骗子怎么办？拐了你们的儿女到远方贩卖，那可如何是好？”
大叔大妈忙不迭地啐她：“呸呸呸！胡说八道！这怎么会？若不是神仙，娘娘她怎能令每个给她孩儿的夫妇都怀上儿子？再说了，娘娘每十年才来一次，据老一辈传下来的话，算到今年已经来了十几次了，娘娘她若是凡人，少说也得有快两百岁了吧，怎么可能看上去还是二十出头青春勃发的样子？”
哇，这好像的确是铁证如山了啊！
话虽如此，暮田田还是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暂时抛开那个逼男孩子跟她走的问题不谈吧。暮田田想了想，又问：“大叔大妈，听你们的意思，好像那送子娘娘是只收少男少女？她恁的有本事，怎的不把上了年纪的父母亲也一并度化成仙，也免去人家骨肉分离？”
这话大概问到了点子上，这一回那老两口都是一愣，一时答不出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大叔才说：“这……倒不清楚了，怕是人家神仙也有难处吧。”
暮田田哭笑不得：我们神仙的确也不是万能的，可也不是这么莫名的难处吧？
一旁多想了一会儿的大妈补充道：“或许就这么大的孩子才有灵根？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女孩儿，十五岁到二十岁的男孩儿，半大未大，已经懂了事，灵智开化，却还不曾老去，最适于成仙吧。”
哪有这种道理！
暮田田暗自摇头。别说她自己就是半神了，就算是普通人，有点文化的也知道，自古都说的是年纪越大越容易登仙，修身养性可是需要时间的，哪有专挑青春年盛的？你当是选model啊？
想到这里，暮田田脑中一轰，越发觉得这事可疑。
这个送子娘娘，听起来怎么倒像是《倩女幽魂》里那个老鸨妖精呢？
没容她琢磨太久，东市就到了。
这里果然人山人海，接踵摩肩，好在暮田田早有了经验，拉着同样身形瘦小的沈寂涯见缝插针地钻了又钻，没多久就来到了那送子娘娘的法坛前。
定睛往那人身上一看，暮田田心里猛地一跳——
刚才自己的估计虽然不够准确，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女人，她倒不是妖精，可她身上一股沉沉如霾的阴怨之气，至少是一只积怨十世的猛恶鬼煞！
阴阳气旋
暮田田看着那个所谓的送子娘娘，拉着沈寂涯的那只手不知不觉越收越紧，竟逼得沈寂涯不得不暗暗运出内力相抗。
他惊讶地看着她，见她秀眉紧蹙，小脸上是一副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倒显出了一种原以为不会属于她的冰寒之美。
他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只盼此刻天长地久，哪怕是不明就里，哪怕疼得有些不舒服，至少她正用力握牢自己，仿佛死也不肯放开。
换成别人，恐怕此时早就挺身而出戳穿那送子娘娘的真面目了，暮田田却没有那样做。
一来，她虽有伏魔神力在身，却几乎从未实战过，那鬼物已成气候，她根本拿不准自己究竟是不是她的对手。
二来，对方虽然身份是反派，行为也很可疑，到底还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在做坏事。就算是积怨十世的猛恶鬼煞，她也未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坏事，至少要先搞清楚她收了这些少男少女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才能下定论，进而决定究竟该怎么对付她。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所收的少男少女数目够了，还是送子娘娘已经无子可送，眼看着她收摊就要撤了。
暮田田一拉沈寂涯：“寂涯，咱们跟过去看看！”
此时的沈寂涯早就把要赶在爹爹办完事之前回到客栈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对暮田田是有求必应，何况还是两个人继续二人世界单独行动这种要求呢。
于是他连忙点头答应，俩人拉着手，随着大半城还记挂着送出的孩子的父母、以及单纯只是看热闹的民众一起，远远跟在那送子娘娘一行人身后，一路出了潞南城。
城外便是护城河，送子娘娘携那二十个少男少女在这里驻足回首，对父老乡亲们招手告别，回过身去举步再走，便突然隐没，杳无踪迹！
一行大活人突然之间凭空消失这等奇观，潞南城的百姓们有些是第一次见到，有些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也百看不厌地叹为观止，一个个伏地跪拜，口中纷纷赞叹神迹天降。
暮田田却一把拉住也想要随大众下跪的沈寂涯，凝眉摇头低声说道：“寂涯，她不是神仙，不要跪她！”
沈寂涯一愕：“她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的？”
暮田田深深吸了口气。要她编个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还真编不出来。
所以，虽然不太指望沈寂涯能一下子就相信自己的话，她还是正色反问道：“寂涯，如果我说因为我自己就是神仙，你相不相信？”
没想到沈寂涯连想都没想，马上就点头：“那是自然！”
暮田田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你在我心中本就是天仙下凡！
此时情势严峻，她也顾不上为这些儿女情长害羞，便将沈寂涯的手紧紧一握，再忽地放开：“那便好。寂涯，这送子娘娘乃是一只鬼物，她领了这些人去怕是没有好事。我是伏魔天神之后，有责任管管此事。我这便前去探看，料理了她便回来，你替我回去禀告爹爹和大哥一声，让他们不必着急担忧，我有神力护体，自可全身而退。”
沈寂涯哪里肯依，一把扣住她的手，语调急切：“我跟你一起去！”
暮田田心里暗暗叫苦。她本来就没有能降伏这只冤孽的把握，何况现在是要去闯鬼窟，那可是人家的老巢啊，她更没把握能保得沈寂涯周全了。于是她坚决反对：“别任性！寂涯听话，我发誓我一定能好好回来，若我俩一起消失，爹爹和大哥该急死了！”
沈寂涯对她的反对更加坚决：“你既说你是神仙，自能保得我周全。我沈家男儿个个英雄，爹爹当年不满十六便曾私自外出，独闯江湖，如今我也不过是学他榜样，将来咱们功成而归，爹爹只会高兴，不会责怪的！”
暮田田抚额：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啊，瞧瞧他带的什么坏头！
沈寂涯既然不肯罢休，暮田田也拿他没办法，光是他有武功这一点就够得她甩不脱他，看来也只能把他一起带上了。
不过这么一来，她自然要更加谨慎，于是马上拉着沈寂涯回城，快马加鞭地回客栈偷拿了些银两，再去买了些必需的法器带在身上，重新回到潞南城外刚才那一行人消失的地方。
此时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这里清清净净，就算他们俩像刚才那一行人那样凭空消失也不会引人注意。
别人自然是看不出来，而暮田田凭着一双天眼，却看得一清二楚。刚才那队人的消失并非真是凭空，而是进入了一道阴阳气旋。
天地间自有阴阳，而每座城市因为有许多人居住，慢慢感应人的气性，阴阳二气会更加茂盛分明，会生出阴阳二脉，两脉各有脉眼，阳脉的脉眼处阳气最盛，阴脉的脉眼处则阴气最盛。因为二气恰正相反，通常一座城市的两个脉眼都会相隔甚远，往往一南一北或一东一西，彼此占据一城直线距离最远的两端。
而潞南城的风水非常奇特，暮田田甚至怀疑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处，也难怪那只冤孽会选在这里行事了。它的阴脉脉眼和阳脉脉眼相距颇近，几乎擦肩，若再近一分就要重合了。阴气和阳气如同一切相反的事物那样，相辅相成，在相克的同时却又相吸，所以这里有一股不断震荡的阴阳气流时刻存在。
月主阴，每月月圆之时便是阴气最盛之日，这是传统的观点。但作为生活在现代的天神，暮田田父女还有一个比他们家祖辈都要先进的认识，就是月亮其实反射的也是日光，而日主阳。所以每月月圆的当日，阴气和阳气同时达到最盛。
在这种情况下，潞南城外的这个阴阳气旋活动也就非常激烈。当然，气旋活动的激烈程度不仅仅同阴阳二气本身的强度有关，也和它们之间的强度差有关，所以气旋活动最激烈的时刻往往并不在月圆当日，而是在前后，比如今年的气旋活动顶峰期就是在月圆后的两日，也就是今天。
之前暮田田就考虑过，为什么送子娘娘偏偏选中了潞南这个地方呢？她本来只想到了这是因为送子娘娘已经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了名声，可以免去繁重的宣传成本就可以轻松行事；现在才知道，由于这个阴阳气旋的存在，送子娘娘从她的地界过来，所直接到达的地方必然就是这潞南城，当然没有长途跋涉另觅他所的必要啦。
暮田田另外考虑过的一个问题就是，既然这里每个月都会出现阴阳气旋，难道不会有人无意中经过这里被卷进去吗？
这个问题相对来说简单得多，她一转念就想过来了。虽说阴阳气旋不能为人眼所见，但如果不是刻意为之，也是决不会有人靠近的。因为人体中也同时存在着阴阳二气，这二者必须保持平衡，人才能身体健康心情舒适。阴阳脉眼所在之处，要么阳气太浓，要么阴气过重，凡胎肉体都难以忍受，只要靠近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体弱的甚至可能会当场发病，身强体健的至少也会觉得心慌意乱，本能地就会避开，何况还是阴阳二气猛烈碰撞的气旋呢。
暮田田握紧沈寂涯的手，叮嘱道：“寂涯，一会儿有短短一瞬你会感到极为不适，现在调运内息，略为抵挡一下就过去了。”
沈寂涯点点头，运起内力，令一股和暖的真气从丹田缓缓升起，游走于四肢百骸，保护好了自己。
暮田田拉着他向那阴阳气旋的中心直直走去。一股越来越强烈的闷恶之感兜身扼来，她紧咬牙关，稳稳地踏出最后一步——
两人身体猛地一沉，周遭骤然转为昏暗，一阵天旋地转的急坠之后，他们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长着长长的杂草，触感不算太硬，而暮田田回过神来时，发现沈寂涯在混乱中还记得将自己牢牢圈在怀中，此时他就垫在自己身下，于是她更是不怎么觉得疼。
她连忙坐起来，离开他的怀抱：“寂涯，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沈寂涯摇摇头，注视着她的一双目光比之方才更是柔和又坚定。
暮田田放了心，举目四顾，发现这个地方晨昏难辨，色调是灰蒙蒙的，像是拂晓方至，也像是暮色四合。
暮田田从前只从老爸暮渊口中听过，这是阴阳交界的混沌天，这里永远不会彻底地亮成白日，却也不会全然暗沉如夜。它不属于活人地界，却也不是鬼灵安息之地，在这里游荡的魂魄都是有心愿未了却又被困住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是苦恼，怨气也就会在这里越沤越重。
那个送子娘娘身上本来就有至少十世怨煞，还是住在这么个地方，难怪她能修炼得那么神通广大了，不但看样子已经占山为王，而且还可以循着阴阳气旋往返于阳界与此间。
这个地方是一片树林，乌沉沉地弥漫着些雾气。暮田田和沈寂涯就选了刚才掉下来时所面对的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脚下依稀可辨的小径往前走去。
约摸走了两三分钟，他们俩同时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
混沌天怨灵
暮田田和沈寂涯所同时听到的这种声音，更确切地说，听在暮田田耳朵里的确是诡异，但是对于沈寂涯而言，却是恍若天籁。
他听见暮田田在前方密林不远处娇声如莺地唤他：“寂涯，快来呀！寂涯，我喜欢你，我好想你，你怎么还不来？快来，快来抱抱我，快来，快来呀！你不是想亲我吗？你来，你快来！……”
他迷迷瞪瞪的，全然忘了暮田田此时就在他身边，还拉着他的手，前方那个怎么可能是她？
而暮田田则听见谭仲苏在低沉而焦渴地呻吟：“映泉，我的妻！你本该是我的妻子，快来，来做我的妻子……映泉，你不是很想我吗？我也很想你，你来，快过来，我们双宿双飞，从此永不分离……”
暮田田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不是谭仲苏，而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鬼吟！
老妈在《情咒》里就写到过一种摧魂夺命的摄魂心音，如今沈暮二人听到的与那很相似。不过《情咒》里的沐冰蓝本领虽然高强，却毕竟是凡人。那种只针对于男子的摄魂心音，她开了一边阴阳耳能听到，同时须得留着另一边耳根保持清醒。而暮田田是伏魔半神，她不但直接就能听到这种诱惑自己的声音，也能听出这种声音的虚幻本质，不会着道。
沈寂涯一把甩开暮田田的手，急急地向前追过去，看在暮田田眼中，只见他两眼发直，动作僵硬，浑似梦游，口中含糊不清的碎碎念也无异于梦呓：“田田，田田，等等我，别跑啊，我这就来了，我马上就来了！小坏蛋，看我抓住你不好好收拾你！”
暮田田脸一红，却也顾不上忸怩，一把掏出怀中刚才买到的一叠黄纸，咬破指头就在最上面一张上写了个血符，奔过去啪的一巴掌拍在沈寂涯背上。
那张符纸一贴上去就稳稳当当，如同用胶水粘住一般，而沈寂涯立时便如梦初醒，浑身一凛回过神来：“田田，我刚才怎么了？是不是……”
暮田田点点头，满脸严肃：“你着了道。这座树林子里不知藏了多少怨念深重的鬼魂，有男有女，好在都不成气候。不过咱们暂时不能往前走了，得先把他们超度了才行！”
沈寂涯惊道：“这么险？！”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暮田田马上开始忙活起来，把刚才买到的香和黄纸一件一件掏出来，在好些黄纸上用血各写了些奇怪的字符。他见暮田田指上流血，大为心疼，撸着袖子就想去替她：“田田，用我的血，快把你的伤口包好！”
暮田田哭笑不得，却也心存感激，抬脸对他一笑，摇了摇头：“傻小子，我是神仙，这些符非得用我的血写才行！你别添乱了，放心吧，这点小伤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忘了当初我肩膀上一个透明窟窿都十来天就好了么？这个小伤口一会儿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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